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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晴朗(梵笔生花)


萧贺韬面色如常,起身和他握了握手,招呼说:“安处,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安燚生回握着:“萧台,我来给朗朗过生日,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
施一诗的大脑飞速运转,迅速从照片的记忆中搜索到线索。这人就是林依主持的那场婚礼上和钟晴朗一起被拍的男人,萧贺韬亲自出马摆平,加上身份特殊,是一名外交人员,所以独角才肯妥协,没敢添油加醋地爆料。
可是当时这人并不是钟晴朗的男朋友,这么快就已经变成男朋友了?
她不禁又再一次为萧贺韬哀叹。
何盛清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已经收到安保部的消息,控制 Frank 的好巧不巧的竟然是一位外交官,这让他头上开始微微出汗。而肇事者 Frank 此刻正在呼呼大睡,丝毫不放在心上,毕竟已经不是初犯了。
想必他们口中的外交官,就是眼前这位。他在气势上已经感受到了一种温和的压迫感,他本想拖延一段时间,争取私下解决,但眼前这位一旦介入,就代表官方的介入,Frank 的大麻烦来了,这是又给他出难题,愚蠢又自大的人还睡得着觉。
何盛清硬着头皮站起来,恭敬伸出手:“安先生,幸会。刚刚钟小姐说要报警,不是我阻止,Frank 是 C 国人,而且他也不是一般的 C 国人,他是 C 国的一名外交人员随行家属。所以报警警察也管不了,您应该很清楚,他是享有刑事豁免权的,我们管不了。”
他说完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成功震惊住了在场的人。
安燚生平和地点了点头:“何总,他的身份有待核实。巧的是我也从事外交工作,既然碰到这样的事情,即使我不在,我想 C 国很快也会和我们联系的,您说的不错,如果他是外交人员的家属,那他的确是享有刑事司法豁免权,但是并不代表他的违法行为就能就此掩盖掉,我们会通过外交途径来解决。所以请放心,并不是管不了。”
何盛清的脸颊汗珠更多,他用眼神想示意安燚生不用继续说下去,放在台面上不好解决的事情放在台面下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说的越多越不利。
安燚生似乎并没有看懂他眼神的暗示,用一句十分利落的话回应他:“我已经上报给单位了。和 C 国大使馆的交涉,您不用担心。”
何盛清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钟晴朗忍这位何总多时,听完安燚生的话充满讥讽地说:“您是在担心什么?这家酒店是 C 国的外资酒店对吗?您是中国人还是早就是外籍身份?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眼看着自己的同胞受到欺辱,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替她讨回公道,而是想着各种利益和包庇,其他不谈,您让周边替您工作的这些女性怎么想?我听酒店服务人员说,这人是酒店的常客,这样有恃无恐,随身携带药物,会不会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干?”
何盛清的脸色极度难看,听着听着突然内心有种解脱感,也许再也不用为这个该死的外交官家属 Frank 擦屁股了,他自己捅娄子捅大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事儿眼看无望,不如闹的大一点,上层介入,自然也不能怪罪到他头上。
想到这里,他脸色渐渐缓和了些:“钟小姐说的很对。但有一点我一定是要申明,那就是我绝不是有意包庇,在酒会上听到这件事情我很震惊,只想到他身份特殊,报警不仅不能处罚他,可能还伤害了艾小姐的名誉,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但是很有幸安处正好在这里,我也听明白了,可以通过外交途径让他受到惩罚,那最好不过,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我一定全力配合。只是这种事情也不好公开报道的,对吧,我们酒店毕竟还是希望在这里为当地经济多做贡献的。”
钟晴朗内心鄙夷他的圆滑狡辩,也不再动声色,有尊大神在旁边,心很安定。刚刚无比崇拜地聆听了他的话,语调不急不徐,眼神不似对她的温柔,带着严肃和压迫,加在一起,气场和气势可以冲出整间屋子。
