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想要吃东西了吗？”
绿川光帮一之濑七月布了布菜,同时给她讲了讲这家店的招牌，“这里的寿司和生鲜都是招牌，不试试吗？”
“为什么带我来这家店呢？”
一之濑七月抬眼打量了下这家店的装修,开口问道。
“我想这家店应该更符合高岛小姐你的口味吧。”
绿川光温和的笑了笑，然后倒了一杯清酒给她。
“说说看。”
一之濑接过他递过来的清酒,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高岛小姐不是很爱惜自己的容貌吗？”
绿川光轻声反问了一句。
一之濑七月挑了挑眉，问道:“这和你带我来这家店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担心热食高岛心你不喜欢热食,所以才会自作主张带你来吃这一家的冷食。如果我选的店家不符合高岛小姐你的口味的话,还请高岛小姐原谅。”
绿川光隐晦的解释道。Ƴ੧ƃÿ
“担心热食会让人皮损坏吗,绿川？”
一之濑七月嗤笑一声，“你太小瞧我了。”
“不过……”
她看了看绿川光,继续道,“这份谨慎,我倒是很欣赏。”
一之濑七月一开始就和绿川光说过，这张人皮对她的重要性。
绿川光显然是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所以方方面面都替她考虑的相当周到。
就连一之濑七月自己都没能想到还有冷热食物这一说法，绿川光却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不得不说，当绿川光想要照顾一个人的时候，确实没有一个人会对他不满意。
还真是,无微不至啊……
不过，真的是为了她的皮囊考虑吗？
恐怕是担心皮囊损坏殃及到他自己，以及……
是为了让她少杀几个人吧。
哈，这种善良只会让绿川光在组织的路更加的难走。
坐在一之濑七月对面,被她一眨不眨盯着看了半天的绿川光过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有哪里不妥当吗,高岛小姐。”
被她这样看着,他实在是食不下咽。
一之濑七月托着下巴摇了摇头，放下手喟叹道:“我只是再一次为我自己的眼光而感到骄傲而已。”
绿川光维持着面上的礼貌微笑，对于骷髅小姐不知道为什么突发的感想不做任何评价。
“到目前为止，你是最和我心意的一个。虽然灵魂的味道过于淡而无味了，但是在这些琐事方面，你还真是出奇的贴心啊。”
一之濑七月的声音带着几分赞叹。
要知道如果是同样的场景，换做琴酒，他才不会那么有耐心的给她安排好一切。
他估计会一脸不耐烦的直接打钱过来？
一之濑七月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了笑。
一之濑七月莫名的笑声引得绿川光有些不安，但他只是垂眸安静的吃了口寿司，什么都没有说。
“不问问我为什么笑吗？”
一之濑七月嘴角的笑意减少了一些，她的口吻不复刚刚的轻柔，反而瞬间翻脸无情带上了几分冷淡，“你一点都不关心我，绿川。”
她现在看上去，一定很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大小姐。
一之濑七月无聊的戳了戳盘子里的寿司。
她承认自己是在故意折腾绿川光。
骷髅小姐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一刻都不能缺少乐趣，否则她的心里就会不由自主的诞生出一种攻击欲，让她忍不住想要出手引起恐慌。
让别人的惊惧，成为带给她快乐的养料。
这么想着，一之濑七月越加烦躁。
卡牌影响太高了，一旦所处的地方变得安静平和起来，她的脾气就会变得越加差。
越是宁静的地方，她就越想摧毁。
让一片净土，成为罪恶的温床，这个念头让骷髅小姐简直迫不及待的兴奋了起来。
一之濑七月面上不显，心里却颇是费力的压住了这种邪恶的计划。
下一次的卡牌，她恐怕要申请一下抽的时候，尽量在守序善良或者中立阵营里抽取。
一个邪恶混乱的骷髅小姐就已经像脱缰野马一样根本栓不住了，下次再来一个，她就可以常驻病院了。
