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唯?”他试探性地,低声问道。
没等他转过头,叶舒唯已经悄声无息地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感受着她小巧的掌心里那温暖的热度,忍不住弯起了唇角:“怎么,是不是觉得拒绝了我的邀请很可惜,后悔了?”
她没吭声。
就在此时,邵允的整个身体忽然一僵。
因为就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叶舒唯做出了他始料未及的举动——她竟用嘴唇轻轻地吻上了他背后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
她吻得那样认真又那样迟缓,似是将那些伤疤当成了无上的勋章在珍视与疼惜。
邵允的喉结轻轻地翻滚了下。
他张了张嘴,声音已然变得极其黯哑:“……唯唯,你难道不觉得它们很丑陋吗?”
听到他的问话,她的嘴唇才慢慢离开他的背脊。
“一点都不丑陋。”她的声音也很低,“因为它们见证了你成为今天的邵允。”
他沉默片刻,嘴唇轻轻开合:“嗯,我的确不厌恶它们,因为每当我站在镜子前看到它们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我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
那些来自至亲之人最恶毒的诅咒、伤害和折磨,都让他变得愈来愈强大。
他这时轻轻地抬起手,盖住了她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背,而后执握着她的手慢慢离开了自己的脸庞。
下一秒,他忽然扣着她的手一用力,将她从身后拉到了自己的身前。随后,他将她小心地抱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整个过程里,他的视线连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庞。
浴室里很热,而他们紧紧相依偎着的身体似乎更热。叶舒唯被他搂抱在怀里,觉得自己刚刚才换上的干燥睡衣似乎已然又有再湿透的迹象……不知是被他身上未干的水渍所侵染,还是被她身上喧嚣汹涌的感情所鼓舞。
叶舒唯感受着他炙热的视线,在一片小鹿乱撞的心跳声中,强装镇定地调侃他:“你知道么?你的眼神,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火鸡。”
他告诉她:“我的灵魂此时的确在不断地提示我,说你是这世间最美味的食物,让我赶紧入口品尝。所以我现在正在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抓心挠肺,不让自己显得太过于饿狼扑食。”
她忍俊不禁:“你不饿狼扑食,怎么对得起你突然开窍的大管家?人不仅想把我打包送进来,还像一阵龙卷风一样卷出了你的房间,大约在明天早上之前都不会再出现了。”
邵允故作讶异:“是么?我的那位榆木脑袋大管家怎么突然进化了?不会是得到了哪位高人的指点吧?”
她被他的语气给逗笑了:“嗯?怎么有人贼喊捉贼啊?”
他也笑了起来,那笑容温柔和熙得仿佛能将世间万物都融化。
“其实,我刚刚在向你发出邀请时,就有些后悔了。”他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我不是不想和你亲密相拥,相反,我渴望你渴望得整个脑袋都在发疼。”
“那你为什么要后悔?”
“因为,我实在是很担心,当你看到一个没有任何掩盖的、完全赤|裸的我时,会感到十分失望。”
叶舒唯听懂了他话语里的双关。
他所说的,不仅仅是指他千疮百孔、疤痕遍布的身体。随着他们之间愈来愈强烈的情感纽带,她所看到的他也会越来越全面。他还想告诉她,自己在向她展示最真实的自己,一个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曾真正了解过的他。
所以,他很担心,当她看到他的全部后,会觉得与自己想象中的有所出入。
“我刚刚已经说了。”她用手指把玩着他湿润的额发,“你身上的这些疤痕,才致使你变得更强大又无所畏惧。它们在我的眼里,与美丽挂钩,与丑陋无关。”
“再有。”她歪了歪脑袋,“我背上在这些年里攒下的勋章,绝对比你的更多。而我身为一个女孩子,是不是更应该害怕被你嫌弃?因为不是有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会说,女孩子的身上最好不要留疤吗?”
