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宗主一口茶呛进气管里,她猛咳两下,立刻放下茶盏,一招手合上了议事堂的两扇大门。
门一关,两个人面面相觑,半晌,刀宗主咳了一声,低声问道:“是宁道友让你......”
干雨霖毫不避讳,超大声地说:“是啊,我们大家都想来问问你。”
“......”刀宗主闻言,表情一片空白。
要不是来的是天下第一宗的人,又是宫主亲自授意的。否则哪怕是亲闺女来问这种问题,都要被她吊起来打。
渡海是每一个修行之人必经的考验,试图蒙混过关,那就是对万象神宫大不敬。
不过话又说回来,宫主派人来要秘籍,背后肯定有更深的含义......会是什么呢?
宫主自己设置的考验,她比谁都清楚怎么通关,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派人来问呢?还是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莫非,这其实是宫主对她的考验?!
刀宗主冷汗连连,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茶盏。
是考验她的人品,还是考验她的能力呢?
如果她对干道友如实相告,是不是说明她嘴巴不够严,道心不够坚定......但是不说的话,干道友又是宫主派来的,她不说,那不是违背了宫主的意思?
违背宫主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她又该怎么把握回答的分寸,哪些是该说的,哪些又是不该说的......
议事堂内一片安静,刀宗主坐在位置上来来回回地思忖。
干雨霖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喝完了茶,还嚼了嚼茶叶。
“无尽之海,从来没有通关秘籍。”刀宗主终于下定决心说,“唯有道心坚定才是正途!”
这样的回答,一百分!一百分!刀宗主在心里为自己鼓掌。
干雨霖一脸茫然地问:“什么是道心?”
刀宗主:“......”
考验,又是考验!
刀宗主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好好解释一番何为道心,何为坚定。
只见干雨霖不耐烦地把茶盏一撂,“我们就是迷路了,指南针坏了,你明白吗?告诉我们怎么办就行了,别和我整那些虚的。”
刀宗主:“......”
“朝着太阳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她干巴巴地说。
“这不就完了吗。”干雨霖得到了答案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等等。”刀宗主惊疑不定地站了起来,“没别的事了吗?”
干雨霖脚步一顿,很笃定地回答:“现在没了,以后肯定有,有的话我再来问你。”
刀宗主只觉得眼前一黑,忍不住提醒道:“考验途中,离开无尽之海的时间过长将无法通过考验。”
这对玩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干雨霖甚至都没有思考一秒,立刻回答道。
“世界上没什么事是自杀不能解决的。”删号重来罢了,小事一桩。
刀宗主心神巨震,愣愣地看着干雨霖,从她脸上看到了对自己生命的漠然。
“这才是真正的道心坚定啊。”刀宗主一脸受教,唏嘘道,“为了通过考验,生死亦可置之度外,不被规则所束缚,超然忘我......”
“其实考验并不在于其本身,重要的是宫主......”
长刀在刀鞘中微微铮鸣,刀宗主停滞多年的境界恍然有了一丝松动。
干雨霖从刀宗主这里得到了答案,马不停蹄地原路返回了天下第一宗的菜地。
她从天黑走到天蒙蒙亮,顺手从地里拔了根胡萝卜,一边啃萝卜一边不太熟练地画传送阵。
来的时候挺方便的,回去的路相当坎坷。
干雨霖画出的传送阵不断崩溃,在空中散成点点金光。
干雨霖用清澈又愚蠢的眼神认真地盯着空气,仿佛那里有她的仇人。
路过的种地玩家忍不住提醒她,“你过不去,可以让那边的人开个传送阵接你嘛!”
“我不!”干雨霖倔强地摇头,坚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在灵力耗尽前,干雨霖终于画完了传送阵——虽然这东西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某个异次元的传送洞——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传了过去。
“噗通。”掉进大海的声音。
“成功了!”干雨霖兴奋地在海里扑腾,“咕噜咕噜......我太厉害咕噜咕噜......我就知道我可以......咕噜咕噜咕噜......”
十米开外的船上,等了整整一个晚上的虚舟拿着救生圈:“......”
她缓缓扭脸,对着飞羽说:“鱼老师,你再也不是天下第一宗当之无愧的笨蛋了,你遇到强敌了。”
有了干雨霖从刀宗获得的情报,航队众人勉强吃了颗定心丸。
大海上没有参照物,但太阳倒是每天都在——毕竟东洲只下过三天的大雨,除此以外每天都是晴天。
至于到了没有太阳的夜晚,那就原地不动,这样最保险。
海面上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单调,船上没有什么多余的娱乐活动,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下线,只在吃饭的时候上线待一会儿。
宁空她们的小船倒是人员齐备。
高雁一直钓不到鱼,现在已经成了甲板上的复读机雕塑,每天上线除了吃饭,嘴巴里只会说一句话,“上钩啊,上钩啊......”
