田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确定的看着秦卫东，又看看自己奶奶。
“他叫秦卫东？”
田玲有些莫名，“是啊，怎么了？”
田琬打量的眼神在两人面前来来回回，弄得田玲莫名其妙的都有些不对劲儿。
“琬琬，怎么了？”
田琬回过神来，然后笑得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没什么，姐姐，昨天那个帮了我的人就是这位秦卫东同志。”
她看着两人，“麦乳精也是秦卫东同志帮我买到的。”
昨天还觉得对这人的善意有些不合时宜，这人帮她也帮得理所当然，现在田琬总算是知道原因了。
她已经看轻了秦卫东的脸，比起年老的爷爷，此时年轻的秦卫东多了些戾气。
爷爷在田琬心中一直都是和善的面容，田琬没想到年轻时候的爷爷会这么的具有野性。
被田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的秦卫东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仔细注意，会发现男人的面色越来越紧绷，甚至有了些不自然。
听孙女这么说，田欣转身感激的和秦卫东道谢，“秦卫东同志，真是谢谢你了，谢谢你帮我家田琬。”
秦卫东垂眸看着田玲，摇了摇头，“不碍事。”
这时候田琬开口了，“秦卫东同志，这怎么叫不碍事呢，我们肯定得好好谢谢你，但是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我和姐姐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知道这人是自家爷爷，田琬怎么也想着跟人亲近亲近，熟悉熟悉，现在有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田琬不想放过。
秦卫东沉默了一瞬。
田玲也点点头，“是啊，秦卫东同志，我们应该好好谢谢你。”
见田玲也这么说，秦卫东微微颔首。
田琬这才满意，然后和秦卫东告别，两人继续往前走。
从她奶奶叫出秦卫东，她看见男人全貌的那一刻，田琬总算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她爷爷的名字就是秦卫东，一开始她没认出来，不过是这个人和她印象中的爷爷相差有些大。
这人发丝杂乱粗粝，面部冷硬，而且之前田琬一直没看到人的正脸，即使觉得熟悉，也没认出来。
刚才听到奶奶叫她秦卫东，田琬瞬间异常笃定，这人就是她爷爷！
田琬看向旁边一无所知的奶奶，皱着眉有些纠结，她该不该和奶奶说，秦卫东的身份。
不过爷爷和奶奶好像在奶奶下乡的时候一直没在一起，是后来爷爷去了上都她们才在一起的，田琬不知道自己说了之后会不会让她们的关系有所变化，不敢轻举妄动。
见未来孙女脸上的小表情一个接着一个，纠结的样子，田玲好笑，“怎么了，琬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发呆。”
田琬摇摇头，“没事，就是想应该做点什么感谢秦卫东同志。”
她轻轻试探到：“奶奶，你知道秦卫东同志喜欢吃什么嘛？”
田玲仔细回想一下，不确定到：“喜欢吃肉吧，没人不喜欢吃肉。”
田琬摇摇头，看来现在她们还没什么情况。
她只能笑着配合，“那就请秦卫东同志吃肉。”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是她爷爷，而且还帮了她，田琬就想着能给他做顿好的。
傍晚田琬做好饭，还特意让奶奶去叫秦卫东。
田玲只觉得自家孙女对秦同志有些热情过头，想着或许是真心感谢对方的帮忙，没再多想，把秦卫东叫来了知青点。
秦卫东是红星大队土生土长的人，没怎么和知青们相处。
不过田玲去叫他的时候，他还是跟着过来了。
到了就发现田琬做了一桌子好菜，红烧肉，排骨，一看就知道味道不错。
田玲笑着让人坐下，“秦同志，不用客气。”
舒媛和田琬也坐下。
舒媛没怎么和秦卫东相处过，有一丝丝的尴尬蔓延在饭桌上。
为了不让爷爷奶奶尴尬，田琬费力的活跃着气氛。
“秦卫东同志，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田琬给奶奶夹了菜，又给爷爷夹了一筷子，“咱们快吃吧。”
