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怪物的少女(月下喵)

最后那个词，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维尔拉干笑：“我记得，我说的好像是‘我会保护你’？”
不会说谎什么的，是他擅自加上去的吧。
成年人，哪有不顺口撒两句小谎的呢？
“你说过。”
“并没有……算了，你说是就是吧，不过之前的可不算。”维尔拉头疼道，“得从今天开始！”
伊凡的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稍纵即逝。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说：“对了，我早上听说，聚会那天好像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句话听着是疑问句，其实是反问句吧？
维尔拉这下可以肯定，他已经全知道了，只好无奈坦诚：“是有个前辈跟我告白，我没有拒绝。那天在聚会现场有很多人，如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会让对方很难堪的。”
伊凡不屑地说：“那又怎么样？既然选择了在那种场合告白，就要做好丢脸的准备啊。”
一副“都是那家伙活该”的态度。
维尔拉既好笑，又头疼地说：“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了！不光要考虑对方，还得考虑我自己。那个人还是我的上级，我不给他面子，他要是因爱生恨，在公司给我使绊子怎么办？”
像是已经想到了那个场面，金发少年瞬间感同身受，目露杀气地狠狠地说道：“那杀掉不就好了！”
他有那个能力，维尔拉毫不怀疑。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一只手覆盖在他攥紧的拳头上，温声说：“这不是说杀了就完事的，我总不能把公司上级都杀光吧？只要不否认，暂时迎合别人的看法就能省去很多麻烦，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啊，当然，我只是先应付一下，之后会私下找那位前辈拒绝的。”
即便面对他毫无立场的刁难，她也耐心去解释了。
只是听到这番话的伊凡却如遭雷击。
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一开始觉得维尔拉喜欢他，就是因为在前同事面前她没有否认两人的关系。
他那时很单纯地想，没有否认，可能就是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了。
可是，听她现在的意思，那或许也只是暂时的“应付”，是她为了省去麻烦的圆滑做法罢了。
那么……这段时间以来自作多情的自己，又算是什么？
伊凡突然就没了和她耍脾气的心思，他草草回应了几句，就说自己累了，要回房休息。
维尔拉看着他突然蔫儿下去的背影，有些担心地蹙起了眉。
画中人陷入了深切的自我怀疑之中。
回到房间之后，伊凡拿出手机，上网搜索“喜欢一个人的表现”，结果和上次大同小异。
他不甘心，又去最近关注的情感论坛上发帖求助。
#她是真的喜欢我，还是我误会了#
伊凡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编辑后发在了一楼。
这个论坛的用户很多，帖子一发出去，很快就有人回复了。
2L：[看楼主的用词，还有对那位女性的描述，她应该是比你大而且已经工作了的御姐吧？那她可能就是把你当弟弟，关心一下很正常啊。
就算是再成熟稳重的女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是会耍脾气爱撒娇的，怎么可能吵架之后还主动哄对方，这明显是你想太多了，她只是把你当成需要照顾的孩子而已。
至于那些亲密举动，谁对自家小孩会有界限感啊对不对？（狗头叼花.jpg）]
3L：[对啊对啊，而且和前同事遇到那次，一听就是社交辞令，只有楼主这种傻子才当真了。]
4L：[楼上说得都对！有些男人啊，就是喜欢自作多情……]
5L：[世界三大错觉之一——她喜欢我（狗头.jpg）]
伊凡看到这些网友抖机灵的回复，额角鼓起十字，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但他还是忍了下来，继续往下翻。
下面也是清一色说他误会了，偶尔提出不同意见的还会被群起而攻之。
“怎么可能！难道真的是我……”他还是不肯承认，恶狠狠地盯着手机屏幕。
忽然——
手机显示有一条新回复。
伊凡连忙打开看。
43L：[谁说女人一定要撒娇的？如果楼主是帅哥的话，那位姐姐喜欢他还想宠他也是很正常的啊，楼上对我们女性也太刻板印象了！]
伊凡瞬间眼睛一亮。
对啊，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这个回复说的才是最正确的！
下一秒，又是一条新回复。
44L：[也不一定吧，我也是女的，对我来说脾气很差的话长得再帅也没用，楼主三番两次和那位小姐姐较劲，还要她来哄，一猜就知道性格差劲！]
这只路人送的手机被用力摔在了地上，屏幕直接粉碎，眼看着不能再使用了。
不过伊凡并不感到心疼。
他只觉得气得肝疼。
那些家伙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才不是自作多情！只不过不小心误会了而已，她喜欢不喜欢他也无所谓，他又没什么损失，他……
伊凡想不下去了。
因为他自己也没办法欺骗自己。既然觉得不喜欢也无所谓，此刻为什么这么愤怒，又这么难过？
“既然不是喜欢的话……”他把自己裹得像一只刺猬球，在黑暗中低声自语，“之前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害得他差点以为……
金发少年眼角泛红，目光茫然，声音中藏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
这之后的几天，伊凡的状态变得很奇怪。
即便他努力故作无事，维尔拉还是看出他心情不好，而且极其的反复无常，有的时候蔫儿了吧唧的像一株枯萎的小白菜，有时候又像刺猬一样竖起了浑身的刺，一挨上去就扎手。
她不敢在这时候去招惹他，只能躲得远远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做他反而更不开心了。
