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下热吻(宋许七)

模仿的他的笔迹。
停了停，又在下面提笔加了一句话。
——我有两个愿望，清华和他。

第5章 壁咚
新生传播消息的速度快是有目共睹的事情，短短一周，他们已经迅速摸清了“哪个老师最严厉？食堂哪个菜最好吃？以及“哪个班有帅哥？”
值得一提的是，迟烁同学凭借帅气的外形以及学霸光环的加持，成功从众话题中脱颖而出，成为北陌一中女孩子们课后讨论的焦点。
白露过后，高一新生结束了为期一周的军训，他们脱下臭烘烘的军训服，换上了干净清爽的校服。这群孩子晚上还有一场迎新晚会，又没开始正式上课，所以他们时间空闲得很。然后，姜半夏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作“门庭若市”。
这一天，三十班门口聚集了一群慕名而来的参观者，参观对像：迟校草。
有人自带八倍镜，精准锁定目标：“快看，那个就是迟烁！”
有人眯着眼睛焦急寻找：“哪儿呢哪儿呢？早知道我就带上眼镜了！”
“在中间最后一排。”有好心人回答了她的问题。
但是问题又来了，最后一排有两个人，于是又问：“左边右边啊？”
那人翻了个白眼：“这你都分不出来，当然是个子更高、长得更帅的那个。”
“卧槽？”莫名躺枪的江天乐表示极度愤怒。他的座位临时被郑诺占了，正好半夏去了卫生间，他便想着在她这里待一会儿，却不料意外遭遇人身攻击。
此时此刻，江天乐的内心活动十分丰富：
你说我矮？
爷身高有179.6，四舍五入一米八好不好！
你嫌我丑？
十七年前爷是村口一枝花好不好！
越想越不服气，眼珠子一转，不小心瞥见了趴着装睡的某帅哥一枚。
江天乐噎住，此时的他很想站起来，冲着门外怒吼一句：“你们他妈的看见他长什么样了吗就夸他帅！！！”
在心里吼完，江天乐勾头朝外望了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眼前忽然一亮。
他的动作神情悉数落在韩攸宁眼里，后者默默下结论：这人指不定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另一边迟烁也不太痛快，被当成猴看的感觉并不好，饶是大少爷脸皮再厚，再高冷淡漠，也扛不住那么多人围观点评。
嘶——怎么还没上课？
迟烁一只手罩着后脑勺，细白的长指微微弯曲，黑色头发从指缝间竖出来，很符合他此时的心境——炸毛的刺猬。
周围实在吵闹，迟烁侧头换了个方向。
他这一动，立时引起一阵低呼：
“啊啊啊啊，他动了！！！”
迟烁闭着眼，心说我又不是植物人。
不对，声音怎么突然变大了？
察觉到不对劲儿，他从臂弯里抬起头，眼风淡淡往后门一扫，只见教室后门正大喇喇地敞着，就差贴上“欢迎光临”四个大字了。
“哇哇哇，他醒了！”
“真的是帅哥哎！”
迟烁忍不住低骂一句，刀子般锋利的眼神杀向江天乐，意思很明显：“你把教室后门打开的？”
他并未张口，但江天乐硬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深层含义：“你他妈想挨揍就直说。”
心虚的江天乐摸着鼻子，仰头研究起教室的天花板，又趁迟烁一个不注意，迅速溜回自己的座位。
迟烁长腿穿过桌下，往他的凳子上踹了一脚。
江天乐倒地。
“不好意思让一让，请让一让。”
嘈杂的环境里夹杂着一道急切的声音，在啧啧的赞叹声中显得有些突兀。
姜半夏混在人群中，艰难地往里面挤。她怎么也想不到上个厕所的工夫，家门口就被堵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挤什么挤啊。”有个女生被推了一下，口气不满地说。大家都穿着同样的衣服，顺理成章地，她把姜半夏也归入了参观者一类。
“就是，见过急的，没见过你这么急的。”有人附和，暗含讽意。
姜半夏心说：快上课了我能不着急吗！下节生物课，生物老师刘丽丽那是出了名的严厉，她最讨厌有人上课迟到，一怒之下是会把人制成标本的欸！
这厢她好不容易挤到后门，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就看见迟烁黑着一张俊脸来到跟前，“匡当”一声重重甩上了后门。
“唔！”门外的姜半夏险些被夹到鼻子，头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什么情况？
身后响起一阵讥笑声，方才不满的女生轻哼：“看到没有，吃闭门羹了吧。”
姜半夏没理会她们的嘲讽，抬手想去推门，下一瞬，门突然自动开了。
伸到一半的胳膊被扣住，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拉着拽了进去——
