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知道大天狗有时看着自己的心情了。
离子午大概还剩一个半时辰，晴明不想理会她们两个，自己登上牛车“快点上来。”
颜静和蝶姬识相地没说什么，安静的上了车。
牛车腾空而起，驰向京都。车帘卷起，风直贯而入，吹灭灯火。
颜静和蝶姬的头发在狂风中乱舞，寒风直透单薄的春衣，被风吹得脸色发白。
晴明纹丝不动地坐着，衣袖盈风，微微阖眼，风轻云淡地笑着，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
晴明忽然睁眼，伸手拢了拢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睨了她们一眼“我觉得你们两个啊！”
月光穿云而过，胭脂红的眼角一上挑，一勾唇，一派妩媚地风情“要增强修行。”
果然，安倍晴明还是那个安倍晴明。
晴明的第一站是大野安子的家，因为大野安子的要求，她们属于偷入，夜深人静，灯火已歇。
她们没有找到细山武士，大野安子独自进了一间住人的屋子，最后双眼通红的跑出来。
颜静看着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下一站她们拜访了细山武士的家，她们见到了细山武士的母亲，鬂已成霜。
细山武士的母亲在听闻安倍晴明的名字时明显愣了一下，大抵也在疑惑晴明这种级别的阴阳师为什么深夜到访。
细山夫人在茶室招待了她们，茶室壁龛里挂着一幅蝶穿翠竹。
细山夫人泡茶的手法很是漂亮，带着点挥刀的利落，腰间也别着一把助差。
在听闻晴明的来意后，细山夫人很是郑重的向晴明行一个大礼“那么恳请法清院转告大野姬君，无论如何都要在子午前成佛，不要再被老身那不成器的儿子所拖累了。”
依旧不见细山武士，细山夫人送晴明一行人离开时，颜静转头看了一眼那个鬂已成霜，自称老身的女人，发现她这个女人也不是很大啊！比她的母亲还要小一些呢。
待离得稍为远点的时候，颜静感叹了一下“她真是坚强啊！”
晴明叹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有点沉“武家的女人啊！”
转头问安子“你觉得细山君还可能在哪里？”
安子低着头，垂下的长发遮住她的脸，双手紧紧地攥着衣服。
晴明看着她，从听到她叫安子的时候，心里就埋了一颗种子。
现在终于发芽了。
我要不是晴明，会不会和她一样？
晴明收回视线，正视前方“去若木屋，我在那里给和子订过一款时下最流行的首饰，金制的蝴蝶发钗，栩栩如生。”
那个钗子的样式，和细山家茶室中那幅画里的蝴蝶一模一样。
“金蝴蝶，是我们今天下午见过的那个吗？”颜静瞪大眼，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云外镜，想起那个叫真天的黑衣少年。
“太巧了。”
“呵”晴明笑了一声“能不巧吗？”这是算计好的。
“晴明大人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吗？”不明所以的蝶姬问道。
“蝶姬知道这种钗是从哪儿传到京都的吗？”晴明问道。
“近江啊！”
晴明用扇子轻轻击打着自己的手掌“钗子只是媒介，头发才是可以盘聚灵魂的地方，借着头发从近江回到京都，真是好方法。”
是有谁告诉他，并帮助他，才能令钗子大方面打造佩戴。在不伤及人的情况下滋养灵魂。
寻至若木屋，晴明也不进去，只是坐在车里等着，等细山自己找过来。
当细山武士在月光下显现出人形的那一刹那，情绪一直处在低落之间的大野安子便扑了过去。
大野安子抱着细山武士嚎啕大哭，细山武士回抱着安子，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飞过万水千山，我踏过黄沙骸骨。我停留在发与魂之间，我徘徊于生和死之隙。
只是想，再看你一啊！
晴明放下车帘，不去打扰重逢的恋人。
二人一妖久久无言，颜静低着头红了眼眶，蝶姬显得有点无聊。晴明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端坐了，歪着脑袋倚在车壁旁，不知道在想什么，隐在袖子下的手掐起了一个术式。
估摸着子午将至，晴明再度掀开车帘，打断他们最后的相逄。
细山半抱着大野安子，雾缠在他们身边，脸色铁灰。
周遭的一切已经被雾笼罩，颜静再看着晴明那可以称之为空白的神色，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晴明黑色的眸子里空无一物，颜静当然记得不久前，这双眼眸里的顾盼生姿。
