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陆正海办玻璃厂的第一笔订单,就来着这位世伯。
他做家具生意,后来娶的夫人娘家更势大,认识的大老板无数,其中也有住建局那边的。
帮忙介绍一两个订单,是相对容易的事。
再之后,陆正海投桃报李,有需要玻璃建房子的地方也需要家具,他也给对方介绍生意。
一来二去,这关系就这样联系起来。
当然,陆正海是个比较贪心的。
这样一个人脉哪里满足得了他,他借着这招手段,这些年陆陆续续认识了好些家具类,建筑类的世伯。
大家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反正都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撕破脸而已。
重生回来,她就想借陆正海的那些人脉谋点事,用他的名义拜访了好几位世伯。
这位孟世伯,是唯一一个在她上门的时候,没把她当贼一样防或者当打发叫花儿敷衍的。
只当她遇到什么困难,让她仔细说,他能帮的肯定帮。
这位也是陆娇唯一确定的合作对象。
大老板业务繁忙,大哥大都不离手的,她电话拨通没一会儿,对方就接了电话。
或许是上次的见面还算愉快,也或许是她送出去的图纸和提供的消息替对方产生了那么一点作用,这位孟世伯听到她的名字,相当热情。
“娇娇啊,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没过来家里这边,有空过来吃饭啊,我让你阿姨给做点你爱吃的。”
“孟伯伯,我现在在余暨呢,我上次不是和你说,我想来余暨折腾一下嘛。”
陆娇从善如流的笑着回道对方,又说:
“不过我就算人不在海市,要是孟伯伯有需要,那我也义不容辞的呀。”
“对了,孟伯伯,您那机器弄回来了没啊?要从实木结合板式做的话,我这边还有两张图纸的,不知道您还需要不了,毕竟您厂子里的能人那么多,就那个秦工,年纪轻轻的,可有才得很。”
“当然要了!”
孟前进毫不犹豫一声,之后又笑道:“娇娇你知道你上次那张图纸我现在已经出了多少货了?
“对了,你提到小秦,他前两天也刚提到你呢,你们两啊,诶,要不要伯伯给你们搭个桥啊?”
“郎才女貌的,倒是蛮配!”
陆娇下意识仰头看了一眼顾遇,大哥大声音不至于外放,但这会儿屋子里就她和顾遇在,安静得不能再安静了。
万一被听到这么一两句呢......
陆娇赶紧侧了侧身,赶忙道:“孟伯伯,您可别,秦工和我算是意气相投,做知己还能说说,别的那不行了,感觉不恰啊。”
意气相投,知己?
顾遇在陆娇心虚抬头看他,又慌忙侧身的时候就扬高了眉,听到她这知己两个字,他咬着牙点点头,起身过去一屁股坐去她身边了。
陆娇察觉到,下意识屁股往椅子边角挪了挪,给电话换了只手,又赶紧和电话里的孟前进说起正事:
“孟伯伯,我想问下哦,你仓库那堆宝贝还在伐?”
“宝贝?”
孟前进愣了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陆娇说的是什么。
“噢噢,你是说我仓库里堆的那堆库存啊,在啊,我倒是想清来着,但你这不是给我提了新建议吗,我正忙这边呢,也没空管它。”
陆娇面露喜色,她手紧了紧电话。
“那孟伯伯你能不能割爱给我啊?您知道我来余暨想小打小闹一下,这里呢我弄了个店面,愁没货卖呢。”
“孟伯伯,您让个利给我了,正好仓库给你腾出来,放别的了。”
“你还真去弄店面啦?”
孟前进那边听后,诧异一声,随后,他又大笑道:“成啊,怎么不成,娇娇你给我提了那么大一个建议,孟伯伯这儿你不用客气。”
“那批货,你来拉去就是。”
陆娇顿时欣喜道:“那行的,那我这几天就过来的。”
“对了,孟伯伯,还有个事儿和您商量的,我这里,您知道的,我做这个事吧,没和我爸那边说的,他呢,现在有新宝宝了,也不爱管我,我这手里......”
