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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的喜欢(施定柔)


“丁艺峰,这就是你不对了,”马新板着脸说,“跟女同事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主任,我什么也没说。贝贝跟她是姐们,当然替她说话了。”丁艺峰嘻皮笑脸,不当是一回事儿,“您看看她今天穿的衣服,胸这么高,领这么低,裙子这么紧,叉开得这么大——明摆着就是故意来撩我们的啊!主任,我觉得您得劝劝小闵,上班不能这么穿,咱们公司有二十多个程序员全是单身狗,有她在,又穿着这么妖艳,都没法好好工作,太容易分心了!”
“丁艺峰,我穿什么衣服关你屁事!”闵慧火冒三丈地吼道。
闵慧的胸比较大,导致她穿什么衣服都显得“紧身”。个子又细挑,的身材总不能天天穿件xl的卫衣上班吧?
“主任,这事您得管管!把咱们公司的dressde改一改,不能让她这么穿。”见马新不吭声,丁艺峰更加阴阳怪气,“听说她以前在观潮国际就是因为勾引上司、行为不轨被开除的,还惹上官司了呢。要我说——”
闵慧站起来一巴掌就要打过去,被丁艺峰顺手拾起桌上的文件夹及时挡住,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
“行了!”马新喝道,“这件事我会向何总汇报,具体看他是什么指示再说。你们先去工作。”
“马主任,我要求公司开除丁艺峰。”
“笑话!开除我?凭什么呀?公司的规章制度你去翻翻,我违背了哪一条要被开除?”大概是痘痘痒,丁艺峰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抓了抓,“不就是开了一个玩笑,至于这么小题大作吗?”
“这不是玩笑,这是性骚扰。”
“你穿成这样,骚扰我还差不多,你他妈骚扰全公司的男人!”
“丁艺峰,既然杨贝贝都作证了,你先跟闵慧道个歉,接下来怎么办,再开会商量。”
“我才不道歉呢!这种有道德问题的女人公司根本就不该录用。”
“不开除可以,”闵慧气得没脾气了,索性说,“那我走。总之我不跟色狼共事。马主任,麻烦您跟何总汇报一下,如果丁艺峰不离开佰安,我就立刻辞职。”
“嗳嗳嗳……年轻人,做事不要冲动嘛!”见闵慧发火,马新只想息事宁人,“你们俩都是公司的技术骨干,这只是一件小事。丁艺峰,你是男人,先道个歉——”
“我又没勾引男人,道什么歉?”
“那闵慧,你先回去消消气。这事嘛,不大,但我们会认真对待,下周一有个行政会,领导们碰个头,讨论一下,看看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我不管,总之,丁艺峰今天不滚,我就辞职。”闵慧怼上了,“反正我还在试用期,走起来也方便。”
“那你现在就走呀,赶紧打包回家。主任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丁艺峰冷笑,“好走不送!”
“丁艺峰——”
“闵慧,”马新皱起眉头打断她,“公司处理问题有一套自己的程序。就说你汇报的这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总需要调查一下,得出结论,再来探讨怎么处理吧?不可能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对吧?我知道你生气,但再大的气也不能撒在领导的头上呀!领导们日理万机,忙的都是正事……不可能说天天围着你转,对吧?”
“就是嘛,别这么狂好吧,你以为你是谁?”丁艺峰在一旁帮腔道。
“我以为我是核心竞争力。”闵慧拎起自己的包,两眼一翻,扬长而去。
两小时之后,丁艺峰抱着一个大纸盒,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佰安。紧接着,所有人都收到了一封关于丁艺峰“因个人原因离职”的邮件通知。
杨贝贝暗戳戳地在茶水间里找到闵慧,开心地说道:“曹总为了保护你真是拼了喔。何总他们开会时我进去倒咖啡,正好听了一星半点儿。”
“何总说啥了?”闵慧问道。
“他说什么也不同意让丁艺峰走。一来这是他亲自从总部带过来的人,多少也算是嫡系。二来你都怀孕了,过不了几个月就要生孩子了。生完孩子奶孩子,工作还能好好干吗?——掂量了半天让曹总来做你的工作,争取把两个人都留下。曹总说招到你不容易,而且丁艺峰这么干也不是第一回了,虽然佰安的女职员少,但男女平等的风气不能败坏了,坚决要丁艺峰走。吵了半天,何总一想,如果你走了,万一ist再出个什么事,找谁去啊?就只好同意了。后来何总去找丁艺峰聊了半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丁艺峰立马收拾东西,一阵风似地离开了公司。”
闵慧松了一口气。
“别高兴太早喔,丁艺峰走了,他的活儿就没人干了,手下的团队也没人管了,不会都堆到你身上吧?”
