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笨蛋(糯米词)

楚娇娇想起从云拿给自己的药罐子，她之前看到里面还有药渣，应该是自己用山上的草药做的，从云说他爹是大夫应该不是假的。
但村子里的人的反应，明显不是普通大夫这么简单。
从云虽然是他的儿子，但什么也不清楚。他说自己从小学就跟着母亲去城里读书了，寒暑假也从不回来，如果不是这次他爹娶后妈，他是不会回来的。
正一筹莫展着，忽然，侧面有一间房的大门被打开了，从黑洞洞的门里传出低声的嚎哭，楚娇娇下意识看过去，没一会儿，漆黑的门里两个人抬出床板，床板上全是血，上面抬着一个盖白布的尸体。
顾觉皱起眉就要过去，简昊打了个手势：“等等……你们看他的手。”
一双手从白布下面垂了下来，随着门板摇晃着，软塌塌的，像是没有骨头。
楚娇娇一惊：“昨晚……”
“昨晚死的不止一个人。”简昊眉头紧皱，“而且怪物盯上的不止是我们，还有这些村民。”
抬着门板的两个人走了过来，几人让了路，门板上没有遮雨的东西，雨渐渐大了起来，淋透了白布，把白色的布染成了鲜红色，血混着雨往下砸进泥土里。
抬门板的人没有穿雨衣也没有撑伞，雨砸在他们身上，他们却像是毫无所觉，面无表情，抬着门板渐渐走远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越来越大的雨雾里。
“他们这是往哪走？”
“村旁的墓地。”从云道，“应该是去那里。”
“你知道怎么走？”简昊问。
从云点点头。
简昊若有所思：“只怕昨夜死的村民不止这一个。”
几人都看着简昊，楚娇娇还以为他要说跟上他们去墓地看看，结果他抬起头，说：“你们看。”
楚娇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房子屋檐的四角，有一对趴在檐边的，形状像是狮子的小兽石雕，正大张着嘴，对着一个方向。
“那是什么？”顾觉问。
“瓦猫。”简昊说，“你们看它的方向。”
这一片屋子的屋檐上，都卧着一对瓦猫，但奇怪的是，这些瓦猫不像是石狮子那样面对着门口，而是统统朝着一个方向，大张着嘴——正是从云父亲，巫医的屋子。
“瓦猫是云市的一个习俗，一般放在屋顶上，被认为是驱赶邪物的守护神。”简昊道，“在古代，若有人出事，常常会怀疑到巫蛊之术身上，出事人的家属就会寻找巫医——许多云市的巫术传女不传男，所以首先被怀疑的就是从外面嫁入村子里的女人。村里人就会把瓦猫面对像那个人的住所，既是祈求瓦猫驱赶邪物，又是警示其他人，要小心那户人家的女人。”
楚娇娇一呆：巫医家外面嫁来的女人——不就是她吗？
“其实只是大山深处愚昧的恶俗，压迫女人和排外罢了。”简昊说，“和中世纪的猎巫运动没什么区别。也没有参考价值。”
简昊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忽然轻轻一跃扒住墙边，脚一蹬就翻上了屋檐，他伸手一勾，抓住了那只瓦猫，又跳了下来，落地时完全没有声音，身形轻巧得像是虎豹。
他四下一望，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便揽住楚娇娇的肩膀，拉好她雨衣的帽子，带着她往外走，低声说：“走。”
另外两人没有出声，迅速地跟上了。
回到屋里，三人把雨衣一脱，凑在一起，看着简昊抓来的那只瓦猫。
这只瓦猫明显是褪了色，但还残留着一点鲜艳的颜料，看起来介于狮子和猫之间，头上有尖尖的小耳朵，脖子上还有一圈翎毛，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那一张大张的嘴，占据了脸的三分之二，做着“啊——”的姿势，露出嘴里四颗可爱的尖牙和舌头。
从云看了一会儿瓦猫，迟疑道：“……这屋子里没有瓦猫。”
的确，村里其他房子都有瓦猫，只有这一间屋子没有，而且连其他人的瓦猫都一致朝向这里大张着嘴，就差没开口说这屋子有问题了。
楚娇娇却觉得，有问题的应该不是这屋子，而是从云的父亲，那个巫医，无论是昨天村民砸车不让他们带走他的尸体，还是村里女人的态度，瓦猫的方向，都说明从云父亲肯定是有问题的。
但这也只是她的推断，她不知道自己对不对。
简昊问站在一旁的警察：“市局还没来？电话打通了吗？”
警察摇摇头，梁熹微也站在旁边，脸色难看。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而且乌云太厚，早上和中午都阴沉沉的，更别说现在了。他们开车上山都花了四个小时，现在下着雨想靠两条腿走下去，只怕天黑都下不了山。
