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牧晏已经不再去看他,脑海里依旧控制不住浮现起刚才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软榻上宋成玉的衣服凌乱,衣襟半解,雪色的皮肤上是一道又一道的鞭伤, 放佛精致的美玉被人破坏, 摔碎。
可能因为发烧的缘故, 本来雪色的肌肤此刻泛着淡淡的红, 更平添了几分难以言述的艳色。
尤其让牧晏瞬间气血上涌的,……是樱色的……
虽说他们两个最亲密的事情已经做过,但牧晏其实并没有看到过宋成玉的身体,他总是喜欢在她身后,且完完整整穿着衣服, 一点也不露。
从头至尾狼狈的只有她一个。
模糊不清的记忆里,好像他那个地方也是那种颜色……
牧晏瞬间止住思绪,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
牧晏觉得自己有些恍惚过头, 她迟疑地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下方,没有可疑的湿濡血迹, 她松了一口气。
但心脏却跳动的愈发厉害起来, 脸烧得滚烫,好像发烧生病的不是宋成玉,而是她。
“宋成玉,你醒一醒。”
牧晏急促地喘气,有些粗暴地推了他一下,迫切地想把这越烧越旺的□□给赶走。
她不受控制地将这一切都怪罪给宋成玉,怪这个勾人犯罪的男人, 怪他这般轻松就扰乱了她。
他长长的如蝴蝶般的睫羽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睛, 神情看起来依旧是那副不染尘俗的仙人模样。
可衣服下隐藏的……是那般春色无边的旖旎风光。
方才被扔到地上在房间里蹦了一圈的小兔子,此时又蹦回到牧晏的脚边,毛茸茸的一团。
牧晏弯腰将雪团子捡起来,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小兔子的鼻尖,嘀咕道:“还是你好玩,不像你主人除了一身好皮囊什么都没有,又无聊又无趣。”
牧晏随手把小兔子放到一旁,支着下巴去看宋成玉,一手勾起他的长发无聊地把玩。
他的头发如墨一般,摸起来又像是丝绸,还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我是不是该给你上个药什么的。”牧晏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事,她刚想起身去拿药,却被轻轻拽住了。
宋成玉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眸里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他就这样看着牧晏,也没有说话。
牧晏却无端在他眼中读出了一些委屈,还有……依赖。
“那什么……我去给你拿药去,你别动弹啊,到时候伤口可别裂开。”
牧晏望着满是血色的软榻,又闭上了嘴,她倒也不是心疼他,只是有些心虚罢了。
“晏晏。”
他的嗓音此刻有些哑,唤她的名字时又特别的缠绵悱恻。
牧晏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服,欲盖弥彰地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帮你看看伤口严不严重,没有别的意思。”
小兔子蹦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牧晏把小兔子塞到他手边,义正言辞道:“我真没做什么,小兔子都看到了。”
牧晏说完便逃跑似得跑去拿药了,她听到宋成玉轻咳道:“晏晏即便是想对我做什么,我也是开心的。”
她找药的动作一滞,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这还是她印象中的宋宰相吗?
