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几步远,柳湘莲便停了下来。“你不害怕?”隔哪个姑娘家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个陌生人,都会花容失色的吧。为什么她就可以这般镇定。
探春撩了他一眼,眼中满满的‘你傻不傻,傻不傻’的神情,“怕呀,不然能让你保持点距离吗?”
探春其实是一点都不认为面前的人会来杀她或是绑架她的。
一来她是颜正即代表一切的人,二来,她觉得她真的没有被绑架和被人杀掉的价值。
谁家绑架不绑架嫡子而绑架庶女的,别说是庶女了,在她们这种人家就是嫡女被绑架了,都只是对外宣传一个暴毙的结果,就算是找回来了,不是自己去死就是送到庙里去。
至于面前的少年是来杀她的,这一点探春觉得有一半的可能是不是的,毕竟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那天见面时,这少年完全可以动手。
再一来,没事杀她一个庶女做什么?渣爹心里没她这一点她非常确定,因为平时见不着,有一天贾政休沐,她去荣禧堂请安,渣爹见到她还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谁。
嫡母还只望着她能卖个好价钱呢,现在宰了她,本钱都回不来。
其他的人,江行远应该不至于,那就没别人了。
总不能是这少年想起哪辈子她曾对他始乱终弃过,所以过来报复吧?
不过不怕归不怕,话还是得问的,“你到底来我家干什么?府库在后面的楼里呢。老太太人也在正房,其他的人,想来你也不用我指路了吧?”
“......”,他今晚真是多余来。
柳湘莲也不知道要回答她什么,也不想告诉她自己就是脑子进水了偏想在出京前来看看她在干啥。
咬了咬牙啥也没说,只将一直放在怀里的一个纸包用巧劲往前一抛,然后轻巧的跳下窗台几个纵身便走了。
探春见他走了,歪了歪头看着他留下的纸包,想了半天,也懒得动,便一直坐在书桌前继续画她的工笔画。
这人什么毛病呀,他到底来这里是什么的?
等到又过了两刻钟,探春才伸了伸懒腰,慢慢地站了起来,在地上活动了两下后,这才将柳湘莲留下的纸包捡了起来,准备看看到底是什么。
那油纸包并不大,探春三下五下便打了开来。
然后...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探春便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说他有毛病,丫的还不信。
这大半夜的跑她们家来就给她一包青梅果子呀!这封口费也太廉价了。
就算是做成了蜜饯,酸不溜丢的,谁吃它?
探春是真的没有想到柳湘莲为什么给她一包青梅,当然了,别说探春了,就是柳湘莲也没有想到自己为啥特特找了这么一包果子送来。
当了这么多年的女鬼,探春早就忘记了很多的事情,关于爱情,关于心动。毕竟那些东西在荣国府的内宅里最是没有用的存在。
上一个说爱贾代善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还不是转头就在贾代善葬礼过后跟着某个小管事跑了吗?
探春不相信什么爱情,是因为生生死死的见多了。而柳湘莲,则是另一种原因罢了。
相较于探春的经历,他就简单多了。
只是因为一份特别而引起的注意,然后是特别的心动......
