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还不少。
胤祁胤祝只能解释玻璃是当前质量最高的，不会轻易破碎，与木制结构的栏杆相比，可能结实更上一层楼。
他们最怕的是康熙恐高，但从以往旅行经历来看，康熙并无这一弱点，或者即使有，他也已经克服。
假如居住者真恐高，顶级的绫罗绸缎窗帘合上便是。
但合上会少很多乐趣。
“白日里可登高望远，夜里可仰望星空，‘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最美的应该是在夜里。”
胤祁看向落地窗，他和胤祝已经登高望远过许多次，他们庄上也有修建比这略低一点点的楼，主要是为了实验，两人都非常喜欢高楼落地窗。
温泉室的面积不算行宫当中最宏伟的，但非常精致，此时里面也摆有一些鲜花草木，因湿度温度大概需要每日更换。
且温泉室的玻璃采用的是镀膜玻璃，即在玻璃上镀了金属化合物薄膜，即单向透视膜，只能外面看见里面，里面看不见外面，夜里在这儿泡温泉、赏星月，绝对人生一大乐事，但这件事也只有资料上有写。
温泉室与卧室、卫生间一样都不在参观范围内，属于机密与惊喜，其他关于安全的更是完全没揭露。
但从众人多次微张或惊张的嘴巴来看，目前展露的惊喜已足够多。
第148章
面对百花盛开的温室、巍峨耸立的高楼、平坦宽阔的水泥地、像玉一样的陶瓷砖、清晰明透的落地窗，不论哪个阵营，幸得随圣驾参观的人没有会说它不够好。
不管阵营的人更是漂亮恭维话一箩筐，夸的此行宫只恐天上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太夸张了。
康熙眉眼都是骄傲，偏偏还要矜持地表示这不算什么，小孩子过家家搞的一些新玩意儿，他的这个五子六子甚是顽劣。
“……”
众位大臣虽然在笑着附和，但很多人心里滋味复杂了半秒。
万岁爷，五阿哥六阿哥这都顽劣，那么他们连‘小孩子过家家’都比不上的儿子们是不是可以全都扔了。
获得满堂喝彩，五阿哥与六阿哥自是高兴十分，比起康熙的谦逊，他们更喜欢额娘直白热情的夸赞。
没关系，汗阿玛的话，反着听就行。
“出息。”康熙见不得两人尾巴翘到天上去，贬低自谦的话更为丰富。
可事实与真相相反，这让大臣们更觉凡尔赛了，内心感觉跟偷偷吃没熟的青皮橘子一样，又酸又涩。
只能说不愧是皇子吗？
但从古至今，皇子数不其数，像是二阿哥、五阿哥、六阿哥这样的，还是非常罕见，尤其是他们还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还有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长姐！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不敢去看其他皇子的脸色，尤其是身着明黄色那一位。
“五弟六弟自幼聪慧过人，今日所见所闻，儿臣夜梦亦难所得，若用之于民，必然造福大众，鲁班再世，莫过于此。”讲话的正是太子胤礽。
他对于弟弟的评价很高，对于钟粹宫姐弟乃至于荣贵妃时不时搞出的事情，他感到紧迫的同时也不免钦佩。
又称“不服不行”。
今日所见不管是水泥，或者相机，必然又会震撼天下，在这种情况下，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夸赞，以显明君继承人风范。
有了太子领头，太子阵营的人也开始放心说好话。
可能只有索额图面色僵硬地附和一两声，比太子更太子党的他，见不得天生站在太子对面的二阿党比太子更得势。
但这温泉行宫，真没什么好批的，即便想骂他乱花银子都不行，且不说康熙立在这儿，五阿哥六阿哥为国库与圣上爷私库带来的丰裕，他不可能不知道。
这才是最可怕的。
