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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医院都穿了(流云南)


“就凭帝君之命?笑话,百姓民不聊生,恨得咬牙切齿。当有强敌侵入之时,定然会有人去做奸细,不为其他,只为自己家人谋得温饱,能换个官做那就更好。”
“只有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生活有盼头,政简刑轻,当有强敌入侵之时,他们才会拼死抵抗,守护家园!”
金老除了以前录大郢语视频,还没一下子说过这么多话,只觉得嘴巴有些干:“陛下,这些道理您不会不懂,但是您做到了么?”
“陛下,话已至此,告辞。”说完,金老和郑院长径直离开。
留下润和帝一人,像尊翘首以盼的雕像,维持僵硬的姿势,耳畔仿佛仍然环绕着金老强压愤怒说的这些话……若他是大郢子民,平三族都不解气。
可他们不是,不仅不是,甚至都不会把润和帝以及太医署、国子监的学生们放在眼里,因为他们太过强大,强大得可怕。
润和帝甚至觉得,就算集结国都城附近的禁军和守军,强攻飞来医馆,都像以卵击石那样不自量力,他们来自四千年以后啊……四千年……
润和帝脑袋里渐渐空白,耳朵里嗡嗡声不止,眼前的一切时而清晰又迅速模糊,一国之君竟然虚弱到这种程度?被人指着鼻子骂,太可悲了,也太可恨了!
正在这时,留观室的门无声打开,被强行带离的太子去门诊复查结束,又回到这里,望着病床上孱弱的润和帝,蓝白条纹、格外宽大的病号服,没有半点气势与帝王的骄傲。
没了帝冕、帝袍与列在周遭的禁军、金吾卫,脸色发白、须眉头发皆白的润和帝,也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垂死老人,呼吸费力,反应迟钝。
太子恭敬行礼:“陛下。”
润和帝眼神茫然,望着太子又像没看见。
“陛下?”太子从没见过这样苍老的润和帝。
润和帝总算有了反应,喃喃自语:“太子,你又来了?”
太子走近床旁:“陛下,儿复查一切都好。”
“真的?”润和帝脸上的神情更加复杂。
“是,三位大医仙检查的,药还需继续吃。”太子回话仍然恭敬,仿佛之前的争执都是错觉。
“大医仙们真的这样说?”润和帝眼中有些许羡慕。
“是,陛下。”太子想到门诊复查,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两天风湿免疫科和皮肤科是门诊大头,所以心内科和心外科的诊室都被占了,太子忽然上山复查,门诊完全没准备。
门诊护士长金燕紧急通知,暂代心外科的韦民主任、原主任夏至和心内科傅秋华三个人从宿舍赶到门诊,围着太子就是一通检查。
抽血化验、心电图和心脏超声等检查做完,韦民主任和傅主任长舒一口气,太子的心脏病算是真正痊愈了,但药还需要吃一段时间。
其实三位主任都挺惊讶的,据说太子下山第一天就非常忙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平衡工作与休息的,反正恢复得真不错,不愧是法洛四联症的成年体。
太子总觉得润和帝在自己复查的时间里经历了什么事,似乎是非常重大的事,现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
润和帝长叹一声,安静片刻,又长叹一声,接着就是不断地叹气……最后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太子:“孤也要出院。”
太子吓了一大跳,国都城的发电机都已经送回山上了,没有这里的吸氧装置,润和帝会不会死在半路上?
