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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温柔强大又短命的丈夫(总攻大人)


奢比尸:“……”
雪白的大树直入云霄,骨剑境内岌岌可危,外面的剑仙很快就要进来。
天山之中数不清的雪白植物被细藤唤起,又被薛宁本身影响,聚集在她周围,听从薛宁的吩咐,数以万计的灵植仙草攻向奢比尸,直指它角周的青蛇。
青蛇吐着信子不断飞出抵御,但一只蚂蚁弱小卑贱,一万只蚂蚁呢?
一千万只蚂蚁呢?
奢比尸诞生于天山,这些灵植也是。
它习惯栖息在此,数万年来怕也是作威作福,认自己是天山之王。
而现在时态扭转,蚂蚁吃大象,奢比尸被丝丝缕缕包裹缠绕,刺穿四肢。
这可是它的神魂,若是伤到,本体也会不足为惧,长圣一直悠闲世外的模样终于有了转变。
骨剑在这一刻碎裂,这代表着封灵空间也跟着消失。
秦江月剑光转瞬而入,长圣魔气回身,直接裹了奢比尸逃离。
因为还要确定薛宁的情况,秦江月没有去追他的意思,长圣也知道他顾忌什么,所以走得不疾不徐。
他甚至将自己魔气中的模样展露出来。
血肉模糊,衣衫凌乱,何止是胸膛外露,衣摆上更是污秽不堪。
作为雄性,长圣想要表达的意思秦江月瞬间就明白了。
长圣模样凄惨狼狈,能将他逼至这种地步,薛宁是如何做到的,可曾妥协,牺牲了什么,这是魔神要让秦江月产生心魔的东西。
“你来得太迟了,化剑。”长圣消失之前轻飘飘道,“我想得到的都得到了,纵有神伤,这趟不亏。”
他语焉不详地说完,魔气彻底消失,天山之境跟着崩毁,薛宁化作的雪树缓缓消失,她本人血衣狼狈地从空中坠落,被秦江月接住抱在怀中。
薛宁缓缓睁开眼睛,艰难地辨认抱着自己的人。
她抬起疲倦脱力的手,一点点触摸他的脸庞,描绘他的轮廓,然后眼泪掉下来。
“你怎么才来啊。”
她的委屈爆发。
“你都没看到那个家伙!那么大一个尸神!吓死我了!”

薛宁不自觉溢出唇瓣的话不是责问, 只是一种近乎于劫后余生的感慨。
秦江月却不得不因此责问自己。
是啊,他怎么才来?
他实在无用。
自诩天下无敌的剑仙,高高在上多年, 哪怕当年输给魔神, 也是因为魔的手段下作阴损, 迫使他自残, 不然他不会输。
可今日他无用至极。
长圣意味深长充满暗示的话语成不了他的心魔。他的确会在意薛宁牺牲了什么付出了什么,但不会因此介怀。他只会为此更加厌恶自己的无能, 后悔没能更早一些赶到。
他只会因为这些越发爱惜珍重她。
他也不觉得魔神妖言惑众的话会是真的。
“对不起。”
秦江月良久才吐出这样三个字,语气难得不稳, 眼睛都不敢去看薛宁,好像看一眼就会愧疚到杀了自己。
“让我看看。”
说是要看看,其实只是用自己的灵力替她检查身上的伤势。
还好小龟几个来得及时,薛宁除了灵力用尽, 灵脉虚弱之外,没有任何不好。
秦江月缓缓送入自己的灵力替她舒缓经脉,感觉到她身子一软依赖地倒进他怀中,想到连平日里不着调的小龟都能比他先进来, 内疚瞬间攀升到了顶峰。
视线落在雪地里的血流成河时, 那种压抑沉重的愧疚几乎淹没了他。
红和白本就是两个极端的颜色,它们放在一起对比时,哪怕是他的眼睛也有些受不了。
她流了那么多血, 秦江月久经战场,怎会不知她想要做什么。
必然是走上绝路, 不得不用这种办法召唤小龟来相助。
想到自己进来时看到的魔神和奢比尸, 秦江月身体痉挛了一下,薛宁察觉他的异常, 顾不得舒缓自身,赶紧捧住了他的脸去看他的神情。
秦江月却百般阻挠,不断躲避,柔顺的长发落下来,挡住了他大半的脸。
“你怎么了?”