敌营做了一件工作，完美到找不到攻击的缝隙，后续带来的巨大利益谁都能猜到一二，这让索额图十分焦躁，更替太子爷焦心不已，很难保持理智平静。
与索额图同样焦躁不安的还有纳兰明珠。
作为大阿哥党的他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夸赞的话并未停过，比大阿哥夸的还漂亮，大阿哥对此会有酸涩但不往心里去。
他看上去面上一点不显，但看向二阿哥的隐晦目光也从来没有停歇过。
也因此，明明主角该是胤祁胤祝，胤祉受到的关注比他们更多。
胤祉也已经习惯，不管钟粹宫什么光好像他都能沾到不少，他对此是骄傲而自豪的，为他家聪明的额娘姐姐弟弟，有他们，本来就是他一生之福。面对众人的夸赞，五阿哥六阿哥来着不拒，大大方方地高兴，二阿哥比他们略委婉一点，但本质上相同，他临时作的诗，包含的内容可比大臣们更夸张。
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几个已经习惯，在他们眼中，兄长们除了竞争激烈外，每个功绩或者能力也都值得追赶。
此行圆满成功。
不等下朝，温泉行宫之行后，关于行宫的仙宫名声一点一点传开来。
流言往往是夸张的。
但温泉行宫，光是在这寒冷的冬季，百花斗艳的场景就很难让人想象，何况这百花奇景只是个开胃菜而已，他们只能说，言语难以表述万分之一。
真的假的？这不同季节的花如何开一块儿去？但这么多人异口同声讲应该不会骗人吧？莫非是请来了百花仙子？
皇上不愧是真龙天子，住的仙宫，生的儿子怕也是神仙下来历练的……
脑洞越传越离谱，等水泥逐渐用在道路、水坝、建房等诸多方面，五阿哥六阿哥的名声，肯定比当年的玻璃更旺，不下于二阿哥的神农名声。
胤祉不得不出手略降一下压，但也降不了多少，只能把汗阿玛添努力给塞进去，这些手段隔一段时间就用，他已经很熟练，甚至有培养专门负责舆论的门人。
宫外的消息逐渐传到宫内。
宫里的女人大多事少闲多，毫无疑问，又引起一番热议。
马佳芸兰知道后交给秋莺她们便没管，直到在去承乾宫例行请安时，被众妃打趣或恭维，又一阵评估。
“贵妃姐姐倒是真坐的住，要是小九小十一有这功绩，我啊一定翻出压箱底的银子，在翊坤宫或御花园摆个流水宴，邀请诸位姐妹聚一聚，好好显摆显摆，也不忘生养他们一回。”宜妃速来快人快语，吐露自己心声的同时，也说中很多人的心声。
马佳芸兰笑着说：“本宫这也是心里欢喜的不得了，阂宫上下双倍俸例打赏，摆宴便不必了，怕失了庄重。”
家宴早有，至于其他嘛，康熙加入的庆宴可以说讨好上司，在后宫里摆宴完全不必要，嫌麻烦。
“论沉稳庄重，谁比的过姐姐？”宜妃弯眉一笑。
并不是自己错觉，这段时间，感觉荣贵妃变化不小，比以前更放松了，说话也更直，想来是儿女为她带来的勇气，有那么多能干儿女，也难怪……
想到这里，宜妃又把目光看向惠妃，这一位也同样比以前更憋不住气。
只见惠妃握巾帕的手略紧，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但因近一两年体重的减轻，距离和善可不止不止差距那么简单，说的不好听，勉强写在眉眼上。
与年轻时的周全温柔美人迥然不同。
宜妃估摸着惠妃本人近期一定很少照镜子，又地位高了不太听不进去宫女的话，不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今早看起来依旧明艳动人，不管如何，绝对不能输给辣个女人，她也要漂漂亮亮、长长久久活着，儿子比不过，其它还不行吗？
邻座的瑾妃见到这小动作，情不自禁弯了弯唇。
自小十出生后，她与宜妃越走越近，小十也与小九几个好的像穿同一条裤子一样，且不说排在前列的阿哥有多优秀，四个阿哥都不像是最后能坐在位置上的人，于是她更佛系了，不搅入浑水，也看得比其他人清楚。
其实宜妃与她心态大致相同，不一样的是宜妃多年来与荣贵妃的“竞争”，虽然其实荣贵妃好像不怎么在意，只是偶尔兴致来了，会明着暗着回击一二。
