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晏拳头握紧了,很想一拳就砸过去,把景儿砸清醒一点,让她别无时无刻就想着男人。
但她又不好直说,只能满脸不情愿的问:“您夫君最近哪里不顺了啊?”
景儿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夫君前些段时间去富商府上替一孕妇把脉开药,那孕妇身体孱弱本不该怀孕的,即便有孕也很难安然生下来,果不其然那孕妇生产时大出血。孕妇的丫鬟求到了夫君面前,夫君就去了府上想要为其医治,但那富商坚决不同意说是不能让男子见他妻子的身体,只是最后可怜那女子一尸两命。”
“所以那小白脸还是个郎中?”牧晏不可置信道,她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说错话了:“那个不是……什么小白脸……我说的是你夫君。”
她含含糊糊地喝了口水,又作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景儿听到这却并不生气,而是噗嗤一笑:“您说这小白脸倒是很符合我家夫君,若是我家主人在的话只怕也会这么说他。”
“是呀,他不仅是个郎中,还是个妇科郎中,我嫁给他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这呢。”景儿眨了眨眼,看向牧晏白白净净的脸,忍着笑道:“大师若是有需要也可以来找我家夫君。”
牧晏被景儿看出是女人这件事并不奇怪,她只涂粗了眉毛但耳朵上耳洞是在的,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只要离得近些就能看出她是女人。
不过让牧晏觉得奇怪的是,不同于现代妇科医生在很受人欢迎,在这个时代妇科病是个极忌讳的事情,尤其男郎中看妇科病只怕会被人诟病成下九流。没想到是景儿居然一点都不介意。
景儿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像是想起了什么,情不自禁露出笑容:“起初当然是介意的,可是他既是个怪人也是一个好人。他家世代都是在太医院里的给贵人们看病,唯独他天天在街头免费支棚子给人看病,而且还只给女人看病,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因为此他父亲一气之下将他扫地出门了。我那时刚出宫不久,一个人也不知该做什么,正好我家主人给我留了很多钱。我就想着做点小生意,于是自己开了一家药铺聘了他当郎中。他免费为女子医治开药方,我以比外面低一半的价格给那些女子抓药,时间久了一来二去也就彼此喜欢上了。”
牧晏看着她的笑容,方才想要说的话说不出了,从方才到现在景儿一直都在笑着的,显然是过得挺开心的。
听景儿这样说,好像她真的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
牧晏心里涩涩的,既为她高兴,又有些难受。
“那你这次出京城是做什么?”她有些艰难地问道。
景儿指了指外面的马车:“我这趟打算去漠北,那里有许多稀缺的药材,从漠北到京城来的药贩子价格抬的太高了,我打算亲自去一趟漠北联系当地的供货商,甚至如果可以我想在别的地方也把药铺开下去。”
牧晏头压得更低了。
景儿现在有理想有事业有孩子有爱情,活脱脱的人生赢家。
而反观她现在既没有理想,也没有事业,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烂桃花。
她像是无依无靠的浮萍,在这世界到处飘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而飘。
牧晏垂着头不说话,藏在袖子里的手被人握住,她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不解地看着她。
景儿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姑娘,如果顺路的话你可以与我们一起,我的药铺常年都在招女学徒,如果你愿意的话加入我们,我可以包吃包住的哦,别在到处装作算命先生坑蒙拐骗了,这挺不好的。”
第82章 理想
牧晏瞪大了眼:“才没有, 我才没装算命先生坑蒙拐骗呢,再说了我可都说出了你的生辰喜好,怎么还说我骗你呀。”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乱飘明显有些心虚,但又硬撑着不想真被景儿认为是个“坑蒙拐骗”的人。
景儿显然是不信这些玄学的东西的, 也没有这么好糊弄。
“其实我生辰并不是您说的六月十五。”
牧晏有些迷惘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很能理解景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 我从前是在宫中当差的, 当时帝王年迈沉迷炼丹之术,送进宫的宫人不仅是样貌就连生辰八字都得讲究,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命福之人,上面的大人这般要求,底下的人阳奉阴违, 总之不过是篡改几笔的事情。”
景儿摩挲着手中粗粝的茶杯,不由得想起刚进宫的那段时日,现在回想起来倒像是一场梦。
“姑娘, 知道我这个生辰的人并不多,难不成你认识我?”
