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方见两人误会了,挠了挠头笑着解释道, “姜姑娘别误会, 不是为着我自己。我已经成家了, 但家里还有个弟弟,今年十九岁, 品貌上佳,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集市南边有半条街是他的……”
吕方来百宝阁之前原是没有这样的心思的,但见到姜月一张脸生得如花似玉, 铺子里卖的东西无不心灵巧思, 为人处世既精明能干又通透豁达,在他眼里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等一的好女子。
因而便动了这样的念头。
自家弟弟已经十九岁, 早就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奈何他择妻标准稀奇古怪。
弟弟不屑于与其他商户家的闺阁女子婚配联姻,他说自己不看门第,不看家世,只是想找志趣相投的商户女, 否则就不娶。
父母不在世, 虽说长兄如父,他本该管教, 可没成想弟弟这样的怪谈没人管得住他。于是婚事一拖再拖,便拖到了现在。
若是能将这样的姑娘许配给自家弟弟, 弟弟定当会满意不说,吕家的生意也算是如虎添翼。
姜氏听闻他是给弟弟说和,那弟弟听起来也算是人中上品,脸色这才好了些。
不过,她家姜月也算是半个名花有主了。
虽未订婚,但已经有了口头承诺,断然是没法再同他人议亲的。
姜月含着歉意道,“吕兄美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虽未婚嫁,但已心有所属,怕是只能辜负了。”
吕方一听,原来姜姑娘心里已经有人了,但言下之意也就是说还没定婚。既然还没定婚,那他弟弟还是有机会。
关切之中,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对方也是商户之家吗 ?”
姜月摇了摇头。
姜氏接过话来,道,“他是个读书人,明年能参加春闱。”
姜氏言语间是带着些自豪的,他们这样商户人家的女儿,能嫁读书人,放在旁人眼里那都是顶光宗耀祖的事儿。
何况裴秋生还是个书读得特别好的,第一次大考就考了个全城第一,实在是让她开了眼。
当然,像她家姜月这样的女子,也是万里挑一的好。姜家门第虽然同镇国公府天差地别,但单论两个人的品性才干,倒也是相配的。
吕方闻言眉间便是一挑,像是格外诧异,问姜月道,“读书人?”
姜月点了点头。
吕方听姜氏话里的意思,那人明年参加春闱,那此刻应当是个秀才,明年春闱时便要考进士举人。
天底下哪有读书人真的愿意娶个商户女的?
还是有钱的商户女。
士农工商中,商排在最后,商人地位也最低,读书人向来是不屑于商人打交道的,觉得他们卑劣、奸诈、无才。
恐怕,那人先前没功名在身的时候,还能与姜家和睦相处,甚至是需要靠姜家接济。如今身为秀才,尚无实职,若是春闱时一招中榜得了个举人,再谋个官职,恐怕这婚事便结不成了。
若是成了婚,他的同窗,他的同僚,哪个不觉得稀奇、鄙夷,甚至还会觉得他为了娶富家女连脸面都不要的?