安燚生顺着他的话:“当然不能因为一个人的错误而让所有人,所有的事情受到影响。我们都会尽力避免,但前提是这件事情能妥善处理,给受害人一个公正的交代。”
钟晴朗不自觉朝他身边靠了靠,这就是他工作时候的样子啊,和她想象的差不多,嗯,这该死的魅力。

钟晴朗极力用职业操守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播完了晚上的新闻。
下了主播台,刘宏伟表扬:“你今天表现的很专业,情绪控制的很到位。小艾的事情台里的层面可能也够不上了,我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为小艾做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一天之内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重新消化。
Frank 并不承认自己侵犯过小艾,硬是把这场侵犯变成了一场你情我愿的闹剧,并且一口咬定小艾在酒会上得知他的身份,有意攀附,跟着自己到房间后,为了增添乐趣,还给自己吃了药,摇身一变从加害者变成了只是私德有损的受害者,却把小艾描述成了一个专门爱攀附勾搭,甚至连药品也随身携带的风月女子。
可气的是,没有人能证明 Frank 在酒会上给小艾下了药。
安燚生当时就查过监控,Frank 站的角度恰好是背对着的,成了一个死角。酒店方估计通报了这点,让清醒后惶恐害怕的 Frank 想到了突破的对策。
安燚生也预感到这点有些不妙。
酒会上没有拍到他下药,监控里只看到小艾跌跌撞撞挽着他进了他的房间,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Frank 是 C 国派驻参赞的儿子,这不仅是关乎个人名誉和前途的事情,还上升到国家之间,所以 C 国来了一场“义正言辞”的外交斡旋,表示 Frank 也有德行有失的地方,请艾女士私下道歉,这件事情就不再上升了。
钟晴朗板着脸坐到安燚生的车里,一言不发。小艾病假在家,她不敢把这件事情的进展告诉她。自从那天她救了小艾,这姑娘谁都信不过,非得事事和她发过消息,才能安心。
想到小艾那天握着她一直颤抖的手,钟晴朗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安燚生揉了揉她的头发:“先去吃点东西吧,小艾的事情我们吃饱了再解决,你生气也没有用,交给我好了。”
钟晴朗听到吃东西,有些条件反射,肚子十分应景地发声抗议,引得安燚生发笑:“你的肚子很诚实。”
两人吃完饭到湖边散步。散着散着,安燚生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钟晴朗:“你的生日礼物,这几天事情太多,又很混乱,所以那天我收起来了。”
钟晴朗期待地接过盒子,玩笑道:“哇,那天一直藏着掖着,没舍得给我。”
“哪里是不舍得给你,是觉得那样的场合不够郑重。”
钟晴朗好奇地打开盒子,愣了一下,迟疑地一会儿才说:“这是,这是什么品种的钻石吗?”
难怪要郑重,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盒子里是一块直径大约 5 厘米,形状不规则的蓝色石头,微微有些晶莹透亮。她不太懂这颗石头是不是钻石,如果是,那得多值钱啊!她有些为难地看着安燚生:“是不是挺贵重的,我怎么能收啊。”
安燚生笑:“我捡的。”
不像是开玩笑,还一本正经。
钟晴朗似信非信:“你捡的?你在哪里捡的?”
“真是捡的。不过不是钻石,而是一种石头。非洲的 A 国,这种石头的产地,在一次大爆炸后,我在满目疮痍的那片土地上,捡到的。我把它带回国,现在把它送给我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感谢她与我相遇。”
安燚生像是在娓娓讲述一场动听的故事。
钟晴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非洲,A 国,大爆炸?”
语气依次渐强。
安燚生又笑:“一下子就划出了三个重点。”
这对于她来说,是多么敏感的几个词,她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的重点。
钟晴朗急切地问:“你之前派驻在非洲?就是 A 国?三年前是吗?那场震惊全球的大爆炸,你当时在 A 国,我也在!”随后她细想,这个答案就更加确定,他说的这些话都意有所指,“我也在 A 国,外派记者。你应该是知道了我就是那场大爆炸的亲历者,对吧?救我出险境的人,是我们国家的外交官们。”
钟晴朗顿了顿,眼圈渐渐有些发红:“当时有好几个人来救我们,两个医疗队的人跟着我们上了车,还有两个人戴着防爆面具,我看不清长相,但是后来爆炸了.......”
