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安的六零年代生活(湖涂)

她妈张淑珍道，“楠楠，不用你，坐下吧。”
江楠摇摇头，默默做事。只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她不想帮忙的，因为她总记得小时候秦思雨说过的话。她的妈妈就是秦思雨的爸爸找来伺候他们的。因为不能请保姆，又需要照顾他们几个孩子，这才会和她妈张淑珍组成家庭。这是秦思雨随口的一句话，但是她一直记着。
她每次看到母亲干活，浑身不舒服。她想帮忙，但是看到那一家子坐着当大爷的样子，她又很不得劲儿。她知道，别人家里都这样，就是姜伯伯家里，也是刘阿姨做家务做得多，但是她知道还是不一样的。至少的姜家人没觉得刘阿姨是保姆。刘阿姨可以在家里当家，得到全家人的尊重。
而她的母亲，在这个家里无怨无悔的照顾秦家的几个孩子，却得不到什么尊重，要看他们的脸色生活。在外面，这这些人还表现得对她和她妈多好。她每次替她妈抱不平的时候，别人就觉得她脾气不好，无理取闹。江楠想着，心里就怄得慌。她不好过，自然也不让别人好过。秦家人的心思她知道，她就是不让他们得逞。
就算最后姜家放弃她，选择秦思雨了。外人也要知道秦思雨是从妹妹手里抢的人。至于什么名声，她不在乎！她妈就是太看重名声了，明明有一份姜伯伯安排的火柴厂工作，却还在这家人面前抬不起头一样，无怨无悔的伺候他们，得不到一句好话。
外面突然传来姜明希的喊声。江楠差点把手里的盘子都给摔了。
秦凯旋和秦明一愣，就笑着喊秦思雨出去。
张淑珍也听到姜明希的声音了，看着正在刷碗的女儿，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外面，秦思雨好奇道，“你怎么晚上出来了？”
“这不是特意过来找你吗？今天我和我二哥约好了，让他明天请我吃饭。到时候你也去吧。”
听到这话，秦思雨脸上微微的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来。“这不大好吧，你们兄妹吃饭，我去了也不方便。”
“这有什么啊，咱们一起长大的。何必计较这些。我爸本来还准备让我喊江楠的，我不喊她。我二哥也不想喊她。”姜明希道。
秦思雨道，“姜伯伯都开口了，你们就别和他闹别扭了。他在外面是大领导，你们在家里这么忤逆他，他当然会生气了。”
听到这话，姜明希更不高兴了，“他在外面是大领导，可在家里也不能耍领导的威风啊，反正这事儿我不听他的。”
秦思雨为难的叹气。然后低下头，“如果当初……我离得近一些……”
她没好意思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姜明希哪里听不出来呢？
如果当时站在她二哥身边的是秦思雨，她相信秦思雨也是愿意像江楠那样，拉着她二哥的。
她安慰道，“不管怎么样，都不影响咱们之间的友谊。你别多想了。”
秦思雨勉强笑着点头。
姜明希也不好在外面多待，说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就赶紧回去了。
秦思雨走进屋里，秦凯旋笑着问道，“这么晚说什么呢？”
“明希约我明天一起吃饭。”
秦凯旋道，“你是好久没出去吃饭了。”然后掏钱和票给女儿，“明天也不要让别人花钱。”
秦思雨接了过来，道，“也不一定有机会花出去。明天是明德请客。”
秦凯旋道，“哦，对了，明德回来了。”说完之后就点点头，看了眼继女江楠，然后叹了口气，进入书房里面。
张淑珍从厨房出来，鼓着勇气问道，“思雨啊，他们有没有提楠楠啊？”
饭桌旁的秦明的脸顿时冷了。
秦思雨为难道，“阿姨，没提呢。人家请客，我也不好多问。”
“我也不稀罕去。”江楠进了屋里。
张淑珍脸上都是担忧。但是也没再开口，然后又进了厨房里面干活。
客厅里，只剩秦明和秦思雨兄妹。
秦明看了眼江楠的房间，道，“异想天开。”
秦思雨道，“哥，别说了。都是一家人。”
