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都不是条好走的路。
“祖母打算怎么办？”齐梓珊问道。
齐老太太喝了口茶，道：“还能怎么办？我们齐家是绝对惹不起庆王府的，莉姐儿这次只能嫁去做妾了。”
齐梓珊皱了皱眉头：“那周家那边……”
“是我们对不住周家。等明儿个派人去跟周家说上一声，让他们过来退亲。这样一来，他们面上也好看些。”齐老太太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唉，只希望莉姐儿自己没有选错才是。”
虽然心中气闷，但终归还是希望孙女能过好。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有丫鬟脸色不虞的进来通报，说是周夫人来了。
齐梓珊与齐老太太对视一眼，而后齐老太太说道：“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周夫人便随着丫鬟走了进来。
齐梓珊赶紧瞧过去，只见她脸色平静，没有丝毫怒气。她脸微圆，眼睛不大不小，看上去倒很是平易近人的样子。
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想来周夫人是还不知道此事。
岂料，下一刻周夫人却一脸愧疚之色说道：“齐老太太，我今儿个过来，实在是厚着脸皮来的。”
“这是怎么了？夫人何出此言？”齐老太太被她弄得有些糊涂。
周夫人似不好开口，动了动嘴，道：“周齐两家婚事是早早定好的，本不该出什么岔子。可哪知我那不懂事的儿子，竟跑来跟我说他跟别家姑娘私订了终身，还有了夫妻之实。这本是家中丑事不宜外扬，可若不跟老太太说清楚，我实在心中有愧。”
说完这些话，周夫人就像是把一口堵在心里的压力全部抒发了出来，抬起眼直直看向齐老太太，道：
“老太太，与你们府上这门亲事我周家只能退了。既是我们周家悔婚，那下聘的彩礼便不用还了。”
周夫人说得大方，但眼神还是飘忽了一下。他们周家不过是殷实人家，为了娶齐家的小姐，这次下聘可下的不少。
不过齐老太太哪里会贪图人家彩礼钱？
连忙道：“周夫人切莫气坏了自己，既然婚事不成，这彩礼钱我齐家断没有收下的道理。夫人放心，明儿个我就让人给你们送回去。”
周夫人面上一喜，连连说道：“如此便有劳老太太了。”
接着两人寒暄了几句，周夫人就匆匆离去，就跟屁股底下扎了针似的。
齐梓珊没想到，原本是一件难事，竟然叫周夫人这么一搅，反倒轻松解决了。
“倒是巧了，周家公子出了这等子事，倒不用我们去给周家通气了。”齐梓珊喝了口茶说道。
齐老太太苦笑了一声，道：“哪里是巧合？不过是周家听到了风声，自己先给我们一个台阶下罢了。他们心中也清楚，跟庆王府抢媳妇，那无疑是以卵击石。”
齐梓珊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或许周夫人的确火速给周二公子看中了另一户人家的姑娘，但什么私订终身，有了夫妻之实，估计都只是胡诌的。周家主动退婚，全了周家的面子。但又将错揽到自己身上，又全了齐家的面子，果真是个好法子。
这么一来，齐茉莉嫁去庆王府是嫁定了。
“庆王府有说什么时候接三姐姐过门么？”想了想，齐梓珊问道。既然是嫁去王府这样的高门，知道了日子她也好提前准备好添妆的东西。
齐老太太哼笑一声：“过门？哪里用得着过门，不过是准备一顶粉轿，带上些嫁妆直接送到角门进去。不过是个妾，还能有多大的礼？”
齐梓珊怔了片刻，暗自咂舌——果然不管是高门还是低门，纳妾都是这般随意的。
“我活这一世，万事皆希望我们齐府的子孙都能过得好，姑娘家都能有个好归宿。”齐老太太忍不住念叨道，“没想到莉姐儿这儿，就要摔个大跟头。”
“祖母无须自责，这都是三姐姐自己选的。”齐梓珊连忙安慰道，“何况，三姐姐一向心比天高，或许认为嫁入王府做妾也比嫁去周家做妻要过得好。祖母要多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齐老太太叹了口气：“你说的在理，人各有命，我也不能保得了一世无忧。”