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再呆一个晚上了。
楚娇娇站在旁边看着，心说果然。市局的人只怕是来不了了，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把他们带走，那她可能还要嘀咕几句。现在他们都没法离开，就说明这部恐怖片就是讲发生在村庄里的诡异事情，主角就是他们这群被困在村子里的人了。
简昊摇头，看向了他们手中的瓦猫：“无论如何，今晚别住在这里了。”

“在担心简队吗？”
虽然刚刚出去的时候穿着雨衣，但外面雨太大了，裤腿、袖子和脖子都被淋湿了，简昊带着从云和另一个警察走了之后，梁熹微就带着她去屋里换了一件衣服。
还是从云的旧衣服，粗糙的麻布洗得发白，手脚和外套都长出一截，楚娇娇正坐在从云的床上，弯着腰，把裤脚挽起来。闻言，她看向了梁熹微。
简昊说今晚不能住这间屋子了，从云对村子比较熟悉，他就带着从云和另一个警察去村子里找有没有空屋子能住一晚的。
“简队的身手是我们之中最好的，一会儿就会回来，别担心。”她笑了笑，弯下身来，捏了捏楚娇娇的脸，“队长之前凶你，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楚小姐。队长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可是越厉害的人越要担起责任，他得对我们负责，人死了，总要有个交代。”
楚娇娇呆了呆，却忽然抬起头问：“他是你们之中最厉害的吗？”
不知为何，坐在床上的女孩眼睛变得亮晶晶的，显得更乖了。梁熹微就差没被她亮晶晶的期待眼神融化了，笑着说：“是啊，不然怎么他是队长？”
楚娇娇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
梁熹微：？
你知道了什么？
看她一副认真的模样，梁熹微忍俊不禁：“不过，真要说厉害的话，顾老师也不差吧？”
“嗯？”楚娇娇奇怪，都说了是最厉害的，难道还有区别不成？
梁熹微对她眨了眨眼：“顾老师可是我们市局最年轻的法医主任，虽然我也不懂他们法医那一套，但老师也不是白喊的。”
“顾老师长得好，人又温柔礼貌，要是是我，我就选顾老师。”梁熹微撇嘴，“不是说简队就不好看，简队当然也挺好看的，但是简队那个性格……啧啧。”
“诶？选？”楚娇娇一呆，难道梁熹微知道自己在找男主？
梁熹微说：“简队不是说要帮你告他们吗，这一套流程下来三五年都是小事。你去了市里，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找个落脚的地方吧，跟着我们总比跟着其他来历不明的人要安全些。”
楚娇娇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想错了。
她问：“那你觉得我跟着谁比较好？”
“当然是顾老师了，顾老师又那么照顾你。”梁熹微脱口而出，想了想，好像是突然想起自己是刑侦支队的不是法医，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又赶快摇头，“其实我们简队也很靠谱的，他昨天还特意去跟顾老师要药膏，给你赔罪。简队的性格我是处不来了，不过你的话，说不定可以。”
梁熹微看了她一眼。像她这样懵懂天真的，正适合找一个强势一点主动一点的。他们简队这么强势的男人，但却被娇娇小姑娘拿捏得死死的——这样一想，也很有意思！
楚娇娇觉得，梁熹微估计是典型的顾觉党，如果在直播间，是会刷一排【不！如！顾！觉！】的那种观众，她忍不住在梁熹微絮叨顾觉和简昊哪里好的声音里，悄悄打开了直播间。
果然，直播间的观众听了梁熹微的话，又是一场买股大战：
【不！如！顾！觉！】
【我要封梁姐为顾楚头号cp粉！你干得好啊你干得好】
【完了呀，简哥的费尽心机的火葬场都打不过手下内鬼（悲）】
【懂不懂什么叫抄底啊，就是这个时候，老板，我要allin简昊！】
【我女儿有两只手，就不能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吗！】
明明只是开庭前的照顾，怎么说得这么奇怪啊！楚娇娇看得面红耳赤，赶快把直播间关了，对梁熹微道：“顾老师在下面估计要等急了，咱们快下去吧。”