陆娇做难言的说到,那边,孟前进顿一瞬,很快他又笑道:“好了,娇娇,不说那个,伯伯懂的,货呢,你来拉,拉去卖了咱们再说好吧?”
“要实在卖不掉,只要无损,你给伯伯拖回来就是。”
“誒!好,谢谢您,孟伯伯。”
挂断电话,陆娇禁不住笑了,虽然厚着脸皮卖惨有些丢人,但好歹弄回来一批代卖货。
至少,缺口总算不那么大了。
接下来,她就只需要把顾遇搞定,带她去郑城那边走两趟,把机器钱弄回来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转头去看顾遇,这时,顾遇却忽然凑近她,脸在离她手掌宽的距离停下,嘴上扬长声喊道她:
“陆娇娇,海市知己?挺不错呀,会玩。”
“在海市都有知己了, 还跑余暨来相看找对象?”
突如其来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扬长微凉的语气,和上辈子男人对她恼极了, 却拿她没办法,只能双手掐抱过她的腰倒腿上, 手捏着她脸玩娃娃一样的情景一下对上。
陆娇一瞬头皮发紧, 她抬眼看向顾遇, 深邃清隽的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墨染一双眸子里却透着点凉凉的意味,好像在说, 你最好是好好回答, 不然你完了。
“生意场上嘛, 插科打诨在所难免......”
陆娇下意识开口, 话一出来,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好像几十年后网上评价的渣男语录。
陆娇有点完的轻闭眼, 果然就听到一声轻轻的哼笑:“不得了, 陆大小姐还知道生意场上了。”
“好啦, 只是应付话, 我错了, 用词不当, 你别生气了。”
陆大小姐都阴阳怪气出来了, 陆娇赶紧道。
他脸挨得有些近,呼出来的热息都打她脸上了, 感觉脸痒,陆娇不由伸手想把他的脸推开。
入手却滑溜溜, 凉丝丝的,好摸的狠。
二十五的男人, 皮肤紧实,早上起来的时候可能刚刮过胡子,下巴的地方微微有点扎手,却手感好极了。
陆娇突然不想就这么放手了。
她捧着他的脸,忍不住去揉捏了两把,又盯着他快被她手遮住的眼睛道歉哄道:
“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那个秦工我就见了他一面,其实现在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那不是要夸人家的人嘛,就挑好词了。”
顾遇没防陆娇会突然上手,整个人跟炸毛一样僵住了,脸上那双软绵绵白嫩嫩的手像过了电,他尾椎骨都麻了,不知名处还可耻的.....
顾遇抬手就想把脸上那双手扯开,但伸到一半,他又犹豫不动了。
感觉有些过分好了。
就像被暖呼呼的云团包裹着,又像按摩一样在脸上一点点的揉捏着,酥酥麻的,飘飘忽忽的。
有些流连,贪恋。
甚至贪婪的生出一丝想要抱抱大云团的念头。
手这么软绵绵。
身上应该也软乎乎的吧?
但想到那三个月的紧魔咒,心里那点蠢蠢欲试又迅速压了下去。
“你知道,我刚才忽然想到什么了?”
那双抬起的大掌最终轻垂下去,只紧握成拳像在忍耐着什么,好一会儿,大掌的主人总算出了声。
语调平静而古怪,嗓音带了丝丝哑。
“什么?”陆娇停下手,问道。
顾遇轻轻哼一声,却没说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道了一句:“你大哥应该很快回来。”
提到大哥,陆娇瞬间老实了,手也从顾遇脸上挪了开。
“好了,我们说正事吧。”
“正事?”
她突然撒手,他脸上一轻,心也莫名奇妙空落了一瞬,听到她说话,他才回神,抬眼看向她。
“嗯,正事。”
陆娇点点头,神色认真几分,过一会儿,她脸上又带上笑,不是刚才那种笑得不能抑的笑,和刚才她讲电话的笑一样,一双眼亮得像宝石粹进了眼里,粲然灼灼,透着狡黠,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顾遇一顿,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什么正事?”
陆娇想了想,动一下身子坐得离他近一下,才望着他问道:
“我问问你哦,你资金没问题吧?缺钱吗?”