“也就你想着一家人。有些人可不是。”秦明冷冷道。从小到大，江楠就对思雨态度不好。而且因为她是烈士遗孤，又有姜伯伯看顾着，在家里享受待遇可不差，物资从来都是和他们一样的，甚至有时候思雨还会让着江楠。谁知道江楠这么贪心呢。连姜明德也霸占着。
当初他们家孩子能和姜家玩一起，走动起来，确实是因为江楠生父的关系。因为江楠生父曾经是姜伯伯的警卫团长。是跟着一路升上来的。感情很不错。
但是江楠能继续留在大院，靠的却是他们秦家。如果不是江楠的母亲嫁给自己的父亲，她们是住不进这大院的。
秦明认为，这是一种交换。但是江楠贪心不足。因为那一次意外，被姜家认定了。她明明可以拒绝的，江楠也明知道思雨的心思，却还是赖着不放手。给大家制造麻烦。
这就是自私的表现。利用他们秦家留在大院，然后还要成功进入姜家。什么好事儿都给她了，她可真是会想啊。
秦思雨见二哥黑着脸，就赶紧哄着，笑道，“哥，你也别光说我的事儿了。倒是你，别总是在外面啊。你得经常回来。你不回来，怎么找对象啊。大院的人会注意不到你的。”
秦明道，“我太忙了。”
秦思雨问道，“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找对象了呢。”
“怎么会呢？”秦明道。
他心中知道，自己要找的对象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是和平时期，打仗的机会太少了，想和过去那样靠军功太难了。
所以他知道要走哪条路才能走得更远。
只是人总是不想留点遗憾。他想到了那个从首都来的，有着大学文化的‘小资’。心里有些不甘心，怎么偏偏就有姜家的关系呢？
林安安睡了个好觉，一早起来就在大院跑步。
她跑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来，不知道今天沈禹行坚持跑步没有。可别因为痛一次就放弃啊。
……沈禹行也起床了，然后神奇的发现，腿真的没那么疼了。可以正常走动了。
他难得的有了一点儿类似于惊喜的情绪。
然后还特意的走动试探了一番。
“真的。”他得出了结论，认为林安安说的话是真的。那个法子有用。
痛过之后，真的就不会痛了。莫名的，这个意识似乎触动了某个地方。
陶教授听到动静就起来看他，“禹行啊，你腿疼，可以多睡睡。今天不用去跑了。你身体不行，就别去跑了。”他还是想着保护这个学生。见他不适合运动，就让他不用去了。
沈禹行道，“不痛了，可以跑，万一她来喊我呢？”
陶教授挑眉，看他的腿，“真不痛了？昨天不是还痛哭了吗？”
“……那只是意外，不是哭了。”
陶教授觉得他嘴硬，但是这也是很难得的表现。“那行，那你就继续吧。反正注意点，可别再伤着了。咱们总是去医院也不好。”回头他们师生被当成老弱被人嫌弃怎么办？
沈禹行洗漱好就到了门外等着了。
只是，一直等到吃早餐，他都没等到人来喊他。
食堂的何安娜看到沈禹行了，才开始心虚起来了。她昨晚上学习太晚了，早上没有安安喊，就睡过头了。就没训练。
安安应该不会知道吧。
要是她一个人，自然不会被人知道的。但是这不是多了一个人吗？
何安娜不想让安安失望。偷偷凑过去，小声道，“沈禹行同志，和你商量个事儿。”
沈禹行向下撇着嘴角，情绪有些不好。没说话，只是看她一眼。
何安娜道，“是这样的，安安昨天去舅舅家里了，本来让我带你跑步的。可我晚上学习太晚，睡过头了……这事儿你能不和安安说吗？要是安安问起来，你就说咱运动了。”
沈禹行撇着的嘴角终于拉平了。
“不行。”他回答道。然后端着饭盒走了。
“……”何安娜瞪大眼睛，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这么喜欢运动，改天就该让他再腿疼一次！
林安安来上班，就发现何安娜心情不好，还有点心虚的样子。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何安娜想了想，与其让人告状，还不如自己说出来。“我昨晚上睡觉睡太晚了，早上睡过头没锻炼身体。”