颜静不敢去碰晴明，晴明的样子不像活着。
颜静去晃不知道为什么昏睡不醒的蝶姬。
颜静想下车去看看，抬头看到贴在车壁上的符咒。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下车。”
颜静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坐了回去。
“你身上已经沾了血气，子午前若不成佛，便会变成妖怪。”
很快就会到子午，要相信晴明姐姐可以解决早有准备的事，安子必须成佛，那是晴明一开始就摆明的态度。
“羽刃暴风。”大天狗清冷的声音伴着狂风卷来。
风吹开隔世的雾，生者与死者隔着阴与阳与相望。
晴明是对的，若是下车，对颜静便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爱情故事怎么就成了这样，自己与自己之间就能多点信任吗？
感谢陪我熬夜的氷羽，和既将看文的小天使
第17章 蝶与刀（完）
颜静望着车周围那些复活状态的腐尸时候，脑子就决定当机了。
大天狗飞至车前，他想知道安倍晴明现在在干什么。看到晴明那像死了的样子，蛮想一道风袭直接扔她脸上的。
大天狗望着围在车边成群的腐尸，脑仁都开始痛了。
果然不应该喝那个酒的，这才多久没见，晴明就开始惹事了。
颜静望着大天狗本来就冷着的脸又降温一度，很担心的问道“晴明她怎么了？”
大天狗心里冷笑一声，她好着呢。
“灵魂出窍了。”但还是言简意赅地回答道“等她回来了，事就解决了。”
让死者重归死亡不就是阴阳师的专长吗？
大天狗看了脸有些发白的颜静，倚着车壁站着。安倍晴明就是有这种本事，能从让敌方我方都受到伤害。
她永远不会提前告诉你，她要搞事了。
望着腐尸无法破晴明的结界，颜静也稍微放了点心。嗅了一口空气，一种陌生的香气盖住了车内原本的白檀香，再对着外面的腐尸，不大确定的问道“返魂香？”
返魂香。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
大天狗没有回答颜静，他也不大能确定这是否为返魂香。
能解答的安倍晴明现在却不在这里。
晴明没让他们等多久，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就回来了。
身着雪白的狩衣，头顶乌帽。从腐尸的后方掐着诀，一路走来。
所行之处，皆有金光盛起。徘徊在半生半死之间亡魂才得以安息。
晴明望到车旁的大天狗，欲弯起来的嘴角却被压下了下去。今晚被他那一抱弄得心绪不宁，总是莫名其妙的想起这个妖怪。
最后更是鬼使神差的把他喊过来了。
登车的时候，出于礼貌问大天狗“共乘乎？”
大天狗直接飞走表示拒绝。
晴明更不高兴了。
旁观的颜静还是嗅出了不对，小心翼翼地问晴明“闹别扭了？”
晴明睨了她一眼，颜静缩回头，觉得还是不要在这事上惹晴明比较好，便问清明“蝶姬她怎么了？”
晴明的手覆在自己身体的头顶上，颜静眼中白狩衣的晴明便不见了，回答她的是身着棠色小袿的晴明“我把她弄昏的，不然她要下车你拦不住的。”
颜静张了张口，晴明小姐姐你能不能不要对我寄予这样的信任，把我也弄晕不好吗？
但颜静没问出口，她现在还是比较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好好的平安京的爱情故事会变成这样？
“这个啊！因为细山武士是棋子。”晴明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棋子？”
“《汉武内传》所云：返魂树状如枫、柏，花叶香闻百里。采其根于釜中水煮取汁，炼之加漆，乃香成也，其名有六：曰返魂、惊精、回生、振灵、马精、却死。凡有疫死者，烧豆许熏之再活，故名返魂香。
这就是市面上所流传的，关于返魂香的制做与用途。返魂香的确可有腐肌再生的奇效。但若想生死人，肉白骨就还差一味药引，但药引却不得而知。
人头发上盘踞着灵魂，利用细山武士来收集生气便是为制作返魂香。”
颜静想，返魂香这种东西是为了复活死人，以刚才腐尸的状况，这样的返魂香一定是不成功的。
对细山武士而言，蝴蝶钗是媒介。那对幕后之人而言，细山武士如是。
但细山武士却已经与安子姬君重逢，下一步就是成佛，幕后之人想要阻止，便放出腐尸阻拦。
“那细山武士和安子姬君怎么样了？”
“我超度了。”
“那晴明小姐姐，安子姬君是不是也是棋子，那个叫真天的妖怪想利用你阻止幕后那个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