顾觉看起来不像是等急了的样子。
他还像早上那样坐在屋子里，手里拿着一本破烂的书翻阅，金丝边眼镜微微泛着光，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反倒是他身边的那个助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得出他的焦虑。
见到她们下来，顾觉放下书笑道：“你们来了。”
楚娇娇走过去，看到他手里拿的书还是早上那一本，顾觉看她好奇，解释道：“放在桌子上的，我拿来看看，打发一下时间。”
那一本书是讲油菜花的种植，也亏得顾觉看得这么认真。顾觉扶了扶金丝边的眼镜：“云市的油菜花田很有名，不过来云市这些年一直忙，也没有机会去看一看。娇娇，你是本地人，你见过吗？”
楚娇娇低头看向他手里的书，其中有一页彩色的插图，金灿灿绿油油的油菜花田一望无际，与湛蓝的天空互相映衬，像一片金色的海。原身可能见过，但楚娇娇没有见过，她摇了摇头。
“等案子结束，有兴趣陪我去看看吗？”顾觉轻松地笑道。
他说得就像是寻常的邀约一样，好像这里不是危机四伏与世隔绝的大山深处，只是一次普通的山村案子似的。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气定神闲的，让周围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冷静下来。
“好啊。”楚娇娇说。
说话间，外出的几人回来了。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三人一进屋，就留下了一地水渍。但也没人顾得上这些了，都看着他们。
简昊擦掉脸上的水，开门见山道：“找到了一间没人住的空屋子，收拾一下东西咱们现在就过去。”
这话是对楚娇娇和从云说的。其他人都没带东西，拎着证物箱就行了，楚娇娇也没什么要带的，从云拿了一件衣服，几人合伙收拾了几套枕头被子，套上雨衣，出了门。
走之前，楚娇娇回头看了一眼墙上老旧的挂钟。才三点半，但天色已经黑沉了，乌云压着天光，只露出朦朦胧胧的光线，勉强能让人看清楚脚下。
她还穿着那件白色雨衣，简昊和从云走在前面，路过水洼时，从云落后了一些，主动抓住了她的手：“小心一点。”
楚娇娇看了他一眼。少年的脸庞拢在雨衣帽子下面，看不分明，但他的手上全是雨水，冷冰冰的。
他牵着她过了好几个水洼，绕了些路，终于走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一处旧房子，应该是村民们不住的，床铺和家具都还在，只是大多老旧，又蒙了一层灰，不过住一个晚上也够了。
他们没有分开睡，而是把房间里的床搬到了一楼的堂厅，打扫了一下，三个床并在一起，再把带来的被子铺上去，一个简单的大通铺就好了。
“睡在一起会安全些。”简昊怕楚娇娇不习惯，对她解释道，“今晚你靠墙睡，让小梁睡你旁边。”
从云带了菜过来，在厨房生火炒了个菜，又煮了一锅稀饭，几个人围在一起扯了块布，垫在地上，就算是把晚饭解决了。
因为天黑得早，今晚他们都睡得早，睡之前几人检查了房间里的每一扇门和窗户，确认锁好了，才上了床。
楚娇娇躺在床的里面，她有些睡不着。照例打开直播间，经过一整天的直播，现在直播间的活跃人数已经达到了二十万，这个人数放在现实世界绝对是顶流了，但根据系统的说法，在星际时代，人口爆炸式增长，每天观看直播的人数都有几十亿，她这二十万，也不过是洒洒水罢了。
“但是！但是——这只是宿主开播的第二天，按这个数字增长下去，宿主绝对可以成为星际时代的顶流！”系统信心满满，语气里都是自豪。
楚娇娇点点头，又看向了直播间。
直播间里的弹幕还是刷得飞快，她调慢了弹幕的速度，正在看弹幕，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双手，轻轻拍在她的背上。
楚娇娇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才发现是梁熹微。
“梁警官，怎么了？”
梁熹微压低了声音：“叫我梁姐就行。——你睡不着吗？”
“嗯……”楚娇娇心里总是想着事，就像现在，她想着今天简昊抓来的那只瓦猫，睡觉之前，他把它放在了屋门前，正对着大门。
简昊说，这些瓦猫是村里人用来辟邪的，远嫁来的她就是这个邪。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原身也是普普通通女孩，难道还能凭空学会巫术不成？