润和帝望着太子,眼神有些空,说话也费力,语气却十分坚定:“放心,大医仙们自有办法,孤撑得住,现在传令下去,让群臣们在太极殿候着。”
“哦,你去找郑院长和金老,告诉他们孤要立刻出院。”
太子横竖劝不住,只能离开留观室,打开门的瞬间,却发现郑院长、金老、护士长周洁和其他医护们就在不远处候着。
太子满怀歉意:“陛下要出院,即刻下山。”
郑院长和金老互看一眼,啊这……话说得太猛,润和帝受不了就急着下山,连命都不要了?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病人坚持住院,医院也不会强行阻拦,但会按照知情同意的要求让病人和家属签字。
郑院长把医院相关规定向太子说明。
太子一边抱歉一边签了所有的字。
润和帝强行出院的消息,在医院工作群里炸开了锅。
急诊蒋建国主任思来想去,决定让太子带一个氧气瓶下山,护士长周洁详细地讲解了氧气瓶的使用方法以及各种注意事项。
太子学什么都很快,一遍就行。
而抢救大厅里,众人关注的魏璋已经醒来,听到消息的文浩和唐彬彬放下心来。
在郑院长与太子的双向协调之下,润和帝与太子坐文浩的新能源车下山;而国都城的禁军统领收到消息,立刻调派人手封坊封路。
不得不说,双向协调非常成功,一个半小时后,润和帝与太子坐着新能源车抵达永乐宫的宫门外。
文浩把氧气瓶装上小推车,立刻被禁军推走,并保持着合适距离,保证润和帝可以吸到氧气。
太极殿内,文武百官齐聚,心情忐忑地等候许久未见的润和帝归来。
很快,润和帝坐着简易轮椅,戴着鼻氧管,被内侍们抬进太极殿,送到高高的龙椅上,硕大的蓝色氧气瓶支在一旁。
太子站在阶下首位,小心观察氧气流量表,注意着一切细节。
众臣立刻在礼部官员的安排下行礼、问安,一套流程结束,两刻钟过去了。
内侍官明镜望着苍老的润和帝,第一眼根本不敢相信,确认以后瞬间红了眼圈,视线始终在润和帝身上,不敢有丝毫松懈。
润和帝长叹一口气,慢慢转头看向明镜:“把孤的玉玺拿来。”
明镜立刻从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柜里取出玉玺印盒,捧到润和帝的手边:“陛下。”
“太子,你上来。”润和帝即使吸着氧,呼吸依然费力。
太子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走上台阶:“陛下。”
润和帝颤抖的手把玉玺塞向太子:“接着……”
太子怔住片刻,立刻下跪双手接住:“陛下。”
润和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子,目光闪烁,神色复杂至极:“孤老了,也累了。”
太子捧着玉玺一言不发,眼中蓄满泪水。
润和帝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传孤最后一道旨意,各地名医应尽量医治花柳病人,不论男女老幼都是大郢子民,不得歧视、折辱、肆意伤害。”
“谨遵陛下旨意。”朝中众臣齐声回答。
润和帝挥了挥手,明镜立刻会意,高声说道:“退。”
一个“退”字,禁了朝臣们的嘴,不论愿不愿意,都退出太极殿。
润和帝闭着眼睛,问:“皇后殿下在哪儿?”
明镜立刻回答:“启禀陛下,皇后殿下在附近的贤思阁等候,奴立刻去传。”说完一溜烟出去。
等皇后脚步匆匆地走进太极殿,只来得及看到润和帝忽然垂下的手:“陛下,陛下……”
可无论皇后与太子如何呼唤,文浩与尚药局白奉御如何抢救,润和帝再也没睁开眼,氧流量表还冒着气泡。
润和十二年五月初十 戍时正,润和帝殡天国丧始。
太子即位,改年号为景和,史称景和帝。

国丧是大事, 丧仪更是冗长繁琐到了极点,且声势浩大。
消息传回医院,传到门诊和病房, 太医署与国子监的学生们要求出院并立刻下山。
郑院长和金老商量以后, 秉持尊重传统习俗和知情同意, 同意学生们带药离开。
