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爷子怀疑谭敬居心不良。
程茵茵已在刹那间决定到此为止,谭敬怎么会合适,他刚刚安稳下来的家庭禁不起任何风吹雨打,是她犯蠢,那层连波澜都不曾泛起的暧昧烟消云散。
此后谭敬以师兄自居,对程茵茵多有照顾,为的是报恩。
“谭师兄近来事业一帆风顺,我听他说过事业没稳定下来之前不会考虑感情问题,那位父亲又是业界大佬,他不好拒绝也是有可能的,说是因为我就有点自恋了。”
程茵茵还算了解谭敬,他不是停在原地走不出来的性格,何况当年什么都没有,他那样清醒理智,不会看不明白她当时居心不良,无论如何,程茵茵都不想再将谭敬牵扯进来。
“对不起。”商闻再度道歉。
程茵茵靠着身侧这堵温热胸膛忽然有些感慨:“所以,还是谢谢哥哥。”
她的运气还不错。
商闻微微收紧手,他要怎么说,谭敬曾追查她的死因二十年不休是他尊重的对手,他也说不明此刻心中尘埃落定的庆幸,茵茵却在和他道谢。
“对了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吗?”程茵茵忽然露出狡黠一笑,重重强调好字。
商闻不自觉贴近她,额头抵着额头:“为什么?”
“爸爸跟我夸过你。”
这个爸爸当然是指程枫。
“什么时候?”商闻明白那应该很久远的事情了。
“十三四岁吧,爸爸在物色女婿人选偶然跟我和妈妈提到你,还说你小时候就很有爱心,当时我们都在一场宴会上,我差点被小朋友撞倒,是你把我抱起来了,你还记得吗?”
商闻蹙眉摇头。
程茵茵也是一样,她再是天才小宝贝也不可能什么事都记得,爸爸不会平白无故说谎,程商两家交集不深,爸爸是恰好想起,“爸爸听说你十九岁大学毕业比圈子里好多人都厉害,当时还很遗憾的说我们俩年龄差距有点大,不然可以让你……”
商闻眸光明亮笑意浮现,却没有防备程茵茵悄悄来到他颈间的右手,在故意拉长声调时掐住他下颌,他顺着力道后仰,下一秒又被她左手揪住耳朵。
程茵茵这才显露怒意重算旧账:“我爸爸想让你当女婿,你却拿我当生育机器,悄么么跟我抢孩子,心机渣男!”
她一字一顿的控诉。
“茵茵,是我错了。”商闻没有反抗,双手护在她身后,以免她跪坐他腿上不稳当。
“哼,拿道歉当饭吃的渣男我才不相信!你就是想抢孩子!”
商闻喉结微动:“茵茵,商岩是我们的孩子,我永远不会和你抢。”
程茵茵扬了扬下巴十分娇蛮:“是不是还有但字?”
“但是鉴于你当时都不肯给他换带粑粑的尿不湿,我觉得还是我养你逗比较——”商闻还没说完就被程茵茵气急败坏锁喉了。
笑闹到最后躺倒一团,被子也被弄得乱七八糟,以程茵茵忿忿不平在他肩上留下一道咬痕作为结束。
暗夜中溢出男人浅不可闻的悠远叹息。
雨意停歇,夜深人静。
商岩生物钟稳定,六点半准时醒来洗漱,母亲也是这个时间起床,今天周末会稍晚一些,商岩玩了一会儿小汽车,算着时间差不多蹬蹬蹬跑到主卧门前,门扉半掩,他悄悄探头正对上从衣帽间开门出来的程茵茵,她穿了一条绯红长裙,肤白艳丽柔美动人。
“妈妈早!”
“宝贝早!”
程茵茵早上是一定要和小朋友腻歪一阵子的,母子俩手牵手下楼,商闻听到动静回头,商岩冲父亲微笑,以父亲的起居习惯恐怕不能和母亲手拉手下楼啦,不会和他抢,他很开心也有一点小得意。
程茵茵也回以赏心悦目的笑,他早起跑完步换了套偏休闲的西裤衬衫,衣袖挽在手肘,肌肉分明。
但是下一刻,想起昨晚的争执,程茵茵笑容一敛。
“岩岩,昨天晚上我和你爸爸聊天说起你小时候了呢。”
这话成功勾起商岩好奇,他最喜欢听他小时候的事了,于是满怀期待地仰头,没有注意到商闻一瞬间神色复杂内敛。
程茵茵怀着对儿子的歉意缓缓开口:“你爸爸说起你小时候拉臭臭——”
“爸爸!”商岩不可置信地望向父亲,他怎么可以和母亲说起这些事,他现在已经是四岁的成年人了,他可以自理!