对于骷髅小姐的刁难，绿川光也没什么特殊反应，反正这几天对于她的阴晴不定，绿川光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所以，他只是从善如流的说道:“骷髅小姐想要告诉我的话，那么即使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骷髅小姐不想告诉我的话，那么就算我问了，只不过是破坏了你的情绪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蓝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温柔又包容:“我对此并没有什么过盛的求知欲，所以一切都只是以骷髅小姐你为先而已。”
没有什么过盛的求知欲？
胡说八道……
一之濑七月那双和绿川光同色的眼眸也一样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可其中折射出来给人的感觉却是冰冷又傲慢:“虽然知道你的话里面，没几个字是能相信的……”
绿川光的心跳不可避免的，因为她的话而紧张的加快了一些。
“但，无所谓，绿川……”
一之濑七月摇了摇杯子里的清酒，一边看着晃来晃去的酒水，一边若无其事的轻轻揭过了刚刚的对话，“只要你的话，能哄得我高兴就行了。至于剩下的，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在我这里，根本不重要。”
绿川光微微一笑，仿佛是在迎合着骷髅小姐的发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握成拳头的手心里因为骷髅小姐的话而变得有多潮湿。
“话说……”
一之濑七月把酒杯搁置在了桌面上，然后伸出手，随意的挑起了绿川光之前刚买的领带，将它捏在指尖绕了绕。
因为她的动作，绿川光下意识的肌肉紧绷。
但仅仅一息，他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这种无力的挣扎除了让骷髅小姐感到不愉以外，毫无作用。
对于绿川光的顺从，哪怕是表面顺从，一之濑七月仍旧感到很舒心。
不得不说，绿川光总是能精准的判断出她的情绪从而做出最能安抚骷髅小姐的选择。
一之濑七月将那条垂下来的领带放在指尖绕了几圈后，又在绿川光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其不意的一用力，把领带连着人一并狠狠的往自己的方向扯了过来。
算不上大，却也不小的力气，让绿川光的身体不住的往前倾倒。
为了保持平衡，他的手撑在了桌子的边缘，动作间不可避免的打翻了桌子上的清酒。
等到骷髅小姐不再用力拉着他的领带之后，桌子上的酒液已经染上了绿川光的西装以及里面的衬衣下摆。
看见他的这幅模样，一之濑七月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绿川光的神情微微错愕，显然是不明白为什么骷髅小姐忽然要怎么做。
一之濑七月直起身，凑到了他的耳边，轻轻的蹭着的他温热的面颊。
冰冷的不带一丝体温的触感，让绿川光在骷髅小姐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皱起了眉头。
不管来上多少次，他还是无法坦然接受和骷髅小姐这样堪称亲昵的动作。
而和她离得越近，绿川光心中那仿佛是被猛兽盯上的不安感就越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骷髅小姐恐怕是比最棘手的猛兽还要难对付的多。
“待会儿出去的时候，换上那身新买的衣服吧。这件衣服看上去，似乎是不能穿了呢。”
一之濑七月说完，还留恋不舍的碰了碰绿川光的耳朵。
越是冰冷的骷髅，越是热衷于追逐具有热度的东西。
可惜过热的东西，又会损坏骷髅披上的美丽皮囊。
只有人的体温……
人的体温是最合适的温度。
“村上警官，你这家伙今天转性了啊，居然舍得请我们吃东西。这里的东西可不便宜，而且我们这么多人在诶！”
这家店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在没有可以放轻声音的时候，隔壁包间的谈话传入了绿川光和一之濑七月的耳中。
事实上，在第一句话传过来，发现隔壁包厢做的是警察之后，绿川光的心里就不自觉的有了几分坐立难安。
为什么，偏偏旁边是警察。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希望激起骷髅小姐对警察的兴趣。
不然以骷髅小姐的性格，这一定会对警方造成不利的影响。
“我去让他们小声一点，这里的隔音不好，他们这种音量，难免会……”