听到这话，林安安叹气，“哎，我早上还想着沈禹行会不会坚持，没想到是你没坚持。”
何安娜急了，“安安，我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也能坚持的。就是睡过头了。”
“罢了，我也不多说了。这种事儿靠自己。”林安安并没有数落何安娜，她认为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儿全靠自律。
但是正因为林安安这态度，何安娜更觉得自己让林安安失望了。她觉得自己在林安安心中，肯定还是那个吃不了苦的人。她想让安安看到她在努力成长。
“我保证，我明天肯定能起来的。”
林安安拍拍她的肩膀，鼓励的笑了笑。
上午又是忙忙碌碌的。
林安安看着别人用软件设计集成电路图，细心的记录数据。觉得自己这个设计还可以再改良。只是这个计算机到底还是老旧了不合用。还是要组装新型计算机。但是这边缺乏配件厂，什么零件都要等，要么就是自己做。这也要时间。
她算是发现了，要在一个地方从头开始，真的不容易。因为真的什么都没有。从无到有的过程，太难了。林安安越发敬佩自己的这些老师们，以及那些奋斗在其他研发项目的科学家们了。
因为实验遇到瓶颈，加上天冷也不适合打饭到实验室了。所以大家还是去食堂吃饭。
林安安刚打好了饭，何安娜就故意拉住她往一个方向去。
林安安一看，发现沈禹行正坐在桌子那边，旁边也没看到陶教授。这可真是稀奇啊，他竟然也会一个人出来吃饭。只是食量大概不大，打的饭菜不多。
吃的动作也很一板一眼的，就感觉他是个机器，这碗饭就是油，他在给自己加油。并不是在享受进食的过程。
似乎是看到林安安和何安娜了，他盯着两人瞧了片刻。
何安娜很骄傲的坐在他旁边，和林安安聊天。
“安安，明天我一定跑步，今天我错了。我以后肯定坚持。”她故意说道。显然，她心里还是惦记着早上沈禹行那个态度。
故意让沈禹行知道，就算他告状也没用了。她自己已经坦白从宽了。
林安安莫名其妙的看她，不知道她这是在干啥。反而看向沈禹行，“你腿好了吗？”
沈禹行道，“好了。”
“哦，那早上跑了嘛？”
“……没有。”
林安安道，“还是要坚持啊，坚持几天，保管你以后就不容易疼了。”
沈禹行道，“我不知道要跑多少。”
这下轮到林安安无语了，合着这人是属牛的？抽一下动一下？
其实沈禹行是计算过的，知道自己跑多少极限腿不会疼。但是他觉得林安安规定的更合适。
毕竟林安安真的让他腿不疼了，她说话很正确，不会骗人。所以应该听她的。这是沈禹行对自己说的理由。
被人这么信任，林安安自然也不能让人失望。而且她可还记得眼前这个沈禹行，可是会给他自己挖坑的人。不怕他想法多，就怕他没想法，那可就完蛋。
林安安认真点头，“这样，我给你制定一个锻炼的计划，你以后按着这个来练习。只要你完成了我给你安排的这些计划，保管你以后身强体壮。”
看到林安安就顾着和沈禹行说话，何安娜顿时酸了。甚至还觉得沈禹行这是故意装不懂，故意让安安和他说话。
对于这些小年轻的心思，她可太懂了。比如之前那个总是在她面前凑的秦连长，她就一眼看得出来对方什么心思。而且她还看得出来，对方不真诚。
吃完饭，她和林安安回去的时候，就提醒林安安了，觉得这个沈禹行同志有目的。
林安安点点她的脑袋，“别胡说成不成，带他运动是我提出来的。他那个身体太弱了，我瞅着帮他提升一下身体素质。”至于沈禹行身上的问题，林安安自然不会说了。这属于人家隐私。
不过她倒是告诉何安娜，因为沈禹行的长相，所以也曾经被人为难过。
何安娜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因为母亲教外文的，而且家里外文书多，就遭遇了不公的待遇。那这位混血同志，只怕遭遇更多了。
一时间也不再因为早上的事情对他有所不满了。
“大家都不容易。”
下午自然又开始忙碌。不过研发的进度自然比不上之前在学校时候的。
许教授她们还是决定，先组装计算机。
反正这里实验室都很齐全。要什么材料或者零部件，都可以在实验室里面能做出来。