牧晏完全没料到景儿的生辰竟还不是真的。
她怎么莫名其妙的又把自己给坑了, 面对景儿的询问, 牧晏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那个我……”牧晏更心虚了,低着头不敢看景儿,支支吾吾半晌都没想好该怎么说。
“姑娘,所以你愿意与我们一起吗?”景儿见她不愿意说,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
这牧晏肯定是愿意的,忙不迭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如果我能与你一起那可太好了。”
她自己一个人骑马是真的累, 不仅不认识路,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 如果能可以跟信任的人一起去漠北,这于她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那好,今晚你好好歇息,明早天不亮我们便要早早起身赶路,现在南边水灾刚结束北面又开始打仗世道不太平,咱们还是最好别赶夜路。”
景儿抚摸着鼓起的小腹,盯着桌上那碗喝得汤都不剩的面碗,碗里面只剩了几根青菜梗,她若有所思道:“我从前的主人也很喜欢我煮的面条,她说每回吃到阳春面就好像回到了家乡,很巧的是她也只喜欢吃青菜叶,不喜欢吃青菜梗,每回吃完碗里都要剩好多青菜梗。”
牧晏再度察觉到了掉马的危机感。
怎么这一天天的这些人心眼都这么多,怎么她说句话吃个饭都能怀疑她身份啊。先是谢幸川后是景儿,她是真的心累。
牧晏并不想在景儿面前暴露自己,想了想很果断地糊弄道:“是嘛,那还挺巧的,我喜欢吃阳春面是因为我死去的丈夫很喜欢,每回我吃阳春面就想到了他,就好像他还没有死一直陪在我身边。”
景儿点了点头,那表情显然是不相信的。
牧晏根本不敢再跟她多说几句话,连忙找了个借口,就急匆匆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吃饱喝足就开始犯困,找店小二要了热水随便洗了个澡,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凌晨。
正好景儿敲门叫她起床,而且还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一套女装。
牧晏正好没有衣服穿,正愁着要不要穿昨天的脏衣服,景儿正好解救了她。
于是牧晏作为一个“四处流浪的孤女”顺利加入了商队,商队里景儿完全是一言堂,根本没有人反对牧晏的加入,反倒每个人见她长得漂亮都格外欢迎她,一口一个小妹妹叫她。
商队里绝大部分都是女性,只有几个负责搬运货物的还有车夫是男人,景儿这次去漠北不仅是要去谈药材生意的,她也想买京城这边盛产的药材卖到漠北,随行的有马车里有几大箱子的药材。
牧晏一开始还不是很习惯和陌生人相处,但时间长了彼此间也渐渐熟络起来,她本就是个性格活泼的人,很快就和除了景儿之外的几个姐姐成了晚上能睡一个被窝的交情。
她了解到她们都是景儿药铺里的学徒,有的在药铺里景儿打下手,有的跟着景儿丈夫学医。
她们有的已婚有的未婚,每个人好像都有一段不那么幸福的故事,牧晏不是很想了解别人的苦难,就没有多问。
牧晏对着她们没好意思说自己丧夫,只是说自己被家里人逼婚逃了出来。
在赶路的这段日子里,牧晏过得很忙碌,她自从来到这里从来没有这么忙碌过,是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忙碌,每天累得基本都是倒头就睡,完全没办法想什么有的没的。
景儿的丈夫姜实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支个小帐篷义诊。
一开始很多妇人羞于来看妇科方面的疾病,牧晏每天跟着商队里的姐姐要到处宣传贴小广告。不仅如此她还要跟着景儿学习怎么识别药材,她是商队里为数不多识字的,病人多时,她还得帮着姜实写药方。即便是他说她写,但这一写写一天也把她累得够呛。
这段时间里,牧晏过得确实是很累,但每天却都异常的开心。
如果不是眼看着离漠北越来越近,牧晏甚至是不记得她去漠北的真正目的。她更想不起沈照寒,宋成玉。偶尔倒是会想起谢瑜,想她在做些什么,想告诉她这个时代的女子除了嫁人生子还有另一种活法。
景儿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而距离漠北也不过两三日的时间。
牧晏竟有些舍不得与她们分离,很想与她们一块这样永远的生活下去,再也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一个接一个的任务。
景儿似看出了她的想法,不过她并没有一味的挽留牧晏,反倒问了她:“小安,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 ,不过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每个人都有理想的呀,比如我的理想是把药铺开遍全国,姜实的理想是治病救人,那些姐妹的理想是有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技能,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牧晏很罕见地沉默了。
她当然是有理想的,只不过这理想太久了,久到她刻意去遗忘了。
来这里七年多快八年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真正想做的是什么,牧晏这样想着倒是很认真地去想了一下自己曾经的理想。
她从小就是个很喜欢打游戏的人,初中就开始自学了编程绘画,高中还算很努力的学习考上还不错的大学,学了计算机专业,说来挺不好意思的,她做这些其实是为了毕业后可以自己开发一款游戏。
只可惜大学刚读一丢,游戏只有一个demo,她就很不幸地去世了。
没有丰满的理想,只有骨感的现实。
牧晏很果断地对景儿摇头,她一个死透了的死人,哪里来的什么理想。
帐篷前手里提着菜篮的妇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声音滔滔不绝,牧晏和景儿站在帐篷旁边,看着人潮涌动的街道,看着一位位过路人彻底淹没在人群当中。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牧晏有些迷茫地看着人群,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她该就这样生活下去,还是继续去做那些看起来很渺茫的任务,她也不是很清楚。有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在被推着走,至于被推向哪里她一点都不清楚。
景儿倒不是很惊讶,反倒回她一句意想不到的话:“是嘛,没有理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牧晏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听到景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这不是从前你教我的,你怎么忘记了?”
