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化妆师听见,抬头一看,“这就上完了?我记得依然是要上控油散粉的啊?你怎么用的这个粉底色号?脸和脖子要有色差了吧……欸?依然,你什么时候白了这么多啊?!”
她忽然想起一周前裴依然说的水果:“……番茄真有这么厉害?!”
裴依然听得有些恍惚。居然也有人夸她皮肤好了!还不是闭眼瞎吹,是化妆师的肯定!
眼看进了六月,还不到最热的时候,影视城剧组里大太阳加上补光灯,已经烤得人浑身冒油。
往年这会裴依然化好妆就要立刻上戏,不然飞快花掉或者暗沉油腻,妆就已经不能看了,痘痘也会像雨后春笋一样疯狂冒出来。
但现在脸上完全看不到痘痘的影子,浅浅的痘印也没了,白里透红的健康肤色从一层轻薄粉底下自然而然透出来,连腮红都不用打。
要不是化妆师提醒,裴依然也没注意给自己换了粉底色号。愣了半天,裴依然迅速照着镜子,美美哒拍了张自拍。
裴依然压抑着尖叫声打电话,“啊啊啊我全身白了一个度啊!去年冬天度假晒黑一直没养回去,现在终于能说我重回白皮了!神农番茄也太强了!!!小胖,拜托了,我请你们电竞队全员吃饭,想要谁的签名,包在我身上!番茄就拜托你们了QAQ”
乔燕宁忍着口腔溃疡的疼,终于让导演满意拍过了一条,刚下来,就听到裴依然在打电话。
她为了养好脸上爆出的痘痘,躲在酒店一周没出来。一周没见裴依然,此刻仔细看看,乔燕宁立刻察觉了她皮肤的不同。
更白,更细腻均匀,也不再经常油腻腻的……完全不像之前裴依然的脸,好得令人羡慕。
过去明明一直是裴依然羡慕她的好皮肤的!
想起爆痘时的疼,乔燕宁不自觉咬住了嘴唇,别过头不愿意再看兴高采烈的裴依然。
神农蔬果不卖给她,范达终于接了她电话,却也不愿意悄悄转卖番茄给她。说是店主既然说了不卖,他不想违反,免得抢购的好运气没了,下次倒霉抢不到了。
都是借口!都怪那家店老板小心眼!
乔燕宁绕开裴依然坐下,其他人都没顾上剧组内的小小波澜,都随着导演围到了拍摄区门口。
“常影后来了!”
裴依然嗖地冲了出去,还没来得及请偶像签名,就看清了刚摘下口罩的女人的脸,顿时愣住。
裴依然递出的照片是去年上的电影剧照, 照片和真人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常影后带着厚厚的妆,也掩不住整个人的消瘦憔悴。
发缝乍看依然茂密浓黑,但稍微靠近一看就会发现, 用上了女明星常见的小心机垫发片和阴影粉, 有的地方稀疏得都可以看见头皮!
裴依然递着照片,完全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旁边兴奋围出去的迷妹迷弟们也好不到哪去,呆愣愣的看着。
“吓到你了?”常影后习惯了这样的眼神, 接过最前面几张递出的照片签名推回去, “我进组晚了,大家让一让, 我们早点开始?”
傅导让人拦住外面的娱记, 带着常影后进去,导演的威力下,惊呆了的众人赶紧散开。
等常影后进了化妆间,大家才恍恍惚惚回过神:
“天,影后这是怎么了?不是才拿了奖吗,怎么状态这么差?”
“好像是上部戏增肥之后没缓过来,傅导又要求这部戏开局体型要瘦, 减肥减的?我记得上个月还看过她减肥分享,但是后来就没再po了……这瘦过头了吧?!脸都没肉了,看着怪吓人的。”
“前几天小报爆料她疑似分手流产状态下滑,我算是信了。这何止下滑, 简直是从‘常青树’变成了老树皮好吗!”
