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疑舟没接她的话,自顾自低眸整理好钻石袖扣,起身,从一旁的衣帽架上取下西服外套,随手往臂上一搭,转身走向门口。
殷酥酥见状,慌慌张张追上去,横着双臂拦在他面前,焦灼道:“你这是要去哪儿?你该不会想直接去找秦媛吧?”
费疑舟面容淡漠,不语。
殷酥酥把他的沉默理解为了默认,皱眉正色道:“费先生,我和秦媛的恩怨纠葛,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如果我争气能出头,该找她算的账我一分也不会落,如果我一辈子是个你砸了资源也强捧不红的艺人,那糊是我的命,我挨打立正。”
费疑舟还是不说话。
殷酥酥更焦灼了,不禁抬高音量:“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不能出面去找秦媛。”
如果这位太子爷怒发冲冠直接去找秦媛,那就意味着他和她的关系要大白于天下,到时候各种闲言碎语传回兰夏传回她父母耳朵里,让她怎么解释?怎么说得清?
跟爸妈坦白,她和费疑舟是假结婚?
一个是为了应付长辈,一个是为了拿到好资源?
天哪,她光是想象就觉得可怕。
短短几秒钟,殷酥酥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就在她急得团团转时,面前的太子爷瞧着她,轻描淡写地开了金口。
“我接受的教育里从来没有忍气吞声这一项。”费疑舟说,“不过,一个影后,应该还不需要我亲自出面。”
“你不是去找秦媛。”殷酥酥意识到自己虚惊一场,稍松了口气,很快又觉得自己当真傻得可笑。
确实。
他是什么人物,就算要动秦媛也必定是吩咐他人代劳,怎么可能干出直接冲到秦媛跟前去对质算账的掉价行径。怒发冲冠为红颜?是她高看了自己,脑补太多。
殷酥酥不解地问:“那你一声不响忽然站起来,这是要去哪儿?”
费疑舟回答她:“旗袍馆。”
“……”
“三个钟头前,旗袍馆致电何生,说给你定制的旗袍已经完工,让我带你去试穿。”费疑舟明显不想再和她聊不相干的人,也不想再继续那些扫兴的话题,又恢复成往日那副松弛矜贵的模样。
他懒懒漫漫地瞧她,一手随意地插进裤兜,一手绅士地比了个“请”:“女士优先。走吧,这位想象力过于丰富的小姐。”
金主大佬放了话,殷酥酥当然不可能拒绝。
纵是心头疑虑万千,她也只能暂且搁置,点点头,心惊胆战地跟着去了。
知道费家大公子要带女伴莅临,旗袍馆早已于一个小时前便进入闭店状态,恭候贵客大驾。
等殷酥酥和费疑舟走进店门,旗袍大师罗启山便笑盈盈迎上前,将一座旗袍陈列架展示在两人眼前。
罗启山说:“殷小姐,这就是您上次来定制的旗袍。”
旗袍本就修身,通体依据殷酥酥的尺寸量身定制,光是陈列在架子都自带生命力,显得风情万种。
殷酥酥有点惊讶 ,问道:“这么快就做好了呀?”
“您和费先生可是贵客中的贵客,为了不让您二位等太久,罗老师可是熬着夜,加班加点在缝制。”年轻的女助理笑着接话,“殷小姐,快去试试吧。”
殷酥酥点头,接过旗袍又想起什么,说:“对了,费先生的领带……”
“也做好了。”罗启山从陈列架的左侧取出一个精美红木长盒,打开来,呈递到殷酥酥眼前。
殷酥酥面露笑意,说了声“大师辛苦”后便独自进了内室的更衣间。
换上旗袍。
后背的拉链开口略低,殷酥酥两手往后努力地伸,半天够不到,只得出声朝门外的女助理求助:“你好,背后的拉链我拉不到,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拉一下?”
话音落地,背后无人应声。
倒是门锁咔哒一阵轻响,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殷酥酥背对着更衣室的门,看不见来的是何许人物,只径自略带歉意地继续说:“麻烦你了。”
背后的人还是不说话。
须臾,她感觉到了两只手。
一只轻柔扶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捏住了位于腰线位置的拉练锁头,缓慢上提。
“……”殷酥酥微愣。
扶在她后腰位置的手,宽大有力,掌心灼人,怎么不像是女孩子?
