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野雪奈转过了身, 终于看到了他们十年后的狱寺和山本的样子。
两人都长高了很多,宽肩窄腰长腿,价值不菲的黑色西装和手工皮鞋取代了学生时代的并盛校服。
狱寺的衬衫和黑色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板板正正, 严丝合缝地贴紧他修长的脖子,微妙地透露出禁欲的气息。
和狱寺完全相反, 山本的西装外套则是大大咧咧地敞开, 就连蓝青色的衬衫领子都没立好,领带也飘在外面,和他的性格一样随性不羁。
狱寺隼人已经完全长开, 矜贵的暗红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衬得他的肤色更加冷白,银发绿眸, 五官深邃俊美。
比起少年时意气用事的他自己,现在他的气质变得成熟稳重, 气场强大。
山本武的头发比以前又短了点,完整露出了英俊成熟的脸庞, 少年时浓眉大眼的琥珀色的眼眸变得狭长,
他的下巴上不知为何多了一道疤, 肤色也稍微变深了一些, 为他增添了以前所没有的凌厉和野性气息。
月野雪奈看得愣住了。
帅、帅拉了……
身为颜狗, 她向来都喜欢欣赏帅哥, 只是看到平时总是和自己吵吵闹闹有说有笑的两个少年,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英俊成熟的成年男性, 这种冲击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而且最关键的是……
他们这是怎么了?
狱寺和山本的瞳孔在剧烈颤动, 牵着她的手力道也不由自主地加大, 手背骨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他们眼里的情绪,复杂而痛苦, 深沉得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嘶……痛痛痛,你们抓痛我了。”月野雪奈发出一声痛呼,然后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等等……痛觉?
她为什么会感受到痛觉?
月野雪奈脸色都白了一下,直觉告诉她,自己突然感受到的痛觉和系统消失了有关。
“……!”
“对不起……”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都微微一僵,立刻道歉并且松了一些力度,但依然执拗的没有放开她的手。
不可能放开的,已经无法忍受她再一次离开了。
今天进攻密鲁菲奥雷,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将雪奈的尸体带回去彭格列,决不允许她继续留在杀死她的凶手白兰这里,没想到却发现十年前的少女雪奈来到了这个世界。
入侵大楼的时候,听到巡逻的白魔咒士兵提起要加强“首领夫人楼层巡视、谨慎提防首领夫人逃跑”的时候,狱寺和山本都错愕地对视了一眼。
毫无疑问,首领夫人指的就是雪奈,白兰一直无耻至极地对外宣称雪奈是他的未婚妻。但已经死去的雪奈又怎么“逃跑”?难道雪奈并未死去?
当去到那个满是鲜花和冰冷空气的房间里,打开棺材看到里面空空如也的时候,狱寺和山本心里骤然升起希望,就连手都在抖。
直到看到红发少女穿着并盛中学校服的身影,在感到一切恍若隔世的同时,他们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十年前的雪奈,被交换到了十年后的这个世界。
原本他们以为见到十年前的少女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失态的。
可是当见到她本人的时候,潮水般的自责、惭愧和思念,几乎要将他们淹没,无法呼吸。
是他们没能保护好她。
“你们……是十年后的狱寺和山本吧?”他们的表情看上去糟糕极了,月野雪奈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猜测,可能是因为十年后的她已经死掉了,狱寺和山本一下子看到她大变活人,有点不太适应。
“……嗯,是我们。”狱寺隼人碧绿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他一手仍旧牵着她,另一手抬起抚了抚她的头顶,动作竟然算的上是温柔。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是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的,无论是牵手还是摸头……对他来说,都已经太过火。
她是十代目所喜欢着的人,因此他保留着绝对的克制和隐忍。
但经历了她的死亡后,狱寺隼人已经不想再去纠结这些了。
没有什么比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和天人永隔更加令人绝望。
他忍耐了整整十年,等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已经不想再忍耐了。
“哈哈哈,雪奈认出来了呢,好厉害。”山本武的声音低沉了许多,笑声却依然爽朗,琥珀色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我很高兴。”
“当然啦,你们可是狱寺和山本诶,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月野雪奈骄傲而自信地昂了昂胸膛,“以我的聪明才智,只要是我见过的人,十年后站在我面前,我都能够一秒认出来。”
山本武:“哈哈哈,不愧是雪奈酱。”
狱寺隼人:“……笨蛋。”
嗯?不喊蠢女人了?