其实只要荣贵妃不介意不记仇，这没什么不好，这宫里的女人，活的不就是一口气吗？
瑾妃入宫这么些年，见过早逝的年轻女人有很多，她们大多和自家早逝的姐姐孝昭仁皇后一样，死于心疾。
宫里有活力的女人本来不多，像宜妃这么一直鲜活的人更少。
难怪她们这些早入宫的人当中，荣贵妃与宜妃相貌最好也保养最佳，比年轻妃嫔可能差点，但多了她们不存在的韵味。
如果说荣贵妃靠的是子女，宜妃靠的更多是这股不服气儿，都说女悦己容，宫里的女人可不能全兴这个。
宜妃的话引来许多妃嫔的附和，她们都有攀附与恭维之意。
只要不越线，马佳芸兰并不在意这些小心机，谁又不爱听好话呢，而且还是一个赛一个美的漂亮姑娘讲出的，声音并不吵杂，还比黄鹂鸟更悦耳。
又过了一会儿，嬷嬷来报，皇贵妃请诸位入殿内。
因前些日子钟粹宫与佟家的恩怨，众妃不奇怪佟皇贵妃会在钟粹宫出风头的时候，给荣贵妃一点点小小的警告。
但行过礼，见到佟皇贵妃，发现问题好像不那么简单。
佟皇贵妃似乎真的生病了，脸色苍白的很，但宫里生不生病也难说，几乎每个女人都能演出九分真的生病模样。
佟皇贵妃低声咳了两下，说：“本宫身体有些小恙，让诸位久等。”
不管真假，妃嫔们都当真的来回答，忙关心一下皇贵妃的身体。
“早上已宣太医看了，不过是些老生常谈的问题，”佟皇贵妃微顿，看向左下坐，“听说温泉行宫已建成？”
众妃一下子领悟到了，这是佟家在向钟粹宫讲和？
作为圣上爷的娘家，佟家一直被偏爱，也横行霸道多年，外人很久不见佟家低头，也早早忘记他们谦逊的模样。
她们将焦点移向荣贵妃。
“对。”马佳芸兰只是笑着回答一句，不再有下文。
已经与佟家闹翻的钟粹宫并不适合与佟家再亲密起来，佟家的左右逢源也让他们不会把人往死里下手，何况错误的又不在于她？对方可是一句道歉也无？
众人能够肉眼察觉到翊坤宫的气氛一点点下降。
这并不奇怪。
佟家这些年交好的人不少，但更多是利益共享者，他们得罪的人更多，高位妃嫔也有不少家中中枪的。
何况佟皇贵妃一向以佟家为傲，被她放入眼里的人只有四类，康熙、佟家人、敌人、外人，入宫以来从不与人交好，即便拉拢也是高高在上。
正因如此，佟皇贵妃与佟家倒霉，多的是看好戏墙倒众人推的观众。
也有想趁机讨好的，但一想到这些年依附承乾宫的，倒霉宫人不少，宫妃哪怕如生子的章佳氏、万琉哈氏，也在水深火热中，聪明人止步，愚者位份小，有心无力，承乾宫一时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见。
佟皇贵妃心恨不已，更觉失了面子，几度运气，但实在没有宽敞的心胸，或者卧薪尝胆的谋计，脸上的笑越来越僵。
最后打破宁静的还是马佳芸兰，但她似乎连面子也懒得摆，直言：“今日时辰已不早，皇贵妃娘娘可还有什么话训诫？”
佟皇贵妃也硬邦邦回：“没有，退下吧。”
马佳芸兰告退离开。
瑾妃惠妃宜妃几人对视一眼，众人也陆陆续续悄声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噼里啪啦——上座的茶杯茶壶碟子全摔地上开花儿。
这还不够，佟皇贵妃起身走了几步，又将屋内的摆设，花瓶香炉一股脑地推到地上，若非实木桌椅过于沉重，佟皇贵妃身娇体弱，可能也得遭殃。
众宫人纷纷跪下讨饶。
四名大宫女除了讨饶外，还得劝诫，除了劝诫外，还得小心翼翼护着主子，避免地上的碎瓷片伤了主子，若皇贵妃被划出个口子，她们还会更倒霉。
又因承乾宫现已没有能在皇贵妃面前讲话的人，或者说能让皇贵妃听得进劝的人，这场闹剧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
佟皇贵妃来回徘徊，不少心声压抑不住往外蹦，还好声音不大，只在这室内：“这马佳氏曾也不过一普普通通庶妃，如今得万岁爷眷顾升得贵妃，便小人得势，不把旁人放在眼中……小肚鸡肠，心怀叵测，忘恩负义，阴奉阳违……”