薛宁有些担心地问他,这叫他更加无地自容。
她分明是最累最疼最可怜的人,现在却要这样的人不得休息,反过来关心自己。
秦江月不断摇头,紧抿唇瓣,明明想说一句自己无碍,不必为他操心,可他不能开口,一开口只会暴露他难以遏制的真实情绪。
薛宁怔了怔,从他长发滑落的间隙看到他通红的眼睛。
她瞬间知道他是怎么了。
薛宁握了握拳,搂住他的脖颈道:“我这不是好好的,没有事吗?不用担心……真的没事,一点都不疼。”
明明是安慰的话,说出来自己却先哽咽,因着这份哽咽,秦江月身子颤动更加厉害,薛宁本来觉得自己很坚强的,可看到他露出从未有用过的软弱姿态,她自己也跟着难受。
“我真的没事了……你是看到了那些血吗?其实也没那么疼,只是流了很多血……”
她有些语无伦次,秦江月的手已经落在她后脑,摸到一大片血。
血已经冷了,还有一部分干涸,薛宁因为小龟伤口愈合,但之前留下的痕迹并未消失。
看着秦江月满是血的手,薛宁后悔不跌,怎么没念个清尘诀?
“现在好了。”
她急于证明自己真的没事了,但她听到了秦江月终于挨不住地开口。
“对不起。”
他音色颤抖,不再闪躲她的视线,暴露自己全部的愧疚和无边的自责。
“为什么不是我?”他音色带着从未有过的悲怆、后悔和心疼,“这些明明该我来经历,为何不是我受这些疼,为什么不是我。”
薛宁愣住了。
他眼泪滑落,将自己不够从容稳定,不够可靠淡然的一面展示给她。
“宁宁,对不起,是我无用。”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叫你这样艰难,叫你这样疼……”
天空中雷鸣不断,这是作为神的秦江月心境动荡,要生出心魔的迹象。
他不会因为长圣的三言两语怀疑或者质疑薛宁什么,他也没有资格那么做。
他只会因为自己的没用让薛宁经历苦难而自责到心魔横生。
薛宁赶紧将净化之力送进他体内。
“胡说什么,我真没事,都过去了,真的没有流那么多血,只是雪也跟着化了,才显得有点惨烈……”
解释是那样苍白无力,好吧,她确实流了很多血,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是有点累没错,但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所有坚持都值得。”
薛宁语速慢下来,脸上是平和温柔的笑,声音里有十分自然的安抚之意。
“我做了一件大事,长圣天照神体的破绽只剩下一处没找到,我还重伤了奢比尸!”
她说着话兴奋起来,替秦江月抹掉脸颊上的泪痕,美人垂泪,真是叫她心疼无比。
“我还感悟到了神迹,这说明我真的有一日可以成神!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你不要把这些都当成磨难啊,也许这是我的机缘呢?小龟最后的三颗蛋都开出来了,虽然没有新的龟孵化出来,但我感悟到了神迹。”
也许是吧。也许这是她的机缘,不仅仅是磨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遇见时总会充满波折和危险,秦江月也遇见过很多次,也曾经十分狼狈。
但事情在别人和自己身上都没关系,在薛宁身上就不行。
她诉说的每一样成绩,背后都代表着极大的艰难和牺牲。
她是怎么做到的,秦江月不想让她再去回忆那些糟糕的事,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愧疚。
眼泪不断淌下,天山逐渐崩塌,雪落下来,几乎将他们掩埋。
小龟无声地替两人撑出一片安然的天地,薛宁眼睛跟着秦江月变红,缓缓抱住他,头枕在他肩上,不说话了。
她一沉默下来,秦江月好像眼泪流得更凶了。
但他到底是因为她的净化之力,少了生出心魔的危机。
两人依偎在一起,秦江月视线垂下,看到她血染的衣衫,见她要念诀清理,赶忙抓住她的手,替她整理一切。
他每一个动作都做得认真虔诚,眼睛始终是极红的。
帮她整理好头发,清理干净最后一处脏污的时候,秦江月喉结滑动,他想,薛宁一定不喜欢一直听这样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不该管什么转折,就该逆天而行,为她铺设坦途。
她不该经历这些苦难,她就该好好地坐在仙阁里,吃他给她做的美味佳肴,或是懒懒地躺在榻上休息。
她不该这样累,灵脉都匮乏了。
薛宁心跟着他不住的歉意一起碎了。
她再次抱住他,和他额头相抵蹭了蹭,红着眼睛道:“没事,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秦江月低头闭眼,深呼吸,劝服自己从未有过的软弱快些消失。
他还需要做更多的事,情绪过胜会给薛宁带来更大负担。
她需要休息,他得让她尽快回到安全温暖的地方休息。
“我带你走。”
秦江月抱起薛宁,想就此带她离开。
薛宁却按住了他的肩膀,看着快要崩塌的天山:“这里怎么办?”
