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儿子,快点,记得把鸡蛋和棉布抱好啊。”
“儿媳妇,你快上去,给我们抢两个位置。”
“媳妇,你跑慢点,可别摔了,车子上那么多人,肯定没位置了。”
“说什么废话呢,儿媳妇你别管他,快去。”
等一家人口好不容易坐上车,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了。
上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老妇人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人。
明明他们刚刚在路边等候的时候,没见到有这么多人啊。
老妇人忍不住问向自己旁边的小娘子,她可是被这看着娇娇弱弱的小娘子一把推上车的。
“刚刚在离你们不远处的那户人家里等着呢,我们来的早,以防错过了车,毕竟一天只有这一趟。”那小娘子腼腆的笑了笑,四周人太多了,她的声音听着也有些小。
不过老妇人耳朵好,还是在一片嘈杂声中听清楚了她的话。想起他们一家人等车时见到的新房子,不由恍然大悟。
这天冷得很,他们当时本来也是想去那户人家蹭个挡风处的,结果远远瞧着,人家屋前屋后都坐满了人,还以为是人家家里来了客人呢,便不好意思上前,没想到那些人和他们一家一样,都是在那里等车的。
“后面的人,往后挤挤,前面的人往后面走,别挤在前面啊,一会还要上人呢。”
“哎呀,挤不动了,这么多人了,还要上啊。”
“哪个王八羔子摸了老娘屁股?”
“我的脚,哎呦,要被踩断了。”
“这是谁的背篓啊,没看这车连人都装不下了吗,还把背篓放在这里。”
“怎么了,这背篓是老子的,车是公车,老子坐车又不是没给钱,放个背篓怎么了?”
看见接话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抱怨的人没敢继续开口。
“哎哟,别挤了,我旁边的人脸都被挤白了,你这脸瞧着白的很,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犯病了吧?”
“哎呀,他这瞧着像是晕车了,快快把窗户打开,别一会吐我们一身啊,我上次坐车就遇到一个晕车的,吐了车上人一身,可把那些人气得够呛,还有那气味哦,啧啧,整个车子都闻得到。”这人一边说一边捂着嘴往后走。
老妇人闻言,看了看说话的人,嗯,离自己还是有点距离。不过她还是又暗暗使劲,往反方向挤了挤,为了去看女儿,她身上穿的可是新做的衣服呢,可别被人吐了一身,糟蹋了。
和老妇人一样,车上的人都听见了那青年的话,不约而同想要离那人远点,他们可不想被人吐一身,只是车里本来就挤,无论他们怎么使劲,也动弹不了几分。
被车上其他人看做洪水猛兽的,面色苍白的男人此刻却顾不得周边人的举动和想法,这是他第一次坐车,自上车后就头晕脑胀,胸口发闷,随着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他确是像那人说的那样,隐隐作呕,本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病,或是早上出门时吃的东西不干净,才有如此症状,这下听了那人的话,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这样子是晕车了。
还好他运气好,抢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立马打开窗户,他也不管车里的人在大叫太冷了的话,只把自己的头伸出窗外,不过一会儿,那作呕的感觉便消下去了许多。
呼呼呼,随着窗户的打开,阵阵寒风袭来,车里人虽多,挤着暖和,但吹了一会儿,也有些人受不住,开始大叫着要人把窗户关上。
晕车的那人无法,只得小心把玻璃拉上,但仍留了一个小口子,他把自己的嘴对着风口,就怕自己会像之前的那人说的,呕得别人满身,到时自己尴尬不说,还要赔人衣裳钱。
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们虽然觉得有些冷,但更不想被人吐的满身都是啊。
“哎呀,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坐上车子的一天,这确实比我们村里的牛车快多了哇。”
“可不是,以前三天的路,坐这车子,一天多就能到了,这车的速度可真是比马跑的还快。”
“一听老兄这话就知道,是京里来的吧。”
“嘿嘿,可不是,这平安县的东西现在在京里可是俏得很呢,这不就想乘年前来这边,拉点小东西回去卖了好过年。”
“哟,那可能赚不少吧,谁不知道如今平安县的各种物事只要运出去,就是被人抢着要啊。”
“哪里哪里,这有了车,来平安县是方便了,但是像我这样来拿货的人也多了,要说赚钱,还得是那些有门路的大商人,人家直接就包了大卡车,一车一车的往外头拉,我这样的,也就是讨个生活糊口而已啦。”
“那大卡车确实运的多,关键跑得还快,我刚刚可是眼瞅着大卡车向我们开过来,然后嗖的一下,就越过了我们坐的这个公交车。”
“我也看到了,也不知车上装的什么,看着高高一层,盖得很是严实。”
“要我说,主要还是这路修得好,要是之前的路,就算你有车,也比不过快马。”
“那倒是。这水泥路真是好啊,也不知那平安村怎么前几年才发现水泥,要是早点发现,我们大周岂不是全都修上这样的水泥路了?”