十三四岁的少年,表面只有六七岁的少女,懵懂,迷然,可是很多的事情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慢慢的绽放。
柳湘莲离开了荣国府便回了家。家中只有老管家还有老管家非要买回来的一房下人。
柳湘莲一回来,老管家便让人给他送了宵夜来。一边看着柳湘莲食用,一边坐在一旁心疼地说道,“哥儿也不知道保重身子,还说明儿就往南边去办件要事。可这都什么时辰了,明儿又要起早,还要赶在城门开的第一波出去,这身体如何吃的消。”
柳湘莲把纯肉的馄饨一口吃了半个后,这才满不在意地说道,“便是不出去,我也睡不着。出去转一转,回来睡的也香甜。”说完又把汤勺里剩下的半个馄饨吃了起来。
待一碗吃尽,柳湘莲又接着对老管家说道,“柳伯在家也不用担心我,你保重好了身子我在外面才能放心。这一去估计没几个月是不会回转的,等我回来正好就过年了。这期间要是有什么事,柳伯只管打发人去顺昌候府,那府里的候爷自会帮忙的。”
柳伯看着柳湘莲将最后一口汤饮尽,这才拿了声帕子让他拭嘴。“也是老奴没用,不然也不会让哥儿这么小就在外面奔波。”唉,都怪他当家病的不是时候。
自家的小主子和那个顺昌候的候爷是好朋友,柳伯也是知道的。这两年走的近了,时常那个顺昌候也会来柳家找人,见了几回后,柳伯也放心让柳湘莲跟他接触。
那人的行事及言谈看起来倒比小主子认识的其他人要更为妥当一些。既不勾着小主子去喝什么花酒也不拉着小主子去什么赌坊。
柳湘莲却摇了摇头,“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个爷们,总是不能关在家里绣花扑蝶。以前塾里的先生不也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待转年我就十四了,如何还能像个姑娘似的只在家里转。更何况这一次也不过是比往常远了一些。您呀,也甭担心了,等我回来的时候,给您捎两个金华火腿,您不是最爱那个味。”
柳伯叹了口气,只能点头不再劝他,“老奴吃不吃的有啥打紧的,只是哥儿在外面遇到了事能忍就忍一忍,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毕竟只是路过的。”
“我知晓分寸。”他十一二岁就往外面走了,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说来自从柳湘莲串戏热场后,正好将老管家生病的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挺了过来。后来又在常拓的帮忙下,日子倒是过了下去。
现在柳家虽然不像当初柳湘莲父母在时那般光景,可也比最后只剩下那么一点的时候强。
如今的柳家,除了在城郊附近有两三个大小不等的庄子外,还在京城里开了三家铺子。
铺子上的事情柳湘莲和老管家都不太懂,再加上在京城开铺子也不是那么好开的,于是只将铺子租出去挣了租钱便罢了。
柳湘莲本就喜欢四处游走,家产丰富了,出走的年纪也就更早了。
今天去西,明儿往东,老管家从最开始担心的一宿一宿睡不着,到现在的只是例行唠叨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常拓也是个喜欢四处走动的,可是他身为质子,除了京城与京郊的地方,却是哪也不能去的。
本来以他的身份其实是连京郊都去不了的,不过他有些个好舅舅,这些个舅舅虽然与他娘的关系并不怎么深厚,不过对他还算有几分面子情。再加上这些舅舅里面还有一位是亲舅舅,有这些舅舅的做保,常拓去京郊的别院住上几日倒也不打紧。
虽然说现在龙椅上的人是常拓的外祖父,可是皇帝天生凉薄的很,自己的儿子都防备,自己的孙子都认不全,又何来他这个外孙子呢。
不过也还好,皇帝虽然照样漠视。可是相较于别的质子,他毕竟是有天.朝血统的,待遇也是那些质子里数一数二的。
这一次请柳湘莲送信南边,主要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亲舅舅。
他的亲舅舅有心那个位置,那么帮忙拉拢一下南边的某位封僵大吏也无可厚菲。
毕竟亲舅舅可是一直对他照扶有佳,他能早早的在京城站稳脚,自己的亲舅舅可是帮了不少的忙。
柳湘莲与常拓的性子相差太大了,不过有个词叫互补,也许俩人能够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就是应了这个词。
柳湘莲为人仗义,而常拓也是个重情义的。于是越走越近的情况下,柳湘莲其实也算得上是参加某些党争了。
不过他自己并不在意就是了。
以前不在意这些,可是今夜过后柳湘莲却突然比以前更希望那位王爷能够登上皇位了。
也许那个时候他可以去求个恩典。
柳伯看着已经长的比他高的柳湘莲,突然想到了件事,“下晌的时候,前街李狗蛋家的过来了,说是城东的一位张老爷,有个闺女,今年恰好十三了,生得”花容月貌,贤惠端庄。
柳湘莲听到这里也明白老管家要说什么了,直接打断了柳伯的话,自顾说道,“柳伯别忙着这些,我娶亲的事情还要过几年。大丈夫何患无妻,等,嗯,等上了二十再说也不迟。天色不早了,您老也快回去休息吧。”
“二十?那岂不是耽误了。好姑娘还不得让别人挑没了。”一听这段在柳伯看来非常‘不着调’的话,柳伯便着急了。
原还不着急这事的,可是一听自家的哥儿如此打算,那就不能不着急了。
“...我心里有数。”柳湘莲摸摸鼻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二十的时候,那臭丫头也应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只是那样的府邸......
也许他从南边回来真得想办法去谋份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