月野雪奈环视了一圈周围横七竖八倒下的密鲁菲奥雷战士,沉思道:“唔……我们站在这里叙旧会不会不太好?还有,我果然是被这个敌对家族抓过来的吧?他们竟然说我是那个首领白兰的未婚妻,好奇怪……”
“那是白兰那个混蛋自作多情!从来都没有人让你成功答应过婚约!”
一提到白兰,狱寺隼人的声音就因为愤怒而拔高了一些,这一下终于有点十年前的他的感觉了。
月野雪奈:“???”
这话的意思……难道说还有其他人也向她提出过婚约了吗?只是她没有答应而已?
哦豁,不愧是十年后的她,真有个性。
“狱寺说得没错,白兰·杰索,不可饶恕。”
他的父亲和雪奈,都是被白兰所杀。
山本武的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显得压迫感极强,几乎到了恐怖的地步。
“你先带她走,山本。”狱寺隼人瞥了一眼身后,楼道里密鲁菲奥雷的追兵汹涌而至,领头的至少有三名A级队长,各色火焰和匣兵器汹涌,杀气腾腾。
“该死的彭格列,放下夫人!!”追兵们愤怒地大喊道。
月野雪奈:“……!!”
救命,求求了,真的不要再这样喊她了!白兰的夫人这个称呼,她真的觉得好羞耻啊!
“那就交给你了,狱寺。”山本武笑了笑,在月野雪奈惊讶的目光中,动作熟练地将她公主抱起,“你一个人没问题吧?对面有三个队长和A级指环。”
听到他强调指环,月野雪奈顺势看向他们的手,这才发现不知为何,狱寺和山本手上已经没有了彭格列指环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没有见过的其他指环。
诶?彭格列指环去哪里了?
“啧,废什么话,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快走!”狱寺隼人将赤红的火焰注入匣子,C.A.I系统的巨大屏障和强力冲击同时出现,对面立刻倒下一片,惨叫连连。
爆裂的气流吹起狱寺隼人银色的发丝和黑色的西装衣摆,他甚至还维持着一手插兜的轻松姿态。耳朵燃烧着红色火焰的小猫跳跃上他的肩膀,优雅地舔着爪子,惬意自在。
他发射出的红色火焰会在空中迅速增殖吞噬敌人,也会突然变异加速,鬼斧神工,攻击猛烈而凶悍。以一己之力,就轻松挡下了数量惊人的敌人。
无愧于彭格列岚之守护者的使命,成为家族惊涛骇浪般的进攻核心。
“今天的我,不会输给任何人。”狱寺隼人回头看了月野雪奈一眼,碧绿的眼眸里仿佛只能看得见她。
月野雪奈愣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山本武就轻笑了一声,收紧了抱着她的怀抱,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雪奈,可能需要抱紧我哦。”
“……啊?”
“要飞啰——”
山本武的这个语气,让月野雪奈想起了和他一起晨跑的时候,少年山本武会突然张开双臂用欢快的语气说“要加速了”。
而现在,他长刀在空中挥过,强烈的剑气一下子就击破了房间的落地玻璃窗户,包括她一直疑惑的房间里那处本就碎裂却无人维修的裂痕,也一并碎裂,什么都没有剩下。
只一瞬间,落地玻璃窗就被清空了,高空中猛烈的风和气流吹了进来,让人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
而山本武抱着她,直接冲了出去,从窗户一跃而下——
月野雪奈:“???”
救命!山本带着她跳楼了啊啊啊!!
这里可是有一百多层高啊啊啊!!!!
强烈的失重感让月野雪奈呼吸都快停滞了,现在的她还没有学会飞行的能力,她不由得害怕地抱紧了山本武的脖子,整个人都往他的怀里缩,和山本的身躯贴得前所未有的紧,“呜哇啊啊啊啊!!”