秦江月从她眼中看出不舍。
原以为这地方她会恨之入骨,毕竟在这里她的经历哪怕他不知细节也能想象到的坏事,可她居然会不舍吗。
“你想要它留下,它就能留下。”
秦江月挽袖成剑,灵力倾斜而出,磅礴地将天山整个维系住。
魔神可以封一座天山在自己的神府,秦江月自然也做得到。
鉴于薛宁想要这座山留下,他并未将天山放在自己灵府,而是直接放在了无争仙府的旁边。
仙府弟子一直焦急等待着下一步指令,也关心着薛宁的消息。
乍然看到一座万里冰封的天山,都有些茫然。
薛宁也有些惊讶,秦江月居然直接将天山放在这里。
不过……也好。
“我去看看。”
她从秦江月怀中下来,只说去看看,并没说要看什么。
秦江月步步紧跟在她身后,一个目光都不肯从她身上转开,是真的怕死了她再出什么事。
薛宁从无边无际的雪堆里,靠着木灵的感知,找到了那根奄奄一息的细藤。
秦江月瞥见那根藤蔓眉头就皱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看。
薛宁回眸观他神色,心里已经对细藤的身份有了答案。
细藤感知到剑仙的威压,哪怕精疲力尽也开始跪地求饶,那是求生的本能。
薛宁就蹲在它旁边,看它如此,心情复杂无比。
她手落下来,替它疗伤,如同它在冰天雪地之中救下同样身处绝境的她。
“我被慕妏拉进骨剑,遇见同样被拉进来的魔神。我们都被封锁了灵力,一路从石窟打到水下,又到了地宫,最后来到天山。我执意下山寻找一线生机,发现了奢比尸的冰宫时气息将尽,是它救了我,给我温暖的地方,为我疗伤。”
薛宁细细诉说自己在骨剑之中的全部遭遇:“后来我受魔神掣制,也是它出现,替我捆住他,让我可以有机会寻魔神身上每一处破绽。我将长圣身上处处捅穿,毁他六颗心和六个破绽,只剩最后一处还未得手。若得手,应该就能真正杀死他了。”
经历时觉得无比艰难,翻过头来回忆,竟然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但秦江月听得出她每个字之中的酸涩难捱。
甚至从这只言片语中看到了当时危机重重的情况。
他又将目光落在细藤上,刻意收敛了威压,细藤发觉危机消失,终于放松了一些。
它分明是才开灵智,都分不清是与非善与恶,只是本能地想要帮助薛宁,为此不惜付出自己稚嫩的性命。
连它都帮得上忙,但他没有。
秦江月前所未有的自厌。
他后退几步,给薛宁和细藤空间,但目光半步不离她。
他看到她治好了细藤,站起身看了它很久才缓缓说:“你以后要好好修炼,一心向善,不可为恶。”
作为与木灵融为一体,感悟到神迹的修士,薛宁方才将自己身上的一息神迹留在了细藤身上。
这是她对几次救命之恩的报答。
希望他们这次都可以安然度过,未来可以成仙成神,修得大道。
哪怕不能修得所谓大道也没什么,只希望大家一直平平安安,不要再有什么波折了。
薛宁转过身来,没有和细藤道别。
再见的话不用说,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还会再见吧。
她走到秦江月身边,牵住他的手说:“我们走吧。”
秦江月望向两人交握的手,感受着自己被她握住,后知后觉地用力反握回去。
他这样无用,来得这样迟,甚至不如一根弱小的藤妖对她帮助多,可她还是愿意回到他身边。
她还是选择牵起他的手。
秦江月稳住了天山的风雪,对薛宁说:“好,我们走。”
他带她离开了这里。
细藤在风雪之中缓缓消失不见,它太弱小,一小条,离远了就会与雪色融为一体。
薛宁始终没有回头,可细藤稚嫩的灵智之中依然感受到了欣慰和欢喜。
这样已经很好。
它会一心向善,绝不作恶,求仙问道,做个好妖。

灵力回归后虽然身体温度恢复, 不会再觉得冷,但心里和神经还是在冷。
精神上的创伤和疲惫总是难以恢复,她有些嗜睡, 躺下就不愿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
秦江月不准任何人打扰她, 银心吵着要见她, 被他一个眼神看过去闭了嘴。
他特地为仙阁设计了阵法, 让仙阁内光线始终如夜,这样薛宁就不必因为光而扰了好眠。
做完这些, 他把小龟叫了出来,看着它们排排坐在仙阁门口, 交给了它们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小龟接过那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木梳。
梳子?难不成是让它们给阿宁梳头?