说起来，这一点优势，倒是在清大的时候没有的。
下午，各个实验室的负责人就在一起开会，说了组装计算机这个事儿。准备自行造几台计算机。虽然说以前没有的时候，也照样做实验。可知道它的效率之后，谁还会稀罕一点磨刀的功夫呢。当然是得把工具给配备了啊。
林安安作为计算机项目的头号助理，自然也参与会议了。
一次性看到这么多学识渊博的科研教授们的，她心里还有点儿激动。
看着大家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对于许教授提出的意见，各个实验室都很赞同，也都保证可以按时完成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零部件。
倒是陶教授有些愁眉不展。因为这次他们实验室，就他和他学生过来了。
当时离开的时候，资料什么的自然没有带过来。这几天他光是在默写这些资料就很费功夫了。而且学生的状态也不大好。当初是从他最喜欢的实验室里面被人拖出去的。给他心理上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
现在他这学生到了实验室，就进入不了当初那个状态了。精神紧绷，坐立不安。以前经常因为做实验而忘了吃饭。现在是一到下班时间就赶紧走了。
陶教授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们师生二人没准要被人赶走的。
许教授自然发现了他的为难，散会之后，问他这边难度大不大。
“是有难度，不止材料缺乏，人手也不够。”陶教授道，然后看了眼学生，“他的状态也不大好。”
许教授道，“老陶，我知道不该让你为难，但是这个事儿还是要克服。咱来这里是来搞科研的，正经事不能耽误啊。”
陶教授点头，“是，我知道，今晚我就努力多默写资料。他的记忆好，很多资料他都记得呢。晚上我和他一起默写。”他这学生的能力是没得说的，一个人可以顶几个人用。之前人缘不大好，也有点儿木秀于林的缘故。
然后趁着没人，小声和许教授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些事儿。
林安安其实不想听的，可耐不住她耳朵好啊。当初在首都的时候，徐家人在楼下说她坏话，她在楼上房间都能听到呢。
听到陶教授说的情况，她就看了眼沉默的沈禹行。
想象着他在唯一让他自信的地方，被屈辱的，毫无人格的拖走。倒是也能理解他的变化。
但是理解是理解，这活还是得有人干啊。脑子里的知识不拿出来用，那不是浪费了吗？
不就是恐惧吗，战胜恐惧的办法，那自然就是打击造成恐惧的人啊。
下午吃饭，自然又遇到沈禹行了。大概是因为约好了早上一起锻炼的缘故，所以三人之间的关系倒是自觉紧密起来了。
中午在一起吃了顿饭，晚上碰到了，也凑过去了。
何安娜现在对他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对他也和气了，“多吃点，多吃点。”
可惜沈禹行不理她。
她觉得这个人可真是傲气，比当初的她还傲气。
这要是换做过去的她，那肯定要和人一争长短，但是这会儿，何安娜没这心思了，人家不搭理她，她就自己吃饭。
但是她倒是发现了，当初的自己真的有点讨人嫌就是了。安安竟然没讨厌她，还和她这么好，安安人真是太好了。
何安娜感动的看了眼林安安。
林安安：……
她莫名其妙的看了眼何安娜，然后和沈禹行道，“你会不会画画？”
沈禹行道，“会。”
何安娜：……怎么态度差别这么大？
林安安点点头，“会画人像吗？”
“会。”沈禹行道。
“好，回头我给你做个东西，到时候还得你自己动手画画。”林安安随口道。
沈禹行闻言，嘴唇动了动，又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只是吃饭的动作更心不在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