她倒是笑得开心，秦卫东沉默的点点头，埋头吃饭。
这一整顿饭，秦卫东都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田玲的妹妹眼光时不时的就放在他身上，然后笑得诡异。
田琬可没觉得自己让爷爷不自在了，她就是从没见过爷爷是这副样子的。
有些……额……潦草的野性，不知道是不是爷爷后来修身养性了，整个人正派了许多。
不过现在，田琬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爷爷，爷爷或许是因为早间身体亏损得厉害，晚年的时候受了不少苦，早奶奶一步就离开了，现在她过来了，怎么也得想想不要让人受罪。
田欣就发现了，这一顿饭，自己未来孙女殷勤得不行，一直不停的给秦卫东夹菜，看着他吃。
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过因为秦卫东是帮了他们的恩人，田玲也不好说什么。
等送走秦卫东，田玲看着在收拾碗筷的孙女，走过去有些疑惑的问她，“琬琬，你刚才，怎么对秦卫东同志这么热情？”
弯腰收拾的田琬顿了一下，笑着说，“奶奶，他是恩人，对恩人热情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是这个道理，可是，“那你也热情得过头了，还一直盯着别人看，有些不礼貌了琬琬。”
田琬轻咳一声，她也知道这样有些不好，但是她看着那个跟她印象里差别甚大的爷爷，实在是有些好奇，所以总忍不住的看过去，想不明白爷爷年轻的时候怎么是这样的。
不过以后还是收敛一点的好，田琬转头看着奶奶，“好，我以后注意，不这样了。”
田欣点点头，“嗯，咱们不能让客人不自在。”
说完就伸手和田琬一块收拾。
晚上的时候，想到白天的事情，田琬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奶奶，你和秦卫东同志熟吗？”
田玲偏头看她，然后仔细回忆了一下，蹙着眉说，“秦卫东同志在这之前帮过我几次，我很感谢他，不过我们应该还不是很熟。”
田琬仰头看着黑暗的上方，心里默默点点头，确实，不然应该也不会在奶奶都回城了之后才在一起。
“那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田玲发现孙女对秦同志的事情很感兴趣，有些无奈，“我自然是欣赏的，秦卫东同志人很好，帮了我也帮了你。”
说起秦卫东帮了自己，田琬一开始没有多想，可是现在知道爷爷和奶奶早就认识了，她不由得有些怀疑，爷爷帮她是不是因为她是奶奶的妹妹。
啧，要真是这样的话，难不成爷爷在奶奶下乡这段时间就喜欢奶奶了？不过一直没说。
反正不管了，不管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现在她过来了，爷爷奶奶都还在，她以后尽力孝顺，让爷爷不至于晚年被病痛折磨。
打好主意，田琬决定，以后就以秦卫东救了她作为理由，多多相处，也多多感谢他。
远在上都的简家，程潇爱不释手的拿着手里的衣服，赞叹到：
“咱们儿媳妇还真是心灵手巧，这衣服市面上我都没看到有卖的，真好看。”
田琬送来的包裹已经到了，程潇打开之后，知道这是儿媳妇亲手做的礼物，简直喜欢得不行。
恨不得里面就穿着出去，她早早的试过了，合身好看还大气。
简军和老爷子也喜欢，田琬给做的衣服，真是舒适又养眼。
看着媳妇喜滋滋的模样，简军笑了，“明天给简城和琬琬打个电话，也在电话里感谢一下琬琬。”
这个程潇同意，“行，明天一早就打。”
老爷子也试过孙媳妇做的衣服，现在脸上说不出的和善，“田老头的衣服也给他送过去了，我孙媳妇是真有心，这份心意，真是多少钱都买不来。”
程潇点头，“可不是么，这么多长辈，琬琬一件件的做过来，得多费心血啊。”
儿媳妇这么有心，她以后也要再给儿媳妇弄点儿好东西过去。
不过第二天，程潇给儿子打了电话，想听听儿媳妇的声音，就被儿子告知她儿媳妇去探亲了。
程潇皱了皱眉头，“城儿，这事儿你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我们要不打电话，什么都不知道。”
简城接受母亲的批评。