“我的工作早满了,曹总应该会再招一个人进来,或者再提拔一个手下。这丁艺峰呢,写程序是可以的,但跟他差不多水平的人,佰安还是有几个的,不是说没他不行。”
“闵慧姐,那个张晓寒可佩服你了!他说你花一天写的程序,别人得写一个月,还不一定写得比你好,你是大神!”
“去。”闵慧笑道,“对了贝贝,我要结婚了,单位出证明这事儿,找谁啊?”
“找马主任呗,他管这块。”说完一脸八卦地看着她,“姐,你这么快就给孩子找到爹了?”
“嗯。”
“谁呀,我认识吗?”
“周如稷。”
贝贝瞪着眼看了她半天:“周如稷?”
“对,有什么问题吗?”
“我举双手赞成!”贝贝笑着鼓掌,“周如稷人挺好的,就是有点无厘头。别看是大博士,一点都不端,对我们挺和气的,爱开玩笑,但适可而止。爱热闹,又会k歌,凡是有party都会去叫他。他跟丁艺峰一样,是从总部跟过来的。听说是他的导师向曹总推荐的。曹总这人你知道,招人特别挑,又要技术好又要品德好,周如稷过来只是一份兼职,他也不差这个钱,完全是看在导师的面子上来帮忙的,不然的话,像他这种大忙人,哪有时间分心干这事儿,对吧?”
“嗯。那你见过他的前妻吗?”
“以前在总部见过。姚紫珠嘛,跳芭蕾舞的,长得特漂亮。你要是去蓝海大剧院,就是青年路的那个,她的芭蕾舞团经常在那里表演,她是领舞,天鹅湖跳得特别棒,剧院里面还有她的海报呢。”
贝贝说得得意忘形,见闵慧听得很认真,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闵慧姐,你也很漂亮,特别是今天。”
下午周如稷过来接闵慧,两人去民政局登记,他特地穿了一件红色的唐装,闵慧讶道:“咦,你怎么穿件红色的上衣啊?”
“喜庆啊。”
“等下要照登记照,背景板是红色的,所以应该穿白色的上衣。”
“那我去公寓换一件。”
去民政局本来就要路过青藤花园,两人一起上楼取衣服,进门时却发现公寓的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有人在走动,闵慧吓了一跳,周如稷哦了一声说:“没事没事,是紫珠。”
“啊?”
“我前妻。早上我想了一下,那些油画还是别挂了。扔了吧可惜,不扔吧,也没地方堆,就问紫珠要不要,里面有两幅还是她自己画的呢。她说她搬了新房子,正好缺一些装饰品,我就让她今天过来拿。”
“挺好的。”闵慧也没放在心上。
“她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她的男朋友。”

第24章 紫珠
推门而入,姚紫珠正赤脚站在沙发上,伸展双臂去拿一幅高高挂在墙上的油画。大概是为了保持重心,整个人都贴在墙上。闵慧进来时正好看见她的侧影,挺直的鼻梁,小小的鼻尖,梳着低低的挽髻,几缕蓬松的发丝懒洋洋地垂下来,露出细长而优雅的天鹅颈。
挂画的钉子很高,她试了几下都没办法把整幅画弄下来,额头淌着汗,微微地喘着气。
闵慧在一旁看着,有些陶醉。
紫珠真美,美到就连女人也想跟她亲近。一举一动都是舞蹈,随便一拍都是海报,就是慵懒的样子也充满了性感。闵慧蓦然想起周如稷书房的玻璃柜里放着的一个单反相机和一组昂贵的镜头,有这样的妻子,丈夫应该养成摄影的爱好,不然就辜负了她的美貌。
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沙发的一角有一个男人正蹲着身子收拾着地上卸下来的几个画框,听见有人进来,抬头“嗨”了一声。这男人论个头、论长相不能说是一等一的美男,但也算好看,白脸、卷发、眼睛眯眯的好像睡不醒,嘴角微微上挑,似乎随时随地想笑,给人一种开朗快活的感觉。看年龄大概三十出头,倒是有着一身与姚紫珠匹配的艺术家气质。
四人互相介绍。
“这是夏一杭,我男朋友。”姚紫珠从沙发上跳下来,大方地跟闵慧握手,“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恭喜恭喜!”