商闻轻咳:“洗手准备吃饭。”
“爸爸,我很生气,不想理你!”
商岩觉得自己的形象都被父亲败坏了,母亲每天早上都会给他擦宝宝霜,他是个香香的小孩,母亲还要亲亲抱抱他,怎么能——好气!
程茵茵有那么一点点心虚的抱住他:“宝贝,咱们不理爸爸,你是妈妈的香宝宝哦,妈妈最喜欢你了!”
小孩应该没有一岁以内的记忆吧?没有吧?
“妈妈……”商岩歪在母亲肩上郁闷。
程茵茵歉意更深,她当年不是有的选择嘛,如果商闻没那么勤快有父爱,她应该大概也许能坚持给小朋友换一次尿不湿,洗屁屁就,算了吧。
商闻拎起商岩放上餐椅:“我和你道歉,下次不提了。”
“好啦,岩岩我们乖乖吃早餐了哦,吃完早餐我们一起去爬山。”
程茵茵心虚但坚强地瞥了一眼男人的方向,他神色平静,并递过来她需要的蓝莓酱。
从现在开始,他们一家三口都要切掉这段记忆,切掉。
爬山是商闻定下的行程,他们约好每年春秋季节交替都要带商岩爬山露营亲近大自然,今年因为程茵茵出事才延迟到初夏。
雨后放晴,天高云淡,山上行人不多不少,一家三口运动装,程茵茵以身作则走在最前面,商闻跟在母子俩身后,在程茵茵觉得商岩体力透支时扛起他,商岩想证明自己,但无奈被父母强势镇压。
“小朋友,我怎么觉得你在偷笑?”
彼时商岩坐在父亲手臂上看到不属于自己这个高度的风景,他乖乖笑着回答:“妈妈,我开心呀。”
从前往返在这条路的只有他和父亲,而现在母亲就在他和父亲视线所及之处。
他们来得早,到达山腰庙宇时正闻佛寺钟声。
进庙之前程茵茵想让商岩在外面等待。
商岩不肯,转动脑袋想理由。
那时父亲遵守约定每年都会带他爬山露营,路过这座庙时都会入内参拜,开始父亲并不许他随行,后来看他坚持没再阻拦,他们祈福的对象只有一个。
“妈妈不是说要保持敬畏之心吗?”
程茵茵忍笑牵着他一起,忽然觉得她的小孩子就像这初夏郁郁葱葱的小树也开始抽芽长叶有自己的想法啦。
“岩岩竟然记住了,真棒!”
商岩抿唇:“妈妈,今天天气真好。”
“是呀!岩岩观察好仔细哦!”
山上的庙小有名气,程茵茵小时候跟着外婆来过这里,对它感情特殊。
程茵茵没有具体的宗教信仰但不妨碍保持敬畏之心,又因为外婆的缘故,她入庙都会拜一拜佛像为亡者祈福,商闻一直尊重她这一点,她拜的时候他也会陪着。
今天也不例外。
程茵茵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见商闻双眸轻阖,神色宁静,仿佛在祈求什么。
佛殿之内不好喧哗,程茵茵静心等到出了庙门才想问一问,再一想,似乎也不用问,商闻所求应该和她差不多。
商闻似乎察觉她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俩站到那我拍张照。”
这是每年爬山必备项目。
商闻逆光站立,仿佛与庙旁的挺拔青竹融为一体,商岩抓着父亲的手一本正经。
程茵茵有些头疼:“每年都要教一遍,你们怎么还会退步?”
