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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他有夫君人设(伏地·猫)


云妍同衙役解释过后,妙果加入了他们的搜查队伍,带着似笑非笑的沈钰安。
烧油取灰的作坊暂时查封,衙役拿着作坊名册清点人数,云妍察觉恩人身边多出来的白衣男子在打量自己。
妙果解释说这就是她夫君,前几日两人在山中走散了。
云妍一开始真的以为妙果是没嫁人的,所谓夫君也不过是行走江湖的一个借口,哪晓得竟然真有其人,还是这样一个看着芝兰玉树,容貌气质上乘的斯文公子。
沈钰安没披厚衣服,穿着深绿色棉服的妙果跟在他身边,头戴大红色绒线帽,两个人风格及其迥异。
因为夫婿陈为礼是个伪君子的缘故,云妍对读书人一直敬谢不敏,也厌恶极了他们看似清高实则轻蔑的目光,但妙果的夫君打量着她,却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他并不因避讳妙果而偷偷摸摸,除了笑容让人捉摸不透,眼神是平和无波的,带着恰到好处的观察。
尤其他坦荡荡看完,弯腰问妙果喜不喜欢她这样的发式和妆面,敢情是把她当成样板在打量。
妙果就也忍不住看云妍满头闪闪发光的钗环,好看是真好看,但她摇摇头道:“不喜欢。”
主要怕丢,每一样都不便宜的样子。
云妍不动声色地放松了肩膀,她对妙果道:“不喜欢也是正常的,这妆发显得老气,恩人青葱年华,不需要俗物点缀就已经很漂亮了。”
妙果觉得他们读过书的人说话总是文绉绉的好听,当然陈为礼除外。
真诚的赞美总是让人心生愉悦,她本来想摸摸自己“青葱年华”的脸,但想起来师兄在旁边看着呢,这几日自己手上复发的冻疮红肿,总是不好看,就羞赧地往袖里藏了藏手。
在修为达到元婴期之前,灵力是没办法把修士身上所有细枝末节的毛病也一起治好的,毕竟修士也还是肉体凡胎。
奇也怪哉,师兄和云妍都见过她并不美观的手,但俩人凑一起,她便怎么也不好意思叫他们看见自己的冻疮了。
那边衙役来回清点两次,确认少了个人,问了剩余伙计,都说往小山那边去了,天还没亮时提着个笼子走的,一直没回来。
云妍被叫过去问话,妙果就背着手低头看粗粗笨笨的靴子。
沈钰安抱着手看她的帽子,用自己雪白单薄的靴子去碰碰妙果毛绒绒的冬靴。
“不高兴?因为我没给你梳出来小辫儿?”
妙果怂怂地挪开脚:“没有不高兴,就是在想鹿女到底还在不在这里。”
沈钰安努力克制自己去揉揉她的可怕习惯。
“看那位云家人在这里生龙活虎地办案,想来鹿女还没有到锦州城去,别担心。”
妙果也不想担心,只是出发之前蛇蛮说过,鹿女要因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有些仇恨必须去消弭。不过看这个天色,最后鹿女百年修为恐怕要毁于一旦了。
妙果认为青阳镇的山灵已经是自己的朋友,万物生灵修行不易,她没办法看着朋友的姐姐朝着不归路走。
此时有在附近搜查的衙役用白布裹着一具长条状的东西抬回来,说灌木丛后面发现了一具男尸,应当就是名册上少了的那个人。
领头的衙役掀开白布,叫其他伙计来辨认,果然就是怎么也没查到的那个人。
妙果探头看了一眼,发现这是抓红毛狐狸的那个伙计,后来被她打晕丢在小山附近了,怎么会死在作坊附近的灌木丛里?