闵慧不习惯这种场面,脸有点红,微微一笑,算是作答。
“今天登记。”周如稷乐呵呵地说,“结果衣服穿错了颜色,闵慧让我回来换。”
“应该穿白色的,你忘了?”姚紫珠看看他,又看看闵慧,目光柔柔的,忽然想起什么,俯身从包里翻出来一个红包:“新婚快乐!祝你们甜甜蜜蜜、和和美美。”
“我们还买一个礼物,你们一定喜欢的,明天送过来。”夏一杭说。
闵慧看着鼓鼓的红包,连忙推辞:“不用这么客气……”
“如稷,真行哈你!上次见到你还说没对象呢,过了一个礼拜就要结婚了?”夏一杭开玩笑般地锤了周如稷一下,“闵小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那个……有孩子了,”周如稷霸占地搂了搂闵慧,“得赶紧了。”
说这话时,姚紫珠正往闵慧的手里塞红包,身子不禁颤了一下:“人跟人真不一样。闵慧,我跟如稷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不肯要孩子,说什么过了四十再考虑,跟你在一起立马就——”
“——计划外发生的。”周如稷耸耸肩。
闵慧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呵呵傻笑。
见两人神情不大自然,姚紫珠也不多问,连忙换了一个话题:“什么时候办喜酒?”
“我们两个都忙,闵慧现在也不能受累,就决定简单地办个仪式,周末请一些朋友到汇东酒店吃个饭,时间地点晚上发给你,你们两个都要来喔。”
“必须的。”夏一杭认真地跟周如稷握了握手,“一定到。祝贺祝贺!”
“那,画都收拾好了,这是钥匙,还给你。”姚紫珠将一枚钥匙从钥匙圈里摘下来,递给闵慧,“有空来我家玩儿,四个人正好凑一桌麻将。”
“好啊好啊,”闵慧对紫珠印象不错,觉得人很亲切,“听说你们搬大房子了?”
“对呀,还是你邻居呢。”
“嗯?”
“如稷没告诉你吗,我们就住在32楼,往上走三层就到了。”
周如稷正在换衬衣,听罢一脸尴尬。
青藤花园的顶层公寓大概是这一带最贵的公寓了,四室两厅三卫,二百多平米,房价一千五百万左右。闵慧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刚来滨城时公司里有位女主管就住在这个小区的顶层,买家具的时候还向大家发过图片,印象深刻。
“闵慧你别误会——”姚紫珠连忙解释,“那房子本来是我看上的,当时屋主急着出手,降了两百多万,如稷就交了首付。没想到还没开始装修我们就离了。我挺喜欢这房子的,特不想卖,如稷也挺好的,说可以等一等,等我筹到了首付的钱再办理过户。这中间我也没来住过。直到今年我跟一杭在一起了,一杭才帮我把欠的首付还了。这套公寓的产权上个月才正式转移过来,我们也才开始装修。你别介意啊,我们跟如稷都还是好朋友,一杭以前也是他的同事,经常在一起玩的。”
“没关系,我不介意。”闵慧说。
“我们得去登记了,”周如稷看了一眼手表,“周六见!”
“我们把屋子收拾一下就走,挺不好意思的,把家都弄乱了。”姚紫珠拿起一块抹布,将沙发上的脚印抹了抹。
“不用收拾,把画拿走就行。别忘了卧室里还有一幅喔!”
“好呐。”
四人互相说了再见,周如稷拉着闵慧的手飞速地下了电梯。
在车上,闵慧开玩笑说:“如稷,你俩真逗,这么大的房子都买了,怎么就离了?”