“不识货呗,再一个,之前有谁认识水泥这东西啊,要你见到了,你能知道它能拿来修路。”
“那倒也是。”
“平安县这几年可真是厉害啊,又是水泥,又是什么玻璃香皂,又是什么棉布棉衣,哎呦,稀奇玩意也太多了。”
“是啊,我弟媳妇就是平安县的,据她说,每次回家见到的都不一样,每次都有稀奇可以看,她家本来穷的很,要不然也不会远嫁到我们县,结果自从平安县出了这许多稀奇物事,她爹娘靠着给人做工,现在家里不但还清了债,给家里修了大房子,还马上就要给她两个弟弟说媳妇了。”
“你这算什么啊,我听到的,平安县县里开了几个什么厂子,你们知道吧,就他们县里,一半以上的妇人都去了那个厂里上工,据说人家一个月领的工钱,就够我们滋润过一年了。”
“呀,这么高的工钱,是只要女子吗,男子去行不行。”
“听说不行,你说的那个厂我知道,人家只要女的,那是个棉布厂,现在世面上最受欢迎的棉布就是那个厂做出来的。”
“棉布?是那个宫里的贵人都很喜欢的棉布吗?”
“就是那个,白净柔软,穿着冬暖夏凉,透气的很,最主要的是,价格实惠,咱们普通老百姓啊,也买得起,三百文就能买一整匹呢,只是因着如今数量有限,太过紧俏,外面的价格早就超过平安县的价了。”
“可不是,我这次来就是想买点棉布,北边现在一匹棉布能卖到六百文呢。”车上有商人开口。
同是商人的另外几人默默瞧了一眼开口的人,岂止六百文,他们出发的时候至少八百了,就这还要靠抢呢。
另外平安村生产的棉衣棉裤和棉鞋,他们运到北方,利润可不止翻倍,没有四倍五倍甚至十倍的利润,谁愿意大冷天跑去北方受冻。
听着车上一群人的谈话,上车后就安静的老妇人捅了捅自己儿子,眼神无比得意,听到没,这棉布如今可是俏得很,一匹卖到六百文呢。
老妇人儿子见到老娘的样子,也不敢多言,只默默抱紧了手中的篮子。
“可不止棉布,我听人说还有什么制衣厂,也快要建成了,要招人呢,待遇比棉布厂的人还要好。”
“还要好,那得多少钱啊!”
“要招人?那不知会不会招外县的。”
“那就没听说了,不过想来肯定是优先本地人吧。”
“这平安县的人本地人岂不是发了,我这辈子怎么就没有投胎在平安县呢。”
“嘿,可不是,当初有媒婆想要把我娘介绍给平安县的人,结果我娘嫌弃人家长得难看,非要选我爹,我爹虽然长得是好吧,但家里穷啊。”
“你这还好,我有个亲戚,本来是平安县县城的人,结果那年不是天灾吗,他们逃难去了外地,后来就在那边安了家,那边官府也给他们分了地,落了户籍,结果现在不知听谁说了平安县的各种好处,吵着非要把户籍迁回来呢。”
“呀,这可真是让人可惜,我听说平安县为修那些厂子,给被占了地的人赔偿了不少银子呢。”
“我也听说了,这就是没发财的命吧。”
“师傅,我到了,我要下车。”本来正听的津津有味的人,往窗外一看,发现居然自己已经错过了下车的地方,立马一边奋力往车门前挤去,一边高声大喊。
只是车内的人聊得热火朝天,夹杂着孩子的哭叫声,前面开车的师傅并没有听见这人的叫声,还在继续往前行驶。
“师傅,停车啊,我要下车。”
“师傅,有人要下车。你叫大声点,人太多了他听不到。”
果然,吱一声,车子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走走停停,路上不停有人上车下车,就在老妇人感觉自己腿要撑不住了时,终于,到了平安县城。
她已经透过窗户,看见在城门口等着的自家女婿啦,看着一脸欢喜朝着自己奔来的人,难道自己女儿已经生了?
只是不等她继续想下去,车上的人见到了终点,一时手忙脚乱背背篓的,收拾包袱的,牵着孩子的,各自急急慌慌往车门挤了过去。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客官里面请,您几位?来客人啦。”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全身镜,照得清晰又好看的全身镜,今天到货二十块,先到先得勒。”
“棉鞋,棉鞋,厚实又保暖的棉鞋,只要二十文一双。”
“盒饭,盒饭,八文钱管吃饱的盒饭,有菜有肉的盒饭。客官可要来一份?”