宋成玉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在蹲在他身旁洗脸的小兔子,眼眸微寒。
他不可避免想起方才牧晏说的那些话。
晏晏说他是个无趣又无聊的人,甚至连这只兔子都比不过。
牧晏背着他还在瓶瓶罐罐中找药,丝毫不知道方才还半死不活躺在榻上的男人,此刻手指轻轻一捏兔子的两只耳朵,毫不留情就把兔子扔到了地上。
小兔子在地上滚了两圈,决定离那总是捏兔耳朵的两人远一点。
牧晏终于找到了药,捏着药瓶走回去,看到宋成玉虚弱地半靠在那里,满头青丝散乱开来,衣襟虽拢了起来,掩盖住了大部分伤口,但遮遮掩掩的更易惹人胡思乱想。
“咦,小兔子去哪里?方才明明就在榻上。” 牧晏问道。
宋成玉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低声咳嗽。
“不管了,我还是先给你上药吧。”
牧晏没找到兔子,只以为兔子自己跑到一边玩了,她索性脱了鞋,跪坐在了宋成玉身边。
“你自己把衣服解开吧。”
牧晏有些别扭地说道,脑海里不由自主又浮现刚才的画面。
宋成玉顺从地将衣服全部脱掉,上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他的身躯上遍布着凌乱的鞭痕,但腰身精瘦,线条分明,一道道的伤口不显可怖,反倒衬得他愈发有破碎感。
简直要命了。
以她仅有的经验便是沈照寒,虽说沈照寒也不比宋成玉差,但沈照寒那人并不会在她面前示弱。即便是偶尔示弱那也是不得已的伪装,他眼底永远压抑着想把她拆骨入腹的暴戾。
牧晏每次在他身边,即便是再肆无忌惮,心里总归还是有些胆怯的。
但在宋成玉身边,牧晏看不见他眼底的深沉,只看到他一身可怕的鞭痕,完完全全将他的脆弱全然袒露在她眼前,像是一只柔弱可欺的绵羊。
牧晏可以心安理得地欺负他,完全不会担忧会遭到报复。
这是牧晏前所未有体验到的新奇感受,她心脏不由得悸动,手指沾上白色的药膏,不轻不重地在男人伤口上涂抹,耳畔是他偶尔溢出口的闷哼,还有她越来越凌乱的呼吸。
他的皮肤很烫,或许是因为他还在发烧,牧晏触摸着他的伤口,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中隐忍的轻颤。
药膏是薄荷味的,本该是提神醒脑的味道,但牧晏越闻越觉得脑昏脑胀。
“晏晏,玉奴好疼……”
他眼眸里的雾气浓得散不开,他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宋成玉对疼痛确实很敏感,在祖母那里他尚且愿意忍受,可以一声不吭地把一切疼痛都咽下去。
可在牧晏这里一点点的疼,他都不愿意忍耐。
他知道自己不太清醒,那就让他继续糊涂下去,心安理得地卖惨装可怜,光明正大的博求她的垂怜。
牧晏觉得自己也快不清醒了,她咬了咬唇迫使自己疼痛。
她不去理会他,埋头替他上药。
只能看又不能吃,她才不会去跟他做界限以外的事情。
宋成玉似乎已经完全糊涂了,他捏着她的手腕,轻轻吻了吻她的唇:“晏晏,疼一疼玉奴好不好……玉奴真的好痛……”
牧晏脑海里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瞬间瓦解得干干净净。
一瓶药很快用完了。
房间里萦绕着浓郁的薄荷香味,还有淡不可闻的麝香。
宋成玉躺在她腿上,眼神迷蒙,呼吸凌乱,苍白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红,眼尾的艳色浓稠得让人心颤。
牧晏将手指上的最后一点白灼抹到了他唇边。
她呼吸不稳道:“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样的人,那我做贵妃时你为何要处处针对我?”
“没有针对晏晏,玉奴一直都很喜欢晏晏。”
宋成玉只要一想起牧晏做贵妃那段时间,心里便忍不住滋生起不该有的情绪。
如果未曾得到他还可以忍受,如今两人身体相依,宋成玉方知自己的忍耐有多么可笑,如果再来一次,他绝不会放开她。
他闭上眼睛,不欲让她看到他眼底的阴郁。
牧晏却不相信他的话,正常人的喜欢会是他那样吗?不仅一言不发甚至还各种针对她。
她满不在乎道:“那你该告诉我,你这样好看,我也不介意和你发生什么。”
宋成玉睁开了眼,认认真真地看着牧晏:“那沈照寒呢?晏晏喜欢他吗?”
