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妈妈。”乔燕宁乖顺地答应,一起准备起登昆仑峰的器具。
昆仑峰是世界第一高峰,每年都有登山爱好者来攀登,已经形成了相对完整的产业。昆仑峰有不同的登山路线,起步高度还有大本营可以暂时休整。
今年世界疾病大流行,出来的人少了许多,但也没怎么影响这里的气氛。四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勇士,攀登高峰的热情几乎要融化冰雪。
穿着厚厚的衣服,乔燕宁跟在乔母身后,慢慢地,身边其他登山者变少了。
差点要被冻懵的乔燕宁猛地意识到,她们在偏移主路。
冰川雪谷深不见底,寒风中,走在前面的乔母割开手掌,温热血液迅速冻成了冰。她沾着血,飞快挥着登山镐刨起一块似乎普普通通的山石。仔细看,断开的山石上似乎有陈旧的朱砂绘制痕迹。
乔母动作很快,乔燕宁还没反应过来,就刨开了,山石滚落进深渊。
“呜——”
雪谷颤抖起来,风中似乎响起了猛兽的声音。
乔母哈哈笑了,“神兽大人——神兽大人我就知道您还在!我的丈夫曾与您见面,现在,我将女儿献给您助您脱困,请让我长久地活着——”
乔母还没说完,乔燕宁猛地推了她一把。
还没去拉祭品,反而自己跌向雪谷,乔母错愕回头,“你怎么醒着???啊啊啊救命——”
乔燕宁冷漠地看着坠落的乔母,苦笑一声。
她试着晃了晃手机,太冷了,已经自动关机。
乔母昨天告诉她要登昆仑峰,乔燕宁如实发了消息给国家的人。乔母的作用,也就只有这些了。
乔燕宁不知道什么神兽,没去看不断震动的雪谷,也没管上面尖叫着“雪崩”等单词的登山者,疲惫转身,往山下走去。她终于可以好好活着,苟活过后半生了吧。
忽地,她头晕目眩起来。努力睁眼,只看到一道巨大无比的黑洞。
不,那不是黑洞,是——一张嘴!
“吼——”
雪谷中,爆发出浓郁的晦暗气息,崖边雪下的草叶迅速腐烂枯萎。
巨兽破雪而出,天摇地动。在它面前,人类还没有尖牙大。乔燕宁甚至连反抗没能动一下就被吞下,巨兽牙齿边缘,还有乔母的登山服。
满身魔气的巨兽看了眼昆仑峰另一端的夏国国土,身形忽地缩小,转身往反方向跑去。
昆仑峰雪崩滚滚落下,清朗天色骤然昏暗电闪雷鸣,仿佛天穹发怒。
远方庙山脚下,二号温室里山君华揺悠闲地晃着尾巴,尾巴卷着小小篮子,懒洋洋跟在叶祝余身后,走过一株株刚成熟的如意柿果树。
巨兽破土而出瞬间,华揺碧瞳猛地锐利起来,“祝余。”
黑猫肃杀地看向远方,“气运大变。”
“是。”华揺肯定。
温室里行走, 黑猫一直是个奶团子的模样,黑猫倏忽间变回正常大小。一个冬天过去,原本还只是大了一圈, 现在看, 黑猫已经和叶祝余肩膀齐平,几乎有普通老虎的一倍大。
庞大的体型挤到周围藤蔓,叶祝余捏诀, 让如意柿们自己挪开。
华揺碧瞳如铜铃妖火, 灼灼闪光,呼吸有雷鸣长风之声, 看一眼就会唤起人类本能的对巨兽的恐惧。
“山君?!”傅涵山在附近兑换了时间加快修行, 发现大变,顿时紧张起来。
叶祝余微微抬手,制止以为山君要袭击人的行动组。
叶祝余在身边,山君华揺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类,专心致志追寻气运变化。
黑猫额上的白色宛如发着光,隐约泛起了龙形符号。
傅涵山恍惚一瞬,仿佛在黑猫身上看到了无数巍峨高山, 时光荏苒。
光华一闪而过,华揺砰地缩小,变回奶猫模样,困倦地几乎睁不开眼。
“昆仑峰魔兽出世……它路过恒河, 干涸一段绝地……”华揺说话早已不是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地蹦,说出从气运变化得到的消息,却格外艰难。
现代世界有魔气, 有魔兽也很正常。
叶祝余第一次去找魔气时,就做好了遭遇战准备。虽然初次发现时没有魔兽, 但备战一直没停下。不断更新换代培育提高的蒲公英和一株株灵植,为官方提供的修行辅助材料,都来自叶祝余的温室。
现在,魔兽来了。
山君突然示警,傅涵山听到“魔兽”,头皮都炸了。她迅速通知管理局,核查昆仑峰附近,还没得到消息。
傅涵山快步走近,“感谢山君提醒,我们在核查了。山君还看到了什么吗?”