“嘴上积点德,状态这么差她还能不暴走,气场又强又稳, 难怪是一直没什么黑料的常青树。”
“可是她现在的状态,能拍戏吗?说话都没什么力气欸……”
化妆间外面议论纷纷, 一进化妆间,傅导就皱眉叫来化妆师,“先把妆卸了,上个妆看看。不是说瘦不下来吗?我还说你先拍了定妆照,再减一减再拍……常钰,你身体能不能撑住?这个样子,都可以直接拍前期女主饥荒状态了。”
六月的天气,常钰还穿着一件薄外套。别人只看出她脸庞消瘦,傅导眼睛毒,一眼就看出了不对。
上镜胖一圈,扛得住大屏幕的女明星大多是竹竿精纸片人,但在女星个个纤瘦的剧组里,常影后还是瘦得过分显眼——几乎皮包骨头了。
化妆师卸了妆,傅导脸色就一变,“你的脸——”
卸完妆一看,常钰从颧骨开始,黄褐色深深浅浅的斑点连成一片,有的还长到了脖子上。
泛黄的脸庞上一道道细细皱纹清晰可见,脸上没什么肉,好在骨相优越还能看出是个美人,发际线阴影粉一擦,明显看得出秃了,何止老了十岁!
常钰疲惫苦笑,“医生说是一会增肥一会减肥,弄得肠胃和内分泌出问题了。前一阵子是喝水都胖,现在是什么都吃不下,一天天掉头发。我能拍,先把能拍的镜头拍了,定妆照等一等吧。对不起啊傅导,整个剧组都等我一个,实在抱歉。”
“你是女主角,当得起。”傅导皱眉看了一会,换了新妆容,“拍摄跟你的状态走,先拍前期饥荒镜头,这周在影视城拍完,然后咱们飞森林取景,大概半个月时间,重新把肉养到正常状态?”
“没问题。”常钰一口答应。
导演出去了,经纪人眼眶红红,“何止是吃不下,你明明是吃什么吐什么!医生说再这样你就要上营养针了,半个月时间怎么可能养回正常状态!?晚上睡不好,吃也吃不好,铁打的人也受不住。身体状态又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当你还年轻啊这么拼?”
常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你看我的脸。这可能是我最后一部电影了,就算打针,我也得好好拍完。”
“你!”经纪人气得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化妆师,“一定要遮干净一点,不然还不知道那群狗仔怎么瞎编呢!”
化妆师手一抖,为难地看着常钰的脸,“傅导要自然妆感+落难的灰扑扑状态,长斑的面积太大了,有的颜色还深,很难画干净。”
在经纪人不高兴前,化妆师赶紧道,“不过可以把那些灰尘妆位置放高一点,尽量让大家觉得斑点遮不住的地方也是妆效。”
“就这么办。还有这个头发……”经纪人心疼地唠唠叨叨半天,化妆师看着过去的美人变成现在这样,忍不住问,“没用淡斑或者内调产品吗?我看朋友用L家的美白淡斑精华还可以,还有人喝乔氏的口服液,也不错……”
经纪人小声叹气,“都用过,还去各家医院看过,要不然也不会被狗仔拍到瞎编出什么流产。L家的美白淡斑精华,乔氏的美白饮,米其林三星的开胃小菜,全都没用!也是邪了门了!”
化妆师鬼使神差想起刚刚上妆震惊了他们的裴依然。
最近裴依然不管在剧组还是网上,都在狂卖神农蔬果安利,大家都习惯了,还顺便吃了场小花暗暗互撕的瓜。
相信的人早早开始抢货,不信的人还是觉得她是收钱在做广告,理都不理。
化妆师和明星们成天打交道,什么化妆品好用、什么护肤有效、又出了什么特别好用的医美,都门儿清。也因此,裴依然说吃水果有效,就当笑话听了。
……直到今天真的发现裴依然的变化。
化妆师犹豫了一下,“我听说最近好像有家新店出的产品,生发、美白淡斑都挺有效的……”
经纪人眼睛唰地亮了,“什么什么?是哪家医院出的?什么品牌?有什么专利?什么研发团队?”
“呃……”化妆师被问得格外尴尬,“不是医院出的,也不是大品牌化妆品,没有研发团队……”
经纪人顿时失望,自以为明白了,“你是听说了哪家古法护肤或者内调的中药是吧?你也是老牌化妆师了,怎么还信这些微商产品,听着就不靠谱!我跟你说,入口上脸的东西,真的不能瞎用!”