随着拉练被拉拢,布料收束,殷酥酥完美的腰臀比曲线被勾勒出来,展露得淋漓尽致。腰身纤细,臀线浑圆,呈一个饱满又诱.人的蜜桃状。
与此同时,她听见背后的呼吸声明显变得微浊而沉……
殷酥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唰的转过身,晶亮的眸惊慌失措地抬高,正好撞入男人那双幽暗得深不见底的眸。
“费先生?”殷酥酥吓得声音都快跑调,“怎么是你?”
费疑舟冷静地说:“我在外面试领带,听见你叫人帮忙,就进来了。”
殷酥酥脸骤然涨得通红,气得质问:“助理小姐呢?”
费疑舟非常冷静地说:“不知道。”
殷酥酥:“……”
他刚才给她提拉链,那她的后背不是全被他看光了?
这个……流氓。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殷酥酥恼得都忘记了维持淑女形象,抬起手,用力揪了把他的领带泄愤:“就算那位助理小姐不在,你也可以帮我找个女生过来吧?”
费疑舟更加冷静地说:“你马上就是我的老婆,我给你拉个拉链有什么问题?”
“……”气得想死,但是说不过。
半分钟后,殷酥酥红着脸整理好旗袍,从更衣室离开。一回头,瞧见某个一本正经耍流氓的太子爷也跟着出来了。
殷酥酥目光不自觉跟着这男人移动。
看见他在她几步远外站定,双手并用,开始系西服外套的扣子,自下而上,不紧不慢,清冷英俊的面容无波无澜,喉结连同下颌的线条清晰而利落。
仅仅只是系着扣子,仅仅只是站在那儿,就是一幅景色。
殷酥酥瞧得出神,视线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逐渐上移,这才注意到,那条与她身上旗袍同源的新领带,稍稍有些歪斜。
应该是被她刚才给揪歪的。
“……”耳根猛地窜起一股热浪,脸蛋也跟着火烧火燎,殷酥酥想到什么,干咳一声别过眼,好意出声提醒:“你的领带有点歪了。”
费疑舟闻声,动作稍滞半秒,随之淡声道:“我看不见。”
殷酥酥食指蜷起来,悄悄挠了下自己的手掌心。
费疑舟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又道:“有劳。”
帮他整理一下领带,不过举手之劳。
殷酥酥倒也乐意帮忙,抿抿唇做了个深呼吸,起身走到费疑舟跟前。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空气里浮动的冷冽暗香再次转浓。
心跳如雷,打鼓似的敲击耳膜,她下意识屏息,抬起的双手微不可察地发着颤,终于捏住男人的领带。
冷感的冰丝质地,色泽暗沉厚重,亲吻住她细嫩的指尖。
男人清冽的呼吸吹过来,分不清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拨撩过她额前的碎发。
短暂的几秒钟,漫长得像过了几个世纪。
将歪斜的领带重新挪正后,殷酥酥稍微放松了些,动身准备退开。可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长臂从背后环过,竟直接搂住她的细腰,堵住了她的去路。
“……”殷酥酥生生一惊,蓦地抬高眼帘。
“还是这么怕我?”费疑舟浅茶色的眼瞳眸色已深,直勾勾凝视着她,语气柔而轻。
殷酥酥“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没答话,双手条件反射地往后拽住他的手,想要挣脱开。
“不准躲。”费疑舟手臂力道加重,低声说出三个字。
殷酥酥霎时僵住。
“为了让你尽快习惯我,从今天开始,我们每天都要进行一定程度的肢体接触。”费疑舟说着话,右手圈住她,左手慢条斯理描摹出她旗袍包裹下的小巧腰窝,“由易入难,就先从最基本的抚触开始,你意下如何?”