这可有点难了,它倒是乐意做这件事, 但它这手实在是拿不好梳子啊!
“你留在这里护她我不放心,但我有件事必须亲自去做。”
秦江月望向小龟面无表情道:“这是我的神躯半身,若有人闯入这里,或意图对薛宁不轨, 你便用此回击, 世上没人挡得住。”
……剑仙的半身,普天之下可能只有魔神能抵挡得住,还得是之前的魔神。
现在的魔神被薛宁折腾成那个样子, 再受这么一下子,怕是真的要陨灭了。
“仙尊放心, 我一定会保护好阿宁啊!我会好好使用它!”
小龟说完又有些不放心:“可仙尊刚和阿宁团聚, 就又丢下她一个人吗?虽然您的半身足以对付魔神,但我想阿宁短时间内还是不愿意再见到他的。”
秦江月垂下眼道:“她不会见到他, 魔神来不了这里。”
小龟下意识想想问为何,突然又明白过来。
它诧异望去,豆豆眼里满是迟疑和担忧,秦江月不顾这些,已经转身离开。
他走得实在快,剑光转瞬消失在仙府护山大阵之中,小龟最初的惊讶过后,又觉得这件事理所应当。
魔神害薛宁至此,秦江月怎么可能继续对触摸这件事袖手旁观下去。
他之前不管,是因为天道选了新的救世之子,他不想再沾太多因果,让薛宁过不了安生日子。
他已经退让到底似乎还是避不开,那就不避了。
长圣今日必死。
小龟回忆了一下秦江月离开时那个神情,骇得浑身一抖,匆匆跑进仙阁,爬上薛宁的床榻,钻到被角里寻求暖意去了。
可太吓龟了。
同一时刻,仙府另一处,闭目修炼不闻窗外事的秦白霄感知到了护山大阵的波动。
他已经是元婴中期快要后期的修为,与秦江月又曾是亲兄弟,对他设下的阵法有独特的敏锐。
这个时间,兄长没有守着薛宁,而是急急离开,难不成是薛宁有什么意外?
秦白霄即刻赶往水上仙阁,看到烟波缥缈,一片平静写意,便知不是薛宁有意外。
她已经平安归来,那兄长这个时候离开……只会是因为一件事。
比武场上薛宁和慕妏一起消失,兄长带着那把来历不明的黑剑离开,秦白霄心知肚明,此事与魔神脱不开关系。
秦白霄最后看了一眼仙阁之内,追上了兄长离开的方向。
这个关口还会让兄长放下薛宁独处,非要亲自去做的事,只有一件了。
秦白霄御剑离开,也惊动了正在峰中的温颜。
她并不知道秦江月离开了,但秦白霄突然离开仙府,外面尚且不知情况如何,如此冒险,莫不是有什么要事?
想起那场比武,还有被慕妏拉着消失的薛宁,温颜愧疚不已。
她既担心慕妏又担心薛宁,因着她是世上唯一慕妏还算亲近的人,对薛宁、秦江月和秦白霄一家人,她始终想要替慕妏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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