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母说话越温柔,越容易和脑海中冰冷神色重叠在一起,看起来更诡异了。弥什强忍不舒服,友好回复道:“我们也是临时想过来看看,阿姨好,我叫弥什。”
“我叫三岛。”
过了好久,养母探究的目光才从弥什脸上收回来,眯着眼睛笑着说:“小傅从没带过朋友回来,进来坐吧,希望你们玩的开心。”
说完这句招呼后,她才低头看向门槛,露出惊愕的表情:“怎么回事,哪来的这么多灰尘啊?是谁在我家门口搞恶作剧了。”
“母亲最近没有搞卫生吗?”顷傅试探性问养母,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养父母去世都快三年了,他也有三年没再踏足过西藏,房间积尘是必然的事情。
“有啊!我…”
养母原本还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昨天有搞卫生,可话刚说一半她忽然露出不确定的表情,说:“我应该有搞卫生啊,我每天都在家里,不可能放着这么多灰尘不管…”
可门口的灰尘又是怎么回事,要到这种程度,至少得两三年没做过卫生吧?
养母诧异之余也不忘先招呼客人们进来坐,进到房子后,里头的灰尘比门口更多,更密实了。
我几人走过的时候,还会扬起一层细腻的灰尘,顺着呼吸飘进鼻孔、嘴巴和眼睛里面。
养母被熏得眼泪汪汪。
她捂住鼻子,可怜巴巴地说:“太奇怪了今天,家里好多灰尘。”
“小傅,你先带朋友们出去玩吧,妈妈要好好搞一下卫生了,不然多失礼啊。”
弥什看得出来,养母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她一直呆家里,家里还有那么多灰尘。
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两三年。
顷傅还想说些什么,弥什拉了拉他的手,摇摇头,阻止了他和诡异的养父母之间继续相处。
三人一起离开顷傅家,来到家族祠堂类似地方,安静又没有人,适合聊一些鬼鬼神神的话题。
弥什问三岛:“你有看到什么东西吗,那个女人是人还是鬼?”
三岛是鬼,他的眼睛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也是弥什一定要带三岛去顷傅家的原因。
可出乎弥什和顷傅的意料,三岛居然摇头了,说:“我在这个女人身上,没闻到同类的气息,她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居然是真人?!
总不可能是死去三年的女人失去记忆,回到顷傅身边,继续伪装成他的父母吧?
弥什问顷傅,“你确定当年车祸,你的父母都死了?”
“当然,他们的尸体还是我上的妆,亲自推进焚尸炉里的。”顷傅掐断了最有可能的一个猜测。
弥什只能从短暂的灵感里寻找线索,她不断回忆着女人的动作,容貌,还有衣着特征。这时,一个摇晃的紫色锦囊闯入她的脑海。
埋葬顷傅的那天,弥什分明看到养母身上戴着一个丁香紫色的锦囊,就挂在她的套裙外面。
可是刚刚,她没看到那个锦囊。
那是什么东西?
弥什问顷傅:“你的养母平常会戴着一个淡紫色的锦囊吗?”
“什么锦囊?”顷傅的这个问题,不知道是对养母衣着配饰从未上心,还是他没见过这种东西。
弥什只得将记忆中的锦囊画给他看,托截图功能的福,她连锦囊上面的花纹也画得惟妙惟肖。
“就是这个。”
弥什将锦囊画像递给顷傅。
顷傅只是瞄了一眼,神色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我从没见过养母佩戴这个东西,但我可以告诉你,这是超度死去婴儿的护身符。”
直到这枚锦囊画像出来,顷傅才算完全相信了弥什的话,因为她画的东西压根不是佛教用品,而是打过胎的信徒们害怕死去的婴儿找自己算账,于是专门制作出来,压制婴灵的东西。
这种东西被正统佛教所不齿,弥什无处得知,就连顷傅也是从无限副本里才得知的。
“你的养母佩戴着压制婴灵的护身符,她是在压制谁?你们过去有死过什么小孩吗?”
