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允这时轻飘飘地开了口:“小姑,是谁说的父亲现在生死未卜?父亲目前的生命体征相当平稳,只是尚未苏醒,这和生死未卜可是有很大的区别,若是你这么置评父亲让他醒来知道的话……”
中年妇女是邵蒙的亲妹妹,平时素来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受到过如此难堪的回话。见发话的人是邵允,她略有些肿胀的脸涨红了一瞬、立刻尖声道:“你个三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插嘴?”
邵眠在一旁不徐不缓地说:“小姑,若是按照邵家列祖列宗设下的规矩来看,父亲膝下任何一子,无论是长子、次子还是三子都有资格代表父亲在他不在时发话。如今邵垠人不在大宅内,我与阿允协同管理大宅,他说的话还真是很有分量呢。”
刚刚还躁动不安的众人瞬间归于静默,脸上的神色分外精彩纷呈。
中年妇女身旁的一位中年男人这时又发了话:“即便如此,我们也更仰仗身为家主长子小眠你的话,而不是听一个常年被冷落在犄角旮旯的三子在这里大放厥词。”
邵允听了这话,非但毫不动气,竟然还微微笑了起来。
中年男人被他的笑容给激怒到了,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就算父亲今日真的不幸辞世,我这个在你们眼中被扔在犄角旮旯的三子能够从他那里分到的财产,说不定还是比你们这些人加起来的都要多。”
邵允说完这段“大逆不道”的话,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只不过,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并不惦记邵家的一分财产,毕竟谁知道这些财产里有多少是不义之财呢?你们倒也不怕拿着烫手。”
此话一出,中年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片。
他们虽然都想来邵蒙这儿分一杯羹,但关于邵垠的风言风语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珑城。即便不确定邵垠究竟做了什么,可他们也没有蠢到会认为邵蒙与邵垠背后的这些事情毫无瓜葛。要是他们还在这儿待着不肯走,指不定过会儿邵家塌了也给他们凭空降一个连带之罪,那就得不偿失了。
邵允说话的语调不高不低,看上去丝毫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可不知为何,当他说完这些令人细思极恐的话后,这些人刚刚还盛气凌人的气焰一下子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见众人面面相觑着,他淡淡地朝大门的方向摊开了掌心:“各位请。”
不出片刻,刚才还熙熙攘攘的院子顿时变得一片清静。
叶舒唯在屋子里观看了全程,这时终于信步走出来,对邵允鼓了鼓掌:“三少爷,在这世上,阴阳怪气的本事你称第二还真没人敢称第一啊!”
邵允笑着朝她拱了拱手:“都是跟三少夫人学的。”
叶舒唯:“……?”
她可不承认自己收过这么一个黑心肠的徒弟啊!
很快, 邵眠将邵蒙房间里的人也都撤了个遍,只留下了必须在场的医生和下人, 便带着邵允和叶舒唯回到了他自己的宅院。
昔日森严又人来人往的邵家大宅,此刻静得都让人感到有些心惊。
邵允的宅院本就常年冷清无人,邵垠消失后他的人也都跟着不知所踪,再加上邵眠将自己的下人和部分邵蒙那边的人都给遣散了……此刻整个大宅余下的人已经根本寥寥无几。
他们径直来到邵眠的主厢房,邵眠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亲自去厨房给他们泡了茶。
叶舒唯坐在沙发上目光一转,发现整个屋子颇有些乱糟糟的, 应该是昨夜邵眠他们想匆忙离开、遭到邵蒙阻拦后还未来得及整理,地上也散落着好几只邵琴琴的玩偶。
邵眠将茶端到茶几上后,弯下腰顺手将那几只玩偶捡起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触碰这几个玩偶时,他脸部的线条都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下来。
