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比了个瞄准的手势。
“就像这样——”
他的神色自如。
“啪！”
被捏在指尖的子弹经由白兰的弹指如同炮弹出膛般射了出来，飞向赤司征十郎的脑门，速度惊人到在场的人根本无力阻止——眼看着子弹就要没入他的脑壳，却像是受了什么阻力一般停在了空中。
……好险。
齐木楠子出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用念力操控着子弹落下。
赤司征十郎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所慑，但并未因此而乱了阵脚。他意识到在场的人除了齐木楠子外基本没有能够和白兰实力对等的，但也并没有要她冒险的打算。
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心音也未曾有过动摇。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嘛。”白兰状似惋惜地叹了口气，复又露出了微笑。
“啊，找到了。”
在常人眼里，白兰仿佛凭空消失了似的，而下一刻，他再度出现，带着那尊雕像。
白兰眯着眼睛打量了下，“是楠子干的吧。那样的话也无所谓，反正二十四小时之后就会解除了。”
为什么他会对她的能力如此了解。
齐木楠子越想越想不通，只能摆着一副死人脸看向白兰。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可不会就这么的放你走。
白兰看着跃跃欲试的齐木楠子，缓缓露出了堪称宠溺的笑容，低声细语宛如蛊惑。
“来找我吧。”
就好像在对多年的老友说话一般。
只不过，比起怀念，愉悦的意味倒是占了大多数。
“我在尽头等你。”
下一瞬间，白兰·杰索张开了散落光华的羽翼，翅膀之大将所有光线遮挡，灿白羽毛柳絮般飘落。他抱着石像站在窗边，往后纵身一跃。
【！！】
齐木楠子用极其恐怖的速度冲了过去想要抓住白兰，在触及对方手腕的下一刻，生有翅膀的白兰瞬间消失在了空气里。
当刺目白光亮起时，她反而是瞪大了眼睛。
当所有人冲到窗边往下望时，却发现早已没有了任何人影。
白兰·杰索，于此世消失了。
连同着齐木楠子一起。
……
齐木楠子再度睁开眼时，眼前是纯白的墙壁。她伸出手，手指触碰到了一层玻璃。
【……？】
仿佛是顺应她的想法似的，玻璃缓缓打开了。齐木楠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下一秒便被人猛的抱住。
“……你来了。”
那声音很熟悉，饱含着痛苦。
是齐木空助。
他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面色憔悴，本来就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更加苍白，整个人像是被揉成一团再展开的纸。
他又重复了一遍，语调是从未在他口中听到过的。
齐木楠子一头雾水，一时间也没有挣开他，倒是有些纳闷白兰去了哪里。
白兰不见了，倒是QB还是如同幽灵一般跟在她身边。
“还真是感人的兄妹重逢呀。”
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在真心实意地感慨还是在嘲笑。
偌大的房间充斥着科技过于发达带来的无垢感，而安静到几乎无声的环境更加让人有些窒息。
下一瞬间，一声枪响在纯白的房间内响起，震得齐木楠子耳膜都要嗡嗡直响。
QB软软地倒在了血泊里，而与之对应的是齐木空助空荡荡的翠色眼眸。
那红色的血液有着虚幻的不真实感。
【你在做什么！】
齐木楠子一把拽住了齐木空助的领子。没了QB的话，所有的线索……！
等等，他看得到它？
齐木空助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几秒后，他才仿若大梦初醒一般，缓缓地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离它远一点，楠子。”
他再度想要拥抱住她，却被齐木楠子一巴掌把手拍了回去。齐木空助表情动容了些许，急匆匆地想要解释。
“是它让你——”
“空助君？”
又有声音轻飘飘地响起。白兰打断了齐木空助的话，斜倚着门。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休闲的衣服，怀里抱着一包棉花糖，面对着齐木空助堪称怒目的表情毫不动容，笑嘻嘻地将棉花糖往前递了递。
他在看着她。
“吃吗？作为再度相遇的礼物。”
☆、第54章 #53 黑泥
齐木空助有些紧张似的, 带有保护意味地将齐木楠子往怀里拉了拉。
白兰瞥见地上的血迹和QB的残骸, 嘴角带起恶劣的笑容, 却也没多说什么。
伸出手摁了墙面上的触屏控制板, 带着消毒水味儿的液体雨般落下, 开始冲洗红色的液体。