殷酥酥:“……”
被费疑舟扣在怀里, 殷酥酥双眸瞪圆,呼吸完全乱了。
旗袍馆的更衣区域,灯火明亮, 与候客区仅仅数米距离, 中间甚至连门都没有一扇,传来的交谈声真切而分明。
外面不仅有何助理跟阿生,还有数名旗袍馆的工作人员。
殷酥酥哪里能想到,他会在这里直接对她上手。
“外面全是人。”殷酥酥两颊熟透,担心有人进来, 红着脸瞠目提醒,“你不要这样。”
她腰窝很敏.感,被男人的手掌一摁一压,一把火便隔着旗袍点燃她全部神经。
费疑舟双手不松, 俯身低头贴近她耳畔, 道:“知道外面全是人, 就别出声。”
清冽呼吸丝丝缕缕喷在颈窝, 殷酥酥觉得痒, 边歪着脑袋躲避, 边窘迫地压低嗓音说道:“费先生, 请你自重。”
“一个男人, 和自己的‘未婚妻’拥抱也叫不自重?”费疑舟轻嗤,“殷小姐, 请你专业。”
殷酥酥脸红得快要失去知觉,被他一句“专业”噎得半晌无言,好几秒才支吾道:“可是这里又没有你爷爷, 我们做样子给谁看。”
费疑舟双臂更收紧几分,淡淡地说:“演员拍戏之前都要提前对戏走位, 人后练得不勤,人前怎么演得像。我爷爷和我父母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殷酥酥这次是真的无奈了,只能僵着身子乖乖和他“练习拥抱”。
几秒后。
头顶上方忽又冷不防抛下一句话:“手环住我的腰。”
殷酥酥有点迷茫,不太理解地抬起眼帘:“嗯?”
费疑舟眼睫垂得低低的,眸色很深,语气却格外平和:“拥抱这个动作是相互的。我抱你,你也要抱我。”
闻言,殷酥酥眸光轻跳,心口也猛地一阵紧。
很近的距离,费疑舟注视着她,轻声:“很难?”
“不,不是很难。”殷酥酥结巴了下,嗫嚅回答:“只是我们对彼此并不熟悉,突然间要这么亲密,让我有点不自在。”
费疑舟扬眉:“你可以把我当做和你对戏的同事。”
殷酥酥咬了咬唇瓣。
心想,这和拍戏才不一样。拍戏时一大堆人站旁边,摄像的收音的打光的补妆的,她大脑清楚地知道这是工作,再腻歪的戏份,也能分分钟进入状态圆满完成。
哪像现在。
她被他霸道地囚禁在这方二人世界,彼此肢体贴合得严丝密缝,跟月下黄昏后的偷情有多少区别?
一通神游天外之后,殷酥酥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双手抬高,缓慢地、轻轻地,鼓起莫大勇气地,环住了费疑舟的腰。
圈子里的艺人们为了上镜好看,无论男女,大多瘦得皮包骨头,殷酥酥拍戏上综艺也合作过许多男演员,抱过许多楚宫腰,都是既秀气又纤薄。
费疑舟完全不同。
太子爷的腰窄而不细,隔着衬衣面料,能清晰感觉到肌理的劲瘦,紧实,坚韧,有力,仿佛蕴蓄着饱满的爆发力。
别说,还真挺好摸。
殷酥酥脑子里胡七八糟地思索着,双手一上一下放在男人的后腰位置,觉得他这把窄腰手感颇好,鬼使神差便忍不住暗搓搓地摸了把。
那头,费疑舟闭着眼,棱角分明的下颌枕在她头顶,本就在极力克制,忽然感觉到两只软软的小手,挠痒似的搔过他腰侧,一下,又一下。
搔第三下时,费疑舟呼吸一重,终于难以忍耐。
他抬掌在她脑袋上轻拍,语带警告,嗓音沉得危险:“再摸,可就不只是‘练拥抱’了。”
这个威胁很有效,年轻姑娘吓住,瞬间老实了,两只手安分地环在他腰上,不敢再乱动半分。
于是,两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旗袍华雅,安静地相拥。人衬景景衬人,画面温馨得难以形容。
罗启山的助理徒弟走进更衣区时,恰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女助理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敢出声打扰,预备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几步远外,殷酥酥余光已经看见这颗救命稻草,当即出声唤道:“助理小姐!”
女助理步子骤停,有些尴尬地转回身,微笑:“抱歉打扰二位了。”
有第三人在场,殷酥酥终于如愿从太子爷的怀抱中脱身。
她在心里悄悄呼出一口气,踩着高跟鞋款款走到女助理跟前,找了个借口道:“这衣服腰身挺合适的,就是领子好像紧了点,麻烦你们帮我看看?”