学生们表示感谢的同时,也承诺一定好好吃药。
忙碌的门诊和病房变得空空荡荡,医护们忽然又闲了,与此同时, 郑院长和金老收到了太子,哦不,景和帝的观礼邀请,同时申明, 医仙不是大郢人,不用着丧衣, 只是送润和帝一程。
润和帝毕竟给了飞来医馆封山和封地,又是帝王殡天这样的大事,送一下也是应该。
问题来了,以金老的身体, 必须当天往返,而且也吃不消颠簸,开车下山最合适;可偏偏这个时候, 燃油车都趴窝,医护们都属于比较早的有车一族,新能源车还真没几辆。
文浩连人带车都在国都城, 唐彬彬也开新能源车,但是吧, 穿越以后,想不起来车钥匙扔哪儿了。
工作群和病人家属群问来问去,最后决定由妇产科女医生裴莹开着刚买了半年的新能源车,送郑院长和金老下山。
因为润和帝留下遗嘱,不铺张浪费,不劳民伤财,所以丧仪用品一减再减,但披麻戴孝的程序不能省,所以整个国都城一片白茫茫。
按照大郢习俗与礼部的程序,文武百官和皇族之人都要送至皇陵,官员与皇族本人需要步行,家眷以及老弱妇孺可以坐各家挂白的车。
路途遥远,按礼部和占星台的谋算,要在破晓时分前集聚出城。
于是,五月十三卯时正,金光门缓缓打开,长长的送葬队伍经过城门,送葬开始。
没走多远,只见一辆深蓝炫彩的电动车亮着车灯,缓缓驶来,仿佛将漫天星辰都贴在了车上,成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送葬队伍立刻停住,景和帝与皇后亲自出列迎接。
电动车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身黑衣的裴莹打开后面的车门,将电动轮椅先拿下车,与郑院长一起把一身黑衣的金老扶到轮椅上,整理好衣物;同样一身黑的郑院长,慢慢下车。
金老操纵着电动轮椅,三人一起走向送葬队伍。
景和帝与太后亲自迎上前去,医院三人组互相点头致意。
按照通过手机确定的流程,裴莹接过礼部官员手中的三支香、点燃,然后插进香炉里,双手合十鞠躬三次;而后是金老;最后是郑院长。
礼毕,金老端着一小塑料碗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植物种子,送到景和帝手中:
“陛下,这是飞来医馆可种植的种子,我们会在飞来峰山下的农田以及封授田里试种这些,也会尽力教授司农寺官员与农户们选种、育种和种植等技术。”
“唯愿大郢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景和帝小心翼翼地接过这碗五色杂粮,恭敬地放到送葬贡品的第一排。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司农寺官员们激动得难以自持,这么多丧仪贡品里,还有什么比飞来医馆种子更贵重的?
郑院长拿出一包手环,同样交到景和帝手中:“陛下,除太医署与国子监的学生以外,凡大郢专心医术、愿意治病救人的良医,都可凭手环到飞来医馆学习如何预防和医治痛风、花柳病等常见疾病。”
景和帝郑重其事地收下:“多谢!”
飞来医馆的这两份丧礼可实在太贵重了!
只是大郢人没想到,还有第三份礼物。
裴莹淡然有礼:“陛下,太后殿下,飞来医馆妇产科医生,将轮流下山对妇产院的学生授课,并将带她们了解医理,学习接生,救治病患。我是第一位。”
没办法,唐彬彬浑身上下嘴最硬,绝不承认自己是妇产科医生。
太后忍不住点头再点头:“有劳。”
礼毕,太后拉着裴莹的手,满眼都说不出的喜欢,却也只能放开手。
飞来医馆的送葬结束,医院三人目送声势浩大的、长长的队伍走在出城的道路上,直到队伍走得极远,才回到车里,开车经桃庄抵达“天梯”。
回程时天已经大亮,耳畔都是鸟语虫吟,裴莹边开车边问:“这些庄稼都是医院的种子吗?”
郑院长想了想:“应该是。”
裴莹带着不自知的微笑:“院长,金老,我们真的可以让大郢有些改变对吧?”