“你第一次来我们家, 却让你见识到这幅混乱不堪的场景。”
将玩具都收进柜子后,邵眠在叶舒唯和邵允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眼下只有粗茶、连淡饭都供不上, 招待如此不周,请你见谅,也希望你别因此在心里对阿允产生什么芥蒂。”
“我不是你看多了的那种大家闺秀,应该说我和这四个字根本沾不上边。我从小是泥里滚大的、长大之后更是什么环境都见识过,粗糙惯了。”叶舒唯耸了耸肩,“所以,这些场面上的东西我不会挂心,你哪怕现在喊我坐在山洞里说话我也不会介意。”
邵眠忍不住笑了。
叶舒唯接着道:“并且, 邵允身处什么环境我从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一清二楚。若是你们邵家现在全家其乐融融地在会客厅里招待我,我才可能反而对他心怀芥蒂、认为他要害死我。”
这回连邵允都忍不住笑了:“你所说的这个场景, 我竟然还挺想见识一下。”
邵眠望着叶舒唯,认真地对她说:“叶小姐,谢谢你能够坚定地选择阿允。”
邵眠并非油嘴滑舌之人,这句简短的话语里已经囊括了他所有的祝福和信任。
叶舒唯也正了色:“也谢谢你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帮助阿允。”
“这是我应该做的。”邵眠说,“只是不知道我所提供的信息能否真正帮到你们。”
叶舒唯:“你但说无妨。”
邵眠这时起身往他的书房而去,片刻后,他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夹回到沙发旁。
“我和邵垠这么多年来各自管理着邵家名下的部分产业,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应该说,父亲和他都不会允许我染指他在管辖的范围,只有他一次次在试探我的底线、企图想要吞并我这边的产业。”
邵眠这么说着,将手里的这些文件夹递给了叶舒唯,“这是那么多年来,我和邵垠屈指可数的几次合作。文件里有项目详情、具体账目和项目的所有负责人,你们可以查查看能否找到端倪。”
叶舒唯接过文件夹:“谢谢。”
邵允这时出声问道:“大哥,现在邵垠的宅院里空无一人,是吗?”
邵眠点了点头:“我们昨天深夜回到大宅的时候,他的宅院就已经空了。晚上我们所有人都在吴宅,他的人想要趁机离开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叶舒唯紧跟着问:“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大摇大摆地进他的宅院搜查咯?”
邵眠被她那个毫不客气的“大摇大摆”噎了一下:“……还真的可以。”
叶舒唯二话不说,直接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一溜烟就往邵垠的宅院而去。
邵允和邵眠随即也起身跟在她的身后,走出宅院时,邵眠忍不住问邵允:“你平时能跟得上她?”
这姑娘简直走路带风,别人才刚走一步,她早就已经走出十步远了。而且有时候光用走的她还嫌慢,干脆一个翻身跳上屋顶,走别人家屋檐走得如履平地。
邵允看着房顶上叶舒唯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的背影,笑道:“尽力跟,实在跟不上,就让她等我一下。”
邵眠看屋顶上那个“女蜘蛛侠”看得既惊奇又好笑,走到邵垠宅院门口时,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想起邵垠的主厢房上好像挂了一把大锁,我先去杂物房找下能用来砸锁的工……”
没等他说完,邵允已经笑着抬手制止了他:“不用。”
下一秒,邵眠便眼睁睁地看着叶舒唯从房顶上跳下来。落地后,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用一脚回旋踢轻轻松松地踹开了邵垠主厢房的那扇挂着一把大锁的大门。
邵眠看得瞠目结舌,久久都忘记言语:“……”
“对了大哥,有件事刚才忘记跟你提了,唯唯她并不是第一次来邵家大宅。”邵允拍了拍邵眠的肩膀,“你还记不记得,前阵子有天你和父亲还有邵垠都出去办事了,晚饭结束后邵垠说我白天带了个女孩子回家的事?”