“是我的错，没有及时通知你们。”
程潇问他，“那我儿媳妇什么时候回来。”
简城沉吟，“快了。”声音都有些哑了。
儿子这么说，程潇皱眉，“什么叫快了？儿子。”
她忍不住问到：“不会是你把我儿媳妇弄生气了，她才走的吧？你给我说实话。”
不然为什么给这么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她儿子可不是这样不确定的人。
简城道：“琬琬说，姐姐一个人下乡肯定吃了不少苦，她想多陪陪。”
这个理由正当，程潇找不出错处，但还是忍不住的叮嘱，“儿子，你不会说什么好话，别惹你媳妇生气，人家小姑娘一个人陪着你在部队，你要对她好。”
她儿子那性子，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程潇难免有些担心。
身边的老头子也扬声道：“简城，咱们家男人，可不兴欺负老婆那一套啊，田琬同志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好好对她。”
简老爷子的声音传到简城耳里，他郑重道：“我会好好对她。”
听见儿子的保证，程潇也不再说什么，随后笑着说到。
“琬琬寄过来的东西我们都收到了，那孩子有心了。”
想着小姑娘夜里认真的模样，简城嘴角带着笑意，“她是在去探亲之前连夜做出来的。”
简城想告诉家人，他媳妇真的很用心。
程潇能感受到儿子想说什么，她道：“我们都很喜欢，等琬琬回来，你一定帮我们转告她。”
说着程潇又道：“不过你拦着点，别让琬琬太累了，这做衣服还是费神费力。”
简城声音低沉，“我知道。”
“行了。”程潇和儿子告别，“琬琬不在，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先挂了。”
挂完电话，程潇和简老爷子说了，“琬琬上锦城那边去探亲了，去看她下乡的姐姐。”
“这孩子好啊。”
简老爷子感叹，“她爹这么几年都没想着去看一眼，琬琬一个女孩子，自己就去了。”
简老爷子摇摇头，“看起来，还是她们妈妈那边好啊，这爹简直不成样子。”
程潇也忍不住点点头，“都是两个苦孩子。”
“咱们家城儿好福气。”
简老爷子神色认真。
程潇笑了一下，她也是这么想的。
秦卫东发现一件事，自从她帮了田玲的妹妹之后，总能看见对方的身影。
每次他要说什么，田琬一句你帮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我要感谢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田玲把他住的地方和田琬说了，田琬老是能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一直给他送东西。
想拒绝就是一句“我要感谢你。”
弄得秦卫东无话可说，冷脸对着田琬，那小姑娘却是一点儿也不害怕，还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仿佛他冷着脸的模样很可笑一样。
秦卫东从来没见过田琬这样的人。
比如现在，小姑娘端着一碗鸡汤送到他家门口。
眼里全是笑意，“秦卫东同志，我给你送碗鸡汤过来。”
秦卫东努力让自己更冷一些，拒绝道，“不用，你拿回去吧。”
他一个大男人喝什么鸡汤，田玲和这小姑娘看着就瘦瘦的，才是应该多喝点，留给他做什么。
田琬不死心，“秦卫东同志，这都是我作为感谢你的礼物。”
这样的对话，不知道已经发生了多少次，人赶也赶不走，脸皮厚得很。
鸡肉是好东西，秦卫东皱眉，“你姐姐更需要你的感谢，你让她多吃点。”
田琬眼睛转了转，笑着说，“谢谢你关心我姐姐。”
在看到男人面色控制不住的有一丝涨红，显得一张冷脸黑红黑红的。
田琬扬声说，“那天你帮我买的麦乳精帮了大忙，现在我姐姐每天都喝，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见田琬这么说，秦卫东眉头一松。
田琬赶忙把那一碗鸡肉递过去，“秦卫东同志，你就收着吧，再不吃就凉了。”
见男人不为所动，田琬使出杀手锏，“这是我姐姐让我给你送来的，要是你不要，我姐姐可是要生我气了，生气多了可不好。”
秦卫东忍了忍，还是把那碗鸡肉接了过来，然后皱眉看着田琬，“你等等。”