华揺向来骄傲的少年音低落下去,“我能力增长还不够,只能看到魔气已经开始蔓延的地方……我再试试,唔……”
黑猫额顶的一撮白色再次微微亮起,但光华没有绽开,又熄灭了。
困倦的哈欠声接二连三,叶祝余都快被他打哈欠打困了。
叶祝余抱起小黑猫,盖住华揺的眼睛,“可以了。”
“我、我……哈欠,我再大一点肯定行!”华揺坚持。
傅涵山手机弹出新消息,她眼前一亮,“找到了!当地正在组织北峰这边的昆仑峰雪崩救援。据检测,峰下约九千米处发生了2.3级地震,引发雪崩事故,多人受伤。
留守附近的国安行动组刚过去,是追踪乔氏线索的,似乎是他们引起的?有伯国那边的人目击,出现百米高的巨大兽影从昆仑峰下出现,听到在喊‘神兽、交换’之类的词,雪崩当时两人坠山,可能他们……凶多吉少。”
叶祝余挑了挑眉,有些诧异。
乔家能和魔兽搞到一起,是她没想到的。
聪明人的行为都是可以预测的,蠢人能做出什么,却是谁也想不到的意外。
和魔兽兑换?换到魔气自己直接变骷髅么?魔兽对吃人没有特别偏爱,但非要投喂,吃一个和吃两个小点心没什么区别。
叶祝余不由得想起,二号温室的前身废弃火电厂里那团魔气。
要是原本乔家就知道昆仑峰里有魔兽,取材出现魔气,倒是不奇怪。也许是故意借了隔壁火电厂的地方做实验?
傅涵山简单复述了上报内容,越念越慢,不确定地看了眼叶祝余。傅涵山迟疑一下,解释道,“乔氏医疗危害公共安全,前董事长乔海山妻女被问询前外逃,疑似知情。另外还涉嫌外泄国家机密,所以国安那边一直在查,背后除了A国和东南亚的投资,还有什么人。乔燕宁出国后愿意配合国安,希望引出背后的人,回国保命……”
虽然叶祝余不喜欢乔家,但血缘摆在这里。傅涵山担心她难过。
“嗯,我知道国家查乔氏。”叶祝余打断傅涵山的话,对乔家上下如何并不感兴趣。
叶祝余直接询问道,“前去昆仑峰的小组有没有准备银边蒲公英?那边魔兽经过,必然残留魔气,最好小心点。”
傅涵山笑了,“有的有的。自从叶同志研究了能够检测魔气和治理污染的蒲公英,我们现在去哪里,小组都会带一点,既是深入排查魔气可能出现的地点,也是防御。”
傅涵山作为普通人,对第一次直面魔气时的感受印象深刻。她深知,如果真是魔兽危机,最危险的反而不是雪崩,而是大多数人毫无经验的魔气灾害。
一小团魔气就毁掉了几百亩田地,要不是叶祝余在,火电厂那团魔气继续恶化下去,危害难以估量。
叶祝余轻轻颔首,官方的组织应对能力,她很放心。本来就在准备应对灵气复苏的危机,她提过魔气之后,肯定也做了预案。
叶祝余刚要说什么,神色微动。
“灵气……再次变浓郁了?”
