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安的六零年代生活(湖涂)

林小环赶紧道，“别瞎叨叨，有事儿回去说！你等我，我回去请个假。”
她知道这事儿一下子不好了结了，可不能在单位里面和林安安闹，得赶紧回家去。和领导说家里亲戚来了，得提前回去。
她在这里还算有面子，只是还是提醒她，之前就请了几次假了，要注意点了。
林小环心里就憋屈得厉害，以前自己可没这么请假。这几次都是为了林安安的事儿，这次也是为她。
她不敢把这事儿算在自己尊敬的二嫂身上，所以只能怪林安安，觉得这丫头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
等林小环到了门口的时候，林安安已经和门卫室这边的人交流一会儿了。说说笑笑的。
那样子可吓坏林小环了，就怕她乱说啥，赶紧跑过去，“在说啥呢，别打扰人家上班。”
“说我爸呢。小姑，我爸可真出名啊。县城厂里人都知道我爸呢。还知道他参加过哪些战争，立过啥功。我爸估计都不知道他自己这么出名呢。”
林小环顿时尴尬了。
这都是因为她在吹啊。“行了，你爸是英雄，全国人民都认识他呢。走，咱回家去。”
说着就赶紧拉着林安安往外走，免得林安安和别人多说话。
林安安笑眯眯的和门卫室的人招手告别，然后推着自行车跟上去了。
门卫室这边几个保安队的人可就嘀咕起来了，“林小环同志不是说和她二哥感情挺好吗？咋对他闺女这么个态度啊。这要不是小姑娘自己说的，我都不敢信她爸就是林小环同志经常提的林首长。”
不怪大伙儿疑惑，毕竟平时林小环对林常胜那个吹捧的样子，正常来看，不该对人家特别热情吗？对人家孩子也重视吗？咋刚刚一副见仇人的样子呢？这其中是不是有啥猫腻？
林小环这会儿正一脸郁闷的数落林安安，不该在单位乱说话，也不该来找自己。
林安安道，“反正我咋说也不会影响我。”
听到她这无赖的话，林小环气死了。“那会影响我！”
林安安道，“影响不到我就行。小姑你对我那么坏，我才不管你死活呢，我踩你一脚，你也得受着。”
这直白的话，让林小环整个人都不好了。脑子都要气炸了。以至于她还还气迷糊了几秒钟。反应过来之后眼睛红了，“你这孩子，咋这样？”实在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她心中的林安安了。
“坏透了，心肝坏透了！”林小环怒骂！
“那哪里能比得上你呢，没良心。我爸对你好，你这些年对我不管不顾就算了，还上赶着来害我。”
林小环怒道，“谁害你了？我欠了你爸的，没欠你的！”
“这话说的，那我爸有出息，和你有啥关系。你凭啥利用他的关系进城啊？还凭着他的名声在厂里为自己争面子啊。你也是当妈的人，你说当爹的和闺女亲，还是和妹子更亲？”
在林小环心里，自己在二哥那边，肯定比林安安更亲的。她理所应当的这么认为。
但是这会儿林安安问这话，她却答不出来。
她心里，自己娃儿肯定比家里兄弟亲。
“这不一样！”林小环无话反驳，只能耍赖。
林安安比她更能耍赖，“死鸭子嘴硬没用，反正你就是欠了我的，你得还。否则我让你在单位出名。刚我可听人说了，人家以为你和我爸关系多好呢。要是厂里人都知道你卖侄女的事儿，你说人家咋想你？小姑，恭喜你，你要臭名远扬了。我爸的名声，只怕你也用不上了。你卖他闺女，谁信你和他关系好？只怕还认为你和我爸有仇呢！”
“而且我还认识国营饭店的人，到时候请人家帮我宣传一下，你全县出名都有可能呢。这会不会影响我小姑父以后升职呢，会不会影响你转正呢？你这临时工还能干下去吗？”
“对了，我姑父家里是不是也因为我爸才高看你一眼？”
“你说我姑父家里到时候咋看你？你这日子还好过吗？你也不争气，这些年在城里连个正式工都混不上，还得靠我爸才能站稳脚跟，哎……”这话林安安还真说得很真心。