手腕的握力很稳，有那么一瞬间，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周遭扑面而来尽是少年的气息，淡淡的皂角清香，萦绕在鼻尖。
心跳快得已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直到身后再次传来重重的一声“彭！”
其实当时事情只发生在短短几秒钟，因为迟烁动作很利落，但姜半夏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在这个过程里，教室里的交谈声，背书声，打闹声都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咚咚，咚咚”的敲击声，是她的心跳。
围观全过程的郑诺少女心爆棚：“哇塞帅爆了！”
林奕雪自然也看见了，她手里攥着铅笔，掌心的力度像是要将它碎尸万段！
“呼——终于清净了。”迟烁冷着脸说，依然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他是清净了，姜半夏的心却再难平静下来了。
纤细的小臂仍握在他掌心，柔软的触感透过衣物清晰地传递过来，她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着了。更要命的是，迟烁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窗外突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仔细听的话还隐隐带着怒气。
这话一出，乱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全班人齐刷刷望向窗户，迟烁也偏过头去，只见干净的玻璃中央贴着一张大脸，肤色黝黑，瞪眼看向屋内。
姜半夏迅速往回抽自己的胳膊，与此同时迟烁也收回了手臂。
想起方才的情景，她的手心蹭蹭冒汗，竟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相比之下，迟烁倒显得坦荡得多。
那人迈步从后门绕进来，先是扫了他们两个一眼，记住他们的样子，然后才说：“别躲了，我刚刚在外面看的一清二楚。”
才开学几天啊，就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这他能忍得了？
杀鸡儆猴，不好意思，迟烁和姜半夏很幸运地成了那只鸡。
此刻此刻，姜半夏很是莫名，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此时此刻，迟少爷颇为头疼，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这老师是谁啊？”郑诺悄声问。
“新上任的自律监管部主任，金刚。”号称“百晓通”的卫岩松开始给她科普：
“金刚，男，四十二岁，自律监管部主任，长得像金刚，声音也像金刚，完美诠释了“人如其名”四个字。主业：收学生手机，揪瞌睡虫，副业：抓小情侣。”
“最重要的一点，他媳妇儿是——”说到这儿，卫岩松耳朵突然动了一下，继而笑着说：“嘿！说曹操曹操就到。”
话音刚落，走廊上传来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瘦高的女人闪亮登场，她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头发盘的一丝不苟。此人正是令一众学生闻风丧胆的刘丽丽女士。
为了节省时间，她今天特意画了个淡妆，翻领套衫搭配牛仔裤，整个人显得干练又年轻。
在见到来人的一刹那，教室后面的金刚差点脱口而出“媳妇儿，”幸亏及时咽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尽量压低声音对姜半夏和迟烁说：“你们两个跟我出来！”
说罢，这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就听见他家媳妇的声音从前方飘过来：“站住。”
像被施了魔法似的，金主任本能地定住脚步。
“来我的课上抓人？”刘丽丽的食指有规律地敲击着讲桌，慢悠悠地问。
一听这开场白，金刚暗道不妙，果不其然，他媳妇下一句就陡然拔高音量：“我的课就没有人敢玩手机，没有人敢睡觉！”
他张嘴欲解释，被刘丽丽抬手制止，“行了，有什么事下课再说，我的课不允许有学生缺席。”说完她看了眼手表，“你已经浪费我五分钟时间了。”
底下的同学们异常安静，都很好奇故事接下来的走向。
金刚本意是想把两个学生带出去好好教育一番，眼下看来是不好办了，想了想，最终只能无奈说了句“你们两个以后注意点儿，放学后来办公室找我。”