维尔拉虽然担心，却也无计可施，同时还隐隐有些不忿——凭什么每次都要她哄他啊？
直到某天，爱丽给她发来了一条截图消息。
Ellie：[快看！这就是我们那天在公司楼下看到的帅哥！]
Ellie：[图片.jpg]
维尔拉点开图片，发现这是一个陌生人的朋友圈截图，文案是这样的——
[路遇给女朋友送便当的冰山帅哥，好温馨哦！]
下方则是一张地铁上的偷拍图，图片上的少年即便戴着口罩，依旧能感觉到气质非凡，光看身材和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就能知道肯定是个大帅哥。
少年坐在座位上，旁边放着一只盒子，乍一看像是便当盒，但维尔拉一看就知道，那是前几天他们俩去超市买的半成品曲奇包装。
维尔拉看着那张图片，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算了，她可是个成熟稳重的人类，和一幅幼稚的画计较什么。
维尔拉又去了趟超市，买了巧克力口味的半成品曲奇，照着说明书上的简单操作把饼干烤好，然后端着托盘敲开了伊凡的门。
她笑眯眯地说：“来尝尝我烤的小饼干。”
少年盯了她半晌，别扭地转过头去，手指却轻轻捏起了一块棕色曲奇。
“唔……还不错。”他含糊地说。
维尔拉放下托盘，就像安慰心爱的宠物猫一般，摸了摸少年的淡金色发丝，柔声说：“好啦，乖，不生气了！我来哄你了还不行吗？”
伊凡看着她，情不自禁地脸颊泛红，原本黯淡的双眸也渐渐亮了起来，璀璨得如同午夜里的星子。
尽管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可她还是来哄他了。
他才不相信网上那些人说的话。
她待他这样好，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Ellie：[怎么样，你们和好了吗？]
Ellie：[你要是不说，我还真猜不到那个帅哥是来找你的。放心吧，以后我要是再见到他一定会通知你的。]
Ellie：[聚会的事好好解释就行了吧？那本来就是个误会啊，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作证！]
Viola：[没事，已经和好了。]
Ellie：[那就好！你快到公司了吗？]
Viola：[嗯。]
维尔拉今天上班很早，爱丽来得更早。
她才刚把包放下，爱丽便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吗？失踪案有线索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可千万别往外说哦。”
维尔拉有些好笑地点点头，“知道了，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爱丽于是说：“我听他们说，那些失踪的人没找到，但是在一栋废弃工厂里找到了许多奇怪的肖像画，里面的人物长相和失踪者一模一样，但表情非常的扭曲可怕，好像有人建议要跟之前的盗贼死亡案合并呢。”
维尔拉的动作顿了一下，问道：“要并案调查？确定了吗？”
爱丽摇摇头，“还没呢，不过应该快了吧！”
维尔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回去之后，维尔拉问伊凡：“你最近有出去过吗？”
他答道：“没有，怎么了？”
维尔拉于是把画像的事简单说了下，伊凡一听，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立马拉了下来。
“你是在怀疑我吗？！”
他都为了她好几次忍住不杀人了，她居然还怀疑他！
“不是。”维尔拉解释道，“我是担心你，他们一旦把这两件案子并在一起，会不会追查到你身上？”
伊凡这才平静下来，说：“不是我做的。至于之前那件事，我已经抹除了所有的痕迹，没人能通过那些画像找到我。”
维尔拉：“那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些失踪人也变成了……像你这样的存在？”
伊凡蹙眉：“我要看看那些画像才知道。”
维尔拉闻言立刻拿起手机，翻找之前保存的截图。
那是一位目击者拍下并上传到网上的现场照片，虽然没多久就被管理员删掉了，但爱丽还是手速很快地保存了一份，并悄悄发给了维尔拉。
“就是这个。”
伊凡凑过头去看。
只见图片中央是一幅色调灰暗的肖像画，主人公是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只露出上半身，满脸都是狰狞恐惧的表情，两只手紧贴在画框边缘，动作像是在用力拍打着画布，想从里面逃出来。
只一眼，伊凡便下了结论：“这不是画，而是被摄入画中的人类。”
维尔拉一惊，连忙追问：“人类怎么会进入画里？那他们还能逃出来吗？”
伊凡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逃不出去的，他们连灵魂也进了画里，就只能永远留在画中世界了。”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黑暗，荒凉，死寂，除了画布中呈现出的一小块景色之外，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阳光，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如果人类进入到那个世界里，恐怕没几天就会疯掉的吧。
维尔拉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既然连画中人都这样说，看来那些失踪者确实是没救了。
她瞥了身旁的金发少年几眼，趁机试探道：“你究竟是怎么从画里出来的，可以告诉我吗？我是真的很好奇。”
她想着两人的关系变亲近了，说不定他会愿意告诉她，不过不说也没关系，就是白费了点唾沫而已，也不耽误什么。
“可以。”
“真的吗？”维尔拉不敢置信。
“……但我凭什么要把这个秘密白白告诉你？”
好吧，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维尔拉耐心地说：“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我考虑考虑。”
伊凡低下头，装作认真思考了很久，才若无其事地说出了那个早就想好的答案：“我不希望这所房子里出现陌生人，所以……之前那个组织聚会的前辈，你和他说清楚了吗？”