因为时代的缘故，小姑确实没念什么书，认不了几个字。但是嫁到了城里之后，她是有机会学习的。厂里开了夜校呢，只要自己努力，一切皆有可能。可她这个小姑竟然还是那个样儿。思想和文化都没进步。反而学了许多不好的作风。
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林小环被林安安这番威胁以及鄙夷的话，说得浑身冒冷汗，又气又怒又怕。
忍无可忍，又哭了。
“你到底想咋样，你就不能不害我吗？我二哥咋有你这样的孩子啊，简直就黑心肝儿了。坏透了！”声音崩溃又无助。
林安安道，“我没想咋样啊，首先就别替我找对象了。当然这只是顺带的要求。主要是，我也想体会一下当姑奶奶的待遇。你每次回老家受到啥待遇，我就要在你们家受到啥待遇。”
“啥？”林小环有些不理解。
“吃好的，喝好的，给我端茶倒水，我要当姑奶奶！我爸和我后妈回来就这待遇吧，他们不在家，我替他们受了。你就说吧，行不行？”
林小环内心深处是抗拒的，并且想给林安安几巴掌。
但是她不敢。
她第一次遇到林安安这种人。这年头只要不是太不要脸的人，谁家不是和气生财啊。哪怕再大的矛盾，那也是顾着面子情的。遇到一些泼辣的，也是直来直往打一架，臭骂一顿。
咋有林安安这丫头这样的人呢？
简直就把亲戚当敌人对待了。而且是完全不顾后果的那种。手段还极其卑劣！
关键是林小环自己也理亏。她给林安安找对象的目的也确实不单纯，没法把自己二嫂供出来。那么林安安如果胡说八道，她就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到时候自己真要臭名远扬了，这些年所得的一切还能剩下多少？婆家还能对她那么好？
她只能咬牙吞下苦果。“行！”
反正离得不算近，还能天天上门来当姑奶奶？
回去的路上，林小环被林安安要求买了一斤肉回去。
林安安指名要吃红烧肉。“包饺子也行，可这中午不是来不及吗？我是有时间的，小姑你不是要上班吗，就不为难你了。”这说得特别的善解人意。
林小环恶心得都想吐了。咋不撑死你呢！
林安安看到小姑那难看的脸色，心情更好了。林常胜同志把老林家人都带成了“体面人”，给他们的脚上都穿上了鞋子。所以她这一招鲜吃遍天。
老林家人只要没变成破罐子，就没胆子破罐子破摔。就算有胆子破摔，林安安也不怕。让他们摔个粉碎，大不了大家都别想好过。
林小环家里住的是厂里分的房，就在一个大院子里面。因为房子盖得早，所以都是平房。
不过因为他们分房分得早，所以还算宽敞。林小环两口子，带两个孩子，愣是分了四十平房子。房子隔开，隔出了吃饭的堂屋，以及两间小房间。至于厨房，则是在院子里搭的小棚子里。
这会儿已经到了做饭的时候了，家属院里没上班的人早早开始做准备了。有人看到了林小环回来了，还带着一个脸生的女孩子，都好奇打招呼，“小环回来了，这是你亲戚？”
林小环点点头。“我……娘家侄女。”
林安安笑着打招呼。
大家听到林小环这话，更好奇的看林安安了。因为都知道林小环娘家在农村，哪怕家里比一般农村家庭好过，也不可能这么阔吧。看看这小姑娘全身上下的，就没一个补丁呢。气质看着也不像农村孩子。精神又自信。
有人问，“你哪个兄弟的闺女啊？”
林小环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林安安替她回答了，“我爸在家里排行老二。”
老二？那不是林小环整天念叨的二哥吗？哎哟，林老二这可是名人啊。院子里的人更好奇的看林安安了。
毕竟林家老二的英雄事迹，早就被林小环宣扬开了。满大院的人都知道，林小环娘家有个有出息的二哥呢。人家在首都当首长，住军区大院，出行坐吉普车。咱县里县长坐的吉普车，那都是部队淘汰下来的旧车呢。人家部队首长肯定坐新车吧，那多了不起啊。
也因为这个，满大院的人就没人敢瞧不起林小环这个没啥文化的人。
有时候还会捧她两句。
这会儿看到林安安了，大家自然而然的也热情打招呼了，问她是不是从首都回来的。
要不然咋之前没见过呢？