梁熹微似乎以为她在害怕，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担心，我们都在呢。”
这么多人睡在一起，确实很有安全感。
楚娇娇支起身子，看到大通铺上，简昊和顾觉睡在最外面，再往里是从云、顾觉的助手和另一个警察，然后才是她们俩。
其他人不知道睡没睡，反正是没动，只有简昊那边，亮着微弱的手机灯光，在黑暗的屋里，像是一盏飘忽不定的烛火。
梁熹微又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哄道：“睡吧，别害怕，楚小姐。”
楚娇娇说：“梁姐，我叫你梁姐，你也叫我娇娇就好了。”
黑暗中，梁熹微那里似乎传来了轻轻的笑声。她说：“睡吧，娇娇。”
不知为何，她感到一阵心安，闭上眼睛，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她睡得很浅，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懵懵懂懂爬起来一瞧，竟然是简昊和顾觉，他们站在床边套上了外衣，看样子像是要出门。
楚娇娇看了一眼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又看了一眼大通铺上正在睡觉的几人，惊讶道：“你们……”
“嘘。”顾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走了过来，坐在床边，轻声问，“吵醒你了吗？”
楚娇娇摇摇头，她本来就睡得浅：“你们要去哪里？”
“去看看尸体。”简昊也走了过来，“明天就要走了，恐怕他们不会让我们带走巫医的尸体。”
楚娇娇问：“不能白天去吗？这大晚上的……”白天他们在屋里的时候，可没人提起这件事。难道因为这是恐怖片，所以一定要在晚上解剖尸体？
简昊摇头：“白天有人在屋子外面看着。”
楚娇娇一惊，她完全没有发现，但简昊的职业敏感无须质疑，他说有那肯定就是有了。
她赶紧站起来，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半夜不睡觉，跟我们去搞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简昊嗤笑，“你也知道危险，还想去？”
楚娇娇肯定是要去的，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线索。想了想，说：“我睡不着，其他人都睡了，我在屋里也害怕。梁姐跟我说你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跟着你我才安心。”
说完，还伸出手抓住了简昊的手：“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吧。”
简昊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笑：“小梁怎么跟你说的？”
“就、就那么说了呗……”她站起来想穿鞋子，简昊却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起身，楚娇娇只好说，“她说你是最厉害的，才能当他们队长。”
简昊放开手，楚娇娇赶紧跳下床穿好鞋子，一抬头看见简昊正看着她，脸上有微微的笑意，只不过看不太分明，顾觉正站起身来，他也看着她。
楚娇娇想起什么，补上一句：“梁姐说顾老师也很厉害，是你们市局最年轻的法医主任呢。”
顾觉忽然笑了起来，他这样温柔斯文的人，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简昊却扯起嘴角，不满道：“我也是市局最年轻的支队长，顾觉还比我大三岁，小梁没跟你说？”
顾觉把她的外衣领子拢上，不与他争，只低声道：“快走吧。”

三人走出门，系统检测到她醒来了，自动打开了直播。
简昊和顾觉一前一后地护着她，楚娇娇一心二用，一边看着脚下的路，一边看直播间人数。现在是深夜，又是突然开始的直播，但直播间里的人数依然高涨不下，看到她开了直播，弹幕都在疯狂@别人，呼朋唤友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