沈钰安观察着男尸的死状,发现他的致命伤是脖子侧面被捅出来的刀口,因为死了有一段时间,血液已经不再往出流。
粗略估量了这个死人的身量,发现他实在是很好制服啊,个头不高,体格不壮,难怪小师妹一下子就能把双月刀架到他脖子上。
“官爷,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耽搁了,快些去造尸油的作坊吧,晚些叫妾身兄长察觉,说不准有什么变数。”
衙役对云妍还是很客气的,不仅因为云家的首富位置,更因为云妍同县令夫人一向交好。
留了两个人在这里看着,他们向小山赶去,在山洞前面看见倒了一地的守卫,浑身沾满了黏糊糊的黑色尸油。
有个人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蹲在洞口,舔舐着自己手指间的尸油,还不时发出毛骨悚然的怪笑:“嘿嘿,是我死了呀……”
是云兴祖。
衙役将人暂时压制住,妙果带着师兄往鹿女被关押的洞里跑,发现阵法已经被彻底破坏,圆石台上空空如也。
沈钰安捂着鼻子,鞋底沾了一层油,明悟出自己以后坚决不能放养小师妹了。
这一天天的,哪里脏乱哪里钻,不是蛇窟就是坟堆,简直是挑战他的承受底线。
妙果:“来不及了,她走了,我们错开了。”
沈钰安先把人提出山洞,寻了个干净地方放下,才从袖中掏出了一些奇怪的小摆件。
“今日天时地利人和,适合教你一些基础阵法,比如说缩地千里。”
就地以灵力刻画出一个阵法,再把小摆件摆放在阵法的四个方向,沈钰安隔着衣袖握住妙果的手,拍了拍她的帽子:“也许会有点晕,你缓一缓吧。”
一阵失重感传来,妙果晕头转向,确实有点晕,她睁开眼发现师兄长出了三个头来回晃悠。
好消息是他们正落在云府大门口,坏消息是云府外面有一层很熟悉的结界。
妙果一拍脑袋,想起来破解之法,鹿女的权杖还在她这里啊!
“……”
再说陈为礼与蓉芽合谋,眼见云妍离去,他回到住处就开始翻找自己变卖云家值钱物什积攒起来的银票,细细数了银票,足够他与蓉芽下半辈子生活了。
他放下心来。
“啪嗒”一声。
院子里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阵骨碌碌的动静。
像有人将青铜灯盏掉在地上又滚出了很远。
然后就是一阵漫长的静默。
陈为礼心里发毛,他高声喊了一句:“谁啊,毛手毛脚的!”
“……”
无人应答。
陈为礼将银票都藏进衣服的暗袋里,怒气冲冲地开门,却发现不知何时,外面乌压压的天已经彻底暗了。
院子里黑乎乎的,石灯只亮了一盏,一个人影立在昏黄灯火与黑暗交错的阴影里,呆呆的没什么反应。
“你是哪个院里调来做事的?笨手笨脚的还不把灯都点上!”陈为礼喊道。
“……”
影子慢吞吞地动了,石灯映出它看不清五官的脸,上面尽是凝固成沟沟壑壑的半固体,只能勉强看见这张脸上有空洞的眼眶,和慢慢张开的大嘴,发出“嗬嗬”的声音。
陈为礼吓晕了过去。
“……”
负责守着云父的小厮将每日的餐食给家主送进去,听见家主躲在床帐里一直在含含糊糊说什么“你来了,你还是来了”的话。
听得人汗毛竖起,他赶紧摸黑出去了。
“吱呀”的关门声过后,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出现了蹄甲踩踏的“哒哒”声。
不紧不慢,声声拨动人的神经。
云父藏在被子里,不停地抓挠着自己身上的烂疮,齿间不住地滴落黑色的尸油,价值不菲的织锦棉被脏污腥臭,拥在他冰冷的身体上。
他听到有声音在耳边窃窃响起。
它在笑,它们也在笑,正在嘲笑不人不鬼的自己。
“味道好吗?我还没尝过自己的味道呢……”
“你现在像一块儿烂肉啊……和我一样嘻嘻嘻……”
“痒不痒?继续使劲抓啊,皮肉抓烂了就不会痒了……”
“……你喜欢钱吗,你得到了好多钱啊……你怎么不拿去买更多的铺子?你去啊!”
有一只冰冷的兽爪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将云父狠狠地从床上推了下去。
阵阵阴风刮得窗户纸“簌簌”响动,云父趴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他呜咽着哀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吧……让我痛快地死好不好……”
“哒哒”的轻快脚步声停在了他面前。
“人族,借我妖族怨气强开天眼,感觉如何啊?”
是鹿女。
她说话的语气温柔悲悯,仿佛面对的不是仇人,而是任何一个平等的生灵。
云父剧烈地颤抖起来,矢口否认:“不是我想的……求求你,不是我想的……我也被骗了……”
“哈哈哈他不敢承认……”
“他杀了我们,我要咬死他!”
