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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医院都穿了(流云南)


留观三室里,桃庄采药人陶五的儿子陶石,守在叶里正的病床边,按女医仙教的,定期拿棉球蘸水湿润嘴唇。
赛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叶里正,因为骨折送上山,意外发现了肝硬化和胃出血,好在救治及时,紧急上台手术止血,并将骨折复位打上了石膏。
因为年龄大、身体底子差,叶里正恢复得有些慢,气息微弱,虽然已经醒了,但没什么力气说话,全靠陶石的精心照顾。
叶里正有些后悔,之前在桃庄,他教训得最多的就是陶石,因为他阿娘死得早,陶五要上山采药维持生计,陶石经常有上顿没下顿,最后多半会在自己家吃一些。
算起来,陶石小时候有一半时间在叶家。
叶里正当初照顾陶石,教训得也厉害,等陶石十七八岁的年纪,见着他都绕着走。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时不时吸溜鼻涕的小调皮蛋长这么大,力气也大,照顾起人来细心又有耐心。
叶里正想着想着,眼睛就有些酸涩,耿耿于怀的“大年初一凶兆”算是应验了,但真是大凶吗?好像是,能被飞来医馆的医仙们这样救治,却也是天大的运气。
陶石见叶里正实在没什么力气动,怕他躺着累得慌,就从他的肩膀开始摁压按摩。
叶里正闭上眼睛,忽然就想哭,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大的罪,被飞来医馆救回来,该如何感谢呢?以前说是义诊不收钱,可现在呢?
救命之恩总不能再腆着脸,说一句“大恩不言谢”就算完事吧?
无论如何都要付诊金,虽然不知道多少,但只要大医仙开口,大不了他卖田卖地卖房子。
陶石注意到叶里正凝重的神情,立刻问:“哪里疼?”
叶里正缓缓摇头:“在愁诊金,要付多少才够?”
陶石咧嘴着笑得有点憨:“叶里正,那边魏七郎君说了,诊金算在魏府的帐上,不用我们付。”
“真的?”叶里正呆住半晌才回神,“怎么会?”
说到这事儿守了一日一夜的陶石就不困了:“魏七郎君说,他会拿着飞来医馆的单据,去京兆府向京兆尹大人讨要。如果他不给,就在国都城宣扬京兆尹大人纵容武侯伤人。”
“他说京兆府程兆尹最好面子,这样的恶事若是传进永乐宫去,降薪俸都算是轻的。”
“魏七郎君还吩咐,让叶里正好好养伤,养到完全好再下山,免得大医仙们的努力白费。”
叶里正胡乱抹了一把脸,双拳握紧,一定要好好恢复!
与此同时,空无一人的门诊大楼,寂静的黑暗里,电子屏上的红色文字不断变化,直到最后定格:“飞来医馆第六项任务完成105/106,完成率99%。”

第61章 幼儿急疹
鉴于飞来峰被大郢各路军队守得铁桶一般, 医院保安们的压力大减,强哥似乎又回到穿越以前值夜班睡大觉的日子。
躺在门卫小屋的行军床上,视线从一个又一个监视屏上扫过, 一切正常, 强哥关灯睡觉。
没有嫌犯的警务室里, 狄警官和小葛警官闲得发霉。
小葛警官先仰卧起坐,然后波比跳,最后拍手俯卧撑结束,在健身计划上面打勾, 纯粹闲的,看着八块肌隐隐有回归的趋势,干劲更足。
狄警官在吃晚饭剩的酒鬼花生米,一口六粒嚼起来嘎嘣脆, 又香又酥。
“好无聊啊……”小葛警官洗完手,抓了一小撮花生米扔嘴里, “狄叔,哦,不,狄哥, 我们出去夜跑怎么样?”
“不去!”狄警官年轻时太拼,落一身病,很久没享受这么悠闲的生活了, 跑什么跑?
“狄哥,再这么好吃好喝下去一定会长肉,到时警服就会穿不下, 去领大一号就会被人嘲笑中年发福……”小葛警官的思维开始无限发散,“就再也当不成帅大叔了。”
狄警官只当没听见:“趁急诊二楼的值班房人少, 赶紧去洗漱,十一点前睡觉。”主打早睡早起,健康养生。
小葛警官劝不动就郁闷:“我们现在吃了睡,睡了吃,再睡再吃……每天运动步数五百步,和猪有什么区别?”