这个故事的后续说来话长,却并不是很好的回忆。当时现场来救援的人当中,两个戴着防爆面具的人她没有见过长相。
一个戴着防爆面具的人和她一起走过一小段路,全程也没有交流两句,另一个只有个大概的印象,背着一个伤员,她不确定到底哪个人是他。
她用手抚上他的脸,想象了一下他戴防爆面具的样子,继续说:“那天实在太混乱了。车上的人受了惊吓,我很担心还没上车的人,大家都如惊恐之鸟,医生忙着给伤者治疗,车里哀嚎声一片。后来我们被直接送进了城市中心医院,身体没有大碍的人检查一下就都走了。可是没过一个小时,实习单位就联系我撤退,因为我是实习记者,并没有正式编制,害怕我出意外不好交代,决定让新的同事来接替我的工作。虽然当时我一再表示我并没有大碍,想留在现场继续采访,可领导就是不让,飞机不等人,当天晚上我只好跟着专机一起走了。后来由于一些原因,我正式毕业就回国了。”
她的眼波流转:“我事后想打听一下那天那几个人怎么样,可是当时太混乱了,到后来也没打听出来。这些年,我都记挂着这件事,想着总有一天会打听出来的。不过,你没见过我?”
虽然她认不出他,但是他可以认出她呀!
安燚生握住她抚摸脸颊的手:“我只见过你的背影。”
她了然,原来他是背着伤员的那个。
“你和我的同事从我身边经过。我背着人,走的慢。但是之前在屋子里和我对话的人是你,我虽然没有见过你的正面,但是我能听出你的声音,过耳难忘。”
她的记忆一下子就被拉回了那个瞬间,她和一群人被困在二楼,直到那个带来希望的声音响起,把所有人从绝望的境地拉了回来。
竟然是他!
其实,他的声音也很好听,从她在会所见安燚生第一面开始,那种温柔低沉的声音便吸引她的留意。在大爆炸那种环境下,隔着面具,他的声音有些变形,她没能联想到一处,真是有违自己敏锐的听力了。
简直难以置信!
她和救命恩人再此相遇,她的救命恩人还好像对她一见钟情。
江灵要是知道这事儿,可能得飞回来给他们写个专访。这事儿太富有传奇色彩了,说出去都像是假的一样。
安燚生谈起后续。
幸而大爆炸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并且他们穿着防爆服,没有受更严重的伤。小周让最后一辆车带着他背上的伤员赶紧离开,然后跑回来拖着他到一处有遮挡的地方,幸运的是爆炸过后,他们遇到了红十字会,也被安全地送进了中心医院。
一下子满员的医院到处都是生死离别。安燚生躺在病房里,一边疗伤,一边帮助同胞处理各种事宜。他打听到救下的人都无大碍,并且已经妥善安置,心中一块石头放下,但又常常感觉有些遗憾,偶然会蹦出那个女记者的背影,但很快就被医院的各种琐碎淹没。
他的遗憾总无归处,在当时也理所当然的归结为这该死的大爆炸,害的许多人失去生命,许多人流离失所,许多人一下子失去了健全的身体.......这唤起他内心那些痛苦的回忆,他对每一次出现的意外都深深觉得不甘,却无力拉扯。
“不幸总是不期而至,带来似乎永久性的狂风暴雨,可是命运又会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出一把伞、一颗糖,愿所有的不幸都有人撑伞,雨过天晴。”
每每想起这句话,他的心便静了几分。
他选择这样的职业,让所有不好的事情,能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得到一点点的转变,也是好的。
这几年,他都是这样做的,也一点点感受到在这样的工作中所带来的治愈。
在遇到钟晴朗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当时习以为常的遗憾,或许还有另一层原因,没能按照预设的轨迹,平平常常地认识她。
不过他却更深刻地记住了她,哪怕刚开始只是声音和背影,却在再次相遇后,有了如此强烈的联系和念想。
安燚生讲述了许多细节,钟晴朗心疼地又去摸了摸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你的腰伤,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不是,更早的时候伤到的,那次更严重了,现在已经痊愈了,偶然有些疼。你这又是摸我脸,又是摸我腰的,占尽我便宜。”
钟晴朗抬起头,安燚生把头凑近了些,和她鼻尖对鼻尖,呼吸相近,轻声耳语:“很高兴再次相遇。”
他想她大概就是命运发的糖吧,即使是在狂风暴雨中相遇,再见时已是存在于晴天的晴朗了。
不同于之前蜻蜓点水般的点到为止,安燚生轻轻覆盖住她的气息,然后一点点逐步加深这个吻,渐渐浓烈交缠。
过了许久,两人又额头对着额头,安燚生用手指轻轻刮了下钟晴朗的鼻子,两人相视而笑,随后他又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钟晴朗环住他的腰:“多抱一会儿,把之前错过的遗憾补回来。”
安燚生抚摸着她的头发:“那样的相遇,不如这样的相遇。”
这话蛮绕的,不过好像确实也有道理,但也有不对的地方,她立马表示:“但是我还有其他遗憾啊!”