眼下齐茉莉去庆王府做妾已成了定局，倒是另外一件事让齐梓珊操心。
“祖母，三姐姐要去做妾，可五姐姐跟露姐姐还没有出嫁呢，会不会……”
这点齐老太太自然也思虑到了，她赞赏地看了齐梓珊一眼，而后道：
“虽然庆王世子要纳莉姐儿为妾，但也没说个具体时候。如今，就只能将涟姐儿跟露姐儿的婚事提前，现将她们嫁了，然后再送莉姐儿过去。”
这样一来，齐涟漪和齐露出嫁时，至少不用听到一些不该听的话，免得受气。
“这样最好。”齐梓珊也点头同意，“不过祖母叫我回来，便是告诉珊儿这件事的么？”
齐老太太抿了口茶水，道：“我今儿个叫你回来，除了告诉你这件事外，还想让你平日里在生意上多照顾周家几分。祖母知道，如今李家京都的生意都交到了你手里打理，这次事情毕竟是咱们齐府理亏，不能薄待了人家。”
齐家在生意上自然也是要照顾的，只是齐老太太了解到，周家有一部分很重要的生意都是在跟李家合作。
齐梓珊沉吟了一下，慎重答道：“只要不违了规矩，孙女儿自然会多照拂周家几分。”
有齐梓珊这句话，齐老太太便放宽了不少心。
“齐梓珊那个小贱人来府上了？”齐茉莉嘴上说着对齐梓珊不客气的话，但眼中却是神采奕奕。得知自己能嫁去庆王府，她别提多高兴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工夫去管她！”秦姨娘有些气急败坏地对齐茉莉低吼道，“知道你去拦庆王世子的马，当时我就觉得会坏事。这不，真的来了！好端端的正房太太不做，偏去做妾！”
齐茉莉立即不高兴了，一个眼刀过去，道：“做妾又如何？做庆王府的妾可比嫁去那周家好得多！再说了，姨娘你自己不也是做妾的。”
秦姨娘被她这番话堵得一口气上不来，再厉害一些只怕要晕厥过去。
伺候的丫鬟连忙扶着她坐下，又赶紧倒了杯茶给她润润喉咙，这才让秦姨娘火气下去了一些。
“我早就跟你说过，妾不是那么好做的。”秦姨娘几乎是咬牙切齿在说话，“你以为我这些年过得舒心么？看着风光，其实内里多少伤心话往肚里吞！”
齐茉莉倒是满不在意，她慢悠悠喝了杯茶，又不急不慢说道：“看着风光也总比看着惨淡的好。再说，身为你的女儿，我倒不觉得我会拢不住男人的心。”
歇了几刹，又道：“只要我牢牢把握住了世子的心，让他满意，未来我的大好日子还长着呢。以后保不准还能当个侧妃，到那时，这府中的人见着我，可都要参拜了。”
说到最后一句，齐茉莉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些。
见女儿如此，秦姨娘忽然间又不忍心说一些重话来击穿她的美梦。
她真以为侧妃是想当就能当的？一个侧妃，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员家中的女儿都挤破了头脑，还能轮得到她？
可事已至此，秦姨娘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最后，她只长长吐了口气，道：
“既如此，你便不要回头，坚定地往前走。姨娘只希望你，有朝一日不要后悔才是。”
说完这些，秦姨娘是一刻也待不住，起身离开了齐茉莉的屋子。
“小姐，姨娘她……”伺候齐茉莉的红珠不免有些担心，“小姐要不要去哄哄？姨娘也只是一时在气头上。”
“哄什么？”齐茉莉瞬时翻了个白眼，一副极为不满的样子，“她如今是看着我还没入府，明头上只是个妾。等我入了府，深受世子宠爱，甚至是晋升为侧妃后，她便不会再是这副样子。不过一时看着不体面，可大体面都在后头呢，她那是不懂。”
见齐茉莉一脸得意，红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自己将话咽回肚子里。
之后的日子，齐茉莉在齐府又嚣张起来。她以为庆王府都派人来了，应该家里很快就送自己过去。
