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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颜(寻找失落的爱情)


慕容夫人:“……”
哪壶不开提哪壶!
慕容夫人怒瞪慕容燕:“回你闺房去!再多嘴,我饶不了你。”
慕容燕平白被骂一顿,心里也气闷极了。她是个凡事都要追根问底的主,等慕容夫人走出一段路,她悄悄扯了一个丫鬟过来,低声问清缘由。
那个丫鬟知道慕容燕的脾气,不敢不答,又不敢全说,吞吞吐吐地说了个大概。
慕容燕也被气着了:“好一个赵夕颜!竟敢这般对我娘!下次被我遇见,我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慕容尧慕容慎父子都在宫中当差,下了差还得去军营。回慕容府的次数少之又少。
不过,府中动静,瞒不过父子两个。
慕容夫人去赵家一事,不出两个时辰,就传到了慕容尧耳中。
荒唐!胡闹!
赵六姑娘已和北海王世子定了亲,和慕容家毫无关联。慕容夫人登门想做什么?
慕容尧心中不快,拧了拧眉头,沉声吩咐亲兵:“回府传我的话,让夫人以后不得去赵府。”
亲兵应一声退下。
慕容慎的消息,比亲爹稍迟一些,到傍晚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慕容慎气得不轻。
当然,这怒火和赵夕颜无关,纯粹是因为继母擅作主张。
前世也是如此。继母做了皇太后,在后宫里独大,处处刁难赵夕颜。他一个天子,总不能一直待在后宫里。赵夕颜着实受了不少委屈。
今夜还要当值,慕容慎将怒火按捺下去,在福佑殿外吹了一夜凉风。隔日一早下了差,他没去军营,直接骑马回了慕容府。
一夜过来,他的怒气不但没消退,反而愈燃愈旺。
或许也是因为,他原定的计策似乎没起到真正的作用。徐靖进宫后,竟哄住了太子皇后,混得如鱼得水。每见徐靖一次,他心里的火苗就要燃一回。
这些时日积郁的怒火,被慕容夫人的肆意妄为彻底点燃。
慕容慎阴沉着脸进了继母院落。
继母和原配长子之间,很难和睦。当年慕容尧续娶妻妹过门,有大半都是为了长子考虑。
慕容夫人过门后,确实对嫡亲的侄儿兼继子颇为尽心,甚至有些过了头,过犹不及。
丫鬟门见大公子面色阴沉,个个噤若寒蝉。
“都滚出去!”
慕容慎一声令下,丫鬟门退得干干净净。
一夜没有好睡的慕容夫人,见这阵仗一愣,旋即会错了意,一脸委屈地诉苦:“你回来得正好。我昨日去了赵家,见到那个赵六姑娘了。”
“这丫头,牙尖嘴利,不敬长辈,不懂规矩,十分无礼。除了一张脸勉强能看,一无是处……”
“母亲!”慕容慎面无表情的打断慕容夫人:“今日我回来,正是要和你说这件事。”
“这是我自己的事,以后,你不必过问,更不得去赵家打扰她。”
慕容夫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是你自己的事?你的终身大事,是慕容家的头等大事。你娶了谁,谁就是慕容家的长媳。我怎么能不过问?”
“还有,什么叫打扰她?昨日分明是她冲撞无礼!我被气得火冒三丈!你不安慰我也就罢了,竟还向着一个外人说话!”
说着,悲从中来,用帕子掩着眼,泪水很快染湿了帕子:“我是你亲姨母,当年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嫁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做填房。这些年,我事事为你考虑着想,对你百依百顺。”
“你现在为了一个赵夕颜,就和我横眉冷对。你真是个没良心的混账!”
慕容慎:“……”

慕容慎握了握拳头,面色愈发阴沉。
慕容夫人不知见好就收,继续哭道:“继母难当。这些年我小心翼翼,唯恐有哪里不周全,被外人看了热闹笑话。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现在还为了一个外人来诘问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慕容慎忍无可忍,冷冷道:“当年没人逼着你嫁给父亲做续弦。是你自己想嫁,私下献身,还对父亲说一定会对我好。这些陈年旧事,你该不是都忘了吧!”
慕容夫人:“……”
慕容夫人像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哭声戛然而止,手中的帕子落了地,露出一张震惊又羞愤的脸。
慕容慎目光冷凝,看着她的目光里有着前所未见的厌恶和不善:“你要荣华富贵,已经都有了。”
“以后,我的事你别插手过问。我要娶谁为妻,是我自己的事。谁也别想摆布左右。”
“去赵家只此一回。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慕容夫人像被抽了筋骨,忽然没了力气,滑落坐在地上,泪水哗哗往外涌。
就是一块石头,这么多年过来,也该焐热了。这个继子,心比冰还冷,比石头还硬。
不知哭了多久,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母亲。”
一个面容英俊的少年急切地扶起瘫软坐在痛哭的慕容夫人:“谁惹母亲这般伤心难过?”