“唉,”周如稷苦笑,“那段时间我们吵得厉害,为了讨她的欢心,冲动购买。”
“都分手,干嘛还要住在她的楼下?上下楼总得碰面,多不方便啊。”
“是她死活要离,又不是我,我这不是……还想着挽回一下么。”
“……”
“哪知道没过半年她就跟夏一杭好上了。”
“他也是外科的?”
“整形外科。他们一家子都做这一行,他父亲在滨城开了好几家诊所,在北京、上海都有分店,‘丰仪佳美整形外科’听说过吗?”
“听说好多影星都去那家医院整容?”
“对。实话实说,夏一杭医术不错的,人也挺逗。家里有钱,就算成天睡大觉不工作,钱也能生钱。不像我们这些工薪族,工资是比较高,一歇下来就得喝西北风。”
“你跟夏一杭很熟?”
“以前是一个医院的,后来他父亲病了一回,他就辞职去他爸的诊所帮忙,就再也没回来了。紫珠认识他还是我介绍的,舞蹈团里有一个朋友想做面部微调,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人家都有男朋友了,干嘛还不搬啊?”
“是想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一来这附近环境不错、设施好、离医院也近,二来她也没在这住。再一个嘛,我是想天天碰到她们,让他们一看见我就想起一件事:首付的钱还没还哪。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钱,还有我爸妈的钱呢。”
闵慧“噗嗤”一声笑了:“所以你就守在这里要账?”
“对呀。”周如稷说,“等医院的大房子分到手了,咱们就立即搬走。要是觉得不自在,现在搬也行,找个房子先过渡一下。”
“那就先不搬了,懒得换了,多麻烦呀。”
没想到这么一懒就懒过了四年,直到儿子苏全出世,直到与周如稷分手,闵慧也没住进医院分的大房子。不是没分到,而是天润小区距离滨城大学附属医院又多出了七站路,开车倒是不远,但那条街是本市著名的拥堵路段,上下班非常不方便。而且苏全一出生就患有先天性二尖瓣关闭不全、中量返流。因为年纪太小,也没什么症状,医生建议先别急着手术,等长大一点再说。
毕竟是个有病的孩子,闵慧非常不放心,也没老人帮忙,头两年为了照顾他,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家中完成的。幸运的是周如稷是医生,苏全稍有不适,能立即判断出是否严重,是否需要送医院;闵慧有任何医学问题也不用上网查寻,他能立即解答。此外,滨城大学附属幼儿园是本市最好的幼儿园之一,就在医院的东门一带,离佰安科技很近,只有大学事业编制的教职工子女才有资格申请。为了上下班和接送孩子的方便,周如稷就把分到的福利房租了出去,用租金来补贴青藤花园的房租。
头三年,一家三口过着平静而忙碌的生活。周如稷和闵慧都是各自单位的骨干,基本上是各忙各的,只有晚上睡觉了才会在一起。孩子太小寸步不离,他们不能看电影、不能k歌、不能旅游……空闲时间最多一起逛逛公园、下下馆子、或带着苏全去他最喜欢的儿童游乐场玩耍。
苏全是个漂亮而腼腆的男孩,安静、专心、爱玩乐高、爱看《小小爱因斯坦》。他很晚才开始说话,以至于周如稷怀疑他有自闭症,送去做各种检查后发现心智完全正常,过了不久,苏全突然开始说话,一说就是整句的整句的,有段时间还特别话唠……
闵慧从没有告诉过如稷这世上还有两个与她关系密切的人:一个是逝去的苏田,一个是苏全的生父辛旗。她会常常想起他们、梦见他们、甚至在幻觉中听见他们互相说话。
这让她想起自己在无意中得到的东西和毁灭的东西。
她觉得无以为报,只能是更好地活下去。
至于苏全,在她的内心深处,总和自己隔着一道白雾,互相看不清楚。这个酷酷的男孩,仿佛是苏田派到自己身边的一个间谍,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地观察着她。他叫她“妈妈”,语气中却带一种莫名其妙的疏离。
他是苏田和辛旗的孩子,她只是一位代孕的母亲。她有点内疚地觉得不该把周如稷也扯进来,不知道是把他拉进了一个恩怨不明的圈子,还是一个充满诅咒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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