“啊……还没呢。”维尔拉笑容讪讪，不是她不想尽快解决，实在是要拒绝人也太尴尬了，她至今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伊凡冷哼了一声，说：“那现在就结束它吧！”
维尔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手机走向卫生间。
也罢……速战速决是个好办法，这件事也不能再拖了。
伊凡表面漠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维尔拉一关上门，他就飞快地跑了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我是维尔拉。”
“啊不是，我不是想去看电影……咳，其实我是想说，我考虑好了，我觉得我们两个不太合适……”
“不是您的问题，其实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您非常优秀，将来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伊凡的心怦然跳了一下，可是随后他就想起，这可能只是她用来拒绝那位前辈的借口罢了。
她自己也说过，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说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
那现在她有没有在说谎呢？
伊凡完全无法辨别，他因此患得患失，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失落，心情就像海盗船一样来回摇摆，在自怜自哀的同时，也恼恨她为什么总说这些惹人误会的话。
几分钟后，维尔拉回来了，她看到伊凡就像之前那样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好像又不开心了，就连身上用来扎人的刺都软哒哒缩了回去。
维尔拉十分无奈，她很想安慰他几句，可完全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也就安慰不到点上。
她只能坐过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地和他说：“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伊凡转头，无精打采地瞥了她一眼。
“好吧，其实原因很简单，也没什么可说的。”
伊凡本身是一幅名画《窗边的美少年》，他的创作者卡特琳娜夫人是一位不出名的画家，为了生计嫁给了年迈的伯爵当继妻。
老伯爵病死后，卡特琳娜夫人继承他的全部财产，成为了一名富有的寡妇。她重新开始画画，并拥有了一位非常俊美的情人。
卡特琳娜夫人深爱着自己的情人，她想为他创作一幅最完美的肖像画，但又觉得世上存在的任何颜料都无法绘制出他的美丽。
这时候，一位埃及商人找到了她。他声称自己手里有一种奇特的石头，可以磨制成颜料，出色的画师使用这种颜料创作，就可以使画作拥有灵魂。
虽然石头的价格非常昂贵，但卡特琳娜夫人为了心爱的情人，还是出钱买下了它们。
没多久，《窗边的美少年》诞生了。
它完美地复制了画家情人的美貌，同时，那种奇特的石头还赋予了画作魔性的魅力，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挪不开眼，并坚信画中人是活着的，是拥有生命的。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从诞生的第一天起，这幅画就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它能看到一切，听到一切，却始终无法行动，直到某一天，它莫名其妙地拥有了行动力，可就连它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讲述完自己的过去之后，伊凡脸色很臭地说：“你最好别追问我那个原型是谁……否则就算是你，我也会非常生气。”
“怎么会呢？”维尔拉惊讶地说，“我干嘛要问那个不认识的人，他又不是你。”
伊凡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他轻哼道：“你知道就好！”
维尔拉失笑。
其实听完这个故事，她也总结出了一些问题。
让画拥有灵魂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那种来自埃及的奇特石头，另一个是出色的画师。
既然要求“出色”，那一定不是业余的或者是普通人吧。
她过去在这方面还是有一些人脉的，不过这么久过去，也不确定人家还记不记得她，肯不肯给她面子，而且她也不太想再在那个圈子里露面了。
她想了想，找出上次在茶水间见面时克雷尔塞给她的手机号码，按下了拨号键。
“我是维尔拉，有时间出来见一面吗？”

维尔拉和克雷尔是在郊区一家餐厅见的面。
她特意把地址约得离自己上班的地方有十万八千里远，就怕再被对方的野蛮女友撞见，那就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克雷尔显然也明白她的意图，一见面就苦笑着说：“上次的事是菲奥娜误会了，她的态度不好，我替她向你道歉。她就是那种性格，爱发脾气但不会记仇，只要和她相处久了，其实你会发现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
维尔拉心想，她可真是“不记仇”，要不是伊凡，那位大小姐早就把她的工作都搞没了。
恋爱中的男人滤镜可真是太厚了。
“没关系。”维尔拉摆了摆手，虽然她并不认可克雷尔的话，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她也不想再追究。
克雷尔松了口气，又问她：“你真的不再画画了吗？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
维尔拉笑了笑答道：“嗯，没再画了。不过我带了个学生，她很有天赋，现在也已经考上美术大学了，想必将来会取得不错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