牧晏轻抚他的脸颊,轻笑道:“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可喜欢又怎么样呢?我喜欢的人很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宋成玉眼眸里的光彩慢慢消失,不可避免想起另一桩往事。
沈照寒登基后的第一场科举出了位年轻的状元郎。
春日宴上贵妃亲赐状元郎一朵鬓边海棠,当日御史台的折子堆满了皇帝的御案,大臣们怒斥牧贵妃放浪形骸,不守妇道。
宋成玉彼时在外治水并不知此事,他处理完手头事务,进宫面圣时,才从沈照寒口中得知这件事。
那可怜的状元郎早被沈照寒暗地中处死,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
彼时宋成玉依稀从那状元郎身上看到了自己。
他听到沈照寒毫不掩饰,近乎恐慌地敲打。
宋成玉第一次在帝王身上看见了慌张,还有潜藏的嫉恨。
宋成玉面无表情地答应,但心里却第一次滋生了大逆不道的想法。
那状元郎仅仅是年轻一些,相貌平凡尚且可以得到她的垂怜。
而状元郎在京城还有另一个名讳—— 小宋郎君。
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尚且可以。
他为什么不行。
以往他得不到她时,是愿意她只爱他一身的皮囊。
如今他却妄图她喜欢他的全部,皮囊的喜欢只是一时,哪里能够长久。
难保他们之前不会出现下一个状元郎。
他近乎迫切地想让她给他一个承诺。
“晏晏会一直喜欢玉奴吗?”
“会啊。”牧晏漫不经心道。
宋成玉起身抱住了她,不顾身上的伤痕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近乎卑微道:“晏晏不要嫌弃我,我身上不会留疤的,晏晏可一定要……一直喜欢我啊,不然我会难过的。”
天刚蒙蒙亮, 忽得就下起一阵雨来。
牧晏睡得浅,很快就被雨声所惊醒,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往窗户的位置望去。
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 淅淅沥沥的雨水随着风吹了进来, 带来一室的清凉。
牧晏想起身去将窗户关上, 但身旁的宋成玉握住了她的手, 声音微哑:“不必去关,正好晏晏可以与我一同听雨声入眠。”
“你今日不用上朝吗?”
牧晏说完陡然意识到宋成玉的一身伤,恐怕得需要养个小半个月才能好,也就意味着这些日子他与她要日日相处。
她只好重新躺下来,依偎在他的怀中, 瞧着他半阖的双眼,小声询问道:“是谁这么大胆,敢把你伤成这样。”
宋成玉并没有立即回答, 只是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谈起了另一个话题:“晏晏可还记得温秋?”
牧晏本就没那么执着答案, 听他提起另一个人, 立刻就跟着一同回想温秋究竟是何人。
她想了半晌也没有想起来这人是谁。
“春日宴上。”宋成玉提醒道。
牧晏这才想起来温秋就是那个状元郎,当时她还赐了鬓边一朵海棠花给他,后来这人就不知所踪了。
“你提起这个做什么?”
牧晏顿时有些不太高兴,当初因为那个状元郎,沈照寒与她冷了好几日也没理她。
她不过是一时酒酣,便在假山中与那状元郎说了些糊涂话,比如深宫寂寞, 日日对着皇帝一人深感厌烦,想要让那状元郎做她的入幕之宾, 裙下之臣什么的。
“只是好奇为何他能得到晏晏的垂怜。”
宋成玉眼眸幽深,皮肤白得透明,与昨夜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他可以容忍牧晏从前与沈照寒在一起,毕竟就算他不愿承认但沈照寒却也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人,这样的人配他的晏晏,宋成玉不是不能接受。
这也是他能忍受六年的原因之一。
他由衷希望牧晏可以过最好的生活,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
但他却不能接受她心里装着其他的人。
哪怕是个死人也不行。
牧晏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她虽然已经记不得那人的模样,可却依稀记得那人笔下栩栩如生的垂丝海棠图。
“好像是他作的画很好看,我当时便想让他替我也画一幅肖像画,可惜后来他不知去了哪里。”
雨水打落芭蕉,梧桐树冠挡住了风雨飘摇,静谧的夏日清晨里,除了偶有几啼鸟鸣,便是稀稀疏疏的落雨声。
牧晏自然不愿意向宋成玉承认她的别有用心,她不过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一时思想开了小差。
更何况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莫名其妙被沈照寒禁足在庆毓宫半个月。
等她再出来时,状元郎已经被调走了。
她精心筹备的养面首的计划只能被迫放弃。
宋成玉将牧晏的情绪看的分明,他大概清楚牧晏心中根本没有那状元郎,或许只是一时兴起随意逗弄的小玩意。
“或许我也可以为晏晏作一幅肖像画。”
牧晏听见宋成玉愿意为她作画,心头一动。
她特别喜爱留下专属于自己痕迹的事物,或许总是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过客,迟早有一日会消失,而那些事物就是她存在过的证明。
牧晏并不希望别人把她遗忘,可能这样有些自私任性,但她就是贪心地想要他们长长久久地记得她,思念她。
她见宋成玉一副虚弱的模样又有一些迟疑。
“你现在这副模样还能拿得动笔吗?” 牧晏问道。
“晏晏想要什么样的肖像图?”