狄警官冷不丁戳人:“猪不会说话。”
“……”小葛警官憋了五分钟,突然仰天长啸,“来个嫌疑人吧,哪怕是个小偷呢。”
狄警官一个眼刀飞过去。
小葛警官装瞎,自认是要发光的金子,没有嫌疑人怎么行?这样想着,郁闷地去留观值班室洗澡,再郁闷地回来,经过修剪整齐的灌木都觉得里面藏着嫌疑人。
深夜十一点,警务室准时熄灯睡觉。
十二点不到,小葛警官被吵醒了,推了推狄警官:“狄哥,你听。”
警务室外墙传来咯咯嗒嗒的声音。
狄警官秒醒,看了一圈:“别听了,有人在撬我们的警用红□□带……好像还打算撬我们的窗玻璃……”
正说着,透明的玻璃窗上一只大手,确实在扣扣嗖嗖地扒拉。
小葛警官蹭的原地起飞,忽然又停住:“狄哥,要不要叫心理科医生来,这八成是脑子坏了吧?不对,现在守卫得这么森严,怎么还有人能溜进来?”
狄警官现场考试:“几个人,什么身份,年龄……”
小葛警官闭上眼睛侧耳倾听:“脚步声轻重不一,至少三个人,这肯定是小偷,脑子不好使来偷警务室……无组织无纪律,没有分工合作,一盘散沙。”
“着装准备!”狄警官拉开柜门,换防暴服,戴头盔,佩警棍,拿盾牌一气呵成,直接开门出去。
“狄哥,等我!”小葛警官慢了五秒,就听到拳脚声和几声嗞嗞嗞……冲到门外,地上横七竖八躺了漆黑的六个人。
“楞着干什么?手铐!”
小葛警官干净利落把人都铐了,总觉有些奇怪:“狄哥,他们是不是特意涂了炭粉?”
突然,狄警官把小葛警官推倒在地,一支箭几乎贴着葛警官的脸斜插入地,两人一身冷汗。
“靠!竟敢放冷箭射我!”小葛警官用盾牌护住狄警官,原地翻滚跳起,“还敢跑?!”说完,撒丫子追出去。
狄警官立刻打开警务室的灯,视野清晰的瞬间,目瞪口呆。
小葛警官盯着黑影一通猛追,两人在停车场绕着一辆又一辆私家车来回跑,嘿,这小子脚步还挺灵活?竟然跑得还挺快?!
五分钟,十分钟……小葛警官有点力不从心,怎么这么大个子耐力还这么强?
握草!竟然翻蓝铁皮门出去了?!
小葛警官一通加速跑,腾的翻墙追出去,大马路是条直线,咬紧牙关一股作气追过去猛扑,抓到了:“小子哎,乖乖让我上手铐!”
小葛警官把人铐住再翻过来,然后在明亮的路灯下傻眼,足足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啊这……不是涂了炭粉?天生的!
四周看起来也没有余党,小葛警官推着人就不打算翻墙了,刚要敲门,发现门开了。
睡觉时被奔跑声和铁门声吵醒,强哥立刻打开门,看着葛警官和抓到的人,以为自己没睡醒:“哟嗬,不是……这怎么回事?”。
“小偷,半夜三更地偷我们警务室外墙的红□□,还想撬玻璃,”葛警官有些喘,抓着人不松手,“狄警官抓了六个,这是第七个。”
“我没在监控上看到他们!”王强身为保安队长,有人溜进医院盗窃,不是他第一个方向,就是毕生之耻。
葛警官大笑:“强哥,就他们这样,你能从监控里看出来算我输!”
“快进来,”强哥也有些哭笑不得,关上门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已经挺黑了,还穿着黑衣服,“也是。”
“我回警务室,强哥你接着睡。”
“咣咣咣……”
强哥和狄警官一楞,这么晚了,谁敲门?
强哥立刻进门卫看监控,招呼葛警官:“又来一个,还敢敲门?大郢的小偷这么嚣张?”
“嘿,这是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葛警官有些热血上头,“看我的!”
门卫小屋旁的小门再次带开,葛警官一招擒拿手生生停在半空:“太不讲武德了……还抱着小孩子!强哥!”