殷酥酥边说话,边拉着助理小姑娘走出了更衣区。
助理姑娘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心中不禁生出感叹:难怪都说是女明星撑起内娱整片天。
也太耐看了。
即使不瞧这张昳丽娇艳的脸,单单瞅这身段,曲线,皮肤,都活脱从《花样年华》里走出来的民国美人。
助理姑娘挪不开眼,好几秒才回过神,转头对罗启山道:“师傅,殷小姐说她领口稍微有些紧。”
“是么。”罗启山惊讶地嘀咕,上前察看。
殷酥酥硬着头皮一动不动。
须臾,罗启山笑了下,道:“颈围尺寸应该是合适的。不过,殷小姐如果觉得穿着不舒服,我也可以再改改。”
“不用了。”殷酥酥干笑着摆手,“刚才可能刚穿上,不大习惯,现在已经不觉得紧了。”
罗启山微笑:“好的。”
几人说着话,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更衣区传出来。
殷酥酥回过头。
费疑舟一只手很随意地插在裤袋里,移步而出,不紧不慢,一如既往的闲适而松弛。
她眼神微微一闪。
刚才瞧得不甚仔细,这会儿定睛细看,才发现为了搭配新领带,这男人身上的西服已经换了一件,不再是用晚餐时穿的那套,而是另一套藏蓝色的纯手工竖条纹西装。
印象中,他的西服大多都是偏庄重风格,以低调深沉的素色居多。
而令殷酥酥惊讶的是,摩登复古的条纹款穿在他身上,居然也没有显现出丝毫的违和感。反而让他多了几分不羁的张扬感与少年气……
很突兀的,殷酥酥被自己的联想给逗笑,弯起眉眼抿抿嘴,移开了落在费疑舟身上的视线。
少年气。
她竟然会将“少年”二字和这位长公子联系在一起,是不是也太离谱了。
不远处,费疑舟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殷酥酥。她本就美丽,此时旗袍加身,平添了韵味和艳色,嬛嬛一袅,婀娜多姿,舒眉展颜那么一笑,风情万种得像个妖精。
他不知她在笑什么,但她的笑容让他舒心。
这时,罗启山上前几步,面朝费疑舟恭敬地笑道:“费先生,殷小姐的这套旗袍,您看如何?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做修改,您尽请吩咐。”
费疑舟走到殷酥酥身旁,端详她一番,而后轻问:“觉得这件旗袍怎么样?”
殷酥酥愣了下,随之朝他点头,十分敬业地乖巧回答:“嗯,非常好看。”
“觉得好就好。”费疑舟弯了弯唇,朝旁边的何建勤看去一眼。
何助理顿悟,对罗启山微微一笑,客气道:“罗老师辛苦了,稍后我会将尾款打到您的公司账户。”
“难为费先生能瞧得上我,能给殷小姐做一套旗袍,是我的荣幸,谈什么辛苦。”罗启山嘴上说着客套话,忽的顿了下,又想起什么,问费疑舟道:“对了费先生,您的领带还满意么?”
费疑舟莞尔,自然而然牵起殷酥酥垂在身侧的手,置于掌中把玩。
小巧粉白的掌心,五指纤纤,被他修长宽大的掌心一裹,跟个娃娃似的。
殷酥酥脸不争气地浮起红霞,碍于这么多双眼睛瞧着,没把手往回抽,只眼观鼻鼻观心,由这男人临场给自己加戏。
旋即便听见他开口,温淡里夹杂一丝几不可察的宠溺,说:“殷小姐亲自给我选的花色料子,当然没得挑。我哪能不满意。”
离开前,殷酥酥表示要将身上的旗袍换下。
女助理见她平易温婉,笑吟吟地开玩笑:“您穿这件旗袍这么好看,走出去就是咱们店的活招牌,就穿着走吧。”
殷酥酥婉拒了这个提议,进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长裤马丁靴
罗启山是大师中的大师,经他剪裁缝制的旗袍,不单是衣物,更是艺术价值极高的工艺品。费疑舟为她定制这身旗袍,目的是要她穿着去见费豫真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