死去的小孩…
顷傅努力回想过去,却想不起他的人生中有什么死去的小孩。
从小到大,他的家里只放有自己的照片,养父母所有登记在册的户籍里,也只有他一个小孩,无论是他还是家族里的长辈,都没听说过养母还有一个孩子。
“再往前的事情我不清楚,但因为我而死去的小孩,我还真知道有几位…”
顷傅说完这句话后,弥什倒吸一口冷气。
她心想真不愧是无限副本御用反派啊,现实里也一如既往的杀伤力十足。
弥什心里这么想,脸上也就表现出来,露出“怎么死的人不是你啊,我的朋友”的造作表情。
顷傅瞥了他一眼,没有解释,而是直接带他们去了后山。
这个庞大的家族居然还承包了一整座山,族人没事就在山上散步,但只限于有步行道的区域,再往里面走就是禁地,拉上鲜黄色的警告条幅。
顷傅没有理会“禁止进入”的警告,拉开条幅直接走进去。
“别看现在被封起来了,事实上,我从小在里面长大的。当年转生佛的坐床仪式在这里进行,那一年有三个符合标准的孩子,除了我以外,全都死于非命。”
原来因为他而死,是这个意思啊。
弥什有些无语:“你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啊。”还喘那么久,怎么不二十年后再解释呢?
“别那么着急对我改观,我还没说完呢…我的三岁到十八岁都耗在了这里,”
正如顷傅所说,他轻车熟路地游走在复杂的山地里,绕过不知道多少条熟悉的浅流草地大树,最后来到一大片早已荒废的屋子跟前。
他没有进屋子,而是指着不远处深潭巨树,说:“就是这里。”
巨大的树从深潭里冒出来,树木表层通体白色,表面长着浅浅的绒毛,又从根部就分成两个树杈,直直插入浮云里。
有点像是白桦,又像是水杉,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植物?”弥什问道。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树。
还没等顷傅回答,三岛已经先他一步,回答她的问题:“这不是植物,是一个人。”
顷傅没有开口打岔,算是默认了。
弥什温言大惊,再次看向深潭——那个从根部就分叉的东西压根不是树杈,而是人的腿!!它就站在深潭里面,两条腿格外长,还没到耻骨的位置便穿破云层,所以看起来像巨树。
弥什顺着双腿向上看去。
恍然间,她想起顷傅说的“巨大的铁皮从天而降,这是只有佛,或者巨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难道巨人真的存在?
“这是其中一个符合转生佛标准的孩子。我刚刚说的死于非命,或许太含蓄了,准确来说他们死的特别惨,死状特别蹊跷。”
当年的坐床仪式,简直就一场在血上立的佛。
顷傅率先收回目光。
“转生佛的一生注定苦难, 所以我不仅有一个不幸的童年,还有糟糕的竞争对手。”
顷傅的话还是含蓄了,因为他受到的磨难, 比他口头上说的多多了。
“吱啦”拉链被拉开, 顷傅首次向弥什展现他赤.裸的后背。
盘踞在后背的蛇纹身懒洋洋走开, 从深沟浅壑的背脊爬到胸前,好让弥什看得更清楚一点。
除了这个语气词, 弥什不知作何反应。
哪有二十来岁的青壮年, 后背密密麻麻全是伤口,还都是长大后被撑开的疤痕的?