牧晏警惕地看了看左右的行人, 还好并没有人注意她们之间的讲话。
她对自己掉马甲这件事情已经是轻车熟路,虽然如此但还是忍不住想问问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导致她每回都这么容易被人认出。
“可能是直觉?”景儿冲着牧晏莞尔一笑,两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 认不出来才很奇怪吧, 再说赶路这段时间那么多细节证据叠加在一块, 哪怕借尸还魂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放到牧晏身上好像就没有那么不可接受。
北边的风又冷又干,也许是靠近沙漠的缘故,风中夹带着粗粝的砂砾,吹得人灰头土脸的,两个人彼此相望, 看到对方满头尘土,脸上冻得红彤彤的,皆是噗嗤一笑。
“好久不见。”牧晏想抱一抱她, 但又碍于景儿的肚子,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她哪, 害她疼痛。
景儿反倒一点不扭捏给她一个拥抱, 暖洋洋的怀抱让牧晏久违地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竟让她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主子,你从前总说要回家,一个人在这里很孤独,其实在宫里时您有陛下他是您的家人,现在在宫外您有景儿我是您的家人,还有我肚子里这个小家伙也会是您的家人。”景儿轻轻握着牧晏冰凉的手, 将牧晏的手放到了她挺起的肚子上。
隔着一层衣物,牧晏掌心贴着景儿的腹部, 隐隐约约间她像是感受到了景儿肚子里的小家伙动了动,这让牧晏有些惊吓地收回了手,颤声道:“怎么还会动呀?”
“小家伙很喜欢你,在和你打招呼呢。”景儿眉宇间都是柔和,这样的景儿是牧晏从未见过的景儿,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成了母亲。
两个人又好像回到了东宫时期的青涩年华,回到了那个遥远的的雨夜,牧晏还是小宫女时给景儿讲鬼故事,吓得景儿尖叫着躲到她怀里,回到了牧晏挡剑后发烧无人问津的深夜,是景儿哭成了泪人还不忘带给她一袋石榴糖,回到了牧晏被封为贵妃那天,两人数着成箱的银票数到抱着铜铃呼呼大睡。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八年的时间是这么久,久到她活了又死死了又活,久到青葱的少女已经成了母亲,久到牧晏已经快忘了自己本来该是什么模样。
“我知道您有您的路要走的,既然当初执意要离开,那就不要停下来,我看出来您是想留下来的,但景儿不会留你的。”景儿说这话时微微红了眼眶,这么怕疼的人从那么高地方跳下来得多疼啊,可是牧晏就是跳了,荣华富贵地位荣耀全部留不住她,怎么现在倒好像没了当初那份果决。
牧晏想说什么但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有时候语言是何其的苍白无力,完全表达不出她复杂心境的万分之一。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这一切的呢。
那还是很久远的时候,远到她刚因为救了沈照寒被封为良娣,她兴冲冲地去爬床去完成“被沈照寒羞辱责骂”的剧情任务,可她整个个钻进被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到一半迷迷糊糊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有人偷偷亲了她,他说她上次把他绑在桂花树下弄得他好痛,结果她转头就忘一点不负责任就是一个负心女。
她根本不记得什么桂花树,她只知道沈照寒明明是因为她救了他,而且恰好她长得很像他的白月光这才娶的他。
为什么这一切与系统说的都不一样。
但等到她醒过来时,沈照寒的确是狠狠责骂羞辱了她一番,对待她的态度与系统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牧晏便觉得那可能只是她做的梦,她不该去怀疑系统的也不敢去怀疑。
可自欺欺人并没有什么用,她一次次被系统告知该去攻略谁该去怎么死,像是一头前面被钓着胡萝卜的驴。
如果她真的是头驴就好了,至少驴不会胡思乱想,不会怀疑那根胡萝卜究竟是能不能到吃得到。
她活着的时候看过很多快穿小说,但每一次都没有能看到那些快穿小说完结后女主角的结局。牧晏很羡慕那些女主角,好像她们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的经历那些世界从来都是精力充沛,从来都不会怀疑人生。为什么她仅仅才死了两次,就已经累到完全没有前进的力气。
可能是系统选错了人吧,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女主角,从小到大都是不起眼的那一撮人,不优秀不美丽不夺目。如果说是她现实生活中是一本小说,那么她完全就是个不起眼的NPC,连炮灰都不如最起码炮灰还有个打脸剧情还有个姓名,她牧晏完全连个名字都没有,就她这种人还穿越呢,还女主角呢,都是狗屁。
牧晏越想越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个骗局,彻头彻尾的谎言,狗比系统天天骗她做任务打黑工说不定憋着什么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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