余光瞥见刘丽丽皱着眉又看了眼手表，金刚连忙摆手：“哎，你讲，你讲。”说完转身走了。
傍晚时分，被当场“抓获”的两人如约来到金主任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姜半夏发现里面除了金刚，还有一个胖胖的男生，戴着黑框眼镜，她瞄了一眼，不认识。
迟烁跟在她后头进来，在她身侧站定。
看见他们二人，金刚停下手上的工作，也不说话，只是眯起眼睛盯着他们，先让他们自己反省。
一般来说，很少有学生能够做到与老师对视数秒，姜半夏也不例外。因此她下意识垂下睫毛，避开了那股子探究的目光。
同样地，迟烁也没有选择与金刚视线相接，而是将目光落向了窗外。
双方沉默了大约五分钟，就在姜半夏忍不住想主动解释的时候，金主任终于缓缓开口：“大庭广众之下，男女同学在教室里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啊？现在知道错了没？”
“老师我们没有——”姜半夏欲辩解，迟烁果断打断她的话，“知道了。”
她侧过头看向迟烁，似乎有点诧异，就在这时金刚的眼睛迅速锁住了姜半夏，语气很危险：“嗯？”
姜半夏背脊倏然绷紧，低下脑袋小声说：“知道了。”

第6章 凝视
金刚还没开始教育，突然接到电话要去开会，临走时给他俩布置了任务，老规矩，八百字检讨书，要求是：格式要正确，心态要端正，错误原因要叙述清楚，改错决心要坚定不移！
这大纲是有了，可具体怎么展开，姜半夏一点头绪都没有。半个小时过去了，偌大的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尊敬的金刚主任，今天我怀着无比愧疚和懊悔的心情给您写下这份检讨书。”
迟烁坐在她对面，微低着头，她看过去，从他额头、鼻梁、嘴唇再到下颌，视线来回逡巡，少年的面部线条干净漂亮。
可能是有点累了，他抬起手，侧撑住脑袋，随着这个动作，可以看到靠近内腕的地方微微突起的青筋。
还有，那根红绳。
“不会写？”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少年唇边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笑意。
姜半夏捏着笔，咬唇开口：“我没写过检讨书。”
闻言，迟烁懒懒抬头，与她视线相接。
这话说的，好像他写过很多似的。
“你俩是犯什么错误进来的？”
突然出现的一个声音，姜半夏扭头，说话是那个胖胖的男生，他好像已经写完检讨了，这会儿正从沙发那边走过来。
听见他的话，姜半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回视线，想看看迟烁怎么说。
女孩儿细指夹着中性笔，微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眸光流转间，她歪了歪额，然后迟烁也学她的样儿歪头看她，目光深邃沉静。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变了，空气陡然燥热起来。
姜半夏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刻意不移目光，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缓慢、清晰。
迟烁也不躲闪，继续深看她，只是下一秒——
忽然挑了下眉。
很随意的一个动作，但经他做出来便莫名带了点勾人的味道。
就是这个动作让姜半夏再撑不住，心脏狠狠撞了一下。
平静的对视彼此，他能做到，她则不能。
姜半夏率先挪开了目光，她把视线转移到提问的男生身上，想了想，挑了一个笼统的答案：“违反校规校纪。”
嘴角悄悄弯起一个弧度，迟烁手搭在颈侧，歪头舒展脖颈。
那男生哦了一声，听出她不愿细说，便也没有继续问，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姜半夏突然叫住他。“哎等等——”
他回身看她。
“那个，我可以看一下你写的检讨书吗？”
迟烁舒展的动作一顿，抬眸瞅她一眼，姜半夏没骨气地缩了缩脖子。
天知道，她实在是憋不出来了，更何况以她对迟烁的了解，不嘲笑她就不错了，哪还会帮她？没办法，她只好自食其力了！
见男生眼里有些茫然，她补上一句：“我借鉴一下。”语气是淡淡的心虚。
“原来是这事，害，你早说啊。”男生出乎意料的爽快。
姜半夏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拉开书包拉链，紧接着从里面掏出一沓A4纸，一张张在桌面上铺开，然后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的宝贝。