可没想到，过了几天齐老太太放出了话，齐涟漪和齐露的婚事提前到下个月初，而她则得在她们两人成婚之后才能悄悄送去。
“悄悄”二字齐老太太也毫不避讳地说出了口，这让齐茉莉感到无比受辱。但齐老太太在府中积威已久，即使日后有庆王府做靠山，此时此刻齐茉莉也不敢真的造次。
不过，她心中憋着气，再在府中看见齐涟漪和齐露时，总归给不了好脸色。
齐露习惯性地要跟她顶几句，后来也不知怎么，竟都忍下去，只看见她就绕了道。而齐涟漪是原本就性子软，自然只有挨骂的份。
嚣张了几日后，齐茉莉也就发现了，现在府中的人都怕着她呢。不过动动脑筋，她就明白，定是自己即将嫁入庆王府，所以别的人就不敢惹自己了。
这个认知让齐茉莉感到扬眉吐气，唯一可惜的是齐梓珊已经嫁人不在家中，不然她还可以好好给点颜色看。
不过这样的舒心日子齐茉莉只过了五日。第六日，齐老太太便给她从外头请了嬷嬷，专门教她礼仪规矩，不许出院子。
理由是，去了王府跟在家中不一样，若是坏了规矩怕祸及身家性命，也会害了齐家。
齐茉莉虽然不爽，可也没有反对的余地，只得每日关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起早贪黑的学习和练习。
这一次是一向爱女心切的秦姨娘也不说什么，还特意私底下偷偷嘱咐嬷嬷一定要严格教导。
既然嫁定了，那还不如听齐老太太的，把规矩学起来，免得真丢了小命。
在齐露与齐涟漪婚礼的前几日，齐梓珊则接到了罗庆元的邀请帖子。
打开一看，帖子上说的是他就要离开山庄，希望能请她作陪伐舟，顺便请一顿酒水谢谢她那两日的解说。
齐梓珊想了一下，还是回绝了。
先不说上次不过是在酒楼遇见就叫人怀疑了去，这次两个姐姐要出嫁，她也跟着忙起来。再者全福酒楼生意越发红火，酒楼中一些规矩和布置都得跟着改造一番，她更是没空去理山庄的事。
“少奶奶，夫人叫你去一趟。”翠竹从门外进来，便告诉了齐梓珊这个消息。
叫她过去？
齐梓珊有些意外。自从明珠公主的事情后，她能感觉到李夫人对她态度生疏了许多，偶尔还有些生硬。
不过就她而言，这样的变化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她以前是怎么对李夫人的，如今还是怎么样。该进的孝心一点也不少，该有的礼节一点也不缺了。
既然李夫人叫了，她当然要过去的。
来到李夫人屋子里，林馨儿也在。齐梓珊福了福身，然后在李夫人下首坐下。
“不知母亲叫媳妇过来是为何事？”齐梓珊开口问道。
李夫人神色淡淡的，只说道：“金家二奶奶要上门来拜访，我想着应是金太太遣她来为金家五爷说亲，想让我点头将馨儿嫁过去。你是嫂子，便也叫你过来把把关。”
一旁林馨儿听得脸色红了一片。
原来是这样。知道原因的齐梓珊坐的更加放松起来，微笑着说道：“那待会媳妇一定会好好替表妹把关。”
言下之意，便是会问一些关键性的问题了。
这种问题由李夫人来问不大适合，但如果是关心表妹的表嫂来问，那就没什么了。何况，从辈分上来说，齐梓珊同那金二奶奶是同辈儿的。
李夫人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一旁林馨儿有些害羞的谢了齐梓珊一句。
这更是令齐梓珊意外。
接下来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有人来报说是金二奶奶来了，还是带着金五爷来的。
林馨儿紧张地站了起来，李夫人赶紧让人带林馨儿去了屏风后面。
齐梓珊看着，只在心里暗道，这李夫人着实是疼林馨儿的，这种事也愿意让林馨儿自己定夺。
让她藏在屏风后，可不是为了让林馨儿自己听听说亲之人的说法？更何况现在连那娶亲之人都来了。
不一会儿，金二奶奶和金五爷就进了屋子，李夫人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
一旁伺候的丫鬟们赶紧倒上一杯沏好的茶。