“什么?”傅涵山疑惑,她仔细感知周围,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聚灵阵外的灵气,似乎还是叶祝余雷劫后增加的稀薄程度。
叶祝余的修为高现在所有人好几个大等级,神识感知敏锐得多。灵气浓度发生改变,她第一时间发现了。
如果说勉强能够开始修行的灵气浓度是1,那么刚回到现代的灵气浓度就是0.1,雷劫过去后灵气浓度是0.5。
但就在刚刚短短几分钟里,灵气飞快上涨到了0.7。甚至还在继续上涨。
如今普及修行法,但实际上只能提高部分灵气利用。不靠灵气蔬菜或者在聚灵阵里,别说普及的基础修行法了,就算是完整版的修行法,也只能让人身体变好一点。
“应该不出一个月,就可以开始修行了。”叶祝余轻声道。
傅涵山一惊。
修行可不仅仅是提升实力对抗越来越多的妖物,有了力量搞出乱子的必然更多。
傅涵山只是沉稳,不是笨,一下子想到了关联。“和……魔兽出世有关?”
叶祝余摇摇头,“有关,也无关。你可以理解为世界本身对抗魔气的自救。”
修仙界不可能因为魔气增加、魔兽诞生出现灵气上涨,魔气所过灵气被消耗下跌还差不多,但现代世界不一样。
现代世界显然刚成型不久,才摆脱“剧情”,应对毁灭一切的魔兽灾难,相克的灵气自然不得不增加了。
估计和“剧情”变成真正的世界有关,增加了逻辑,世界成型时魔气灾难也自然变成了真的。
但现在不是思考魔兽出现原因的时候,灵气复苏提前,魔兽外逃制造灾难,都是需要应对的问题。
“魔气所在范围需要隔离,我会多提供一批蒲公英,优先由开始修行的人带着。有蒲公英只能在轻微魔气下保命,追踪魔兽时注意安全。魔兽有很多种,这只不知道是什么类型,擅长什么……能够确认位置,我随时可以过去。”
叶祝余以修仙界的经验提醒了一下,但世界不同,避免先入为主造成偏差,只说了最简单的部分。
傅涵山一愣,没想到平时只有兴趣种田、最多加上个植物妖怪的叶祝余,主动要去和魔兽战斗。
“叶同志,您不必……”
叶祝余抬手止住她的劝说,“消除魔气魔兽,我辈修士义不容辞。”
“是!感谢叶同志!”傅涵山向管理局转述了叶祝余的意见。
昆仑峰。
雪崩和“地震”已经结束,昆仑峰北麓有待命的边境战士协助,影响不大。
昆仑峰北麓登山虽然更加安全且容易成功,但最早开始开发的路线就是南麓。加上夏国的入境限制、登山限制,总体来说较南麓略冷门。往前十年里,北麓登山尝试人数只有南麓的一半。今年流行病爆发,夏国限制入境,北麓游客更少,几乎没有受雪崩影响。
南麓的伯国本就是小国,应对速度偏慢。大本营里处处惊慌。
“那是哥斯拉——不,是耶梦加得!世界末日要来了,恶魔,恶魔走出了地狱,世界要毁灭了!!!”
临时变成抢救点的登山大本营,由于地势问题,在雪崩地震下得以保存。但营地里满是惊恐喊声和哭泣痛呼,一片混乱。
目击身长入云的魔兽的人,大多数陷入了惊恐崩溃。巨大的、超过人类认知的生物出现,足以瞬间击垮在和平时代人们心防。
附近的管理局行动组赶到已经有些晚了,并没有目击到魔兽存在。知道有华人在,干脆和搜救队一起,带着蒲公英陪同上山。
毕竟在外国行动,不适合表露身份,但魔兽出现过的位置还是需要去查看的。
乔母和乔燕宁曾站立过的雪谷边缘,陡峭寒冰怪石被雪淹没,已经看不出她们走过的登山镐印记。
这里海拔不高,只是在离开大本营之后往前走了些,改换路线了。但冷得厉害,寒风嗖嗖的。
刚往雪谷附近走,行动组还没感觉不舒服,就发现带来的蒲公英叶子开始卷边。
行动组几人精神一振。“前面就是了!”