“想不想赚笔快钱啊?”
“快钱?”
顾遇拧了拧眉,他现在做的行业多,快到广撒网的地步,其中来钱最稳也最快的是他的运输队。
每天都有大笔现钞进账。
他想不到比运输队还能来钱更快的了。
“中彩票?”
去年刚设立的东西,听说有中奖的,不过顾遇不太信那个。
浪费那个钱,够他买两根纯奶雪糕了。
他不由看向陆娇:“那个福利彩票,中奖几率很小,买来玩玩可以,可别当真。”
“......”
“什么福利彩票,不是那个。”陆娇从来没关注过彩票的事,完全忘了福利彩票什么时候推出来的,她愣一瞬,摆摆手道。
“是正儿八经的快钱,而且是合法的,不用纳税的。”
“你缺钱了?”顾遇想到什么,他顿一瞬,问道她。
“那厂房的钱你没有,所以才把叶岺支出去?”
要不说这男人敏锐呢,一下被猜中。
陆娇也不尴尬,她语气轻松:
“钱谁不缺啊,我要办厂耶,又不是随便街上买块雪糕,不可能没有资金问题。”
顾遇算了算他现在能动用的钱,问她:“差多少?”
“干嘛,你要给我啊?”
陆娇好笑的看他一眼。
“不用,我还没到说问你伸手的份上。”
陆娇不是多清高的人,不会说你的钱是你的,我不会花什么的,男人的钱,她上辈子花的从来不客气。
当然,仅限于她用于自己日常生活穿戴上。
关乎自己的事业,她还是想撇干净一些。
上辈子她一穷二白,创业都没问他伸手过,这辈子更不会了。
“你应该知道我爸妈离婚的事吧?”陆娇垂着脑袋抿一下唇问道。
上次说到她年龄的时候,这个事被两人下意识掠过了,现在算是头一回正式把这个事情摆出来。
顾遇想到她刚才和电话那边说的话,他顿一瞬,点点头:“嗯。”
“他们离婚,把我分出来,给了我我们家原来住的那套房子,另外再加三万块我今后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和未来可能留学的钱。”
留学的钱其实也就是说说的。
真要留学,三万块完全不够的。
不过陆娇知道,就是这三万块,陆正海拿出来,回去可能都肉痛了一下子。
毕竟女儿而已,还是他从来没管过的女儿。
陆娇眼里划过一抹嘲讽,很快又恢复如常。
“但其实,我身上不止这么点钱,不然我也不会敢在要开厂之前还从你那儿提一辆车了。”
“你猜,我这钱哪儿来的?”
顾遇还没从陆娇说的她父母的事回过神来,常庆芳当时只简单和他提了提陆娇被分出来的事,他看她花钱利落,还以为她父母分了不少钱给她,没想到只是三万块。
还包含了她可能留学的钱。
就三万块,还花了一些,真要办厂子哪里够。
听到她的话,他微怔。
她自己有钱,她才多大,先前又没工作,哪里来的钱?
顾遇想了想,突然想到她刚才那通无厘头的电话。
“和你先前的电话有关?”
这下轮到陆娇发愣了,过了会儿她才笑道:
“可以啊,顾老板就是敏锐。”
“就是和刚才那一通电话有关。”
顾遇猜到了,陆娇也不卖关子,她直接问他:
“你知道国库券吧?”
国库券从八一年就开始发行了,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那个时候各个单位都有一定的指标,有一段时间,还作为员工福利发给大家。
但大家拿在手里没什么用,毕竟不能真当钱花。
常庆芳他们也曾经领到过一次国库券,那个时候顾二叔还在。
顾遇听他们说起过这事,他点了点头:“知道,婶娘那里应该还有一笔没去兑。”
“那你知道今年四月上面宣布了国库券可以不记名自由买卖的事?”
