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凑嘉禾在这一刻忽然真正明白了赤司征十郎这么做的用意。
“有时候，你所以为的善良与温柔也有可能会变成伤害他人的利器。”
赤司征十郎这么评价了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他信手从框里捡出一颗篮球，在摆出了个标准的投球姿势后离地一跳，转动手腕将篮球推出而后准确无误地射入篮筐——
“我是正确的。”
小凑嘉禾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赤司征十郎的眼界确实比她看得更远更广。这么看来，灰崎祥吾的退部无论是对篮球部还是他本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始终觉得哪里不太对……到底是哪里？
“你还有问题吗？”
赤司征十郎再一次变得清澈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凑嘉禾愣愣地抬起头，眼前的少年正带着轻浅温柔的微笑看向自己，那种笑容就好像有着什么神奇的力量，安抚了她原本躁动焦虑的心，让她都快忘记了刚才对他徒然生出的恐惧。
“没有了。”小凑嘉禾弯下腰向他轻轻鞠了一躬，并说道，“抱歉，打扰你了。”
“不用这么说，我也很高兴你能为篮球部考虑这么多。”赤司征十郎扬起嘴角，眼底染上了淡淡的笑意，继而说道，“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帮我去活动室提醒下其他人，等下白金监督会来。”
“嗯，我这就去。”小凑嘉禾也对赤司征十郎笑了笑，她知道这也算是他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不过——
“白金监督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一号人物？”
她自言自语地带着这样的疑惑离开了体育馆朝篮球部的活动室走去，不过在快到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冲下楼的身影，要不是过道比较窄，她差点都没发现。
“黑子同学？你跑什么呐？！”她大声地朝那个奔跑的背影问道。
黑子哲也闻声后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到了小凑嘉禾，一边喘气一边回道：“灰崎同学他……他拿着球鞋去焚化炉那边了！”
“什么？！”
*
小凑嘉禾和黑子哲也赶到的时候，灰崎祥吾正提着球鞋刚走到焚化炉前。她立刻敞开了嗓门对他大喊一声——
“喂！灰崎祥吾你搞什么啊？！”
灰崎祥吾的动作一顿，没想到转头看到的除了小凑嘉禾还有黑子哲也，他随即扯出个懒散的笑容：“什么啊，这还真是少见的组合。”
“灰崎同学，听说你退出篮球部了，这是真的吗？”黑子哲也现在只是想确认这件事。
“啊，当然是真的。”灰崎祥吾把目光投向满脸是汗的少年，他看起来是真的专门过来阻止自己的，“我说你到底来干嘛的？我跟你好像不是什么好朋友吧。”
“问题不在那里，你明明有那么厉害的才能，为什么……”黑子哲也抛出了这样的疑问，他无法理解灰崎祥吾为什么要选择退部。
“……”小凑嘉禾闻言一愣，却只能选择沉默。
灰崎祥吾看到了小凑嘉禾的反应，她竟然没有跟着一起跳脚质问他，还真是有点意外。不过很快，他又把目光投向了黑子哲也并说道：“不用你说，篮球我已经玩腻了，就这样而已。打球又累又会出一身汗，跟女人出去玩比打球开心多了。”
小凑嘉禾听着灰崎祥吾这么解释自己退部的原因，在与刚才赤司征十郎的一番话后，她现在的心情可真是复杂到不能用一句话概括。
以这样无所谓的态度笑着说出这种话——这样的大魔王看起来竟然有一点……有一点可怜。
“这些……都是灰崎同学的真心话吗？”黑子哲也都有点无法接受这番理由，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早就该选择离开篮球部了。
“……”灰崎祥吾一愣，但很快又手插着口袋吊儿郎当地往矮他一截的少年面前一站，咧开嘴说道，“你还真是个老好人啊。你该不会以为我其实是个认真的好人吧？”
他这么说着转过了身子，映衬着焚化炉的火光，他脑内浮现的是赤司征十郎的脸：“这世上不是只有好人的……真正的坏人和恐怖的人也是存在的。”
黑子哲也不是很能理解这番话，但小凑嘉禾却听明白了他说的人是谁。
灰崎祥吾侧头看了眼黑子哲也，扯起嘴角说道：“再见啦，你可别会错意同情我起来。说不定你们这些留下来的人以后才会比较惨。”
他这么说完以后就把手中的球鞋往焚化炉里一丢。
“……卧槽！”小凑嘉禾看到这一幕都惊叫出声了。
大魔王这丢鞋的动作真是太迅猛了，迅猛得小凑嘉禾都没有看清动作，那球鞋就已经在焚化炉里了。
她看着那鞋刚丢进去，焚化炉里面的火还不是很旺，下意识就要冲过去伸手把它捡起来，只是还没进去就被忽然拔高的火苗舔了下手指，灼痛的感觉让她浑身一抖，然后就被人大力地拉开了。