化妆师被骂了一顿,也不敢说话了,暗骂自己鬼迷心窍怎么就信了裴依然的邪呢!她迅速化完妆,叫醒闭目养神的常钰,送她出去。
门外剧组成员们都在疯狂八卦常影后的状态,人一出来,立刻不敢说话了。但眼神乱飞,都在持续震惊她的瘦削憔悴。
经纪人又气又难过,示意助理上来,尽量帮常钰遮住大家古怪的打量。
常钰走到镜头下,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疲惫一扫而空,把女主角饥荒时期的人设演得活灵活现。
导演刚说“过了”,经纪人和助理一拥而上,递衣服的递衣服,递水的递水,扶着累得冒虚汗的常钰往下走。
本来一直皱着眉的傅导眉头都松开了,“好好好,赶紧回去好好休息,早点养好身体。你们都学着点,什么叫演技!尤其是你,乔燕宁,你的台词还要练!含含糊糊像什么样子!”
常影后来之前,本来下一场是两个小花的对手戏。她一来立刻提前拍别的,两个小花就都要等在旁边。
又被骂了的乔燕宁脸色微白,小声答应。
裴依然沉醉地看着偶像现场表演,都没顾上偷偷嘲笑乔燕宁。
看着常钰拍完要走,裴依然被导演的嘱咐提醒了,立刻掏出自己的水果盒子,招呼助理把放在保姆车小冰箱里的水果也拿出来。
常钰走出几步,就听到背后有人追过来,“钰姐!钰姐!这个送给你!”
裴依然带妆等着上戏,一身装扮十几斤,拎着裙子还抱了两大盒水果,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粉底清透的少女运动中脸颊泛红,青春逼人。
经纪人看见小花就来气,拦在常钰面前,警惕地左右看看,防止有人偷拍同框。经纪人虚伪假笑,“心领了,我们钰姐不爱吃这个……”
“不是不是。”裴依然连忙摇头,兴冲冲地解释,“钰姐我特别喜欢你的电影,没想到有一天真的能跟常青树一起拍戏!你要快点好起来啊,这个是神农蔬果的护肤番茄和生发玉米,最近网上一搜就能看见,效果很好的!”
裴依然追出来也没跑出剧组拍摄区,附近群演和剧务都听见了她又在卖安利。一看拿着两盒水果,一部分人眼神都一言难尽起来,窃窃议论声响个不停。
“裴依然性子直我知道,但这也太没脑子了,明显是在踩别人伤口啊!我要是影后我高低给她两耳光。”
“还说是粉丝呢,就这样对她的偶像?用这种智商税忽悠人也太搞笑了。”
“???裴依然到底是签了哪家的微商代言,给了多少钱啊,这么真情实感卖安利,把自己都安利信了?”
裴依然才不管别人说什么,真心实意分享着使用心得,“我本来没指望有用,看检测报告说营养丰富,纯粹当水果吃的。你看我,之前路透还是大油皮痘痘肌还有好多红血丝,全靠它挽救,今天上妆的时候,化妆师还说我白了一个度呢!还有还有,我朋友秃头也靠它治好了……”
经纪人越听越觉得魔幻,脸色更难看了,差点张嘴要骂人,“你——”是来秀你年轻貌美的是吧?!要是真心分享好东西,就说点实在的,指着水果骗人算怎么回事!
常钰看着裴依然满满胶原蛋白青春逼人的脸庞,少女眼里全是不似作伪的热情认真。她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常钰轻轻拉住经纪人,让助理去接过盒子,温和地点头道谢,“心意我收下了,你今天确实很漂亮。”
常钰走出去很远,裴依然才恍恍惚惚回神,捧着脸偷偷土拨鼠尖叫,“哇啊啊啊我偶像也太温柔了吧!”
裴依然的助理一脸心碎欲绝,“依然,你送得也太快了,番茄就剩三个了……”
“啊?!”裴依然震惊,忍痛做出决定,“没事,送偶像的我不后悔,我省着点吃应该没问题。今天还是明天补货来着?快快快帮我买!”