大概率,那人前脚得了官,后脚便要将姜家一脚踢开。
这样的事,他听过,也见过,可太多了。一般不到最后,那些读书人都不会露出真实的嘴脸。
吕方哪怕不是为了自家,也好言相劝道,“咱们做生意的,说实话,还是与做生意的人家婚配为好。成婚门当户对,也能走得更长久些。”
姜月也知道他是好心中带着私心,含笑道,“吕兄提醒的却有道理。但我已答应他,只要他不反悔,我便愿意等的。”
吕方对姜月这样的赤诚之言意外中又带着些敬佩,有些话放在心里说便可以,说出来反而可能将后路都堵死了。可见她要等那人的决心,以及对他十分的信任。
但吕方也不是这样俗气的人,只觉得姜月重信重义。
他想着离春闱左右不到半年,姜月看起来年岁尚小,她说愿意等,他也不强求,便打算半年后再来问一问。
“既如此,那此事暂且不提,在下今日就先告辞了。”
姜月将人送到门口,“多谢吕兄。”
城北慈善堂那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闻氏是特意派人将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才将钥匙交给她的。
由于那里原本就是闻氏拿来施粥的地方,因此厨灶都是现成的,只需添补些装菜的碗碟。
这段时间又找木匠多打了一些桌椅供大家休息,便真的算能住人了。
姜家杂货铺里住的贫民越来越多,吕方来过后又几天,姜二便来禀告姜月,说杂货铺那边已然是住不下去了,但乞丐们还是会源源不断地过来。
姜月便去了一趟姜家杂货铺,将里面的贫民和木匠石匠们动员了一下,一大半都转去了城北慈善堂。
吕方前几日卖给她的一百余床被子,姜月只留了二十床在姜家杂货铺这边,其他的都让他们要搬过去的人一起运往慈善堂。
大家都是受了姜月的荫蔽领了超乎预期工钱的人,因此姜月提议大家过去,大家二话不说便自发的愿意过去。
要不是姜月说这边也得留一些人,只怕姜家杂货铺这边能一个都不剩。
几天后,镇国公府这边,阿山拿着一串长长的名单来到闻北哲跟前,禀报道,
“公子,您让我查的姜家有哪些人一事,委实不容易。我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才知道,姜家除了百宝阁还有杂货铺,城北还有个慈善堂,里里外外竟然有四百余人。我让人装作乞丐混进杂货铺抄了份他们登记在册的名单,请您过目。”
闻北哲打开名单时就诧异,听完阿山的话更是两眼一抹黑,“……”
“怎会有这么多人?”
闻北哲自打之前被闻渊敲打过后,便也下定决心要参加明年春闱。
先前离春闱时间还不算近,他还有心力出门。可上次闻渊发完火后又将他召去考了考功课,他才发现考试在即,要准备的东西却还有很多,因此自那以后不出户不访友,整日在书房里待着,旁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议论什么扰了他的清静。
因而他对外面的事情几乎是一无所知。
但他用功归用功,却还是要想法子阴一阴裴秋生,好叫他春闱落榜,无论如何都超不过他前面去。
即使他考得不好,若他们两人都落榜,他也不会受到什么苛责。
阿山道,“小的……小的听说,那姜家是做生意的,平日里经常招乞丐做工,还得了皇上和贵妃嘉奖,去的乞丐越来越多了,有的都赶十几里的路往姜家跑。”
闻北哲这时想起闻渊前阵子下朝后,因为百宝阁生气一事,当时觉得蹊跷,事后也没打听清楚。
如今,却有了个猜测。
闻北哲来回踱步,“那姜家当主人的又有几个?”
阿山道,“就三个,一对夫妇和他们的独女。”
闻北哲立即回身道,“那便只查那独女,盯住她,看她与闻北轩可见面,再打听她有无婚配或心仪的。”
半个月一过,转眼间万物越发凋零,大雪一落,街上的行人都比往常少了许多。
百宝阁的客人也慢慢少了起来。
但姜月并没停着,毕竟再过十日就要到除夕了。
除夕前,一定会有一阵买灯笼的风潮,好为守夜的人留下万家灯火。
因此这段时间,百宝阁的灯笼做得是最多的。
另外春节那天,按习俗,长辈兄弟姐妹以及夫妻之间多会互送礼物,因此这时候玉簪珍玩姜月也没少做。
皇帝赏赐给姜月的那一百两黄金,原就是为着她救济百姓怕她银钱不够的,使用起来并无禁忌。因此姜月将黄金换成了金块,又将金块熔了做玉石金簪。
冬日里,大家干活的手暴露在冷空气中,僵硬得有时候都动不了,连姜月自己的手都生了冻疮。
姜月直接将木匠石匠的月银都涨了五两,将贫民们的工钱也翻了个倍儿。
果然,到了小年前的两天,来百宝阁的客人又多了,纷纷买走了不少的灯笼和能作为礼物来用的东西。
因此,即使姜月给大家涨了工钱,即使城北的贫民也开始涌入慈善堂,整体上的营收都是在上涨的,而且,由于产量高销量也高,涨得还真不少。
尤其是开始做玉石金簪以后,这东西姜月起卖一百两一支,到五百两一支不等。
平均下来,一天纯利润差不多就有一千两银子。
这好卖的势头,一直到初二那天才停下来,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除夕那天,裴秋生趁着众人不注意,又得了闻氏和闻渊的默许,先回了自个儿院子,再从后门出去,准备赶往姜家。
今日一反常态地身后没有跟着尾巴,裴秋生直觉有些不太对劲。
毕竟先前过中秋端午他要出门的时候,身后都会有人跟着的。
因此他到了百宝阁附近以后,不急着从后门进去,先在周围瞧了瞧,待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眼线,才敲了门进了院子。
裴秋生见开门的是姜五,姜月还在里面同姜氏说着话。
姜月言笑晏晏道,“我怎么觉得阿娘在惋惜呢?”