这个少年,正是慕容燕的双生兄长慕容恪。
树要生根,儿要亲生。这话半点都没错。对别人的儿子再好也没用。还是亲生的儿子心疼她。
慕容夫人抽噎着被扶起身:“是你大哥。”
十四岁的慕容恪,对年长八岁的兄长既敬又畏,踌躇片刻,低声道:“大哥不高兴,母亲就哄一哄让一让,别惹大哥就是。”
慕容夫人:“……”
慕容慎策马出了慕容府,去了工部侍郎赵府。
他依着礼数,送了拜帖和赔罪的厚礼。
结果,拜帖和礼物都被退了回来。赵家门房一脸歉然:“对不住。六姑娘不肯收拜帖,礼物更不肯要,还请慕容公子带回去吧!”
区区一个赵府,换在前世,都不够他抬一抬眼皮。
可现在,他只是个慕容校尉。
厚实的门和高大的墙院,足以拦住他的去路。
慕容慎沉默片刻,才道:“赵六姑娘不肯见我,烦请将我这封信转交给赵六姑娘。”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还有一个厚实的荷包。
赵家门房苦着脸,连连摆手:“慕容公子就别为难奴才了。六姑娘特意吩咐了,不得替慕容公子传信,就是口信也不得传进内宅。这荷包奴才委实不敢要。”
慕容慎:“……”
赵夕颜,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对徐靖如春风暖日,对我,便如冬日寒冰。
慕容慎怒极反笑,临走前,深深看了赵家内宅的方向一眼。
“小姐,慕容校尉已经走了。”
玉簪悄步而来,在赵夕颜耳边低语。
赵夕颜略一点头,继续低头作画。
玉簪犹豫片刻,低声道:“小姐昨日气走了慕容夫人,今天又这般,只怕慕容校尉心怀不忿。”
赵夕颜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玉簪:“想让慕容慎高兴,我得退了亲事,嫁进慕容家才行。”
玉簪:“……”
玉簪讪讪一笑:“奴婢多嘴了。”
“玉簪,我知道你是忧心我开罪了慕容氏,才会这般劝我。”赵夕颜轻声道:“只是,有些事万万不能忍,一步都不能退。”
玉簪低声道:“奴婢知道小姐的意思,以后不说就是。”
赵夕颜笑了一笑,继续低头作画。
不管前路如何,日子总要慢慢往前过。不必愁眉苦脸,且微笑以对。
“小姐,”海棠快步进来了:“门房送了拜帖来,是苏家姑娘令人送来的。”
苏家姑娘?
赵夕颜有些惊讶,伸手接了帖子。
这帖子上的字迹娟秀清丽,邀她去苏家赴赏荷宴,落款是苏瑾。
今天这画是画不完了。
赵夕颜心里轻叹一声,提笔写了回帖。
她会写十余种字体,平日示于人前的是最常见的簪花小楷。闺阁少女多喜欢练簪花小楷。这种最常见的字体,也最见功底。
苏瑾,是苏皇后嫡亲侄女,太子朱竣的表妹。
前世太子十七岁大婚,苏瑾嫁入天家做了太子妃。苏氏一门可谓风光显赫之极。
可惜,太子短命早夭,成亲两个月就生了一场重病,一命呜呼。
永明帝心痛太子之死,竟迁怒于儿媳,令苏瑾殉葬。
苏瑾在太子的灵堂里以一条白绫自尽。年少聪慧美丽的太子妃,就这么匆匆陨落,令人惋惜。
前世赵夕颜没有早早进京,自然也没见过苏瑾。这一世,一切都在悄然改变。
苏瑾不知何故,主动下了请帖给她。
也罢,她就去一趟苏家,会一会这位未来的太子妃。
三日后。
赵夕颜乘着马车,去往苏府。
一同乘马车前来的,还有七堂妹赵鹊羽。这一路上,赵鹊羽的嘴得吧得吧就没停过。
“六堂姐,你初来乍到,我和你说一说苏家。苏家以前就是普通书香门第,后来苏家女儿做了太子妃,苏家才飞黄腾达。”
“苏掌院当年不过是个五品文官,现在却是翰林掌院,正二品的***。儿孙也都个个做官……”
有这么多实实在在的好处,难怪苏掌院当年卖女求荣了。
赵夕颜心中哂然,面上不露声色,微笑聆听。
马车忽然往右边倾,车厢骤然倾斜,还重重颠簸了一下。
赵夕颜一惊,一边稳住身形,一边迅疾伸手扯住赵鹊羽:“小心!”