邵眠一怔,思索两秒:“嗯,好像确有此事,我当时还以为邵垠在开你玩笑。”
“其实那天我带回来的女孩子就是唯唯,她是来和我谈深入调查三大家族的合作,我也当场给她提供了地下搏击赛的入场券。”邵允顿了顿,“所以地下搏击赛的那天,她人也在包厢里。”
邵眠更愣了:“她也在包厢里……她难道假扮成了侍从?”
邵允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她还代替小念上去打了一场比赛。”
邵眠沉默片刻,似是联想到了关键之处,猛然瞪大了双眼:“你是说,那个把常胜将军季殃打得狗血淋头的人不是小念,而是……”
邵允但笑不语。
邵眠被这接二连三的信息量差点炸晕,连进了邵垠的屋子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这弟弟哪里是找了个女朋友?这简直就是找了一个女金刚啊!
这位女金刚向来都不知道“低调”这两个字该怎么写,在把邵垠主厢房的屋门踹飞后,她又在邵垠的屋子里大闹天宫,从客厅开始,一路拆家拆进卧室和书房。她所过之处,简直是寸草不生。
等邵眠反应过来时,邵垠的屋子已经变得像被人打劫过三天三夜一样,没有一块地方是整洁完好的……就连沙发上的抱枕都被她肢解了,抱枕里的棉花絮飞得满天满地都是,惹得邵眠和邵允都喷嚏连天。
把邵垠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的同时,她还将自己的“杰作”都拍了下来,发给言锡和郁瑞。
言锡看到这惨不忍睹的照片没忍住,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叶舒唯,你要不干脆在珑城的天空上打个大字报,让全珑城的人都知道你扫荡了邵垠的宅院吧!”
叶舒唯若无其事地回:“他是个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条人命的十恶不赦之徒,我扫荡他家怎么了?我没把他的房子烧了都算不错了!难道我进他屋之前还要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给我开门吗?”
言锡差点都被她气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神经病突然回家,然后发现他家被你拆了。他大可以直接告你非法私闯民宅,毕竟你现在连他的搜查令都还没能申请到。”
“我等他的搜查令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你也知道那些小罪证加起来都治不了他半个脑袋,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关键性罪证。他告我私闯民宅我可不怕,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先给他拷上手铐。”
叶舒唯伶牙俐齿、口若悬河,“再说了,要是他有胆子回家,我欢迎他还来不及,我就坐在这儿等着他送上门呢!”
言锡讲不过她,直接把矛头指向了邵允:“邵允,你怎么一点都不管管这疯丫头?能不能让她做事别老跟土匪一样蛮横?”
邵允一手揉着自己因为接连打喷嚏而变得通红的鼻头,一手摸摸“土匪”的脑袋,笑吟吟地说:“我觉得她这样挺好的,邵垠这间屋子里一定藏着他最重要的秘密或是罪证。如若不是唯唯这般认真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角落,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真正将邵垠定罪。”
言锡愣是给他这段帮亲不帮理的发言给整无语了:“……”
“更何况。”邵允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出了一段更让言锡想要掐人中的话,“邵垠若是真有脸告我们私闯民宅,那就让他告去吧。门是我踹的、屋子也是我翻的,我一力担下便是。我在法律意义上还是邵家的人,我翻自己家的其他屋子也不算是什么弥天大罪吧?”
郁瑞在几近晕厥的言锡身旁大喊:“你就宠她吧!!”
