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谢谢你。不过,你这样请假,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业,夫子不会不高兴吗?”
裴秋生道:“我跟夫子解释清楚,他应当会答应的。之前也有旁的学子家中有事,譬如父亲生病之类的,夫子都准了假。至于缺的课程,我可以事后向同窗借笔记,到时候再补学一下。”
姜月点点头笑道,“也对,以你的学习能力,夫子自然是放心的。”
裴秋生闻言,转移话题道,“既然睡不着,不如我们聊聊明天的计划吧?”
姜月认同道:“好啊。”
若是聊别的,恐怕她也会心不在焉没什么兴趣。
“阿月对二狗儿的了解有多少?”裴秋生问道。
裴秋生虽然知道二狗儿做过哪些事,但都是从书中看来的。也不知道在书中的现实世界中,二狗儿的事情到底有多少是广为人知的,而有多少是不为人知、即当下的他不应当知道的。
姜月闻言思索了片刻,她也没想太多便道:“我听说,他曾经因为二两银子的卖地钱打断了樊二爷的腿,因为码头的人克扣了他的工钱夜里将人推下水淹死,因为调戏郑家的女儿不成将她爹打聋了一边耳朵。”
“而被他糟蹋过的女子有云生巷申家的、丁家的和吕家的,甚至还有路边的两位女乞丐。”
“哦,对了,那两位女乞丐被糟蹋的次数最多。”
她忍不住将她记得的都说了出来,毕竟罪证越多,二狗儿能在牢里面关越久。
裴秋生愣了愣,发自内心评价道:“阿月知道的还真多。”
她比他知道的还要多还要隐秘,既然如此,那他便可以放手调查了。
姜月意识到自己或有失言,她一个从前不怎么出门的小姑娘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点,于是找补道:“我也是听手工坊的客人议论的。”
裴秋生原本倒也没起疑,可听见姜月提到手工坊反而有些奇怪,问道:“手工坊的客人还知道二狗儿的事情?”
手工坊在集市,离云生巷不是挺远的?
姜月闻言愣了愣,她按捺了下刚才激动如今紧张的小心脏,假装镇定一本正经道:“对啊,上次刘均去我们家抢东西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裴秋生道:“自然记得。”
姜月接着道:“你都不知道,云生巷那阵子可出名了,大大小小的事都有人议论,二狗儿在云生巷也是个人尽皆知的人物,便有人将刘均和二狗儿比了比,看谁更恶劣。”
“手工坊有人议论的时候,我刚好在边上听着在。”
“桩桩件件听下来,令人咋舌也印象深刻。大家都说他们做的事虽然不一样,但是心是一样的坏,坏透了。”
姜月这番话听来倒也说得过去,裴秋生之前似乎也隐约听到过。
于是他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从最严重的罪行开始走访,一家一家来。只要证据充分,这么多罪行加起来,二狗儿一定会被抓起来。”
姜月想着便有点兴奋,亮着眼睛道:“那我们也算为民除害了!”
她眉眼弯弯,笑容灿烂,似是能将一切的阴霾照亮,天上万点星辰都不如她。
裴秋生凝神看着她,唇角勾起笑意。
“嗯,时候也不早了,你现在能睡着了么?”他问道。
姜月点头笑道:“嗯,可以!”
两人各自回了屋子,一夜安睡。
第二天清晨,两人早早用完了早饭,裴秋生同姜月大致梳理了下今日探访的顺序,便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两人刚踏出门,便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喊声,“姜姑娘,我在这里!”
两人抬眼看过去,只见马天林站在路边,一脸灿烂地朝姜月招着手。
裴秋生眸色顿时暗了暗,脸也黑了几分。
裴秋生冷着脸, 看着姜月走向马天林。
“小马哥,怎么不进去等?我都不知道你来了,”姜月问道。
“我也是刚来, 想着你们估计在用早饭, 便在外面等了,”马天林垂眸看着她笑道。
裴秋生跟在姜月后面, 冷着眉眼道, “人齐了我们就出发吧。”
“姜姑娘, 我刚刚在路上看见有人卖果脯,想着女孩子一般都爱吃, 便给你买了点,”马天林便走边说道。
裴秋生在心里都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在姜月反应过来前便道:“路上吃东西,容易兜着风, 回去肚子疼。”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这个马天林应当不是什么好人,他上次在书坊就看出来了。
马天林闻言疑惑道:“吃果脯也会吗?”
一般不都是吃油腻食物的时候不能兜风吗?
“嗯, 阿月身子不好,容易生病,”裴秋生一本正经道。
“嗯,我还是不吃了,”姜月看了眼果脯, 又委屈巴巴地看向裴秋生,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替自己拒绝,但自己又不好在外人面前否认他的话拆了他的面子。
她到嘴的果脯, 飞了。
裴秋生自然能猜到以姜月的性子应当不会拆穿他,当然她那委屈的表情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于是他温声哄她道:“回去我给你买。”
姜月顿时又高兴了,脸上笑意如桃花绽放,“嗯,好!”
看透一切的马天林:“......”