山本武愣了一下,琥珀色的眸子微微放大,差点没忍住笑容。
他一手抱得更紧,一手温柔地护在她脑后,让她将脑袋埋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别怕,不会有事的。”
随着他安慰的话语落音,一只通体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巨大鲨鱼在高空中飞过,山本武勾了勾唇,抱着月野雪奈,平稳地落在了这条突然出现的鲨鱼身上。
鲨鱼上站着另一个人,绸缎般的银色长发在空中飞舞,身型高大,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山本武怀里的少女,呼吸急促如同猛兽,却没有任何言语。
啊,斯库瓦罗越是安静不说话的时候,实则内心越波涛汹涌。
暴风雨前的宁静,形容的就是现在的斯库瓦罗,山本武有些无奈地想到。
月野雪奈整个人都还维持着缩成一团虾米的姿势,瑟瑟发抖地从山本武的怀里抬起头。
她以为自己要从一百楼跳楼,漂亮的紫色眼眸都因为可怕的失重感而冒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天……鲨鱼会飞……
一抬头,她就看到了一个银色长发的美人逆着光,站在鲨鱼背上,伫立在他们面前。
高空上烈日当空,强烈的阳光和背光的角度让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对方随风飘起的银色长发柔顺而又美丽,还有内心汹涌而出了对眼前这个人接住坠落的自己的感谢之情。
“谢、谢谢你!要不是你的鲨鱼接住了我,我可能就没了……”
月野雪奈摸了摸眼角的眼泪,眼泪汪汪,“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这位好心的姐姐……呜呜呜……”
背着光看不清面孔的斯库瓦罗:“……”
山本武:“……”
他已经能感觉到斯库瓦罗面孔的扭曲和愤怒。
少女刚刚那句信誓旦旦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
——“以我的聪明才智,只要是我见过的人,十年后站在我面前,我都能够一秒认出来。”
说好的不管是谁站在你面前,都能够一秒认出来的呢?
姐姐……
斯库瓦罗闭了闭眼,感觉到自己被气得脸上青筋暴起,那种令人无语至极又愤怒的感觉久违的升起, 气人的同时又让人莫名怀念。
“喂!!月野雪奈!!你给我看清楚, 我到底是谁?!!”
这巨大无比的嗓门,熟悉的男性声线, 月野雪奈被吓得直抖了一个激灵, 连忙忍住了刺眼的阳光,瞪大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身材高大,银发银眸, 外国长相的脸庞英俊出色,即使表情凶狠如同暴怒的鲨鱼, 也挡不住的帅气。头顶烈日,灿烂的太阳笼罩下来, 为在高空中飘扬的银色长发镀上一层金色的流光。
左手上的义肢和剑,黄黑色相间的作战队服手臂上, 戴着瓦利亚标志性的暗红色臂章, 来人的身份已经一览无遗。
“斯斯斯斯库瓦罗?!!”月野雪奈结结巴巴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竟然是十年后的斯库瓦罗……她刚刚竟然把人家认错成漂亮的银色长发姐姐了, 救命, 以这个人暴躁的性格, 该不会把她当成生鱼片大卸八块吧?
不行, 既然刚刚冒犯了人家,现在应该适当地夸一夸对方平息怒火, 不能寒了别人的心。
于是月野雪奈颤颤巍巍地竖起了大拇指, 努力夸奖道:“斯、斯库瓦罗, 你变得更帅了!你现在的三七分比十年前的齐刘海更适合你哦!”
“不过刘海会不会太长了点?”想了想,月野雪奈又忍不住好心地提醒道:“已经遮住你的眼睛了诶, 这样战斗的时候真的不会像拉了个银色窗帘一样,看不到敌人吗?”
斯库瓦罗:“……”
他真的,迟早要被她气死!!!
夸他就不能一夸到底吗!她怎么从来不问问贝尔的刘海看不看得见敌人?!