在房间之内的齐木楠子和齐木空助自然也是被淋了个正着，但后者却是全然木讷, 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无比。
齐木楠子皱起眉，看向白兰。
她当然也知道白兰这家伙完全不怀好意，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现在的处境很不利。
看到齐木空助的动作, 白兰无所谓地耸耸肩。
“真是的，空助君和楠子到底在紧张什么呢, 我还什么都没做吧？再说了, 对上司露出这样的神情，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
他转而露出了微笑。
“需要叙叙旧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哦。我可是很贴心的。”
贴心你个球。
白兰并没有多待，闲庭信步似的离开了, 刚刚的一切行为像是故意进来打断他们似的。
纯白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齐木空助沉默半晌后, 抬起眼睛看向她。
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哑了。
“它会再回来的。这个东西, 它从来没有想过要放过你。”
房间里的死寂将他的话放大了无数倍。
纯白色就像是大鱼的腹腔，身处其中让人开始有了窒息之感。
【……你在说什么？】
“不要和白兰作对。他已经完全掌握你的能力了。”
【你给我解释清楚。】
齐木空助眼睫颤了颤，从白大褂的衣兜内掏出了只有几个按钮的控制器。
……不祥的预感。
当按钮摁下、白色的墙壁缓缓升起，氤氲的雾气混杂着寒凉扑面而来。墙壁后是另一个房间, 暗得伸手不见五指。齐木空助打开了灯，于是一切都一览无余。
她往里面看去。
齐木楠子瞪大了眼睛，从喉咙深处哽咽了一声，脚步不稳。
——无数的玻璃通管陈列，浸泡在特殊液体中的人体几近毫无分别，于液态物质中沉浮，清一色的齐木楠子的脸。
长发也好短发也罢，年幼也好年长也罢——
那之中盛放着的，是无数个轮回往复的无望的骸骨。
无人睁眼。
“……是它带来的。”
他低声耳语，犹如毒蛇吐信，抱住摇摇欲坠的她。
明明靠在对方身上，却也感受不到任何称得上是[支撑]的感觉。
“……所有的绝望。”
……
齐木楠子坐在房间里，低垂着头。
“楠子小姐在想着什么呢？”
此时此刻，这个声音听起来也是堪称极致恶念的集合体。
一样的躯体，应证了那句“它会再回来”的预言。
齐木楠子抬起头，看向QB。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愤怒无比，但她没有。
倒不如说是如同死水一样的平静。
如果说一切都是它带来的，那其存在就整个的是个诱骗她的谎言——
在真实被揭露之后，它就只剩下了[说谎者]的名号。
【你骗了我。】
QB无辜地歪了歪头。
“是指什么方面的事呢？”
它居然还装傻。
齐木楠子目色冰冷得渗人。
【所有。】
所有的一切。
从最初的相遇开始，它就说谎了。
“那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每一个你都想要杀死白兰·杰索改变世界，每一个都因此而死。”
“它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善良的理由而行动的。”
“楠子。”
“每一个你都和它一起来到这里。”
“……每一个你都是如此。”
QB摇摇尾巴。
“我已经告诉楠子小姐了呀。为了拯救世界，所以——”
【你说谎了。】
那双红色玻璃珠似的眼珠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成分。
顿了顿，它语气轻快。
“我没有。要说的话，也是楠子小姐没有问清而已。”
它轻轻巧巧跳上了桌子。
“楠子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拯救你的世界呀。”
它坐在桌上，姿态堪称端庄。
明明是一副玩偶的样子，却显露出高次元一般的态度来。
明明知道自己面前的是能够将它杀死数亿次乃至数兆次的超能力者，它却用着和往日没有丝毫不同的语气说着话。
“宇宙的运行需要能量。我们曾经试图用人类的情绪来作为源动力，但失败了。人类的情绪是很难掌控的东西，因此我们找到了更便捷更安全的方式。”
“用一个世界的毁灭来换取另一个世界的存活，这难道不是很公平的是吗？”
“楠子小姐本身的存在就是脱离其他世界线的特异点，作为破坏其他世界既定轨道的武器来说实在是最恰当不过。因为楠子小姐的所作所为，这些世界原本应该拥有的发展都改变了。当改变到达一定程度，世界就会崩坏——而崩坏产生的能量就会用于楠子小姐所在的世界的运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