王强应声而出,看到来人也顿住了。
一名特别健壮的黑人,满头小卷,穿着魏家家仆的衣服,双手抱着大约两岁的黑人小孩,怯怯地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黑人恭敬行礼后,说带口音的大郢语:“求见主人魏七郎君,孩子病得厉害。”
王强只听懂了魏七郎君,其他的一个字没听懂。
葛警官听懂了魏七郎君,外加主人。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应该不是一伙儿的吧?”
王强拿起对讲机:“急诊,门卫有一大一小两个黑人,找魏七郎君,魏璋在哪儿?”
一刻钟后,魏璋眯着眼睛走走停停,终于到了门卫,先看到被铐住的,又看到自家的昆仑奴北风,诧异地问:“你怎么上山的?”
北风抱着孩子行礼:“郎君,儿高热。”
魏璋有些惊奇:“你没被抓?”这满山的东宫六率和崔家军,可不是吃素的。
“我亮了魏家腰牌,说明是上山找魏七郎君,孩子起热,他们就放行了。”
“进,”魏璋撑着眼皮向强哥和葛警官解释,“这是我多年前买的昆仑奴,跑起来像阵风一样,名叫北风;他妻子叫南风,力气大,这是他们的儿子,还没取大名,特别爱吃胡饼,小名饼儿。”
“饼儿热几天了?”
“郎君,饼儿连续起热三天,南风急得不行,我就背着他上山来,”北风很着急,“现在又烫得厉害。”
魏璋伸手一摸,果然:“跟我来!”
北风抱着孩子大步跟去。
孩子发热,做父母的肯定着急,当然先顾孩子。
葛警官押着嫌犯去了警务室,狄警官已经躺下了,一溜黑人小偷铐在墙边,站得整齐,就把押的这个也铐过去。
警务室里挤得满满当当。
大半夜穿着全套装备追人,葛警官兴奋得有些睡不着,挨个儿打量这些黑黑的笨贼,偷什么不好,偷蓝红灯偷玻璃?
去哪儿偷不好,偷到警务室来了!
不是,大郢为什么有这么多黑人?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魏璋带着北风和小饼直奔急诊,请医生文浩帮忙看。
因为大郢疫病盛行的关系,以防万一,文浩没让他们进抢救大厅,而是留在急诊内科诊室,同时用对讲机呼叫儿科医生。
等医生的时候,值班护士用耳温枪给小饼量了体温,39.8,确实高热。
很快,儿科女医生丁娇赶到,虽然名字带娇,但身高172,齐耳短发,略中性的脸庞带着英气,是医院有名的小豆丁收割机,特别招孩子喜欢。
医院的儿科一直非常忙碌,每到换季呼吸道疾病流行的时候,门诊可能要排三四小时的长队,穿越过来以后,除了王一一小朋友,再没一个新病人。
在这种情况下,深夜叫儿科医生会诊,丁娇觉得挺有趣。
冷不丁看到黑人小孩楞了一下,再看到穿着大郢衣服、神色焦急的黑人爸爸,有种奇特的分裂感,但职业素养很扎实:“这孩子怎么了?”
“连发了三天热,现在39.8。”魏璋也只问了这些,小饼出生以来身体一直都挺好,最近国都城也没什么时疫,没道理。
“先称个体重。”丁娇知道,体重肯定是问不出来的。
魏璋、北风和饼儿三个人都望着丁娇。
丁娇站上秤示范。
魏璋恍然大悟,一直好奇这黑漆漆长了根长脖子的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个秤,那一圈文字是真不认识,但又觉得很眼熟,对了,金老的记录本上有许多这样的文字。
北风抱着饼儿上秤,然后再自己上秤,相减就得到了饼儿的体重。
丁娇看着体重颇有些意外,这孩子还挺壮实的。
之后,丁娇让北风抱着孩子,先看了眼睑,然后看口腔,再看四肢和胸部皮肤,听肺音,既没有上呼吸道感染的症状,也没起疹子,只是单纯发高热。
丁娇问魏璋:“这孩子多大了?”
魏璋想了想:“两岁。”
丁娇直接问:“多少个月?”
魏璋问北风,北风掰着手指数。
魏璋问了又问,才回答:“十一个月。”
丁娇腹诽,虚岁什么的最讨厌了,利落地开血常规化验单,交给魏璋:“带他们去验血,看看是什么感染?等会儿,先问一下检验科今晚有人值班吗?”