“叮叮,让让,让让,我自行车要被卡住啦。”
“香皂,新出的玫瑰味香皂,只要十文,只要十文。”
魏安带着鲁岳也终于到了平安县。
因着魏安要先去见他大哥,鲁岳便决定先自己一个人逛逛平安县。
他看着眼前的这条主干道,真真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他多年前来过平安县,正是因此,他才知道,这里的变化有多大。
之前的平安县和大周其他的万千个县城一样,普通而又平凡,县城里的大酒楼也就两家,成衣铺子三家,客栈不过五六家。而房子多为土砖搭建,木屋少有,青砖瓦房只有几家富户。
路上行走的人也不多,除了大集日,百姓多在田间,每日为了那一口粮食辛勤耕作。
因着那时战乱才结束没几年,也没有多少商人来此地行走。
而如今的平安县,热闹喜庆,人人脸上带笑,不见愁苦,就算有骂声,那声音也是精神响亮,带着盛世的朝气。
是的,盛世,他竟然在一个小小的平安县,见到了他心目中的盛世。
拔地而起的一座座新房子,看着就很是坚固,鲁岳一看外墙知道,那都是由水泥修建的。
这还不止,几乎家家户户都装上了那透明敞亮的玻璃,尤其是沿街的商户人家,装的甚至是一整块的,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外面的行人能轻易看到铺子里的陈列,不用走进店里,就能知道店家卖的是什么。
而他一路走过来,街上人山人海不说,各家店里也都是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鲁岳知道,这些都是千里迢迢从大周各地赶来的商人。
他们有的坐公车,有的赶马车,就为了能早早将这平安县的各种稀奇东西带回去,大赚一笔。
这里的商业发达程度,怕是比西京还要强盛一些。
不过也不尽然, 如今的西京,怕也不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西京了。
毕竟这几年大周的变化,可用翻天覆地来说也不为过。
只是眼前的平安县更令他心惊而已, 环顾四周, 鲁岳发现,自进入平安县以后, 他竟没有见到一个乞丐。
往年冬日,路有冻死骨是常见的事,哪一年若能比之前少死几个人,对当地县令来说, 就已经算是一件大大的政绩, 能够往上报的。
而在平安县, 不说冻死骨, 就连乞丐,他都没有见到一个, 以如今平安县的情形, 鲁岳当然不会怀疑这些乞讨的人已经死了或是被驱赶了。
只看那些在码头上吆喝着,还在四处寻找劳力的商人就知道,在平安县这里, 不愁找不到事做,只要勤快一点, 就能找到口饭吃。
鲁岳又走了几圈, 确定城内确是没有任何乞丐,对魏平不由很是佩服, 果然不愧是凭借自己本事就能封侯的侯爷。
“这些布匹我全包了。”
“老方, 这可是我先来的。”
“你先来的又怎么样,不是还没有下定吗, 我现在要买,关你什么事。”
“我这不是正清点数量,好和老板谈价吗,哼,你这样这可是坏了规矩。”
“哎呀,方老板,谭老板,大家都是熟人,交情那么好,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平分。”
“呸,你个不要脸的,谁和你有交情,凭什么要和你平分。”
鲁岳站在店外,听着里面的商人为了争抢店内的棉布,吵的面红耳赤。
这些细棉布如今可是紧俏货,谁也不想相让,非说是自己先来的,而店铺老板见几人在那里争吵,也不敢开口。
他可不想得罪这些人,反正不管最后是谁赢了,都会来买他的棉布,干脆就让他们自己商量吧。
他也不怕这些人会在店里闹事,之前有商人为了抢货,在店里打架,毁了人家铺子里的东西不算,两边还约了人,想要再大干一场决个胜负,言明输的人不准再出现在平安县,结果没等他们动手,就全被县里赶到的衙役抓走了。
在那之后,他们平安县的县太爷就出了规定,只要敢在平安县内打架斗殴,寻恤滋事的,不论是谁,一律会登记姓名籍贯,且不准再入平安县做生意。
这条规定让想要靠着平安县发财的商人投鼠忌器,哪怕是那些自持有后台的,也被自家主子叮嘱,不可在平安县生事,以魏平的性子,可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真要犯了事,可没人会去求情。
鲁岳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这条规定,正在他担心这几人会不会因货物分配不均而大打出手时,就见有巡逻的衙役往这边赶来,而店内的人在见到衙役的身影后,立马开始称兄道弟。
看着重归和好,谈笑生风的几人,鲁岳怀疑刚刚的争吵仿若是自己的幻觉,但他又知道,这就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只能再次暗叹,魏安他哥,确是个做实事的人。
平静下来的几人,不一会儿也论出了个结果,商量妥当后,各自开始让手下不停往外搬运货物,他们要乘着现在棉布还是高价,赶快带回去转手。
“你这推车?”
正在搬运棉布的谭老板听见问话,抬起头,见眼前的青年一身褐衣,圆颅阔面,肤色黝黑,双眼却亮,看穿着外貌像是贫民,一身气质却又是说不出来的坦荡从容,完全不同于他见过的那些贫苦之人身上有的窘迫。
“哦,这个啊,这是推车,原本只是平安县厂子里面才有的,后来那些上官见我们运货,搬来搬去的很是麻烦,体谅我们,便也让匠人给我们打造了一批。”
“别看它简单,运东西可方便了,最关键的是,比之前的推车要省力许多。”
鲁岳看着眼前四个轮子的推车,当然方便,这推车类似于滑轮车,不过不同于滑轮车要利用坡度来滑动,这车被人在轮子上做了改变,没有固定方向,可以任意旋转,在修建好的水泥路上,一个普通人也能轻易推动上百斤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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