皇贵妃被气得昏了头，大骂荣贵妃，但宫人们可不敢跟着附和，只把头埋的越来越低，他们恨不得用棉花把自己耳朵堵住，宫里听的越多，死的越快。
“……全是见风使舵……”
见皇贵妃火势越蔓延越广，四位大宫女第三次劝说：“娘娘慎言。”
“慎言，慎言，你们只知道慎言，一群没用的家伙！”
佟皇贵妃呵斥，她也知道今天有点过，摸了摸闷闷的胸口坐下，也不好马上请太医，让人下去依着旧方子煎药。
好在这些年她身体弱惯了的，太医的平安脉都是一月三次，药更是常吃，距离上次开药方也不到十天。
苦涩的药终于让佟皇贵妃情绪暂时恢复平静，一叹：“且看他们猖狂的了几时！”
宫里这波明面上的浪潮似乎就此平静。
荣贵妃虽未接受佟皇贵妃的和解，但也没在进一步闹事，万岁爷似乎也很满意这个结果，加上五阿哥、六阿哥的功绩，这个月去了钟粹宫好几回。
这让宫里心中念着“打起来打起来”路人观众非常失望。
只是她们也不敢惹钟粹宫。
且不说马佳芸兰现已是贵妃，单从她连佟家都敢遭惹还胜了，便知这荣贵妃比佟皇贵妃还不好惹不能惹。
背里算计最多的惠妃是最失望的，她咬牙，把余火在承乾宫添了一把，“荣贵妃更不好惹”的小细节便是她展示给承乾宫的。
佟皇贵妃明面上没有跳坑，但私下难说。身子好一些，不是关心名下两个阿哥功课，便是想方设法与佟家私下联系，见了自己母亲好些回。
又过十几日，胤祉夫妇到钟粹宫例行请安。
小聚的餐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二福晋开口言：“这已出嫁的佟家大大小小姑奶奶陆陆续续都有回娘家，佟家媳妇亦是，连赫舍里氏那边，因佟家处理果断，关系似乎也有松动。”
女儿阁与蒙古商业的一干事务，也让三位福晋除了管家外，懂了“夫人外交”几个字，又以当中二福晋最甚，对于收集京中深宅大院真真假假的消息很有一手。
“毕竟是姻亲。”
马佳芸兰对此并不意外。
他们出手对付佟家，阻止了未来的佟半朝，让佟家私下的计划落空一半，已经很不错，但想要彻底铲除，不太可能。
康熙算是一个情绪化的君主，只要他在皇位上，怎么都会给佟家留半条生路，佟家这些年的姻亲也不是白结的，风头过去，关系自然会逐渐平缓。
这也是佟家的聪明之处。
康熙也越来越明白这个，为此，还查了不少老牌家族。
重点在钮祜禄、叶赫那拉氏、赫舍里等，包括马佳氏，也幸亏马佳芸兰的阿马担任族长，拒绝近亲，而钮祜禄等大姓，正式近亲联姻的高发区，通通远离，也因此，马佳氏根本不能和这些老牌家族相比，但因子孙数量很多，在八旗内也算个不小的家族。
胤祉笑了笑，回：“佟家确实想点火扇风，他们姻亲网也的确多，但太子、大哥，他们也不是笨蛋，现在还没有什么风声。”
马佳芸兰挑眉：“只怕利益动人心。”顿了顿，再补一句，“你的阿玛儿子很多，你的弟弟们也一天天长大。”
“儿臣明白。”
随着二阿哥、五阿哥、六阿哥的名声越来越大，干的事越来越多，但凡太子与大阿哥想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必定会有一场争斗，现在和平不代表未来和平。
马佳芸兰更希望斗争来的更早一些，不要等到康熙晚年。
因为她深深明白，康熙的晚年手段有多狠有多毒，一个贪权的老年帝王真的非常可怕。
假如像历史一样，九龙躲嫡发生在康熙晚年，康熙很有可能最防备的将不会是太子，而是名声大噪的胤祉兄弟。
马佳芸兰并非不敢与康熙斗，也做了不少准备，但若能减少一点困难，自然更好，她不想面临地狱模式。
提前把水搅匀，越是清明的君主，越能看清楚大清的未来。
至于如何把水搅浑？佟家便是其中一把非常重要的利刃。
佟家不是个气量大的，又很有野心，地位有很特殊，他们现在最怕钟粹宫得势，哪怕东宫也比钟粹宫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