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栖嫁入大房了,柳氏乐得看崔氏的臭脸, 往日不爱往太夫人和崔氏跟前凑的人, 今日也留了下来。
拿着茶盏含漱,下人将早膳撤了下去, 端来盥盆伺候主子们净手。
锦帕拭手,后再细细抹上脂膏,端得是高门大户才有的讲究与奢侈。卢清瑶坐在圈椅上,手上虽捧了手炉,却还是觉得身上渐渐发寒,咬了咬唇抑着到了唇边的咳嗽。
“祖母,母亲,某还有事便先退下了。”萧铎未娶妻,不愿再待在此处,随意寻了个由头便退下了。临走前,阴恻恻的眸光从南栖那张娇花般的面庞上略过。
只可惜南栖关注着卢清瑶那处,未察觉出不对。
柳氏亲亲热热得拉起南栖的手,狭长上挑的眸子却是瞧着崔氏那处,意有所指说道:“栖姐儿啊,这日子过的真快,如今你也嫁人了。还能留在姨母身侧陪陪姨母不得不说这缘分一事真是妙不可言呐。”
可不就是难能求得的缘分吗,崔氏想将侄女嫁给亲儿子,她也想将外甥女嫁给萧衍,如今这次是她赢了。
看着崔氏喝着手中茶盏,手上却顿了顿,熟悉她性子的柳氏知道崔氏这是心头不喜了。崔氏越不喜她便越开心。
拿着锦帕捂着嘴笑。
南栖见得姨母这副得志的样子并未多言,只唇边微扬,淡淡地笑做应和状。
被这一打岔,卢清瑶本想出言先离开,如今却不得不在这再坐会儿。
卢琅意似是无意接话道:“姐姐,太医不是说喝上一段日子药便好了吗,我怎么瞧得你病得愈发重了。可是因着近日走动见了风的缘故?”她白皙面庞上罥烟眉蹙起,眸内的担忧不似作伪。
喉间犯痒,一直压抑着的咳嗽止不住了,卢清瑶以帕捂嘴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近日里因病着越发苍白的面颊迅速涨起了红。
她没法说话,倒真的应了卢琅意所言,“越发严重了”。
身侧伸过来一只大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只青瓷小盏内盛着温水递于面前。卢清瑶赶忙接过一饮而尽,耳畔传来低沉之音,带着磁性令人心安:“慢些喝,还有。”
喝了些温水,她好些了,看向一旁的男人。只低下头去轻声道:“谢谢夫君。”
与南栖在萧衍面前恣意妄为,撒着娇不同,她瞧着真的像受气的小媳妇,眼边泛红,低声下气。
萧珏拿回了茶盏从桌上尖嘴长水壶内又倒了些温水出来,垂下眸到底未多说些什么。只将青瓷小盏又递回到她手边,轻声道:“若难受便再喝些。”
二人静静地相处着,直叫卢琅意暗中红了眼,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
南栖坐在圈椅上瞧着,看着三人,只觉那日嫂嫂同她说的话有失偏颇。萧珏可是半分眼神也没有分给卢琅意啊。
若是在太夫人和大夫人面前装的,那可真是太天衣无缝了。
太夫人李氏见得卢清瑶病咳得这般厉害,实在不像有好转的样子。转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忧心着问道:“上回那太医可是瞧得不准,不若拿了对牌去请院首来看看。”
崔涟漪见得卢琅意面上似乎有些许焦急一闪而过,随即低头不做声不敢多说什么。思及上回大丫鬟岑香同她说的,卢琅意身侧的丫鬟跟着去市井采买过好几次。
结合种种异样,她直觉卢清瑶这病许是同卢琅意脱不了干系。
当下唇边扬起抹笑,瞧着格外天真无邪不过,看着李氏道:“姑祖母,太医院的太医医术了得,这回直接越过李太医去请院首,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都在贵人跟前伺候着,若对萧家留了不好的印象说些什么...”崔涟漪点到即止,果不其然见得李氏蹙了蹙眉,没再提此事。