金老和郑院长互看一眼,笑而不语。
没多久,裴莹听到后面有车喇叭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
漫长的送葬过程终于结束时,太医署与国子监学生们重返飞来医馆已经是炎热的六月。
痛风也好,花柳病也好,让他们在这一趟遥远的送葬吃尽了苦头,体力不支、走路脚痛、晚上睡不好……送葬时哭得可凄惨了。
痛风通常都伴随肥胖,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脚痛、运动量还大,回到医院门诊重新体检时,医护们都乐了,一个个的满脸胡茬、风尘仆仆、眼神里都透着苦大仇深,都瘦了,还瘦了不少。
但很快医护们就乐不起来,体检结果出来,他们的痛风和花柳病更严重了,住院的人数比之前多了一半,把整栋内科楼的床位塞得满满当当。
清闲了半个月的风湿免疫科与皮肤科医护们如临大敌,不是床位没人就是床位爆满,这心情起伏得像玩4D过山车。
在郑院长和各科主任的协调下,集合其他科室的医护们,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如果说,润和帝去世是医护们意料之中的事情,那学生们因为花柳病重症离世就是出人意料的悲剧。
奔丧以前诊断为重度痛风和中度花柳病的学生,一共有五十七位,住院三天,有三十四位学生病危,医生的病危通知单发了一张又一张。
之后的三天里,医生又写了二十七份死亡证明、死亡小结、抢救记录和抢救医嘱。
紧接着的六天里,医护们在抢救病人、收进新的重病人之间来回切换。
截止六月初五,送葬前被要求住院的第一批太医署学生,都因为花柳病引发的多器官功能衰竭死去,无一幸免。
这个消息震惊国都城,尤其是皇族与世家,在平康坊与胡姬酒肆里纵情声色,不论男女都会得花柳病,都会因病而死。
身在高位的傲慢在死亡面前,不堪一击,消息很快从国都城传到了大郢各地。
直接的结果就是,景和帝的“废花令”在大郢各州府郡县推行得非常顺利,
而第二批进入飞来医馆的太医署和国子监的学生们,终于认识到花柳病的可怕之处,也终于明白,他们也是凡夫俗子,地位再高、家世再好,就算有飞来医馆的医护们倾力相救,也难逃一死。
“生命脆弱”最现实也最残酷的一课,让他们此生难忘。
事实上,长途奔波送葬,送走的不止这些学生,之前在抢救大厅得到救治的老臣们,有在送葬途中去世的,也有在回程时撒手的,还有倒在国都城金光门前的,无一幸免。
按润和帝的遗嘱,只带走了被幽禁的锦王和贤妃,但谁也没想到,一场声势浩大的送葬,带走了这么多老臣和学生。
而原本身体看着还不错的大臣们,因为这场历练,病的倒的,也不在少数。
国都城里三天两头挂白报丧,城中不分早晚都能听丧乐。
最出人意料的是,从小到大随时会断气的太子殿下,也就是现今的景和帝气定神闲、面色红润,骑射马球多项贵族运动都信手掂来,毫不费力。
卧床多年的皇后,也就是现今的太后,回到后宫虽然疲惫,但静养三日就恢复如常,继续指导太子妃打理后宫,以身作则削减开支,大幅缩减后宫支出。
大郢丧事,子女需要守孝三年,尤其是官场之上,守孝三年后基本就无望回朝。
但是,君主可以将守孝的能臣贤士召回国都城,称为“夺丧”。
于是,景和帝不费吹灰之力,按部就班地对能臣贤臣们“夺丧”,完成了最大规模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更迭,至此,文武百官都在掌控之中,六部运行得异常高效。
因为太医署和国子监学生们的病情加重,医院大半的医护们忙出了新高度,当然也有极少数气定神闲的养病人,比如魏璋。
没错,魏璋大病和醒的时机都刚刚好,不仅免去了送葬,还得到了真正的静养。
因为魏璋的病程非常不稳定,还总想着下山有急事,经郑院长和金老同意,警务室狄警官拿出了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铐,把第三次试图偷溜出院的他铐在了抢6床上。
以至于抢救大厅的医护们看着魏璋,既敬佩又牙根痒痒的,直到六月初,魏璋做完全身检查,确定身体已经康复,又请了中医科安主任把脉,才解开手铐。
魏璋嬉皮笑脸地坐在病床上,捧着食堂送的营养餐,无所畏惧地迎接文浩唐彬彬的每一记眼刀和愠怒,吃得津津有味:
“这鸡腿真大!味道真好!”
三分钟以后,魏璋不敢相信地望着只剩饭的营养餐,以及正在大口啃鸡腿的文浩和唐彬彬,出奇愤怒:“喂,你俩怎么能抢病号餐?!还给我!”
“护士长,他俩抢我的大鸡腿!”
护士长周洁在护士站整理资料,连头都没抬一下。

第184章 系统不讲理
魏璋用筷子戳饭盒里的米粒, 活脱脱一个敢怒不敢言的受气包,但还是把饭吃得干干净净,收好餐盒与筷子, 继续坐在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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