三人边走边交换有关二狗儿信息,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便先去找路边的两个女乞丐。
乞丐可能有他们自己的地域划分,这两个女乞丐似乎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很少离开巷子。他们白天出来乞讨,夜里大多时候都随便躲在云生巷的某个角落里。
因而他们仨分头去找,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她们。
只见两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并肩坐在一起,她们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得不成样子,走近了都能问道一股臭味。
但姜月还是走到她们跟前,往两个人的碗里各放了一钱银子,她俩顿时眼前一亮,抬眸看向她。
“啊,啊,”她们含糊其辞说道。
姜月虽不知她们说的是什么,但也隐约猜到是道谢的意思,她问道:“两位姑娘,我知道二狗儿平日里有欺负你们,你们可愿意随我去官府指认他?”
一听见二狗儿的名字,两人顿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原本平静的面容顿时因惊恐而扭曲起来。她们抱着头将脸埋在了臂弯里,一副要躲起来的样子,眼泪在眸子里打转,身子颤抖着,口中“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们想说什么?”姜月见她们这样,说话声更轻柔了些,生怕吓到了她们。
“啊......咿呀......啊啊,”她们连连摆手,口中说的话仍是令人听不清。
此时,裴秋生上前捏住了其中一个女乞丐的下颌,将她嘴巴打开,似是吃了一惊,又去看另一个人的,而后神色凝重道:
“她们的舌头被割了。”
姜月闻言简直难以置信,一时间又生气又心疼,眼眶都气红了道:“二狗儿太过分了!”
马天林遗憾道:“看样子,她们做不了证人了。”
姜月红着眼,往她们的碗里又各放了一钱银子。
接着仨人又去找了申家和丁家,询问他们的女儿与二狗儿的事,问他们是否愿意作证。
结果都被两家骂了出来。
申家的骂道:“你们这些黑了心瞎了眼的,我女儿清清白白的,都同人说亲了,岂容你们这样污蔑,滚!都给我滚出去!”
而丁家的直接用扫帚将他们打了出来,也骂道:“我呸!你家女儿才被糟蹋了,你全家都被糟蹋了。他娘娘的有病吧,我们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从来没打过照面的,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浑话拿来这样气我们!”
三人狼狈地从他们家中被撵出来,裴秋生还自觉地替姜月拿走掉在她头上的鸡毛和稻草。
“......”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们家里的人不知道吗?还是知道了刻意隐瞒?
“算了,若是人家不愿意,这种事也不能强求,接着去下一家吧,”马天林叹气道。
接着,他们又去了吕家,不过如今他们心里对吕家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毕竟在现代,这种事情人们都是讳莫如深,何况是在古代。只怕被人知道了,姑娘家将来婚嫁难为不说,即使有幸成了婚,去了婆家可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结果吕家的小女儿吕如意一听说他们的来意,登时便掉下泪来,道:“我恨不得将二狗儿千刀万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她流着泪决绝道:“我的事在巷子里也传得人尽皆知了,如今已经没人愿意娶我。我可以帮你们,但我有个前提,你们还得找到其他数罪并罚的证据,让他获重罪,我才愿意出面。否则,只凭我这一桩事,关不了他几年,为此将我的事又翻出来闹将一遍,不值得。”
“好,”裴秋生同姜月答应了下来,“多谢吕姑娘助我们一臂之力。”
吕姑娘是与二狗儿对簿公堂过的,她手上还有证据,那便是二狗儿身上的一角衣裳。当时有呈给县衙看过,但县衙仍然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她的控诉。
二狗儿更是不怕事,他没多少银子,因此那件缺了衣角的衣裳至今还穿着在。
后来他们又去找了郑家的,郑家的也愿意出面,并且他们还能找到两个当时在场的人证。一个是他们的邻居,能证明二狗儿打了他,一个是当时给他看诊的大夫,能证明他被打的那边耳朵聋了。
但由于当时二狗儿一口咬定他以前就聋,还不知从哪也找了个人证,而后拒绝签字画押,被县衙和稀泥了去,只随便打了他几板子就了事。
去完了这几家,天色已经不早了,既来不及去樊二爷家,更别说码头了。
裴秋生道:“我得早些回去,要去一趟学堂,向夫子告假。”
姜月还在想着刚才见到的吕姑娘,明明正处在最好的二八年华,却已经眼珠子布着血丝,眼角有了细纹,鬓边依稀可见华发,似乎已然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她闻言,神色沉重道:“那我们回去吧。”
临别时,马天林宽慰她道:“姜姑娘不必难过。”
姜月点了点头,她心情实在没有多好,只是笑意未及眼底地扯唇笑了笑,“我知道的,多谢小马哥。”
回去的路上,姜月不说话,裴秋生也不开口,一言不发静静陪她走着。
到了集市时,裴秋生猝不及防道:“阿月,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姜月好奇道。
只见裴秋生将她带到了集市一个角落,见到了几个约莫只有十岁左右的小乞丐并排蹲在一起。
姜月不免好奇问道:“这是?”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裴秋生道。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只见偶尔有人来给小乞丐一文钱,姜月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裴秋生让她再等等看。
没过多久,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乞丐来到这些小乞丐跟前,道:“来来来,交银子了。”
几个小乞丐听话乖巧将今日乞讨所得悉数交了上去,其中一位交得少了,还被打了几鞭子,被骂道,“没用的东西,讨得这么少!”