南栖在一旁作壁上观,心头不觉替嫂嫂有些难过。她身体好时为府上劳心劳力,太夫人最是喜欢她,如今病了竟多一分体谅也分不得。
她再次觉得她之前所思是对的,府上这些琐事不沾手,同崔氏李氏面子上得过且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关上门后她该躺平便躺平,毕竟夫君能干的很,不会叫她过苦日子的。
见一直看着旁人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小女子将目光重新落于他身上,进了这屋倒是头一回。萧衍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从她入府至现在成了他的妻。
他也算得了解她,许是比她自个还要了解她的性子。无利不早起,每回有事相求才会娇滴滴地唤他衍哥哥。
心中盘算着是否京中珍宝阁出了什么新的头面,还是看重了锦织堂新出的雀金裘,亦或是手下的铺面遇上了什么难处,还是嫌在府上待得闷想与他一齐出去玩。
白如玉修长的指节拨着大拇指上套的墨玉扳指,眉睫轻垂,敛下漆眸。郎君神色如常,叫人看不出短短一瞬思绪已是百转千回。
南栖自然也不知道萧衍在想些什么,她的注意力依旧放到了卢清瑶几人身上。
崔涟漪话音刚落,便见得萧珏皱了眉,替卢清瑶顺背的手未收回来,顺势搭在她肩头上。
看向崔涟漪的目光幽深,同他在刑部看犯人时无甚区别:“崔家表妹多虑了,我萧家还不值得一名太医这般记挂。”
语罢不再分一丝目光与她,他拉过卢清瑶的手,触之冰凉入骨,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看向崔氏和李氏道:“祖母,母亲,清瑶身子弱,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崔氏面含担忧还是对着身旁的崔嬷嬷道:“你去叫几个婆子扶着些。”又看向卢清瑶问道:“潭姐儿近日可有闹你,若实在遭不住让姐儿到我这住。”
崔涟漪与崔氏走的近,连带着卢琅意也时而会去静音阁。卢清瑶不愿,当下摇头道:“多谢母亲关怀,母亲平日里料理府上事已足够累了,清瑶不愿再为您添麻烦。潭姐儿近日跟着新来的琴师傅学琴,乖得很。”
听得如此熨帖的话,又听潭姐儿已开始学琴了,崔氏连连道好,不再多说什么。
卢清瑶紧绷的身子松了松,一时要站不稳趔趄着前去,好在一双铁般的大掌紧紧从她肩头下穿过扶着她。
不至于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站稳后那大掌一时还未松开,过了一瞬才收了回去。卢清瑶轻轻地喘着气,两靥通红。
南栖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按着她拿捏男子的经验来看,这萧家大公子明明是对嫂嫂有情的。
从集福堂出去后,被郎君牵着柔夷走在青石板路上,南栖依旧低着头思忖着此事的怪异之处。
未发现走在前头的郎君已停下步子,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见她一步一步走着也不提醒,眼睁睁见着她精致的琼鼻撞在他胸膛前。
只闻哎呦一声,南栖眼边泛着泪花,伸手捂着撞疼的鼻尖。
眸中似怨似怒瞧着生事者。
萧衍轻声笑了笑,低沉的声音从性感的喉结滚动处溢出,酥麻人耳。
他垂首拉开南栖捂着鼻尖的手,薄唇凑近了轻轻吻上那点绯红之处。漆眸微敛,仿若吃味了般意味不明道:“南栖今日在瞧些什么,瞧我大哥,还是大嫂,亦或是卢琅意。她们生的能有某好看?”