知道要上昆仑峰,他们特意带出来的是在寒冷环境里改良过的蒲公英。
蒲公英小花盆里的灵气肥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表面还剩一层冰壳,都是被冻的。
靠蒲公英扛住附近的魔气影响,行动组尽量挖掘拍摄现场。但越往前走,越头晕目眩。
很快,小组挖掘出了一块似曾相识的青黑色半腐烂污泥。
那是冰雪下曾存在过植物的痕迹。三月了,高耸的昆仑峰上春日到来,南麓也要开始化雪了。
也许是雪莲,也许是热烈的格桑花……
队长拍到下面的暗红色印记,行动组里已经有人扛不住魔气、高寒高海拔造成的双重痛苦,不得不先撤走。
队长尽量拍全了印记和附近的凿开痕迹,取样后,咬咬牙,“撤!”
蒲公英开的小黄花,迅速凋谢,长出雪绒球一样的种子团。寒风一吹,种子落下,在一行人撤离路上,洒下一朵朵小伞种子。
“注意,有没被腐蚀的部分,把剩下的灵气肥料倒在这里!”队长当机立断,蒲公英会圈住魔气存在的范围,之后可以换其他人来守。
有的种子瞬间被枯萎消失,有的种子落在雪上,泥上,艰难地发出幼芽。
灵气肥料浇上去,两株刚诞生的小蒲公英,长出一片新叶,抵抗着魔气扩散。
侦查结果很快送到管理局,也送到了叶祝余手上。
叶祝余和管理局的专家得出了一样的结论,“这不是朱砂……是血。一遍遍涂抹后的血,用甲骨文写下的封印。”
大概是剧情变成世界时自动补足的,一些先民对抗魔兽故事。
“查到魔兽新出现的地方了吗?”叶祝余很关心。
傅涵山苦笑,“从昆仑峰消失后,附近的植物确实出现了一片魔气绝地,然后再次出现是恒河里,有一段被枯萎腐朽物质阻断,出现了河床干涸。根据外网的最新消息,中东沙漠也有大片植物枯萎,有人目击沙漠中出现了巨型怪物。蛇头蜥蜴身体,长翅膀,目前怀疑是山海经中记载的‘肥遗’,见之大旱。”
傅涵山这时候才感觉得到,老祖宗的描写没准是写实款。都变成魔气污染了,土壤啥都不长,可不就是大旱。
肥遗还是群居,魔兽能从魔气诞生,听起来更像了。
叶祝余皱了皱眉,“这只魔兽,似乎能控制自己的魔气是否外泄。这样追踪就更麻烦了。只能跟在后面追踪,没办法确认下一步动向吗?”
傅涵山苦笑,“官方调动了卫星,希望能够监控到。同时我们正在和其他国家开会,希望争取到全世界联合监控魔兽出现。但是可能,在危机变大之前,比较困难。”
国家层面的交锋,叶祝余能理解。
她没法追踪魔气,元婴修士的神识也不可能扫过全世界。不知道路线的情况下,元婴出窍去追踪就更不可能了。
这样一来,就只能等待了。
叶祝余看出傅涵山的压力,笑了笑,“魔兽四处肆虐,瞒不住多久了。官方如何公开消息,现在也很头疼吧?”
和魔兽危机比起来,如何公布,反而很简单。傅涵山一愣,反应过来叶祝余在安慰她。
傅涵山配合道,“是,希望大家看到修仙,不要太惊讶。”她苦中作乐地叹了口气,“这是世界性的灾难,魔兽可能知道夏国有能灭杀它的人在,没往国内跑,还维持得住。”
庙山村里还能比较放松地开玩笑,海外社交平台上,一条视频已经转疯了。
发布人是登山爱好者克里斯,有钱有闲,在蓝鸟和油管都有许多粉丝。今天突然没有说一句话,就发了个视频。
点开前,知道他近况的粉丝都以为是昆仑峰登山记录。没想到一点开,就听到一声尖叫。
“上帝啊,那是什么——!”克里斯手在发抖。
镜头前雪山高峰中有片黑色,乍看好像是一片雪化了的山脊。
镜头往上,黑色越来越多,嶙峋凸起的尖刺也格外明显,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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