一大片煮熟的皱肉, 粉红色烧伤,还有刀剑划伤和伤痕,据说都是顷傅八岁到十八岁的伤。他那一大片蛇纹身无时无刻盘踞在上, 再加上他从不让外人站在后面,弥什才从没注意过。
见大家都欣赏好了, 顷傅轻轻一拉,衣服一盖,密密麻麻的伤痕再度被藏起。
“我能有这幅躯体,全拜他们所赐。”
顷傅对那边的巨树扬了扬下巴, 这也解释了, 为什么他对昔日同伴如此冷漠:“我不想成佛, 他们却很想成为佛, 于是便对更符合转生标准的我, 恶语相向,拳脚交加。”
“可为什么都在后背?”三岛问道。
眼中是清澈的愚蠢。
“因为席力图的衣服敞开胸口。”这个问题弥什会回答, 早在她前来西藏之前就搜过照片了,“如果他们在顷傅的胸口留下伤口, 就是在挑衅寺庙。”
顷傅点头,刚准备说话,就看到弥什一脸“臭小子,你居然也被霸凌了啊!”的表情。
顷傅一口气被梗住,不上不下。
他原本想直接忽略,脑海中却浮现谢裔那蠢蛋的样子,总觉得不解释的话就会跟蠢蛋划等号,于是他忍无可忍地解释了一句:“我不是被霸凌,我是懒得跟他们一般计较。”
“嗯嗯嗯,我知道了~”
谢裔也这样,这叫精神胜利法。弥什的语气敷衍得不行。
“当时我被寄养在养父母家里,小小年纪又被送到这里,没有靠山,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算了,跟你说那么多做什么,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就像现在,他成了佛,另外两人化为土壤里的养分,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
此时夜色已晚,壮丽的晚霞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配上这两条直插入天的双腿显得惊悚无比。顷傅摆摆手,呼唤两人离开这里,表示先回市区里度过夜晚再说。
当天晚上,弥什和三岛没有回民宿,而是留在顷傅家里。
至于为什么呢…
弥什举起自己的右手,看向一直牵着她的男人,无语道:“非得这样吗?”
非得两人牵着手,一起睡觉吗?
“我有强烈的预感,跟你说完那俩死人的事情,你会进入新的灵感。”顷傅将手抓得更紧一点,以至于手掌接触的那一面皮肤,都生出稠密的汗珠了。
做出这么亲密的行为,他脸上正气凌然:“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跟你一起进灵感的办法了。”
弥什深呼吸一口,才勉强压抑心底的无语,她吐槽道:“情夫大哥,你都无限空间大反派了,难道就没什么积攒的道具,可以让你跟进灵感里吗?”
顷傅想了几秒,发现还真有一个。
“有一个叫里外世界的道具,可以把你的身体从里到外彻底翻一个面,皆时我抓着你的手,就能被你包裹在身体里面。听你听到的,看你看到的。”
可这样的话,弥什不就变成一个用内脏行走的怪物了吗?
果然是无限空间反派,道具都比常人要更惊悚一些。
弥什无语收回目光,努力忽视双手连接的地方,假装她只是随意抓住了一角被子。好在顷傅没有丧心病狂到要跟她睡同一张床,而是非常识趣地睡在地上,不然她更想揍人了。
“咔嚓,咔嚓!”
灯泡忽然闪了两下。
第一下的时候弥什瞬间睁开眼睛,确认环境没有异变,只是单纯的电线短路。
就当她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灯泡迎来第二次闪动,三岛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黑暗里,一双在黑夜中依旧闪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弥什:…
得,又来一个。
她皮笑肉不笑地问:“三岛,你来干什么?”
床前一动不动的人影发出沉闷得好像鬼的声音:“我担心你,所以我要时时刻刻看着你。”
左有佛子牵手,前有恶魔盯梢,有完没完啊!
弥什要爆发!
她一把将顷傅摔到三岛身上,将两人赶出房间:“你们!不准进入我的房间,如果我感觉要进入灵感了,我会提前跟你们说的!”
说完这句话,她猛地关上房门,发出“砰!”的巨响,至于顷傅和三岛是睡在她房间的门口,还是回到各自房间里休息,都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弥什躺回床上,被两人这么闹一闹,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她紧闭眼睛强行入眠,心头却有不安感围绕,仿佛屋外正发生一件假如错过遗憾终生的大事。弥什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去取外卖结果进入无限空间的时候。
对未知的好奇,强烈的不安感促使她从床上坐起来。
“哗啦哗啦”窗外传来转经筒的声音,断断续续,可持续进行。
什么声音?
这个点了,谁还在转经?
弥什顺着风带来的细微声音,走出了房间。房门没有顷傅和三岛,不知道是他们回房间了,还是提前发现异样已经找过去了。
“哗啦哗啦。”
转经筒的声音意外的抓人,好像小猫在挠心脏。
弥什原想找顷傅、三岛一起再过去,想了想,比起浪费时间找人,不如直接过去一看究竟。反正她什么都不做,只是看一眼而已。
她放低脚步的声音,捕捉着断断续续的转经筒声音一路转弯,终于来到声音发起的地方——一个隐藏在角落深处、好像柴房的黑屋子?