低低的嗓音缱绻而又蛊惑人心,白如玉的大掌已绕至南栖颈后侧,轻轻地捏着那块软肉。
郎君与她离得极近,鼻尖嗅到的都是那股凛冽的冷梅香。
见得她不答,仿若真在思忖此事。萧衍漆眸内的神色沉了下来,粗粝的指腹摩挲而过小姑娘白嫩的颈侧。
薄茧从脖颈后侧摩挲而过,南栖身子颤了颤,抬头撞入那晦涩不明的眸内,想到昨夜里的难眠。
香腮红了,连连摆手道出了她的猜测。
如芳园外的树枝轻晃,落下了许多叶子,南栖微微上翘的唇瓣红润润的,似是有些肿起。
回了漪澜筑后,才将将用好了晚膳。南栖打算去廊下透透风,却见烙色慌慌张张从外头跑进来。
见得萧衍与南栖,行礼的手不知要往何处摆,口中念叨:“奴婢见过公子,夫人。”
南栖免了她的礼,让她起身好好说话。
烙色捋直了舌头道:“晚边卢夫人回院子后咳血了,正好大公子又从宫中请了太医院院首来。这回查出来了,卢夫人患得是痨病。”
“太夫人吩咐了,府上所有人都得待在原处,经得医师把脉确认未染病才可活动。”
南栖听过痨病,患病之人形销骨立,多半是活不成了。
第75章 撕心裂肺
府上人人自危, 凡与大房接触过的丫鬟小厮皆被带去北边的空闲院落内,待医师验过后待上小半个月无痨病的症状才可出来。
卢夫人前些日子来见过南栖,是以绿墨瞧着太医把脉, 眸光紧张地盯着太医长着花白胡子的面庞, 唯恐从中听见不好的消息。
所幸,太医细细把脉后又问了些问题, 南栖没在意到的绿墨替她细细答了。最后得了身体无恙的脉案。
屋内众人长吁一口气。
而卢清瑶所在的金玉堂便没有这般好运了。为防一人传一人,院内的下人皆被下令安置在府上北面的荒院内。
她身边近身伺候的只留了卢嬷嬷和大丫鬟饶芙二人。半点也见不着往日世家夫人的排场与阔气。
支摘窗依着吩咐开了一半,屋内未生地龙,燃着几盆银丝炭。
饶芙面上罩着一块细绸布,替床榻上卧着的美人掖好被角。外头小丫鬟匆匆跑进来, 递过来一手炉后又匆匆跑出去, 唯恐染上什么似的。
饶芙将手炉放入被褥中, 去暖着卢清瑶冰冷的手。一时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隔着面纱,泪水糊了满脸。
卢嬷嬷从外头端了药进来,听得这哭声眉头拧起也不忍心骂她,只道:“哭什么哭, 夫人好好的呢,若被公子听见有的你好受的。”
白玉勺搅了搅浓稠的药汁,卢嬷嬷在床榻边沿坐下。看着自小照看到大的姑娘遭了如此大罪, 嘴上让饶芙别哭,布满褶皱的眼边却已是泛了红。
卢嬷嬷强忍着心头的哀痛,舀了勺药汁凑近于卢清瑶唇边, 轻声细语慢慢地说道:“夫人, 该喝药了。喝了药便好了,老奴陪你去如芳园看新开的花。”
她病得越发重了, 如今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提不上劲。
盖着厚厚的被褥,手中捂着手炉仍觉得有寒意从衣裳外头往骨头缝隙里钻。听得卢嬷嬷唤她,卢清瑶抬了抬手,想将胳膊从被褥中伸出来。
抬了抬手眸光所见的被褥没有半分动静,她的胳膊不听话了。卢清瑶泛白的唇边扯出了抹笑,配上苍白的面容只觉悲怆可怜。
她如今,竟连自己喝药也不能了。
她如今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只看大丫鬟的反应便知不是什么好消息。眸光略过卢嬷嬷眼底的担忧,她动了动唇瓣问道:“下午我咳血晕过去后,太医如何说?”
饶芙不知要如何回答,只低低啜泣着。卢嬷嬷依旧端着药碗,嘴中说出的话却漏了破绽:“夫人多虑了,只是风寒,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寻常身子骨再好的人病了也得难受段日子。夫人平素里少染风寒,好好用药将养着定会马上好起来。”
卢清瑶聪慧,这般的话骗不得她。
她轻轻笑出了声,怎会是寻常风寒。
虽是虚弱,她的声音却依旧透着世家夫人的威严:“若是寻常风寒,这院中的下人怎会只剩你二人?嬷嬷你别瞒着我了,我知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见得她卧于床榻上,阖上了那双往素里清冷殊丽的眸子,面上了无生意的模样。
卢嬷嬷终究是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哀嚎着道:“我的清瑶姐儿,太医说你得了痨病。嬷嬷想不明白啊,好端端的怎就得了痨病。我的清瑶姐儿怎就命这般苦。”