她出任务时,在火里跑、泥里滚那都是家常便饭。她行事风格又很野,仗着自己年轻又敏捷,经常做出一些在言锡他们看来都高危的举动,弄得浑身是伤也是家常便饭。有些伤口涂了药膏能愈合,有些则变成了一辈子都褪不掉的疤痕、滞留在她身体的每一部分。
但她以前脑袋里没这根茎,也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倒是直到今天,被邵允这么一提,才想起自己的身体其实与他也算是半斤八两。
叶舒唯说:“那次在地下场馆,你帮我缠胸带的时候要是真的没偷看,那你以后应该会被我身上的疤痕吓到。”
邵允抱着她,温声回应:“我不会被吓到,你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美丽的。更何况你身上的这些疤痕,当真都是令人敬仰的勋章。而我……”
她立马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疤痕在我的眼里也是勋章。它们都代表着你在与恶势力做斗争、一路坚持至今并始终没有被打垮,还要奋起反击的韧劲。阿允,你应当为这样的自己感到骄傲。”
邵允失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将自己代入到言锡和郁瑞的身上,才更能体会到他们必然会产生的担忧和无奈。唯唯,你现在看待我的方式,当真已经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的确可能存在一丝不公与偏袒。”
“我想说,我真的没有你认为得那么好。”他说到这,眼眸像是被雾气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虽然元圆大师兄判定我前世属于天人道,但我却觉得我自己与天人、圣人这些词压根沾不上边。”
“因为我虽然对天性纯良的人怀抱有恻隐慈悲之心,可我对伤害过我的人却无法产生任何一丝的同情与怜悯。若是圣人,无论面对善恶之辈,一定都能做到一视同仁,但我却做不到。”
“或许圣人会觉得应该给恶徒改过自新的机会,认为他们还会有变好的可能。”他顿了顿,“但我知道,有些人生来骨子里便沉淀了恶。无论给他们多少次机会,他们都不会悔过改变。”
他年少时最初也以为邵蒙和邵垠只是将母亲的死迁怒于他,那些伤害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便会宣告停止。他也曾想过与他们和平共处、握手言和,可他最后得到的却都是更为惨烈的鞭挞。
“所以,我的善意只会留给那些值得我去付出善意的人,而像他们这样的魔鬼,不配也不值得我的怜悯。”
他说到这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今晚在你们的安全屋里,我根本不介意言锡说的那些话。相反,我其实感到很庆幸,你能够拥有这些真心实意在保护着你的队友。”
“唯唯,他们的担心确实不无道理。我虽做梦都不希望我是个邵家人,但我也的确一辈子都无法改变我身上流淌着的邵家血脉。”
他轻轻地阖了阖眼眸,眸光深处渐渐流露出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哀伤。
“因为,一个如我一般在地狱里出生的人,如若不能走出地狱,可能最终便会沦为与那些我最憎恶的魔鬼一样的存在。”
在邵允说这些话的时候, 叶舒唯始终在专注地倾听着。
“这些话,其实我很早就想同你说, 但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他抬起手,小心地捧着她的脸颊,“又或许,我其实只是私心里不想告诉你。因为我会害怕你听到这些后,不愿意再继续来到我的身边了。”
今晚,他终于将全部的自己都敞开在她的面前——所有积极与消极的姿态,所有正面与负面的情绪, 都让她一览无遗。
从此以后,除了他自己,只有她知晓他的两面:一面是将所有温柔如春风般带给这个世界的天使,一面是能抱着深陷地狱也要复仇执念的魔鬼。
这世上有许多人都喜欢戴着假面而活,因为怕卸下假面后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会变成泡沫和虚影。有时候, 虚伪和谎言也比真相更能让人接受,有的人甚至宁愿一辈子都沉溺在假象里。
叶舒唯这时轻声开了口:“但即便如此, 你还是说了。”
“嗯, 我还是说了。”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因为我舍不得啊!”
“我舍不得骗你,所以哪怕你听了我内心最真实的独白剖析后要选择离开我,我都不想要骗你。”
叶舒唯微微颔首。
然后,她轻轻抬起手覆上了他捧着自己脸颊的手,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邵允,那我也希望你能听好我的回答,我只说一回。”
“若是等到邵家终要崩塌的那一天, 邵蒙和邵垠祈求你能放他们一马。他们哭着喊着匍匐在你的身前,说他们做错了, 说他们以前不应该那样残忍地对你,说他们绝对不会再碰这些罪恶的勾当……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实现今天你对我所说的这些话。”
“你邵允不是什么圣人,更不是什么盛世白莲花,你不会对他们展露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怜悯,也不会盼望他们这辈子能够悔过。无论他们想做什么来补救,你都会亲手将他们绳之以法,将他们送入地狱,让他们加倍饱尝曾经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
“我们身而为人,在这世上只活短短一世,所拥有的时间是那么地有限且宝贵。所以我们必要珍惜所爱,将自己全部的热忱都付出给值得我们付出的人。魔鬼不值得同情与怜悯,因为他们甚至都不是人。所以,你不必因为自己无法原谅魔鬼,而产生任何的愧疚感。”
她虽还年轻,却有幸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在这么多年里,已看过世间的炎凉百态,也更能深切地体会到人性的复杂。因此,她必须要告诉他,自己认同并支持他的所有观点,也会在任何时候与他并肩而行。
邵允的目光颤了颤,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眸中的那抹几不可见的哀伤渐渐消失无影。
过了良久,他认真地对她说:“好,我答应你。”
叶舒唯:“那次我在元喜寺同你不告而别,在下山的路上,言锡曾经问过我,我这么相信你、愿意替你担保你的立场,若是终有一天,你不幸成为了地狱中的魔鬼,我会怎么做。”
邵允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后话。
“我告诉他,若是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亲手将你抓捕归案。”她说,“当时的我们虽然还没有对彼此说破心意,可我其实已经喜欢上你了。”
他的眼睫轻轻地弯了弯:“那现在,你的回答还是与当时保持一致吗?”