看得出他们都有些无所适从,程茵茵耐着性子指挥父子俩改变一下如出一辙的笔直站姿,最后自己也站过去拍了一张标准游客照。
从山上下来相机收获满满。
程茵茵吸着奶茶选照片选到眼花缭乱,极力忽略一旁可怜巴巴的小朋友,可是她刚刚已经分享出去一小杯,再喝就不利于健康了,商闻加班不在家,马上就有家教老师来给商岩上课,管家也盯着他,程茵茵心安理得的抱着电脑躲到书房。
商岩装嘴馋小孩太投入,慢一步发现妈妈落了手机,静音来电锲而不舍挂断又打,他出声提醒:“妈妈,有电话。”
程茵茵不急不慢的回应:“宝贝你先帮我接一下。”
“好。”商岩划开接听按钮听到对面人的声音后发出稚嫩询问:“你好,你是谁呀?”
“岩岩吗?我是太外公。”
“太外公好。”
“岩岩真乖,你妈妈呢?妈妈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商岩看一眼书房:“妈妈在忙,忘拿手机了。”
他在程老爷子吩咐下捧着手机进了书房,听到程茵茵和老爷子说起他的寿辰,抿起嘴巴坐回沙发。
曾姨就在这时进入客厅,她和所有家政人员穿着工作服,平和脸庞上残存憔悴,对上小男孩清澈纯真的打量,迟钝的笑了笑。
“岩岩没上课吗?”
“老师还没来,曾姨是要找我妈妈吗?我妈妈在书房接电话,你要等一等。”
曾姨应了一声目光仍旧没有离开他。
商岩和曾姨不熟,准确来说他这个年纪对家人之外的人都不太在意,曾姨复杂且含蓄的讨好对他没有作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本能而已,不过曾姨是母亲用了十多年的人,商岩和父亲一样尊重她。
只是尊重有时候并不能得到同等的回应。
曾姨又说:“谢谢岩岩,我再等等。”
“不客气,曾姨先坐吧。”是最后一次了。
曾姨没有坐,她一直恪守本分。
程茵茵挂断电话后管家进去说曾姨来了,里面很快传来程茵茵的应允。
“请曾姨进来吧。”
商岩看看站在客厅不远处的保镖于玲阿姨,但于阿姨不为所动,他顿时明白过来,是母亲不需要。
管家送来一壶花茶两个杯子,很快退出去虚掩着书房门。
程茵茵请曾姨坐下之后亲手为她倒茶,曾勤丽伸出去帮忙的手又收回来,她定定望着程茵茵, 仿佛回到十六年前初见这个女孩子。
“对不起, 小姐。”
曾勤丽叫回原来的称呼,她拿出一张卡想递给程茵茵, 犹豫了一下放到沙发前的茶几, 她鼓足勇气抬头:“但是我真的没想过害你, 我也没做过分的事,这些钱我动过的都补上了。”
程茵茵指尖摩挲杯壁:“为什么?”
“我……”
程枫当年选保姆要过两道面试, 第一道是他们夫妻,第二道是他们的女儿。
曾勤丽满怀忐忑过了第一关, 随后跟着钟芷上楼看到女孩在房间里练舞, 听钟芷骄傲的说她的女儿喜欢古典舞,程茵茵跳舞时身段流畅优雅,像一只灵动骄傲的小孔雀, 曾勤丽那时就想她的女儿跳舞应该也有这么好看。
女孩子没问什么问题, 只是看了看她, 觉得合眼缘点头同意,这让如临大敌的曾勤丽万分庆幸,她原以为雇主让女儿面试是因为孩子性情刁钻,到岗上任后女孩子也没有任何刁难, 相反,她比照顾过的所有小孩子都省心, 娇气但不骄纵,接人待物礼貌周到, 但曾勤丽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后来明白那种感觉是:除了她的父母很少能有人让她上心。
程枫夫妻去世,曾勤丽义无反顾跟随程茵茵到了老宅,程老太太的刁难根本不算什么,程茵茵给她发工资督促她多学习,曾勤丽自知找不到第二份这么好的工作,家庭事业顺利,十几年来都没有什么烦心事。
或许也是有的。
曾勤丽觉得从不曾触及程茵茵的内心,即便她的父母已经去世多年,她依然没有对别的任何人上心,曾勤丽失望之余告诉自己恪守本分努力工作早晚会得到她的信任和真心相待。
来到云景别墅后曾勤丽渐渐不安,先生待她礼貌疏离,茵茵依然如故,且变得更加从容冷静,小少爷的出生又占据这对新婚夫妻所有心神,
小少爷既有母亲的敏锐聪慧也有父亲的冷静内敛,他出生后曾勤丽也想转职做月嫂,但程茵茵根本没考虑,那是她才知道小少爷出生前他们就已经预备好顶级团队,她沾不了边。
曾勤丽失落不已,她似乎变成了隐形人,明明她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早该是家人彼此信任,为什么不让她照顾小少爷?