门口的铁锁是虚虚挂在上面的状态,里面有人。
弥什没有傻到走正门,她无声助跑后一个旋身爬到屋顶,然后像猫一样,在屋顶沉默徘徊,终于让她找到一个能看清内部景象,又能躲开外人发现的凹陷处。
她躲在那里,朝里看去。
“啪!”
弥什还没看清什么,首先就被巴掌声震慑了一下。
她定眼一看,只见一个瘦弱且衣衫褴褛,浑身都是沙子的女孩倒在地上,而打女孩耳光的人,正是顷傅养母。
养母一改在顷傅面前温柔善良的模样,倒插眉头凶狠怒目,颇有当初杀掉顷傅亲母的架势。她扬手一下又一下打在不知名女孩身上,嘴上刻意压低音量的骂声不断。
“都怪你,都怪你!我什么都想起来!”
“就是因为你,我们这么多年的计划才会失败,我当初就应该杀掉你!”
女孩是谁?
弥什眯起眼睛仔细看,首先排除这是顷傅的亲生母亲。
因为女孩明显和她是同龄人,只是常年瘠瘦的身体,和无论被打还是被骂都无欢无悲的面容,沾满黄沙的皮肤模糊了她的年龄,才会让人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
不管女孩是谁,顷傅母亲打她的架势…实在是太狠了。
她对着女孩拳打脚踢,俨然将对方当成破布娃娃一样对待,也不管会不会打出毛病来。
而女孩的反应也很奇怪,无论养母怎么打,她都一直拿着转经筒摇晃,看起来有点像是弱智。
终于再一次被打倒后,养母将她的转经筒打碎了。
女孩没了转经筒,竟然用尽全身力气,爬到养母的身边,抓着她的衣服,努力重新站起来。她就好像身后灵一样依靠在养母后背,对着她耳边说话。
弥什听不见女孩说什么,她只觉得这个画面过于恐怖了。
一个女孩浑身是血,无论被拳头打,被刀刺,还是被恶狠狠摔在地上,她都持续不断站起来,对着养母耳边说悄悄话。
窸窸窣窣,她说悄悄话的气音好像笑声,给这个画面增添几分诡异。
每当她贴在养母身边说悄悄话,养母明显更生气了,指着她面中喊:“你这个怪物!你这个被埋进沙子里两年都不死的怪物!”
什么,女孩居然被埋在沙子里两年没有死!这是合理的吗?
弥什忍不住聚精会神,仔细辨认房间里的对话,这时明明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竟然出现另一把声音!
“当初就应该流掉她。”
弥什吓了一跳。
最可怕的是,她压根没注意房间还有第三个人,仿佛直到这句话说出口,他才存在于世上。
只见房间角落里,走出一个男人,动作夸张地疏松着筋骨——正是至今没露面的顷傅养父。
他穿着如同教授一般温文儒雅的衣服,却一脚踩在女孩的脑袋上,说:“我那天是发疯了吧,居然听信你说的话,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随后还对自己的妻子冷嘲热讽:“我没想到,你身上还有母爱这种东西。”
养母冷哼一声,双手抱胸,终于不再打人了。
听到这里,弥什终于听明白了——这个女孩是这对夫妻的亲生女儿!
先不提他们为什么恶待子女,养父一口一个“流掉”的恶言,让弥什想起本应该挂在养母身上,现在却消失的婴灵符咒…
消失的婴灵符咒。
本应该流掉,却留下来的女孩。
也就是说…这个本应该变成婴灵的女孩,因为弥什的介入,成功活了下来。
这是否证明了…弥什进入的不是灵感幻境,而是真实的过去!
而她也并非没有改变历史,她改变了女孩的命运,让她没有被流掉,而是留下来了。
为什么?
弥什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女孩的命运会被改变?
她胡思乱想,视线一瞬不移地紧盯女孩,仿佛从意识到这点开始,弥什和女孩命运合二为一,她不自觉开始揪心女孩的生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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