叶舒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只是更坚定了我心中的一个念想,这个念想是,即便全世界都告诉我你成为了魔鬼,我都不会相信。”
她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却又充满了力量,“哪怕连你自己都告诉我,你已经不是我所深爱和熟知的那个邵允,我都不会相信你。”
邵允的眸光轻轻一动。
他眼眸里盛大的光泽与情感,像摇曳的烛火,像飘荡的风铃,像无形的晚风,在冥冥之中,对世间万物述说着他最深刻的爱意。
“退一万步讲,若是你有朝一日真的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成为了魔鬼。那无论你跑到这世上哪个天涯海角,我都会紧紧地追随过去。我定会将这片束缚你的地狱搅得鸡犬不宁,我也会将胁迫你的恶鬼撕碎,让它将我的阿允还给我。”
她用自己的脸颊温柔地轻贴了贴他的手心,“你要小心一些,女战神雅典娜这一生从未吃过败仗,更不会允许自己的恋人临阵脱逃。”
邵允浅笑嫣嫣:“喔?我的小蔷薇这是在威胁我吗?”
她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你既然选择握住了我的手,你就不能背叛我,更不能离开我,你的小蔷薇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邵允笑意更深:“嗯,那看来,我好像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你自己不是说,要与我聊无数闲事,与我走千万里路,还说你的生命都由我来执笔。”她狡黠地冲他笑,“三少爷,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已经没有反悔和逃脱的机会了。”
邵允立刻意识到她刚才在卧室中看到了什么,随即无奈地捏了捏她白皙的脸蛋,叹息道:“你这小狐狸……这么潦草的随笔画,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偏偏还被你偷看了去。”
“严禁凡尔赛。”她以牙还牙地伸出手去捏他的耳朵,“就算给我几百年,我都画不出你千分之一的[潦草]。另外,本小姐决定收下你的随笔画,找个时间给它裱起来。”
邵允笑:“承蒙叶大小姐不嫌弃,我以后一定再接再厉,争取画得更让你满意。”
叶舒唯刚想再回句什么,却忽然发现邵允的眸色已经在不为人知之间,变得极黯极深。
她心中一动,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便看到自己身上的那件奶白色睡衣因为出了汗的缘故,紧紧地粘在了她的皮肤上,就像是透明无物一般……也因此,底下的所有景致,都能被清清楚楚地一览无遗。
最关键的一点是,邵允这儿能提供睡衣,却无法提供女孩子的贴身衣物。
她整个脑袋瞬间“轰”得一热,感觉自己的脸颊也烫得惊人。
等她再抬起眼,他的脸庞已经与她近在咫尺。
叶舒唯忽然意识到,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罪犯的“捕猎手”,今天却成为了她爱人的“掌中猎物”。
这样突然的身份转换,让她不免有些紧张,却也同时倍感新奇。
男女之间的一切,她都是初学者,她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邵允给予她的。相爱至今,他始终循序渐进地爱着她,直到走到这最亲密的一步。
她能预知到自己将会被他如何疼爱和索取,只不过……她也不想逃开就是了。
邵允这时用一只手将她更紧地压在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紧扣,将她整个人不轻不重地抵在了浴室光滑的大理石墙壁上。
汗珠、水珠……所有的液态气体都统统混淆在一块儿,就连他嘴唇里呵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引得她的呼吸也变得同他一般热烈急促起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里,已经全然没有往日里的半分清明与理智。若是用春风和小溪来形容平时的他,那么此时此刻的他就好像是烈火与瀑布。
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那汹涌澎湃的渴望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可他却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迟迟不落下那既定的狂风骤雨。
叶舒唯这时抬起纤细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青葱般的手指如同弹琴般在他的皮肤上调皮地滑动着、撩拨着,娇俏的语气里尽是调笑与戏弄:“三少爷,别告诉我,你这是临上阵前,在犹豫和紧张?”
邵允重重地喘息了两声,哑声对她说:“我不想让你感到害怕和抵触。”
他心爱的女孩子,是一朵那么纯净又圣洁的蔷薇花朵,从未被采摘过、侵蚀过,他爱之入骨、又疼惜如命。但他对自己很了解,因为即便他是这么地疼爱她,他都会害怕一旦真正触碰到她后,自己会变得贪恋,那对她深不见底的欲念会将他彻底吞噬,近而不知轻重地伤害到她。
“我为什么会感到害怕和抵触呢?”她歪了歪脑袋,“这天底下,好像就没有我会害怕的事。况且,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难道不都是从未品尝过人事的新手?”
“既然大家都是从零开始,我们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担心自己会不会伤害到对方上了。”她的手指这时从他的脖颈,慢慢地滑动到了他的背脊上,“因为在相拥的过程里,就算我们弄疼了对方,那也都是甜美的,我甘愿沉醉其中。”
“阿允,我们万岁。”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密匙。
也开启了这个难忘的夜晚里,最刻骨铭心的一笔。
邵允轻阖了阖眼眸,下一瞬,便偏过头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他们已不再像最开始那般只会生涩地浅尝辄止,他们在唇舌之间忘我地与对方嬉戏,就像是要钻进对方的灵魂那般强烈地表达着自己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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