曾勤丽后悔,如果当初让女儿陪伴茵茵一起长大就好了,那样感情更好,茵茵会更信任他们,可当时她不想让女儿小心翼翼,她想让女儿跳舞,也像当时初见的小孔雀。
“是我贪心,对不起小姐,我家里最近变故太大,我、我一时糊涂。”
程茵茵不为所动:“我去盛市之前你因为家里人生病请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具体行程的?”
曾勤丽低着头,尽管这样会让她衰老的脊椎难受:“您和小少爷视频时说过,住家保姆小刘听到了,我们……关系不错,离婚协议书的事也是我,除此之外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对方只是想要财产,再如何也是亲人,何况程茵茵身边防卫严密,法律社会谁又能做到名正言顺害死一个人不被警察怀疑呢?对方有通天的本事也抵不过程茵茵的后手吧?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父母的托付。”
程茵茵睫毛微颤:“曾姨是早就想辞职了吧?”
曾勤丽低着头点了点头:“我、我心里愧疚,更 多 资 源 关 注 微 信 公 众 号:梦 白推 文台对不起你,我想我辞职了就不会有人找我了。”
与徐姨有小摩擦不假,刻意激化矛盾借家里的变故大吵大闹趁机离职也是真。
“可惜没来得及。”程茵茵平淡的做了个小结。
曾勤丽低头不语,半晌道:“小姐,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赔偿你,按照协议,多少我都会赔。”
程茵茵蹙眉轻声问:“赔了钱,你们怎么生活,徐薰十八万的包你还能负担得起吗?”
那天一见面,徐薰下意识把包包藏起来,全程不敢让她看到包的样子和标志,可是程茵茵偏偏喜欢包,看一眼就想起来那包她见过,回来路上搜了价格是不出意料的惊喜。
提到女儿名字,曾勤丽迅速抬头:“小姐是早就怀疑我了吗?”
“没有,你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我想过段时间请你退休,这两年也和你提过,不是吗?”
程茵茵打量着曾勤丽,因为生活条件不差注重保养,她头发乌黑眼角略有皱纹和十六年前差别不大甚至更精致老练,但工作能力确实在随着时间下降,退休年龄和时间是程茵茵早就为她计划好的,曾勤丽的社保一直按最高档缴纳,退休金足够她安枕无忧,程茵茵也会以私人方式给一笔退休补偿,没人会不想退休吧?
曾勤丽双眼通红,显然历经煎熬:“小姐是早就怀疑我了。”
程茵茵无奈声明:“我怀疑你们每一个人,这么多年过来你应该了解我。”
“那小姐是早就嫌弃我了。”曾勤丽忍着眼泪:“小姐要是想告我就告吧,我认打认罚,只是请小姐以后防备何坚晦,我先走——”
曾勤丽本不打算抬头,可程茵茵在她开口刹那耐心告罄将杯子放回茶几,杯盘相撞的声音令她猛地抬头,对上程茵茵依然平静却了然的眼神曾勤丽突然崩溃。
“你什么时候把何坚晦看眼里了?”
“小姐从来不把我当家人吧?”
到了这一刻程茵茵居然想笑:“曾姨把我当家人的方式就是胡搅蛮缠保护你的女儿?”
她全知道!
曾勤丽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羞愧淹没,所有的侥幸心理全数消失,她手脚酸软坠回沙发,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程茵茵了解曾勤丽的性情否则不会留在身边十六年,她聪明高傲勤奋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但背叛是应当是她不屑的事,何况外人给的好处她程茵茵给不起吗?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曾勤丽被人拿住了把柄,并且这个把柄和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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