云父僵直的眼珠沁出血来,他突然爬起来朝着鹿女的方向扑过去:“妖孽!我死也要带你一起!你们不过是畜生……”
他没碰到鹿女,反而陷入一堆触感黏腻的尸体里。
尸体不会喘气,但它们的喉咙里发出了闷闷的呼噜声,好像在讥笑,他的手臂一痛,有什么咬住他的肉狠狠撕扯。
“啊!!!”
他凄厉地惨叫,身上却有更多的地方被咬住,这些妖尸紧紧扒住他,像品尝什么人间美味一样大口咀嚼着他的肉。
没有人来救他,他会就这样被一口、一口地全部吃掉。
就像他强开天眼以后,凭借各种骗术和法器抓住的小妖们,它们在凄惨死去时,也没有人来救它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上只剩下一些残破的布料。
鹿女从体型稍小的妖尸一只只摸过去,口中低声叮嘱着:“去留下诅咒吧,向伤害过你们的人族,不要吃无辜的人。”
阴风大作,所有的门窗全部吹开,数不清的妖尸从屋里爬出来,在云府各个角落里戏弄活人。
怨灵的诅咒会让活人全身长满有传染性的烂疮,到最后其实没几个无辜的人可以幸免。
鹿女深知这一点,但她心中不断质疑着“无辜”的定义,怒喊难道云山众妖不够无辜吗?
怨恨和天性来回拉扯着她的灵魂,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疯狂的报复。
鹿女缓缓走出来,天空中紫色的雷电越来越密集,她望着天空畅快地微笑。
“来吧,来吧,不过是天罚。就让我看看你这偏心的天道,还有什么能耐。”
“轰隆——”
像被她的话激怒了一样,一道天雷朝着鹿女精准地劈了下来。
鹿女张开双臂,不闪不躲,也不做任何防御。
“鹿女!不要!”
妙果和沈钰安穿过拦路的妖尸,在天雷映亮院落的那一瞬间看见了闭目等死的鹿女。
但是距离太远,怎么也赶不过去的。
天雷降下如此迅猛,鹿女却没察觉到痛意,有人在千钧一发之时挡在了她的前面!
是谁?!
鹿女怔怔地睁眼,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她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被天雷击中,却仍然有一息尚存。
她吃力地张口:“妍妍不怕……阿娘保护你……”
竟然是……云夫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把鹿女错认成了云妍,冲过来为其挡下致命一击。
天雷之下,凡人必死无疑,甚至连魂魄也不会留下。
所以在勉强说完这句话后,云夫人便软软倒下,没了生息。
鹿女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她,接住与她毫无关系的这个凡人母亲。
天雷劈错了人,一时之间竟然也迟迟没再落下第二道。
妙果连忙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鹿女!你妹妹在青阳镇!她暂时不能离开,但是她很想见你!”
妹妹啊……
眼前仿佛浮现了在云山灵境修行的日子,山雀衔来花冠戴在妹妹的头上,她很严肃地对自己说以后不要再叫她的名字。
“神明的使者不需要姓名,没有名字就意味着没有私心,姐姐,山灵要时刻保持公正,不容偏颇。”
所以鹿女其实不该留着名字,她保留着名字,就一直将自己当做妖,与同样受到庇佑的人族站在对立面,甚至迁怒,面目可怖得如同贪婪的云父。
鹿女将尚有余温的云夫人放下来,缓缓跪在地上,善良的天性终于战胜了可怕的仇恨。
“……是我心存偏颇,愧为神明的使者。”
她舍不得妹妹,有还不完的因果,如何能死在天雷之下?
妙果靠近后,正听见鹿女开始吟唱一段格外耳熟的祷词,她双手结出法印,原本摇摇欲坠的结界被加固,试图逃窜出去的妖尸都动弹不得。
“借请神力,灭障!”