化妆师扭着腰过来,他不久前刚发现裴依然变白,对她说的水果挺感兴趣,“依然呀,你那个番茄能分我一个吗?我最近皮肤也晒黑了,让我试试嘛,好用我也帮你推荐——”
话没说完,裴依然拉着助理就走,毫不留情面地拒绝,“抱歉啊,我自己也只有这几个了,真不能分了。”
男化妆师被她差点气得鼻子都歪了,立刻找人吐槽,“还富二代呢,连个番茄都不舍得分,几百块而已,小气抠门死了!刚还送人那么多,就是看不起我是吧!”
“就是就是!”
乔燕宁听见吐槽,盯着手机上换了手机号和ID依然显示不能购买的神农蔬果店,默默道:裴依然还真不小气。
要是裴依然送常钰的那么多水果,送给她多好啊!
乔燕宁只当没听见有人吐槽裴依然,假装专注地看起剧本来。
常钰一行悄悄回到酒店,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常钰道:“你脾气好只在意演戏,平时对谁都好,一出事,看看那些人的嘴脸,反倒都要跑来踩一脚!看着吧,那几个小花肯定要想方设法曝光拉踩!”
常钰笑了笑,“我记得她,是个直性子的孩子,不会这样做的。既然是粉丝,这么关心我,只是点水果,我不收她肯定要伤心的。”
经纪人更生气了,“她送东西你还真想拿着吃,不怕被下毒啊!是不是看她皮肤好,被忽悠几句你就心动了?你现在这是病急乱投医!”
助理犹犹豫豫拿着盒子问,“要给钰姐洗了尝尝吗?”
经纪人看着两盒子蔬果就闹心,搜了搜名字,一连串热搜和前几天的吵架就跳了出来,再看店铺规模,她大皱眉头。
“吃什么吃!看看,这店连营业执照都没上传,纯纯三无小作坊!再说了,要是这水果确实有用,怎么医院和药企都没动静,光让一家小店赚钱?”
经纪人虽然为常钰的状态着急,但她的健康肯定是第一位的。尤其是常钰现在身体真的经不起折腾了,哪敢随随便便用乱七八糟的东西!
常钰摆摆手,“你就是想太多了。实在不放心,洗得仔细一点就是了,好好的东西总不能扔掉。我没什么胃口,洗了你们吃。”
助理去洗水果,常钰疲倦地靠在沙发上看剧本,忽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嘴巴里迫不及待分泌出了唾液。
常钰下意识问:“你们闻到了吗?什么味道?”
“钰姐,这个草莓真的好大一个啊。又大又香,红艳艳的,还是心形。不过只有一个,好像是裴小姐把她的便当盒直接送来了。”助理惊呼。
经纪人紧张地把垃圾桶拉过来,给常钰顺气,“你感觉怎么样?又想吐了?”转头就吼助理,“赶紧拿走拿走,不知道钰姐闻不得吗!”
这些天吃什么都吐,闻到本该香浓诱人的饭菜香、甚至清新开胃的蔬果香,常钰都想条件反射地干呕。
愣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闻到的是草莓香。
“别,等等。”常钰咽下突然急速分泌的口水,“我,我好像想吃了。”
经纪人大喜,“快!拿回来!”
看着红艳艳的心形草莓,经纪人承认它好看又香喷喷的,放超市里大概是精品特级,能卖高价的。
但最近什么都试过了,经纪人没觉得草莓会是特别的:闻起来有食欲算什么,吃了不吐才算胜利。
经纪人忧心忡忡地扶着常钰,“试一试可以,你别勉强自己,吃一点歇一歇,啊。”
常钰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拿着草莓,顿时想起了这些天吐得昏天黑地的难受。心跳忍不住加速,喉咙收紧,仿佛又要吐了。
酸甜的草莓香拂过鼻尖,常钰的犹豫像被吹走,她轻轻咬了一口。
常钰眼前一亮。
浓郁草莓香充满口腔,柔滑多汁的果肉甜甜的,呕吐麻木的味蕾像从冬眠苏醒,品尝到美味的快乐。小颗粒草莓籽咬碎,像甜品的多种层次,完全吃不腻。草莓的一丝酸味若有若无,像个小勾子,勾得她还想吃下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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