只听姜氏叹道,“还真是有点儿……若不是你同秋生两情相悦,我看今日来咱家求亲的那个人,倒是个靠得住的。”
裴秋生一个踉跄,差点栽了一跤。
他的阿月才及笄,就已经有人来求亲了吗?
第126章 敌对变同窗
姜氏又道, “先前那几个,我看都不行。你没告诉他你心有所属,是想留一线?”
裴秋生, “……”
他不过是一个月没来, 已经有几个了吗?
他望着院中站在姜氏面前的那抹倩影,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揪了一下。
裴秋生想, 是了, 他的阿月这样好, 百宝阁名气大了以后随之而来认识她的人也多了,喜欢她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连府中的丫鬟都开始对她赞不绝口, 说府中姑娘凡是去百宝阁买的首饰,戴起来都格外好看, 羡慕百宝阁的姜姑娘能有这样的手艺和才华。
有人来向阿月求亲是正常的。
听姜氏话里的意思,今日来的这个人, 阿月对他有些许不一样, 应当是个很好的人吧。
他不免攥紧了手中的诗稿,似是怕风大会吹散了诗稿一般。
可他却又听见姜月道, “阿娘,这话不然,先前那几个靠谱些,今日这个啊,反而是最不靠谱的。”
裴秋生闻言脚步轻轻一顿。
只听姜氏疑惑道, “为何这样说?”
姜月一边给手中的玉石木兰花抛光, 一边道,“你别看他穿了一身好衣裳, 看起来就如同世家清正端方的公子一般,但若是仔细一瞧, 便能发现这人身上有蹊跷。”
姜氏不解地问,“有什么蹊跷?”
姜月慢条斯理分析道,“他虽然面上看起来斯文白净,但他坐下喝茶时,我看他手上虎口和指腹却有厚茧,指甲也不干净,说明平时没少做活。”
姜氏当然是没有真要考虑他做女婿的打算,只是听姜月的说法觉得没道理,分辨道,“他说家里祖业是瓦匠,他自个儿平时可能也帮手干活,有点茧也说得过去。”
姜月又道,“他身上穿得一身绫罗锦袍还算合体,但你若是看到他脚上的鞋子,便能发现端倪,比他的脚大上两分,很不合脚。再看他扎进鞋子里的衣服,竟然是粗麻的。我看,他这身衣裳鞋子应当都是向旁人借的,不是他自己的。”
姜氏惊讶道,“啊?居然还有人借衣裳过来求亲,若是相差太多,这不是骗人吗?”
姜月看她这样的反应忍俊不禁,宽慰她道,“阿娘也莫怕,他不是要拐带人口,只怕是镇国公府那边派来的。”
姜氏抬眼,诧异道,“镇国公府为何要做这种事?”
姜氏这么一抬眼,除了看到姜月,还看见了她身后远远站着的裴秋生,“秋生来了?”