沈笑作为一个被工作击垮的社畜,大多数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外人,这种活着,但是与世隔绝,远离大陆的生活让她感到舒服。
虚舟......学生党只要不上课,什么都是有趣的!!她正在用刀研究飞羽身上的鱼鳞硬度。
飞羽就不提了,她一直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
五个人里出问题的是宁空,她快要疯了。
上线,世界有一种逼疯人的平静,海天一色,看不到任何变化与区别。船在海面上如同一个小小的点,凝视海面久了,她甚至觉得船根本没有改变过位置。
下线,屋子也就这么大,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她扒在窗户上看一整天也不会有一个人影走过。
两个世界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无论她选择哪一边,都带给她无比深重的违和感。
宁空从疗养舱里慢吞吞地坐起来,目光直直地看向那扇唯一的窗户。
天上绿色的照明星刺激着她的神经,宁空爬出疗养舱,伸手摸了摸那块冰冷的玻璃。
随后,她抄起一旁的椅子狠狠砸了上去。
“嘭——”
东洲内,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海面上泛起滔天巨浪!
数十米高的浪潮轻而易举地掀翻了船只,海水像是从天空倒灌下来般,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把船砸得粉碎。
这场海上风暴来得毫无征兆。
天空碧蓝如洗,太阳灼目得令人流下眼泪。控制船帆的船手站在甲板上,呆呆地仰望天空。
她刚松开手里的绳索,准备揉揉被阳光刺得发酸的眼眶。
忽然之间,平静的海面像一张被人一百八十度对折的纸,潮湿的、压迫的、无边无际的海水扑面而来,浪花像竖起的尖矛直直坠落,锐利的矛头扎穿整艘大船。
脚底的船板发出碎裂的声音,整艘船以摧枯拉朽之势撕裂,船上的人从缝隙里掉了下去,四面八方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这声音很快消失了。
因为海水来了,它将至未至的这一秒钟,整个世界陷入了末日般的死寂。
海水覆盖一切,把所有声音堵在了喉咙里,只有浪潮互相拍打的巨响回荡在耳边。
“嘭——嘭——”
海面下,人的感官都被扭曲,连这种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失真了。
听起来......更像是有人在用榔头大力敲击玻璃,发出沉闷的嗡鸣声。船手乱成一团的脑子里奇怪地闪过这个念头。
很快她就没有这样乱七八糟的念头了。
大海像是一个装满了水的玻璃缸一样晃荡起来,船手和船只的部分碎片一起撞进了数以万计的未知鱼群,她的脸被拍在黏腻的鱼鳞上,随后方向一转,她又呼啸着和鱼群一起被拍向了另一个方向。
海水的流向无比暴躁,像被困在笼子里的毒蛇一样闷头乱钻,每秒能变换一百八十个方向,速度急切的就像整个海洋的水被人塞进了细窄的管道。
船手、其他船手、船......还有那些海里的生物,她们全无反抗之力,随着轰隆轰隆的水流横冲直撞。
肺部快要炸掉一样的窒息感里,船手感觉自己在向上腾空——不对,是她们这半片海正在缓缓地倾斜,就像方才撞下来的海面一样,这次她们是被“折”起来的那半张纸。
“轰——”
海面对折,这一撞几乎将船手的脊椎撞断。
玻璃上传来震颤,宁空抡着椅子的胳膊都敲麻了。
“哐当。”她随手把手里砸变形的椅子丢到一边。
“要不要休息一下。”系统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根据推算,你再敲一万下这块玻璃也不可能碎的。”
“刚才你怎么不说。”宁空恼怒地说。
系统:“说了你也未必会听,还有可能迁怒于我。”
它顿了顿,说道:“屋里的一切都被精心筛选过,你是没办法用这些东西离开这里的。我猜你现在一定很生气,你的脚看起来蠢蠢欲动,很想破坏什么东西。但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因为你能看到的一切都比你本身更加坚硬,一切尝试都是自讨苦吃。”
“......”宁空满脸杀气,闻言狠狠在椅子上踹了一脚,随即脸色一变,为了尊严,她把到嘴边的痛呼强行咽了回去。
“你看。”系统说,“无论我提醒还是不提醒,都无法改变结果,人类的想法是不可计算、不可掌握的。”
宁空单脚在地上蹦跶,抱着自己撞肿的脚指疼得龇牙咧嘴。
系统还在喋喋不休,宁空被它念叨地想杀人,她张开五指,再狠狠并拢。
金属材质的椅子爆出一串电火花,它被无形的巨力凝成了一根麻花。
系统的声音一瞬间停了下来。
“看来你对人类的力量一无所知。”宁空嘶哑地说,精神力在空气中如沸水般震荡。
拧成麻花状的椅子反方向揉开,它现在完全失去了椅子的形状,看起来像一根歪歪扭扭的钢筋。
宁空手指动了动,把它打成了个蝴蝶结。
“你的精神力恢复了多少?”系统沉默片刻终于说。
“不知道,一点点吧。”宁空轻描淡写道,在心底品味这句话——恢复。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宁空曾经拥有过更加强大的精神力,之后她失去了这些精神力,现在又恢复了一部分。
可宁空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关于精神力的任何片段。
宁空目光微凝,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系统故意说错了话,在误导她,要么......她失去了某些重要的记忆。
脑袋里传来熟悉的刺痛,心脏跳动得格外猛烈,身体似乎沉沉往下坠落。
宁空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指尖下,隔着皮肤似乎有根血管在突突跳动。她几乎听到血液在血管里奔腾的声音。
“我想要出去。”她低着头说。
“你还不够想。”系统回答,“欲望能够唤醒你的力量,但你想要离开的欲望还不够强烈,无法为你提供可以离开这里的力量。”
“我要出去!”