一旁的山本武:“噗……”
雪奈总是有这种能力,能够让紧绷的气氛在一瞬间就放松下来。
敏锐地察觉到来自山本武的嘲笑,斯库瓦罗一个眼刀杀了过去,“喂!!你要抱她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毕竟是你的暴雨鲛在天上飞嘛,为了不让雪奈掉下去,我才抱着她的。”
听到山本的话后,月野雪奈愣了愣,才发现自己一直以一种信任和依赖的姿势在他的怀里,甚至把他青蓝色的衬衫都攥皱了。
山本的怀抱,有雨水的清新气味,宛如洗涤心灵的镇魂歌一般,让人心情都变得异常平静。
“轰”的一下,暴雨鲛释放出了大量蓝色火焰,挡住了突然袭来的导弹,高纯度的雨属性火焰的镇静特性,让超高速的导弹都停了下来,无法再前进一寸。
“啧,是敌人的追兵。”斯库瓦罗眼神一凛,凌厉的剑气划破长空,迎接敌人的攻击。
尽管停住了导弹,但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暴雨鲛在空中猛地颤抖了一下,暴雨鲛的身形本就不平坦,再加上它在空中灵活地侧身躲避,上面的三人几乎是180度悬空了起来!
这一下差月野雪奈差点以为自己要掉下去,强烈的失重感让她攥着山本的领带攥得更紧了,“呜哇啊啊!!”
感觉到自己的黑色领带被少女用力拉紧攥在手里,骤然收紧的力道让山本武脖颈一痛,再加上她的力气又不是盖的,强烈的窒息感传来,让彭格列雨守也体会到了被自己的领带锁喉上吊的感觉。
山本武:“……”
山本武:“???”
“雪、雪奈……有点紧……”他声音沙哑地拍了拍月野雪奈的手,另一只揽在她腰间的手却依然没有放开。
月野雪奈:“!!!”
反应过来后,她立刻道歉:“对不起!你没事吧?呜呜呜……”
“没事,咳……”山本率先微笑着安慰她。
其实他随时可以推开她减缓痛苦,但他永远不可能做到推开她这一点。
山本武单手解开了黑色的领带,粗壮的深小麦色脖颈上烙下了一道深色的勒痕,垂眸望着怀里神色愧疚的少女,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长长的黑色领带被他从高空中丢下,在空中缓缓飘落,只剩下青蓝色的衬衫。
仿佛他解开的不仅仅是一根简单的领带而已,而是压抑了许久的某种自我禁锢。
收拾完敌人追兵后,看着脖子上一道明显勒痕的山本武,斯库瓦罗挑了挑眉,发出了一声嘲笑。
哈,这就对了,所有人都平等的受她迫害。
“说起来,狱寺他一个人没问题吗?”月野雪奈担忧地往回看,已经没有追兵再追上来了。
“别担心,狱寺他很强的。”山本武依然笑得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
斯库瓦罗扯了扯嘴角:“要是不行的话,他彭格列岚守和左右手的位置就可以拱手让人了。”
原来狱寺隼人十年后如愿以偿当上阿纲的左右手了啊……
等等,阿纲。
不知道十年后的阿纲会是什么样子?月野雪奈突然愣了一下。
“快到了吗?斯库瓦罗。”山本武问道。
“啊,到了。”
暴雨鲛牌飞机终于落地,斯库瓦罗带他们来到的是一幢极具未来感和科技感的豪宅,全透明的玻璃落地窗,泳池花园车库一应俱全。制高点还有哨岗,上面站着的人同样穿着瓦利亚普通队员的队服,俨然是瓦利亚的据点。
奇怪,为什么都喜欢用透明落地玻璃窗呢?密鲁菲奥雷的分部大楼也是,港口mafia的大楼也是,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里面似的,看起来很不安全。
像是看穿了月野雪奈在疑惑什么,斯库瓦罗淡淡地解释道:“这是瓦利亚在日本的暂时行动据点,玛蒙临死前已经用幻术保护过这里了,除了我们自己人以外,敌人经过这里看到的只会是一片空地。”
……什么?!
“你说什么,玛蒙死了?!”月野雪奈错愕地望向他。
斯库瓦罗快速向前走去,没有回话,只留下了一个背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玛蒙是被诅咒的彩虹之子,被白兰用非七的三次放射线杀死了。”山本武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十年后的彭格列,死伤惨重。”
“……”月野雪奈愣住,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又无从开口。
十年后的世界,气氛似乎格外压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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