“你干嘛？！脑子有坑啊？！”灰崎祥吾把她从焚化炉前拉开，向她大声吼了起来，“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小凑嘉禾见已经没法抢救了，忍不住也跟着嗓门大了起来：“球鞋很贵的好不好？！用得着这么狠心丢掉吗？！”
“………………原来这才是你的重点吗？！”
“……咳咳。”小凑嘉禾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对着另一边的电线杆吹起了口哨。
“我不会再打篮球了。”灰崎祥吾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没了往日的凶神恶煞，反而添了些许淡漠，但意外透着点从未有过的认真，末了又补了一句，“我是说真的。”
小凑嘉禾一愣，她转过了视线张开口，但犹豫了几次都没能说出什么……准确地说，她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焚化炉里的球鞋很快被火焰完全吞噬，他们沉默不语地看着它被烧得再也看不清原来的形状和颜色，跟其他的垃圾混在一起变成一坨焦烂。
灰崎祥吾的目光从焚化炉上移开，他看着小凑嘉禾神色淡然地说道：“我走了。”
他说完以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凑嘉禾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看上去有点落寞却也走得决绝，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追上去。
因为她终于明白了——
有些事不是她一个人努力就能改变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晦气君就真的退部了=L=
第65章 -运动第六十五天。
黄濑凉太是在焚化炉不远处的台阶上找到小凑嘉禾的。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个人坐在那里托着腮直愣愣地看向前方，目光没有任何对焦。
他的步子停了下来，脸上略显焦急的表情也跟着缓和了点儿。看来黑子哲也说得没错，要不是他告诉自己小凑嘉禾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他大概都不会知道她一个人呆在这个地方，也不会知道她会为了阻止灰崎祥吾跟到这里来。
之前部活时两人似乎在熟络聊天的画面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黄濑凉太的表情冷了下来，他侧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焚化炉，跃动的火焰舔舐暗褐色的硬质铁板，刚才烧过什么了东西早就已经看不出来了。
……她真的那么在意灰崎祥吾退部这件事吗？
“小嘉禾。”
可在喊出她名字的时候，黄濑凉太又弯起嘴角笑了，是她最为熟悉的灿烂笑容——一如往常。
小凑嘉禾一愣，看着迎面向自己走来的少年茫然地眨巴了几下眼：“……黄濑？你怎么会在这里？”
黄濑凉太坐到她边上，支着下巴笑嘻嘻地反问道：“该我问才对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都找你半天了。”
“啊……稍微在想点事情。”小凑嘉禾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她完全没有察觉黄濑凉太的异样表情。
事实上，她也确实在想事情，不管是赤司征十郎的话，还是灰崎祥吾的态度，她都要花些时间去消化。
黄濑凉太暗了暗眸子，但没有提起有关灰崎祥吾的任何话题，只是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这样啊。”
小凑嘉禾摇了摇头，她决定放弃继续使用自己的大脑了：“算了，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还是先回去吧。”
刚才发丝磨蹭过指腹的异样疼痛又让她不自觉蹙起眉头。
她放下手一看，果然是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那儿红肿了起来，还有点要出水泡的迹象——这是刚才她脑袋发热伸进焚化炉抢救鞋子时被火焰的高温燎过的痕迹。
黄濑凉太也看到了她手指的伤口，他心头一紧地立刻握住了她的手，抬到眼前仔细检查：“你怎么搞的？”
可就在说完以后，他又发现自己是多次一问，因为她手指上的红肿很明显是烫伤的，而联系之前的事他不难猜到她会是怎么弄伤的。
“……”小凑嘉禾在被握住的瞬间就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牢牢握住，根本挣脱不开。
她略带疑惑，看向握着自己手的少年，轻声地问道：“……黄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