裴秋生有些不好意思,道,“嗯,我刚不是有意听见你们说话的,只是刚巧过来。阿月,今天来的那人,你怀疑是闻北哲派来的?”
姜月点头,“你叮嘱过我,因而我便多留了个心眼,没将实话告诉他。不过,想必他还会找其他来…来问过亲事的人打听,我先前告诉别人的,他们迟早会知道。”
姜氏将先前姜月回他们的话跟裴秋生说了,叹道,“早知道前面的那些就不实话实说了。”
其实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说姜家准备议亲的对象是个读书人。
不过旁人可能猜不出来,但是闻北哲知道了却未必不会多想。
裴秋生此刻有些后悔之前直接来百宝阁了,即使是走的正门,还是让姜家和阿月被盯上,心下有些愧疚。
敌暗我明,阿月要是真出点什么事,他根本不敢想。
“老这么防着躲着也不是办法,我得想个法子让那闻北哲少些折腾,”他道。
姜氏很认同,“是该这样。”
姜月接着看见裴秋生手上拿着的书稿,惊喜问道,“新的诗稿到了?”
裴秋生将诗稿递给她,“嗯,腊八那天诗会上的。”
姜月笑着接过来,“来得倒是及时,正好有几位姑娘问我什么时候能有谢云昭和许云的新诗,估计年后还会来一趟。”
除夕这天,裴秋生带着穿着一身男装的姜月以及姜氏、姜远发和小姜他们五个一起放烟花,逛灯会,欢乐愉悦不必说。
待到初一,裴秋生便回府了。
正月初一,按照惯例,镇国公府全府上下的人都会在清晨一齐祭拜祖宗,中午一同用午膳。
席间,闻渊照例鼓励裴秋生与闻北哲用心准备今年的春闱,“春闱在即,你们俩可要越发用功些,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话音落时,府中个人各怀心思。
裴秋生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好。”
闻北坤和闻北城虽然不甘心,但他们秋闱还没过,没资格参加春闱,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甘心也没法改变。
而闻北哲,多少有些心虚,春闱的备考时间只剩两个月了,越临近考试他便越有些慌。
春闱一共考三场,分别是农历二月六,二月十二日和二月十五日,每场考三天。
自己与裴秋生同时考试,少不得会被府中的人拿来比较。他让人提前向裴秋生的夫子打听过,夫子称裴秋生才华匪浅,这次的春闱至少也是个进士。
不过,即使心虚,他面上却半点不显,只笑着应道,“侄儿谨遵教诲。”
闻渊考过裴秋生的课业,知道他看起来虽然不太上心,但本事是有的。反而他更担心闻北哲一些,他是他看着长大的,有几斤几两他心里门儿清,最近几个月的进步虽然有,但确实不多。
闻渊又叮嘱了一声道,“北哲更要多费些功夫。”
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闻渊对闻北哲更予以厚望,但闻北哲哪里听不出来闻渊是心里觉得他不如裴秋生,面上有些臊得慌,低声道,“是。”
裴秋生见时机到了,突然开口道,“父亲,我倒是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闻渊今日过节,心情格外的好,笑道,“但讲无妨。”
裴秋生道,“春闱在即,应当全力以赴备考,不应为其他事情分心。我院子里有许多的木雕可供玩耍,听说堂兄院子里有射箭的靶子和许多名家画作,多少都会对我们专心备考有些影响。
“我想着,要不让我、堂兄和徐夫子都住到您正院里的客房住。我们在你眼皮子底下,周围又没什么别的感兴趣的物件,对我们的备考更有益。”
裴秋生说完,便看向闻渊,观察他的反应。
他最开始其实是想让闻北哲住到他院子里去的,但一来是闻渊不一定会同意,二来是万一他春闱中了闻北哲落榜了,保不齐有人说他在备考期间对闻北哲使了什么阴招影响他发挥。
还是都去闻渊的院子里去更为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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