绿川光的话刚说到一半，一之濑七月的手指就抵在了他的嘴唇上，让他不得已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嘘……比起安静的吃饭，我现在更想听听他们会交流些什么？”
一之濑七月带着几分笑意，漫不经心的松开了他。
两个人再度回到了一开始面对面的位置。
但是绿川光此刻的心境却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在隔壁房间刚刚的对话和声音里，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和姓氏。
在上午的那启案件里，爆炸物处理班的人曾帮忙来维持了现场秩序。
绿川光出色的记忆力，能帮他记起当时他所注意到的每一个警官。
不会弄错的。
坐在隔壁的，就是爆炸物处理班的那些警官们。
不过看样子，萩原和松田应该并不在。
不然的话，以他们两个人的性格，不可能一言不发。
尤其是萩原，他一向是带动聚会氛围的那一个才对。
就在一之濑七月和绿川光安静下来，听着对面传出来的信息时，绿川光借着喝酒的动作，微微舒了口气，他得隐藏好自己的情绪波动。
“早上刚刚死里逃生，当然要来庆祝一下。”
“说的也是，生死一刻还真是让人后怕不已啊。”
“谁能想得到，那个炸弹是远程遥控的呢，一开始就连萩原都以为那是颗定时炸弹呢。”
“谁说不是呢？”
“不过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是无奇不有，搜查一课那里竟然调查出来，上午那位死者是炸弹犯最可能的嫌疑人诶，我当时听到都惊呆了！”
“我也是，这可真是巧了。我还以为是犯人良心发现，没想到居然是他意外猝死。这可真是老天保佑啊！”
“就是，要不是这样，我们今天还有萩原就都要死在现场了。真是死里逃生啊！”
“你说到萩原……他今天为什么没来，这种场合，他不是一向都参加的？”γᑴƅÿ
“啊，下班的时候，他和松田打了一架，然后两个人自己约着走了。”
“打架！为什么！”
“交流感情啊，男人的友谊都是打出来的。他们俩关系那么好，今天萩原又是差点生死一刻，看得出两个人的神经都有些紧绷，打一架宣泄一下情绪对两个人都好。”
“伤的重不重啊，那两个家伙可是爆处组的门面啊！
“放心，交代过了，让他们别朝着脸打……”
一之濑七月忽然念了念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姓氏。
“我记得，之前找你问话的警察里面就有这位萩原警官吧。”
她挑了挑眉,对着绿川光问道。
涉及好友，绿川光尽可能小心的避开了所有可能会使骷髅小姐感兴趣的信息,语气平淡的回答道:“是,一个维持秩序的普通警察。”
“他长得很好看，尤其是眼睛,总让人觉得温柔又多情。”
一之濑七月回忆了一下,调笑道,“你说我把他的眼睛取下来，安在我的眼眶里怎么样。”
绿川光心里一紧,显然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如果骷髅小姐已经决定了,那么他是绝对阻止不了她的。
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去……
打消她的这个念头。
绿川光微微屏息，垂眸道:“也许初见的确会让人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仔细看过之后，我反而觉得那双眼睛太过轻佻了。恐怕，还没有骷髅小姐你现在的这双眼睛好看。”
一之濑七月眸光闪闪，看着绿川光那样真挚的神情,不由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认同道:“你说得对。”
绿川光心下稍安，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了骷髅小姐的下一句话。
“既然这样,那我就把他杀掉好了。”
她说出了极其冷血无情的话语。
绿川光心里一颤,立刻收紧了握着水杯的手,似乎没办法骷髅小姐这句恐怖的话。
“什么？”
他下意识的追问道,那双蓝色的眼眸深处隐隐透着几分极致的不安。
“为什么要做出这幅表情呢，绿川。”
一之濑七月疑惑的歪了歪脸，无知无觉的笑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不明白。”
绿川光知道他现在不应该追问下去，而应该顺着骷髅小姐的话接下去才对。
可骷髅小姐要杀的人是萩原啊……