文浩拿着对讲机呼叫:“检验科,有个黑人小孩要查血常规。”
对讲机传出困惑的声音:“黑人小孩?十五分钟后急诊化验窗口会开,你们稍等。”
魏璋对急诊门诊了如指掌,拍了拍北风的肩膀:“抱着饼儿,跟我来。”
急诊检验窗口,就在一楼的儿科诊疗中心旁边,打开窗口的检验士看到北风和孩子,脸上露出了和丁娇一样的表情,这异样的割裂感和困惑,总有身处梦中的错觉。
魏璋见过旅贲军队正和队副抽血的惨样儿,望着饼儿不禁有些担心,嘱咐北风:“你把孩子抱住,别让他乱动。”
北风把饼儿放在膝头,握着他两条小胳膊。
饼儿发热发得难受,但确实乖巧,看着消毒扎针抽血,全程一动不动,结束的时候,还向检验士甜甜地笑。
检验士下意识表扬:“真乖,勇敢的小男子汉。”
魏璋同步翻译,北风和饼儿都听懂后,不约而同地笑出一口白牙。
检验士绝不承认自己被萌到了。
血常规要等半小时才能出报告,魏璋带着北风和饼儿回到急诊内科诊室,与儿科医生丁娇一起等。
耳温枪又测了一次,饼儿已经热到40度。
丁娇开了退热针:“先退热再说。”
意料之中,抽血没哭的饼儿小朋友,屁股挨针的时候哭了个惊天动地。
魏璋领教过饼儿的哭功,让北风赶紧哄,一门之隔的抢救大厅全是尊贵的危重病人,再吵下去可怎么得了?
平日在奴仆房,都是妻子南风带孩子,北风只偶尔陪玩,哄孩子实在不行,越哄哭得越大声。
丁娇实在看不下去,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绿色小恐龙的笔,放到饼儿的手里。
饼儿的嚎哭声像被摁了急停键,小手晃着恐龙笔,然后又咧嘴笑,脸上还挂着眼泪。
北风和魏璋都怔住了,这位医仙怎么这么厉害?
丁娇有些不明白,因为第一次见北风和魏璋,不好意思多问,转而小声问文浩:“他家怎么会用黑人当仆人?”
文浩想了想才回答:“这可能就是金老上课讲的昆仑奴。”
魏璋听懂了,笑着回答:“没错,他们是昆仑奴,我用两只常胜蟋蟀换来的,北风专门给我跑腿送信,南风做清洁打扫。”
“你们喜欢的话,我也可以送新罗婢上山。”
丁娇和文洁更不明白:“新罗婢是……一种钱币?”
魏璋想了想,解释道,新罗婢就是从新罗来大郢的貌美肤白的婢女,可以做掸床清扫整理衣物等事情。
丁娇和文浩,不约而同地想到“万恶的封建社会贵族阶级”和“奴隶贸易的血泪”,脸上的神情没控制得很好。
魏璋不是很明白医仙们的变脸,但直觉能感到他们的不满是因为北风和饼儿,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半小时到了,魏璋去取了血常规报告。
丁娇一眼扫过去:“不是细菌感染,血相与连续三天的高热不符,病毒感染的可能性大。现在对症处理,发高热就退热,再观察两天看看。”
北风和魏璋一起望着离开诊室的丁娇,看向文浩:“不治?”
文浩解释:“不是不治,是等他发作。”
魏璋还是不明白。
文浩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话,解释病毒感染的特殊性,只要不合并细菌感染,或者有其他症状,一般不用药。
魏璋知道医仙们不骗人,也相信他们的医术,向北风解释注意观察。
北风似懂非懂地点头,自家主人肯定不会错。
五分钟后,丁娇拿来了小儿退热滴剂(对乙酰氨基酚混悬液),交给文浩医生:“他们肯定不会用,你教一下,辛苦了。”
“别客气。”文浩欣然同意,当着魏璋的面拆了包装,拿出小药瓶拧开盖子,按饼儿的体重算出服药量,用滴管吸取。
魏璋看傻了,本以为这么长时间的摸索,飞来医馆已经没什么可以让自己惊讶,但这吸了粉红色药剂的滴管散发着香甜的果味儿,这是药?这真的是药?
飞来医馆的药为什么都这么有意思?
文浩伸手在魏璋面前晃了晃:“记住了吗?”
魏璋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来,先点头然后摇头。
文浩把滴管挤空、拧好瓶盖:“你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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