“哪些遗憾?”
“我就遗憾我那时候怎么还是个实习记者,真的是被强制撤走的,要是我当时签个军令状就好了。那么多新闻素材,那么多故事,留下来多好。”
安燚生好奇:“你好像对跑新闻挺感兴趣的,那怎么会参加新闻主播的比赛呢?”
钟晴朗的神色黯淡了一下,随即又活跃起来:“这个呢说来话长,改天再说吧。很多人都说我条件得天独厚,谁让我这么能干,随便试试就成了。”
说来话长,就是有曲折。改天详说,就是现在不想说。
安燚生十分善于捕捉人的表情变化,钟晴朗细微的黯淡哪怕只是转瞬即逝,他也察觉到了。
他并不愿令她为难,他是分寸感和边界感很强的人,工作和生活中都懂得恰好地适可而止。
安燚生夸奖:“天赋异禀,已经甩掉一大堆人了。不过你这话太过凡尔赛,在外交上,就需要展现这样的自信,我喜欢。”
钟晴朗笑的开怀:“我近朱者赤嘛。”

钟晴朗从噩梦中醒来,发觉自己一身冷汗,她甚少做这样的梦。
梦里曾经的同学一直在追问:“钟晴朗,你看到了对不对?你看到了?”随后就微笑着从高楼纵身一跃。钟晴朗则一直高喊着:“不要,不要啊,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处,直到慢慢清醒过来,一下子靠在床背上,看了下时间,已经快 7 点了。
她给江灵打电话:“我梦到于晓雨了,全身冷汗。”
“这么多年了,她都已经有个小妹妹了,她妈妈现在很幸福,她一定也感知到了。要不改天我陪你再去看看她。”
突然江灵那头的广播响起,钟晴朗听她语气,疑惑:“改天陪我?你在哪里?还改天?”
“诶,要不要这么心有灵犀啊,本来人家想偷偷回来给你一个惊喜的,结果刚踏上机场就被逮个正着。”
电话里江灵清脆的笑声把钟晴朗从凝重的氛围中缓解出来。
“你要回来?”
“是呀,正好有个公干,我努力争取的好嘛!三年了都没回来过,时间不短,几个月,这不正好顺便来帮你把把关嘛!挂了挂了,我要安检了,到了告诉你。”
“那你把航班号发我,我看看是不是正巧可以去接你。”
江灵突然回来的消息多少冲淡了些此刻钟晴朗的感伤。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梦到于晓雨,是因为小艾的事情,唤起了她对于晓雨的回忆。
昨天不知道是谁把消息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小艾,导致小艾情绪激动,晚上给自己打了几个哭诉电话,充斥着各种无助和心酸。
钟晴朗不放心,打电话给安燚生,两人去了一趟,刚开始怎么敲都不开门,以为真出了什么事,正打算找物业时,门开了,原来这姑娘闷在家里边听音乐边吃东西,没留意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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