刹那间,所有妖尸和污秽都化为齑粉消退,数不清的缕缕怨气重新回到鹿女的身上。
她睁开眼,轻柔的力量托起妙果,妙果便被送回了沈钰安身边,沈钰安给她扶正了帽子,叫她下次别跑那么快。
天空中的云扭曲成漩涡状,一道比刚才细了两圈的紫雷劈下来,将用灵力包裹自身的鹿女劈回了原型。
稚嫩的小梅花鹿伏在地上,虔诚地低着头,一道又一道的雷劈在它身上,渐渐地,它身上的怨气被劈散,很多半透明的灵体出现在它周围。
妙果惊讶地睁圆眼睛:“师兄,它们……”
“死去众妖的怨气已经和鹿女不可分割,任由妖尸扩散,锦州会因为怨灵诅咒变成一座死城,鹿女会因为杀孽太重死在天雷之下。”
“但鹿女愿意用修为硬抗天雷,天雷可以洗涤万恶,这才换得它们一线生机。”
沈钰安解释完,就听见妙果傻傻地道:“师兄你知道得好清楚啊。”
沈钰安:“……我是睡了,不是死了。”
雷声散尽,云层变成了火焰一样燃烧的红霞,鹿鸣呦呦,一条凡人看不见的队伍在天空中奔走,鹿女在最前面领路,后面跟着各种各样的半透明的妖兽灵体。
它们朝着云山去,奔赴心心念念的回家路。

第56章 56.疑云扑朔
云家最后因为造假石脂水确凿被抄了家,云父失踪,云兴祖疯疯癫癫地被关进牢狱,死期定在开春。
云妍因为确实不曾沾手石脂水相关的任何产业,又主动揭发父兄罪行,得以保住性命,只是云家所有的产业查封、财产充公,她的行商路变得更加艰难。
云家少夫人提前拿到了云妍代笔的放妻书,自己吃了一碗堕胎药,什么也不带就跑回娘家了。
因为陈为礼名下有一间石脂水造墨锭的铺子,是云兴祖划给他的,所以他也被关进牢狱,拿到云妍的和离书时正碰见蓉芽被领着出狱。
只是昔日柔弱心爱的小青梅仿佛没看见他一样,对着五大三粗的狱卒轻言细语,小意温柔。
陈为礼喊她,她当做没听见,倒是那狱卒回头奇怪问这是谁,蓉芽拉着他的胳膊道:“以前邻居家的哥哥,也不晓得犯了什么大事进来了。咱们还是不要与他扯上关系。”
什么意思?
陈为礼慌乱地喊着蓉芽,想要挽留她,他都已经为她背叛了云妍啊,如今他身陷牢狱,她怎可如此绝情……
“这是当日与恩人说好的谢礼,还请您收下吧。”
木头匣子打开,一盒闪亮亮的银元宝险些晃花了妙果的眼。
云家仆从尽数遣散,只有那个叫做喜鸦的贴身丫鬟还跟着云妍,两人都披麻戴孝,刚刚请人将云夫人下葬。
妙果先是没接,问云妍:“不是说抄了家?怎的……”
云妍神秘地眨眨眼,笑道:“恩人,妾身毕竟是个商人,就算没了铺子,却还有些人脉。请您放心吧,这钱很干净,是朋友产业那边与我的分红。”
妙果伸手拿了两个银元宝,将剩余的推回去:“这些就够了,你做生意也要用钱,再说我拿得多了也没什么用处。”
这两个就够还一部分欠师兄的债了,剩下的再慢慢想办法,而且她也不觉得顺手救下云妍需要这么多的谢礼。
云妍也不强求,带着喜鸦对妙果行了郑重的礼,同她道别:“妾身打算跟朋友去别处跑生意,以后可能很少在锦州了,天地之大,也许今日一别就再也不见,还望恩人保重。”
她和喜鸦的身影渐渐远去,隐没在人流中。
沈钰安从云家家庙将隐藏的阵法拓在纸上,回来看见小师妹一手一个银元宝,眼睛亮晶晶地递给他:“师兄,给您。”
沈钰安起先没明白什么意思:“给我做什么?”
妙果不好意思道:“您之前为我花了很多钱……我知道这还不够,但我以后会努力再挣的。”
怎么挣?预备再捡几个云妍,然后累死累活同大妖打架斗殴?
知恩图报是挺好,就是有点费小师妹。
沈钰安接过一个抛了抛,又给妙果放回去:“自己收着吧,等全部攒够了再还也不迟。”
妙果一想也是,就把银子收小荷包里了。
他们还是住在客栈里,沈钰安研究拓下来的阵法,妙果就给红毛狐狸的爪子上药。
妙杏在蛇蛮送的泥土里埋了一晚上,出来果然没什么大碍了,她想起来妙果的碎花被子很久没晒,就从小荷包里掏被子,顺手掏出来一根木头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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