顾遇平时看报,但他有时候经常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看报就不是每天必须的事,四月那段余暨宾馆那边正是关键时刻,他还真没关注别的。
对这个事也就不知道。
“没了解过,不太清楚。”顾遇如实道。
顾遇不清楚,陆娇也不奇怪,她说一声:
“当时只开了七个城市,还没有余暨这边,也没有省城,可能没出现在这边报纸。”
“但当时海市那边已经很热闹了,因为一个电子厂股票大涨的事,海市那边对金融这块比较灵敏,而因为当时海市参与的人多,所以第一天放开交易的时候,国库券就直接从一百零四买进的价格长到卖出价一百一十多。”
顾遇听到这,霍然抬起了头。
他虽然不玩这些,不接触这些,但对这笔帐却能算得清楚。
这要是投进去的钱是小钱看着不怎么样,但如果是大钱,上万,甚至上百万,其中的利可以想象。
虽然比不得办厂,但却很可能是普通工人快半年多的工资了。
陆娇看他神情,就估计他已经明白过来了,她继续道:
“后来海市的国库券买卖窗口就渐渐有人蹲守买进卖出了,因为流通起来,海市国库券的卖出价一直很高。”
“最高的时候快到一百一十九的价格。”
“但海市是这个情况,那别的地方呢?”
“别的地方就和你先前一样,大家都还不知道这个,因为前些年的影响,大家都觉得这个是亏钱的,所以上面虽然指标下来了,但买的人却很少。”
“买的人少,不流通,价格自然上不来。七月份的时候,徽城那边的价格还是九十二一张买进,再卖出九十四这样子的价格。”
“所以,你跑肥市去了?”顾遇一下懂了陆娇先前的电话说了些什么。他看向陆娇的神情充满愕然。
她才多大。
一个人带着三万块跑徽城买国库券,再回海市卖?
这胆子......
“我一个人肯定不敢啊,所以发现这个事情,我就去找吴叔了。”
陆娇看顾遇被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到底不想被这人当成妖精,再把他吓跑了,她赶紧道。
“吴叔是我们隔壁阿奶的儿子,他在汽修厂当主任,我手里的钱虽然算多,在他那儿也算不了什么,我找上门去把这个事告诉他,让他开着我们家我爸废弃不要的那辆小货车,带了我几趟。”
“不过没做多久,我们最后一次去徽城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还好我们溜得快,不然小命都交代了。”
顾遇听到这儿,手掌下意识一紧。
他几乎能想到,两个人频繁跑那边,外地车牌照,又是大笔资金出去,被人盯上是肯定的。
能平安回来,都算命大了。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半天,顾遇才吐出这么一句。
“也不大,回来后我和吴叔都有些怕,就散伙了。”陆娇小小声辩解一句。
顾遇觑一眼她,“所以你和我说这个想干什么?”
顾遇脸色不太好,陆娇有些拿不准他会不会同意。
她对男人有些了解的,这就是个踏实只做实业的,上辈子那些人房地产杠杆高高加着,动不动就首富各种。
只有他踏踏实实的,有多大实力就开多少盘,买多少地。
所以后来大家都暴雷边缘,就男人留下的稳住了。
那会儿他们都说她决策有方,实际都是男人的功劳,他告诫过她太多回,投机总会有失蹄的一天。
“这不是钱不太够了嘛?想赚一笔快钱?”陆娇有些讪讪的道。
“要是你在徽城和郑城这两个地方有认识的人,可以让他们去收购国库券,再让他们去分批换购,这样我们直接过去拿,风险就会小下来了。”
“当然,要是别的地方,像汉城,渝城这些地方也可以,就是要远一些。”
“......”
顾遇不说话,他把陆娇盯了又盯。
他目光锐利,这样沉默不说话盯着人看颇有些压迫感。
陆娇被他看得不自在,她下意识移开脸,抬手顺了下耳边散下来的耳发,抿一下唇道:
“干嘛不说话啊,成就成,不成直说呗。”
反正她还有套房子可以卖。
她对那地方没有留念,不存在舍不舍得的,大不了以后再买回来了。
“陆娇娇,”顾遇总算出声。
陆娇下意识偏头看向他。
“你说实话,你来余暨到底干嘛来了?”
经过先前种种,顾遇要还一点问题看不出来,那才是傻了。
什么去文化宫,电台上班,都是幌子,她一直来只有一个明确目的,那就是办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