也就首长的闺女，才能穿这么一身衣服吧。
林小环脑门又开始冒汗了。
林安安道，“我一直在老家长大的。”
“咋之前没见过你来呢？好像之前见过和你一样大的姑娘……”
林安安笑道，“那是我堂姐。”
林小环知道自己得说话了，要不然不知道林安安会说啥呢，赶紧道，“她之前身体不太好，就很少出门。这不刚养好了，我就接她过来家里吃饭吗？我哥不在家里，我得替他照顾这个孩子呢。”
林安安道，“没错，之前身体是挺不好的。哎……”
然后没说话了，反正就让大家想象吧。咋想都没关系，心急的也不是她。
林小环自然又是一番解释，避免大家多想。然后开始做饭。
林小环并没有和公婆住在一块儿。城里不靠壮劳力过日子，子女们都是谁有出息找到房子，就能搬出去另外住。免得一家子人挤一块。
林小环的丈夫刘建设就是这么有出息的一个人。
他本人也挺上进的，在炼钢厂这样人才济济的大厂里面，也能当一个小管理。
不过这其中是否有林小环吹牛的功劳，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林安安觉得，在同等条件之下，有这样一层关系，对升职还是有帮助的吧。
反正刘建设当了小管理之后，就分了这房子。两口子就搬出来过日子了。
不过婆家那边住得也不远，就在这附近，家里来亲戚做了大菜，也是要喊公婆过来一起吃的。
这次林小环却不想喊公婆过来。她是不想让婆家人和娘家人有啥接触的。总让他们想起自己农村人的出身。
在城里这些年，她可清楚得很，她公婆挺势利的。看不起她农村的娘家。其他妯娌的娘家人来家里做客，和自家娘家人来家里，那待遇是不一样的。她大哥来给家里送东西，婆婆给人介绍的时候，还要特意强调一句，‘乡下’来的娘家大哥。
那会儿林小环听着，都差点抬不起头。
要不是靠着二哥撑场面，她自己争气生了一对儿子，还不知道要受啥委屈呢。可她不怪公婆，这城里有些人就是这样子的，嘴里说着工农一家亲，心里咋想的，只有人家自己知道了。她只怪自己命不好，没个体面的娘家。
而且她也不想婆家人从林安安这边听到啥不该听到的。万一安安乱说话，让她在林家没了底气，那就完了。
不过刘家两老可不用她喊，人家自动就上门了。两老一听那边来了亲戚，儿媳妇还买了肉。就准备和往常规矩一样，上门去看看。顺便一起吃个饭。正好两个孙子白天都在他们这边和其他堂兄弟姐妹一起玩。送孙子回去就在那边一起吃饭。
这对孙子是双胞胎，今年都九岁了。长得虎头虎脑的。
身上穿的是一样的小军装。听说是儿媳妇娘家那个首长哥哥给的。
所以刘家两老对这对孙子那也是很疼爱的。有那样有出息的舅舅，以后前途是不愁的。
没准就光宗耀祖了。
很快四人就到了林小环家所在的院子里了，两孩子直接往自家这边冲，边跑边喊，“妈，我要吃肉！”
林安安坐在院子里和人唠嗑。看到两个长相一样的男娃儿冲过来，就知道是小姑的孩子了。好像一个叫刘进聪，一个叫刘进明。
这两人在主人格的印象里也挺深刻。那简直就是被羡慕的对象。每次他们到了老家那边，都得到了老林家全家人的热情招待。待遇仅次于林安安那对龙凤胎弟妹了。也因此，这两小子在林家那是呼风唤雨。小时候还让林安安给他们趴下骑马呢。
两小子进屋发现林安安了，就盯着林安安瞅着，似乎一下子没认出来这谁。
林安安道，“聪聪明明，咋不认识了？我是你们安安姐啊。小八角生产队的，记得不？”
这就记起来了。
仔细一看，还真是。
两孩子本来有些拘谨的心立马放开了，满脸神气起来，老大聪聪不客气的问，“你咋跑我们家里来啦？”
明明道，“肯定来吃肉的！这叫做打秋风。”
孩子受到父母影响就是很重。看惯了他们妈在老林家的态度，丝毫没把老林家一家人当长辈看。只觉得老林家人在他们面前，就该顺着他们，给他们当牛做马。
对待林安安这个印象中可以欺负的小可怜，自然更不用客气。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嫌弃。