宋成玉用手指抵唇轻咳,他向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人,既然答应了替牧晏作画,便已经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也是为了心中那点攀比的心思。
他还记得牧晏曾在街边夸赞过卖春宫图的书生,如今又因一幅垂丝海棠图垂怜于温秋,这些难免让宋成玉牧晏喜爱作画好的男人。
牧晏连忙也跟着坐起来,结结巴巴道:“现在就开始了吗?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宋成玉轻笑道:“晏晏什么都不必准备,只需为我磨墨便好。”
“那我扶你。”牧晏连忙说道。
她扶住了他,一步一步,亦步亦趋跟随着他走到书房。
牧晏确实偏爱有艺术细胞的男人,当初她活着时谈的小学弟,就是个学艺术的,经常拉着她做一些还挺行为艺术的事。
牧晏光是想着,只觉得自己魂都要飞了,恨不得立刻完成所有任务,早日回去见她的纯情小学弟。
宋成玉很敏感地意识到牧晏走神了,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亦或是又在想哪个男人,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心生不郁。
“晏晏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宋成玉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捏着狼毫笔的指节泛白,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
“没什么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我这就来替你磨墨。”
牧晏有些敷衍地说道,将袖子往上捋了几下,露出莹白的皓腕,她伸手就开始磨起墨来。
房间外雨水淅淅沥沥似乎将整个夏日都给隔绝开来,屋内本该是红袖添香的旖旎场景,可偏偏坐着的人沉默寡言一言不发,站着的人时不时走神,心不在焉。
“好了,我把墨给磨好了。”
牧晏将松香墨条搁在了一旁,这才把目光重新放到宋成玉身上。
宋成玉依旧是以往的仙人模样,也依旧平淡冷静自持,好像昨日他抱着她不松手倾诉情愫的场景,也只不过是牧晏做的一场不真实的春梦。
他身上的伤还在,较之昨日恢复了一些,但看起来仍然特别的惨烈。
牧晏想也没想,下意识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想知晓他是否还在高烧。
但她难得关切的动作却被宋成玉躲开,他反握住她的手,脸色平静:“晏晏看清楚我是谁?我并不是你方才想的那个人。”
牧晏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抠了抠手指头的茧子 ,坐到一旁的竹椅上,突然说了一句:“那我要是把你当成那个人,你又该如何?”
宋成玉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牧晏迟迟没有等来他的答案 ,甚至会觉得她等来的会是系统的提示音。
例如好感度下降百分之五十什么的。
牧晏就是喜欢作弄他,她并不清楚百分之百的好感是什么样的意义,宋成玉究竟又能容忍她到什么地步?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过分,但牧晏就是忍不住想看到宋成玉难过的表情。
似乎只要宋成玉难过伤心,牧晏就会感觉到格外的满足。
“如果晏晏愿意将我当作别人,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但只有一点,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
没有意想之中的愤怒伤心,宋成玉他表现格外的平静冷漠,系统也没有发出任何的提示音,这几乎让牧晏怀疑宋成玉究竟有没有情感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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