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看着绿川光这种神情，一之濑七月也难得好心的解释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个叫做萩原的男人，差点被犯人杀死，而杀死犯人的那个人又是我。如果立一个等式，那不就代表着如果没有我，萩原就必死无疑。所以，是我让他本该死去的生命继续留在了这个世界上。那么，这条因为我才能继续留下来的生命，我想随时拿走，也是可以的吧。我不做亏本的生意。”
绿川光动了动嘴唇，他想说些什么来泯灭骷髅小姐对萩原的兴趣。
不，那甚至不能说是兴趣。
骷髅小姐现在，根本就只是觉得萩原的生命是她的所有物。
她杀那个男人是付出，所以她现在要向萩原索取回报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
绿川光前一秒还沉浸在好友死里逃生的欣喜之中，下一秒却又要面临好友再度遭受死亡危机的忧虑。
到底有什么办法……
有什么办法可以帮萩原避开骷髅小姐啊！
“可你喜欢的不是邪恶的灵魂吗？就好像，琴酒那样的。那个警察的灵魂，味道恐怕比我还糟糕吧。”
绿川光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他必须在一堆乱麻里面找出头绪。
“我只是想杀他，又不是想吃他。”
一之濑七月打了个哈欠，
无聊道，“不然，我总觉得他也太占便宜了。真是不爽啊。”
绿川光勉强的扯出来一个笑容，抿唇道:“可是如果专门去找这个警察的麻烦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又要做很多没有回报的前期功夫。这似乎是在浪费骷髅小姐，你的时间。更别说，万一因此惹来了警察的追踪，那么在现代社会中可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他的话让成功的让一之濑七月皱了皱眉头:“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那就看缘分吧，如果遇不上那就算了，如果遇上了，那就只能算那家伙自己倒霉了。”
一之濑七月轻笑道。
绿川光放轻了呼吸，头上渗出了一些不明显的汗，只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在悬崖边走了一遭现在终于又踏上平地了一般。
“这位萩原警官是你的旧相识吧。”
一之濑七月忽然开口，刻意拖长了语气。
绿川光呼吸一滞，但很快又意识到对方只是在试探自己，她手里不会有证据，一定是刚刚的话让骷髅小姐起了几分怀疑。
“我只是在为你考虑，毕竟我现在受你控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我，更希望你平安无事的人了。”
绿川光温柔又诚恳的看着她，没有多少人能对这样的眼神无动于衷。
除了，骷髅小姐。
一之濑七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也许是吧。”
她似是而非的随口说道。
“我以为东京的夜晚会很繁华。”
吃完饭，一之濑七月慢慢的走在街道上。
夜风一股股的吹来，打乱了她精心梳理过的长卷发。
“现在已经很晚了，一些店铺关门了也是正常的。只有在举行盛大节日的时候，才会出现彻夜狂欢的景象。”
绿川光走在她的旁边，温声和她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边又为什么这么热闹？”
一之濑扬手指了指，开口道，“完全和这里形成了鲜明对比呢。”
看着一之濑七月所指的地方，绿川光不禁陷入了一阵的沉默。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骷髅小姐解释。
虽然表面上都是被许可经营的店铺，但是那个地区实际上是有名的午夜场所聚集地，会所酒吧牛郎店还有各种灰色地带的产业链也会出没在那里，其背后的势力更是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里面还有不少产业疑似是组织名下的。
“去看看吧。”
见他久久不答，一之濑七月抬起步子就往那边走。
绿川光倒是有心阻止，他倒不是担心骷髅小姐在里面出什么事情。
毕竟说穿了，哪怕是把骷髅小姐和里面的人放在一起厮杀，最后的赢家也只会是骷髅小姐，而没有第二个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