说着就进了自己破落的家。
田琬看爷爷就住在这个地方，离大队还有一些距离，整个房子都被孤立了一般，冷清极了。
忍不住心疼年轻的爷爷。
她乖乖的在门口等着，刚才端着碗的小手早早就揣到兜里，脸都半埋进围巾里，眨了眨眼，驱散眼底的雾气，等着秦卫东出来。
没一会儿，秦卫东就出来了，拿着一个旧篮子，然后递给田琬。
田琬没接，而是伸出手轻轻掀开篮子上面的布，看了看里面。
瞪大了眼睛，发现里面有一直蔫了吧唧的山鸡和一罐麦乳精，还有刚刚秦卫东腾出来的空碗。
她连连后退，两只小手快速的摆了摆，摇着脑袋，“秦卫东同志，这些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用。”
她爷爷住在这样的地方，日子肯定不好过，她怎么还能要爷爷的东西。
看小姑娘仿佛避之不及，秦卫东道：“嗯，你可以不要。”
田琬松了口气，下一秒就听她爷爷道。
“那以后咱们就各自不想干，你送来的东西已经足够抵我对你的帮助，以后两清了，你就别来了。”
这让田琬怎么好接受，她还想着就算是回淮城了，也要给奶奶和爷爷寄东西过来，到时候让奶奶给爷爷的。
这爷爷要和她划清界限，那怎么可以。
田琬的小眉毛都写满了纠结，最后还是妥协了，伸出手接过篮子，呐呐道：“那以后我和姐姐给你送礼物，你不能拒绝。”
没想到还有以后，秦卫东有些哭笑不得，以往他帮田玲的时候，也只是点头之交，没想到田玲同志这个妹妹就打算这么一直交往下去。
他有些无奈，还是点点头，“我答应你。”
听爷爷答应自己，田琬还悄摸摸的看着秦卫东，小声说，“秦卫东同志真是个大好人，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很好的。”
说完之后，田琬眉眼弯弯的离开秦卫东的家。
田琬的话让秦卫东心里一动，不过没放在心上，看人已经离开，秦卫东转身回到自己破旧清冷的“家”。
田琬回到知青点，田玲笑着问她，“东西都送去了？秦卫东同志收了吗？”
田琬点点头，“嗯，收了。”
说着她抬起手里的东西给奶奶看，“秦卫东同志给了我这些作为回礼。”
田玲走过去，看了一眼，“怎么还收下了，这太过贵重了。”
田琬模仿着秦卫东当时的模样，一板一眼的给奶奶说了一遍。
看着孙女活宝一样的模样，田玲没忍住笑出声。
“好了好了，收了就收了吧，以后有机会感谢秦卫东同志。”
田琬赞同的点点头。
不知不觉，田琬已经在红星大队又待了好几日。
这些天她把奶奶需要的和她觉得需要的东西都置办了一遍，终究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
等夜晚的时候，田琬和奶奶提了，“奶奶，我后天打算回淮城了。”
田玲愣了一下，想了想也是应该的，田琬已经在这待了很长时间，就跟回娘家一样，哪有在娘家待那么久的道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她还是有些舍不得。
“跟简团长说了吗？”田玲关心道。
田琬摇摇头，“没有，我识得路，简城平时训练任务重，不用跟她说。”
她要和简城说了，那人肯定要去接她，她走过一次，回部队没什么难的，而且这次她不用带什么东西，会很轻松，一个人能应付。
田玲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好，那后日我送你上火车站。”
“不用。”田琬摆手，“我一个人能行，你到时候还得回来，麻烦。”
她怕耽误奶奶的事儿，能自己离开就好。
这个田玲可不会妥协，拉过田琬的手，“琬琬，奶奶想亲自送你离开。”
她未来孙女离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她怎么可能不送。
田琬静了下来，眨了眨眼，乖乖点头，“好。”
奶奶送她，她当然很开心。
随后田琬想了想说，“那能不能让秦卫东同志一块儿送我。”
田玲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让秦卫东同志一块送。
田琬笑着说，“一是你们两人一块送我，回来还能互相有个照应，二来这些天和秦卫东同志也算相熟，想和他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