宁空猛地抬头,精神力提升到极点,看不见的领域扩张......却被一张无形之网笼罩,领域被局限于小小的房子里,无法往外蔓延一寸。
这栋屋子铜墙铁壁,如同一个神铸的笼子。
“离开这里,你能去哪?”系统丝毫不受精神力影响,它的核心远在千里之外,屋里的东西被宁空的精神力肆意破坏,而它的声音毫无波澜,“回到梦境里去,答案在那里等你。”
屋里的一切都被宁空震成了齑粉,疗养舱在地上化成一捧粉末。
“回到梦境里去。”系统温和地重复。
回去回去回去......重复的声音如同魔咒。
地上的齑粉被声浪激成了波纹状,宁空恍惚地看着自己破坏的一切。
她的能力好像超出了一个正常人类的范畴。
她......是一个人类吗?
宁空猝然卡住。
精神力微微一懈,她力竭地摔倒在地,眼皮沉重地阖上。
捏碎的齑粉恢复原状,眨眼间周围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从疗养舱里伸出来的机械手臂把倒在地上的人抱回舱内。
“能困住你的,现在可只有你一个了。”系统无声地叹息。
宁空在一块碎掉的木板上醒来。
她浑身湿透,冷风飒飒吹过,吹的她浑身发寒。
“你上线了。”高雁的声音萧瑟地从她脚那头传来。
宁空捂了捂自己发胀的头,撑着木板想坐起来。
“等等......”高雁惊呼。
来不及了,细窄的木板被宁空一撑失去平衡,在海上一翻面,把两个人都丢进了海里。
宁空泡在水里,嘴里咕噜咕噜吐出气泡,没有一丝挣扎地往海底沉下去。
反正世界是虚假的,在哪里都一样。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高雁从上方伸手一捞,揪着宁空的头发就把她往上拽。
“......”宁空愕然睁眼。
人可以死,可以下地狱。
但人,不能顶着一个地中海造型去投胎!!这样很不吉利!
宁空在水里挣扎,试图把自己的头发从高雁手里抢出来。
高雁瞪了她一眼,手抓的更紧了。
宁空看到几根头发从自己眼前漂过,坠入深海。
“噗。”两颗头探出水面,高雁松开头发,一手环着宁空的脖子,一手划动着往木板那边靠近。
她先把宁空推上了木板,然后双臂一撑,跟着爬了上去。
“你疯了?”高雁不明所以地问,“需要我打你两巴掌醒一醒吗?”
“......”宁空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
“不用。”宁空给自己用了个清洁术,回过神来警惕地看着高雁已经举起来的手。
“怎么回事?”罪魁祸首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挠了挠头问,“我们的船呢?飞羽她们呢?”
高雁奇怪地看了眼宁空,问:“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看?怪不得现在才上线。”
“不知道为什么,你下线没多久,海面就掀起了巨浪,把我们的船都打成了一块一块的碎屑。”高雁耸了耸肩,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可能是无尽之海的考验吧。”
“这样啊。”宁空摸了摸下巴,从荷包里掏出一条新的船,她在木板上轻轻一点,借力飞到了船上。
海面上飘着一堆堆的碎屑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暂时没有看到人影。
“我们去找一下其他人吧,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高雁跟着上了船。
两个人开着船,高雁打开直播间,根据海面上漂浮着的垃圾和直播间的提示,四处寻找自己失踪的队友们。
海水里泡一泡,一时半会儿玩家是不会死的。
从直播间里确认大家都没有受伤后,两个人淡定地开着船。
一边找人,高雁一边复述着十几分钟前的惨况。
宁空越听越不对劲。
“你的意思是说,我下线两分钟以后,突然就迎来了海浪?”宁空疑惑地问,“在我上线前七分钟,又突然恢复了平静?”
这两个时间点也太巧合了吧,和她砸窗的时间完美重合啊。
“是啊。”高雁拿着望远镜,漫不经心地说。
宁空皱起眉,试着张开自己的双手。
海面重新开始震荡。
高雁:“!!!”
宁空还没来得及说话,高雁立刻:“又来了!快把船收起来!”
宁空:“......”
她放下手,海面恢复平静。
被外星人绑架是假的,那么筑梦师老乡也是假的。如果老乡并不存在,那么筑梦师会是谁呢?
好家伙,宁空醍醐灌顶。
“别怕,我就是东洲的筑梦师。”宁空大胆猜测。
高雁呵呵一笑,用看睿智的眼神识破了她,“你脑子进水了吧。”
她没理会宁空的玩笑,扭脸疑惑地看着恢复平静的海面,喃喃:“咦?我刚刚看错了?”
不信算了,宁空闭上眼。
东洲之内......灵力的用法和精神力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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