齐梓珊在两人面上扫过，金二奶奶是个长相圆润富贵的女人，看上去很有亲和力。而那金五爷也是浓眉大眼，长得周正，只不过就是脸色略显得憔悴了些。
不过男人不用看皮相，面色憔悴也不是什么问题，可以调理。
正准备收回目光，却捕捉到金五夜对着站在一旁伺候的丫鬟看了一眼，甚至在她倒完茶收回手时，还伸手在她手背上轻抚了一把。
丫鬟吓得手一抖，赶紧放下茶壶站在了后面。
好一个放荡的男子！
齐梓珊眼中闪过厉色，但很快就隐了去。
这时，金二奶奶先开了口，笑着说道：“李家不愧是家大业大，这茶叶都比旁处好得多。”
奉承的话听得多了，齐梓珊和李夫人倒不甚在意。
李夫人知道对方来的目的是为了说亲，想着金家也是小富之家，将林馨儿嫁过去算是不错的归宿，脸上也很是客气：
“二奶奶客气了，这茶叶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叫人给你包上一些。”
金二奶奶一听脸上笑意更深，看了眼金五爷对李夫人说道：“这位是家中五弟。五弟，还不见过李夫人？”
金五爷连忙起身，双手一拱，颇有几分读书人架势地说道：“在下金昌，字运荣，见过李夫人。”
李夫人见他行礼有度，说话也不急不慢很有风度，眼中神色满意了几分。
齐梓珊脸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恶。金二奶奶时也注意到齐梓珊，连忙笑着说道：“这位一定是少奶奶了。听闻少奶奶姿色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美人儿！”
可惜这样的赞美并没有让齐梓珊满意。
在这个时代，夸一个正房太太贤惠、端庄、大气都是好的，可只夸她漂亮，便有几分贬低之意。
一般来说，只有受宠的妾氏，才会有人夸上几句漂亮来示好。
许是知道自己嘴快说错了话，金二奶奶又连忙道：“还听说少奶奶生意上也是一把好手，巾帼不让须眉。今日看着少奶奶，端庄秀丽，实在是想不到。”
见她改了口，齐梓珊道：“金二奶奶谬赞了。”
齐梓珊接了话，金二奶奶就放下心来。继续同李夫人说起来：
“李夫人，我是个直肠子，今儿个也不打马虎眼。我今日来，就是想给五弟说一门亲事！听闻李家表小姐已到了适婚的年纪，不知李夫人可有意将表小姐嫁人？”
李夫人点点头：“的确有此意。”
金二奶奶一听更是喜上眉梢，立即说道：“不是我自夸，我们五弟长得一表人才，又熟读诗书，是个斯文人！若是将表小姐嫁给我们五弟，日后一定是琴瑟和鸣的一对！”
话说得极为好听，一旁金五爷也配合的露出几分羞涩。
李夫人见了又满意几分，道：“五爷看着倒是个不错的。”
金二奶奶见李夫人满意，连忙又道：“我们老爷太太的意思，便是李家出多少嫁妆，我们定要出多少配得起的聘礼。我就斗胆问一句，不知李夫人打算给表小姐多少嫁妆？”
这是明晃晃的打起嫁妆的主意！
齐梓珊心中冷笑一声，还没等李夫人开口，就问道：“请问，金五爷如今在家中做什么？”
金五爷愣了一下，顺嘴就答出来：“写诗练字，偶尔与京都文人们泛舟游湖。”
呵，不过是个靠家里养的会几句酸词的人。
“家中生意，金五爷还没有管一方事么？”齐梓珊又立即问。
金五爷摇了摇头，一旁金二奶奶连忙说道：“我家太太和老爷的意思，是等五弟成婚后再开始着手搭理家业。”
金五爷露出惊诧之色看了眼金二奶奶，金二奶奶连忙使了个颜色，他便赶紧收了情绪。
齐梓珊也不管这些，只继续问：“家中可有妾氏？”
她问话语速可以放快了一些，金五爷被她带着，也回答得更快：“有。”
“几个？”
“五个。”
“通房丫头有几个？”
“三个。”
果然是个色胚。
齐梓珊心中更为鄙视，嘴上只平静说道：“如此说来，家中可以伺候你的女人，就有八个了？”
正房太太还没娶进门，就已经破了八个女人的身子，可见不是个好的。
金二奶奶被这一问一答弄得脑门都开始冒汗，急忙说道：“这、这些女人在表小姐进门前定会散干净了。当初也只是太太怕五弟走了偏路，这才让五爷纳了这么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