卢嬷嬷是卢清瑶的奶嬷嬷,她是卢家家生子,自小看着卢清瑶长大。她亲生的一对儿女在卢家领着差事,对卢家肝脑涂地。
她与卢清瑶相处的日子较谁都长,早就将她看作亲生骨肉般疼。如今见她了无生气的模样心疼的要命,口中开始骂道:“要是让老奴寻到是哪个杀千刀的带了痨病的东西进来,老奴第一个饶不了她。”
发现是痨病后,院中卢清瑶贴身用的东西,包括床榻上的被褥帷帘通通都要烧掉。萧珏的人也与太医院派来的太医细细盘查过了,并未发现不妥之处。
只能继续暗地里盘查,且也从下人处落手。
金玉苑内的下人及旁的院内与其有过走动的,通通都被关起来。每一人除却爹娘,有什么旁的亲戚,这几日有无走动,去了哪处,带了什么回府上皆被一一问了过去。
着一袭墨色缂金丝斓袍的郎君面色不好,他坐于圈椅上,横亘着手背的一道疤痕从衣袖下露出。瑞凤眸沉沉看着太医院院首,只盯得后者额上冒出些冷汗。
“黄老,你实话与某说,要治好能有几分把握。”“莫要拿虚的话来骗某,如今,某听不得一丝假话。”萧珏低沉的嗓音似从喉中挤出,说得有几分把握时郎君的声音微不可闻地颤了颤。
被称作黄老的太医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不苟言笑的刑部尚书,丝毫不敢怀疑他话中的威胁之意。
做太医的,说话都喜欢留一半,八成的把握说五成,五成的把握说三层。这样若事后出了什么意外,贵人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六成,老夫只有六成的把握。好在府上夫人与发病之物接触不久,没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痨病发病之初除却经验老道的太医,旁的医师瞧不出不对,只当是寻常风寒入体引起的咳疾。
且高门大户的夫人也不会接触到生了痨病的人。是以上回那太医并未查出不对来。
六成,萧珏起身,一直紧紧攥着椅背的手掌松开了。他看着面前的太医做了个揖,声音郑重道:“只要黄老能治好某的妻,某欠你一条命。”
刑部尚书的礼也不是谁都能受的,黄老连忙侧开身躲避,面上白须晃了晃,连声道会尽力。
云庐从外边来,见了萧珏抱拳道:“公子,金玉苑的下人全部排查了一遍,近日并未与患了痨病者接触过。”
这倒是断了线索,从府上所有奴仆下手倒是能查的出来,只是分辨其中说的真话假话,探查每个人近些日子的去向便要费许多功夫。
萧珏却不打算就这般放过了背后害了他的妻的人。抬起手掌沉声道:“既来源不是府上,便去临安城内找。患病者定是人人躲着走,你让手下多多留意,得了消息切莫打草惊蛇。看府上有谁同患病者有勾连。”
云庐领命又出了去。
进了厢房内,萧珏下意识放轻了脚下动静,见卢嬷嬷正端着药碗给床上人喂药。
他走过了去接过药碗接了这活,卢嬷嬷和饶芙退至一旁唤了声公子。
见他嗯了声,从手边那过锦帕细细擦拭卢清瑶唇边溢出的一抹药汁,低垂的眸中满是认真。
卢嬷嬷心中即是熨帖又是担忧,见状忍不住劝道:“公子,夫人如今还病着。您应该避嫌才是,若染上了太夫人和大夫人那不好交代。”
萧珏依旧稳稳坐于床榻边,大掌从被褥边探了进去,待感受到里头被塞了汤婆子一片温热不会冷着人后才放心收回了手。
墨玉腰封衬得身量挺拔,脊背宽阔。他淡淡嗯了声,唇轻启说道:“无妨,母亲祖母那我自有交代,倒是你二人,可有发现清瑶身边的物甚有何不妥之处,有什么是经常佩戴不曾离身之物?”
搁下药碗,萧珏不做声静静地瞧着卢清瑶,好似怎么也瞧不够般,瑞凤眸一眨不眨沉沉地看着她。
卢嬷嬷年纪大了,细想之下并未发现不妥。饶芙时常跟着卢清瑶,这会儿听得郎君这般问,以为找到了那物甚能让夫人的病有好转机,当下绞尽脑汁从平日里最爱用的钗环镯子想到用餐的碗和勺。
平素里用的多的都被理了出去,叫太医一一看过了都查不到异常之处。饶芙正巧苦恼地抬起头,看着帐上挂着的一个大红色香囊,绣线劈成细细的以苏绣双面技法绣成。
是夫人已逝的母亲给她的。前些日子夫人贴身佩戴似乎被卢家二小姐压裙角的一金镶玉饰物勾破了,她带了回去重新缝好还给了夫人。
这几日夫人一直在病中戴不得香囊,卢嬷嬷便做主挂在了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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