“你看，这份是上课睡觉的检讨书，这份是迟到，这个是玩手机，这边这个是扰乱课堂秩序……你想要哪一个？”
迟烁斜瞥一眼，表情还算克制。
姜半夏则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各式各样的检讨书，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原来真正的高手在民间啊！
再后来，男生又为姜半夏传授了一些写检讨的经验，不难理解，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多找客观原因，少谈主观原因。
几句话的功夫下来，两人明显热络了不少，姜半夏得知原来他叫郭景泽，同她一届，是高二理科（1）班的。
这期间迟烁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薄唇的弧度渐渐化作一条直线。
郭景泽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姜半夏。”
在听到她名字的一瞬，男生眼前一亮：“我听过你的名字！”
姜半夏微愣。
“我们老师经常夸你，我还看过你的优秀试卷呢！”他的语气难掩兴奋，说着从书包里掏出本子和笔，问她：“你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可是我字写得不好看。”姜半夏表情有点不大自然，本能地推辞。
这话已是拒绝的意思了，对面语气些许失落：“噢，这样啊…”
不过，她是写字不好看，但有人写字好看呀！
想到这里，姜半夏用眼神示意郭景泽去看身后的迟烁，压低音量说：“要不然你去找他签名吧，他可比我厉害多了，不光是我们班的第一名，而且写字也好看！”
她说到最后一句，语调控制不住地稍稍上扬，但郭景泽并未察觉。
女孩刻意压低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入耳中，迟烁眉头微微舒展，表情和缓了一点。
其实郭景泽认识迟烁，他在学校贴吧上见过他的照片，只是从他过来到现在，少年眉宇间总带着一股凌然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
他心底有点发怵，也不敢主动跟他搭话。
听完姜半夏的话，郭景泽试探着把笔记本递给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好，请问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出乎意料的是，他很快接了过去。
没有被当场拒绝，郭景泽心情雀跃起来，趁迟烁签名的时候又问姜半夏：“我能和你握个手吗，马上就快考试了，我想沾沾考神的手气。”
姜半夏啊了声，还未答应，郭景泽已经朝她伸出手，他的手递到一半很快被人握住，只是触感有些微妙。
他顺着清瘦的手臂抬眼望向来人，姜半夏视线也跟过去，继而凝住。
“祝你好运。”迟烁的嗓音夹着一贯的冷淡，松手，将笔记本还给他。
从办公室出来，郭景泽人都是懵的，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好半天没缓过神。过了一会儿，他点开手机，按捺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然后在没有班主任的班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刚刚和迟校草握手了！！！】
三个感叹号都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熄灭手机屏幕的时候，他心里还想着回去就把迟烁大佬的签名裱起来，挂在床头，每日三省吾身。
然而翻开笔记本时，郭景泽上扬的突然嘴角一僵。
咦？他是不是签错了？
笔记本上印着潇洒飘逸的三个字
——姜半夏。
天色已暗，马路上大大小小的车子呼啸而过。姜半夏到家时，破天荒地没有听到游戏声，她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姜磊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赵芳坐他旁边嗑瓜子。
她喊了声“爸。”
姜磊看她一眼，皱眉：“没看见你阿姨？”语气已隐隐有不爽的架势。
她不想跟他争执，浅呼吸一口，低眉唤了句：“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