叶舒唯弯着唇角挂下电话,将手里仔细检查过的那些邵垠书房的摆件都扔在一边,俯身钻到了那张漆黑的书桌底下。
“小心点。”邵允紧跟着她半蹲下来,他抬起手严严实实地遮挡着她的脑袋、以防她撞到书桌的桌板,“慢慢来,不着急。”
叶舒唯打开了手表上的强光手电,对着这张书桌认认真真地勘察了起来。
她一会儿用手指头轻轻地敲击书桌的桌板,一会儿又掀开地毯、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地听。
旁观了很久的邵眠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发问道:“这张书桌是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叶舒唯听到这话后、一开始没回答,她又在书桌底下捣鼓了很久,才终于慢慢钻了出来。
她直起身拍了拍自己手掌上的灰尘,对邵眠说:“你们邵家是世世代代经商的世族大家,对于你们这样根基深厚、甚至老派守故的家族来说,房屋的构造和布局应该是相当讲究风水的。”
邵眠一愣,随即微微颔首。
的确,在整个邵家大宅中,无论是有人居住的宅院、还是无人的廊亭,所有一切的设计布局都严格参考了风水学,由历代家主邀请当世最资深的风水师来进行不断的完善。
从他们有记忆开始,邵蒙每隔一年就会邀请风水师来勘察整个大宅的环境、一次次做出风水上的修缮。风水师做出的调整会细致到他们每个人的宅院、屋子里的所有陈设布局,务必要保证整个家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突出一个“生财兴旺”。
“在书房中,书桌是最为重要的关键物品。从古至今,有许多人家都希望自家的孩子能够学业有成、金榜题名,因此在书房里摆放书桌的位置也就格外地有讲究。”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了书房中的一个位置,“而我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就是整个书房中最好的位置,通常都会用来摆放书桌,这个位置叫作文昌位。”
所谓文昌位,即是能够帮助人提升运气和运势的位置。说得通俗一些,也就是能培养出学霸的最佳位置。将书桌摆放在这个位置,主管学业和事业的文曲星飞临文昌位,便能帮助坐在书桌前学习和工作的人提高效率,以取得更好的成绩和财运。
“当然,世上每个风水师都有自己不同的风格和见解。有的人喜欢将书桌摆在文昌位,有的人喜欢摆在别的位置。只是最终目的都八九不离十,不过是为了兴盛兴财罢了。”
她这时又走回到了邵垠的这张书桌前,“但我相信,这世上任何一位专业的风水师,都绝对不可能将书桌摆在这个位置。”
始终认真在听着她讲述的邵允这时终于温声开了口:“煞角。”?
“没错。”她对着与自己默契值拉满的邵允打了个响指,“邵垠房间里的这张书桌,摆在了一个极其刁钻的折角,这样的位置在风水学中属于煞角,对身心都非常不利,更别提兴盛兴财了。”
邵眠也跟着反应了过来,他微微地簇起眉头:“父亲请来的那位风水师是整个珑城最资深的,我见过他所给出的风水判断,几乎事事到最后都得到了正确的应验。所以既然他不是个江湖骗子,我不相信他看不出来这张书桌摆放的位置这么不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一样东西摆在了它不应该所在的位置,那就说明这样东西必定有古怪。
下一秒,叶舒唯和邵允几乎异口同声地开了口:“书房里有暗室。”
说完那句“有暗室”后, 叶舒唯忍不住转过脸,和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的邵允相视一笑。
邵垠完全传承了邵蒙的偏执与贪婪无度, 因此,他一定希望自己身处的环境能够在最大限度上帮助自己敛财,甚至是不义之财。
既然邵蒙如此重视风水,邵垠自然也与他不分伯仲。刚才邵眠还提到,每回风水师过来提修缮建议时,除了在邵蒙的宅院耗心耗力,就是在邵垠的宅院里待的时间最长。
既然如此, 为什么这张书桌还会摆放在房间的煞角呢?
只有一种可能性。
——这个煞角并不是书桌原本应该所在的位置,真正正确的位置被某种机关给锁定住了。
“我的猜想是,当邵垠人不在屋中时,他会开启机关将书桌摆放在这个煞角,寓意是为了驱逐所有想靠近他房屋、搜寻他秘密的人。”
叶舒唯又绕着书房开始走, 一边仔细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而当他回到这里时, 他会再次开启机关, 将书桌移动回正确的方位。与此同时,房间中隐藏的暗室也会现身。”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以前有一回我来他宅院找他。当时他的下人和守卫好像是在忙活什么没注意到我,所以没人通报给他。我进他屋子时,季殃去书房叫他、他才匆匆忙忙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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