就连刘家两老进院子，听到林安安的介绍了，本来脸上热情待客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林小环边忙活做饭，也知道这边的情况，故意没吭声。她就是要林安安坐立不安，让这丫头难堪。
可惜林安安只会让别人难堪。“你们也太没教养了，这就是你们家里的教养？咋对客人说话的呢？还比不上我们农村人的教养。你们每次回去，我们都热情待客，端茶倒水，好吃好喝。临走还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咱也没说你们打秋风啊。小姑，你也不好好教教！”
她故意说大声，让院子里人都听到了。
这会儿都在院子里做饭，洗菜啥的。也有人注意这边的情况，又听林安安这么说。也是好奇的看林小环。
天天吹你哥，对她闺女就这态度？
刘家老太赶紧护着孙子，“你这姑娘咋说话呢，和孩子计较啥？”
“那我不和孩子计较，是不是得和你们计较？我坐这么久了，有一杯茶不？我代表我爸来的，你们这是看不起我爸呢？”
刘老头黑着脸问，“你爸谁啊？”
“我爸林常胜！”虽然爹很不负责，但是目前为止拼爹没输过。对此林安安可没觉得别扭，反正全家人都拿林常胜当工具人，她当然也能！
刘老头和刘老太一下子懵了，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林常胜放在老家养大的闺女。只是儿媳妇提得很少，往常也没来过家里，所以他们都要忘了这一号人了。
这下子两人还真不知道拿啥态度对待林安安了。
农村长大，但是有个有出息的爸。
这该热情点呢，还是该冷淡点？
林安安没给他们思考的机会，继续道，“其实我爸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家教孩子有问题。一点礼貌都没有。还打秋风呢，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我爸给的吧。哼！”
林安安这番话说得刘家两老脸上都没脸了，两个孩子也有一些恼羞成怒，“这是我二舅妈给的！”
“你们二舅就是我爸！二舅妈就是我后妈。他们和我是一家人。你们穿我家衣服，还这态度，以后让他们不给了! ”
两个孩子的自尊心顿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他们向来是被人羡慕的对象，哪怕同学也羡慕他们有一个英雄舅舅。他们穿得也好，吃得也不差。在家里受宠，在外婆家被人奉承。这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打击。
林小环终于看不下去了，拿着锅铲跑过来，“林安安，你咋说话的？哪有你说话这么难听的？他们是你弟弟！”
“我弟让我别打秋风呢。”林安安道。
“他们还是孩子，你就这么小气？”
“三岁看到老，早教早好。”林安安道。
刘老太拉着儿媳妇到一边，“啥情况，这人到底是啥情况？真的是你二哥的闺女？咋今天过来了？”
刘老太刚刚没继续教训林安安，就是摸不清楚林安安的情况。说不受宠吧，穿得挺体面，人还这么猖狂。一看就是有底气的样子。
说受宠吧，放在农村养大的。
这状况就让人搞不清楚。
林小环看出来了，可不能再惹林安安不高兴了，要不然这丫头真是啥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的。
说来说去这死丫头就是命好，成了她二哥的闺女！甭管二哥管不管，人家就是有底气。
林小环心里憋屈，但还是只能咽下这口气。为了不让公婆和林安安继续起冲突，她和婆婆说，“她确实是我二哥的闺女，我二哥对她挺好的，每个月给二十块钱零花钱呢。虽然在农村生活，可过的日子也不差。”
听到二十块钱零花钱，刘老太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