姜月见状格外生气,她瞪着眼睛想要冲上去同那人理论,却被裴秋生拦住,“没用的,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那小乞丐已然挨了今日份的打,你此时过去,只会让他因为被迁怒挨更多的打。而你去给小乞丐钱,也只会让那人更有赚头而更乐于此道。”
姜月:“......”
他是来给她添堵的吗?
裴秋生却丝毫未觉,又道,“阿月,你再跟我去个地方。”
他说着,又将姜月带到了一个玩杂耍的地方。
这里热热闹闹的,有表演气功的、变戏法的、踢毽子的,还有胸口碎大石的。
裴秋生说:“上个月这里死了一个胸口碎大石的。”
“......”姜月不明白裴秋生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她只觉得为什么大家一个过得比一个惨。
她心中升起无限的感伤与同情,顿时垂下眼帘,小脸皱巴巴的双唇紧闭,眸子里逐渐溢出泪花来,低落道:“秋生,我本就心情不好,你还带我看这些......”
接着她委屈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裴秋生见状顿时手脚无措起来,着急忙慌道歉道:“阿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姜月闻言依然止不住眼泪,不解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裴秋生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世人皆苦,也各有各的苦法,平常心即可,这不是你造成的。”
“昨晚你说的对,有时候不做人可以少掉很多烦恼,因为我们很多人的确过得不如杂草蝼蚁。”
“若不是我们努力,恐怕此时,我们也因刘均而死了。”
姜月听进去了一些,失落道,“我又何尝不知道。”
裴秋生接着道:“我们能改变的很有限,对于樊二爷和吕姑娘他们,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努力还他们一个公道。”
“你能明白吗?”
姜月点点头,而后发自内心评价道:“秋生,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你安慰人的思路还真是清奇。”
她的情绪都被整破防了。
裴秋生此时无比懊悔,哄她道:“我下次不会了,要不我现在带你去买果脯?”
姜月眨巴着湿哒哒的眼眸,想了想今日见到的事还是忍不住掉眼泪,摇头道,“我不想吃了。”
裴秋生拿袖子给她擦去泪花,轻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不哭了。”
姜月见裴秋生一脸自责也有些不忍,她没多会儿又擦干眼泪宽慰他道:“不过,哭过心里舒坦些了。”
裴秋生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问道:“好啦,走,给你买果脯去?”
“好,”姜月还是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起去了街边的小卖铺子,裴秋生问:“你喜欢吃什么?我都买给你。”
姜月看了铺子上各色果脯都觉得好吃,问了下价钱后便道:“我要桃干、杏干、梅干。”
裴秋生道:“老板娘,刚才她说的,帮我们每样打包一份。”
“一共八十文钱,”老板娘道。
裴秋生付了钱,将果脯都给了姜月手里。
铺子老板娘打趣道:“郎君对自家娘子可真好。”
两个人均是微微红了面。
姜月羞羞答答低着头,唇边勾起笑意,小声嘀咕道:“大娘,我们还没成婚呢。”
老板娘笑道:“大娘没说错,你们俩将来一定会成婚的。”
她刚才远远地就看见了,面前的郎君可紧张这位小娘子了,而小娘子显然也是喜欢这郎君的。
她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绝不会看错。
两个人离开了小卖铺,裴秋生一言不发地将姜月送回了姜家杂货铺,而后微红着脸道:“阿月,我该去学堂告假了。”
姜月小声道:“好。”
裴秋生转身,独自往思齐学堂去。
他有些恍惚,因为刚才他分明看到姜月在面对老板娘的打趣时,她面上娇羞作不得假,显然是欢喜的。
如果他没瞎的话,那应当意味着,她可能喜欢他。
她是希望同他成婚的。
此时他又想起来,姜月她曾经说过,同以前的他相比,她觉得现在的他更好。
他之前不想做童养夫,是不想随便和他人捆绑在一起等着日后不确定会不会有的日久生情,反感的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之前便要被盲婚哑嫁。
如今他觉得,自己不能接受的,只是童养夫这一身份,而不是姜月。
这时脑子里的系统猝不及防来了一句:【啊啊啊啊宿主你终于发现了!】
裴秋生:?你什么意思?
系统:【我已经磕CP磕很久了,憋死我了,你不知道吗?】
裴秋生:......是你在我脑子里又不是我在你脑子里, 我能知道个什么?但你也不能因此乱说, 我可没说喜欢她。
系统:【你都写在脑子里了你还不承认,你就是想做姜家的童养夫!】
裴秋生老脸又一红, 脑子磕巴道:我......我没有, 我说了我不做童养夫。
系统:【那你为啥不能做童养夫?又不掉你身上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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