赵鹊羽额头已经磕到了车厢,疼得直吸凉气。
驾车的赵家车夫显然有些慌乱,忙稳住马车,急匆匆地下来,隔着车厢请罪:“六小姐七小姐没事吧!刚才有辆马车忽然窜出来,小的只得躲闪。惊到两位小姐,小的该死。”
赵鹊羽惊魂未定,听到这话更是火气直冒,立刻掀起车帘,冲着前面的马车喊道:“是哪个冒失鬼!”

赵鹊羽一声怒喊,马车上立刻下来一个肤色白净容貌俏丽的丫鬟。
这丫鬟穿戴精致,头上插着金钗,一副用鼻孔看人的骄矜姿态:“刚才车夫急躁了些,小姐令我过来,给姑娘们陪个不是。”
“对了,我们小姐是忠勇侯府的大小姐。”
忠勇侯府很了不起吗?
赵鹊羽火冒三丈,脱口而出道:“我管你是哪一家的奴婢!”
等等!忠勇侯府?!
赵鹊羽忽然反应过来,迅疾转头看了赵夕颜一眼。殊不知,赵夕颜也在皱眉。
真是狭路相逢。
大晋只有一个忠勇侯,忠勇侯府只有一位大小姐,姓高闺名平平。
前世,高平平嫁给慕容慎为妻,慕容慎坐龙椅后,册封高平平为皇后。她进宫后,独得帝王宠爱,成了一众宫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时的高皇后,早和天子离心,夫妻失和,形同陌路。倒没过分刁难刻薄她。
只是,两人天生立场相对,也绝不可能和睦就是了。
这一世,慕容慎拒绝和忠勇侯府结亲。这位高大小姐,是不会嫁入慕容家了。前些时日,她刚到京城,就接到了高平平送来的拜帖。她很客气地写了回帖婉拒,之后也没去高家拜会。
谁能想到,竟在去苏府的路上遇上了。
“七堂妹,”赵夕颜心念电闪,迅速拿定主意,低声安抚赵鹊羽:“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你我都没事,也就罢了。”
赵鹊羽有了台阶,顺势就下来了:“堂姐说情,这事就算了。”
那个丫鬟福了一福:“敢问两位,是哪府的姑娘?”
赵鹊羽正要作答,赵夕颜微笑着接过话茬:“萍水相逢,不必多问。”然后,便将竹帘放下了。
丫鬟鸢尾被噎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气恼。她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不敢就这么回去交差,特意去问车夫。
赵家车夫如实作答:“我家老爷姓赵,是工部侍郎。”
鸢尾立刻回了自家马车回禀。
忠勇侯府的大小姐高平平,听到赵府两个字,眉头动了一动,忽然推开车门迳自下了马车。
鸢尾一惊,急急追了上去。
高平平个头比普通少女高了不少,不是那等娇柔纤弱的闺阁少女,走路时步伐既稳又快。转眼间就到了赵家马车边,朗声张口:“刚才我家车夫冒失唐突,我这个做主子的亲自来陪礼。请赵姑娘见谅。”
此地离苏府只隔了一条街,住在这里的非富则贵。路旁没有贩夫走卒,街道上还算安静。
高平平的声音传入耳中,涉世未深的赵鹊羽不知该怎么办,下意识地看向六堂姐。
该来的躲不掉。
赵夕颜心中暗叹一声,撩起车帘,以得体的微笑面对亲自来赔礼的高大小姐:“一点小事,我们没放在心上,高姑娘太过客气了。”
高平平:“……”
高平平就站在马车边,和赵夕颜相距不过两尺。如此近的距离,一张美得倾国倾城的脸孔骤然出现,冲击力可想而知。
高平平心跳竟也漏跳了一拍。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你就是赵夕颜?”
初次见面,直呼对方闺名,其实颇有些失礼。
赵夕颜也没计较,含笑应道:“正是。高姑娘当日送拜帖至赵府,我忙着安顿,未能相见。没想到,今日倒是在路上巧遇了。”
都说女子相妒是天性。其实,这并不完全正确。在真正的美人面前,根本生不出什么嫉妒之心,甚至还想多看一眼。
高平平又看赵夕颜一眼,忽然道:“你也是去苏家做客的么?”
赵夕颜点点头:“是。”
高平平直接了当:“我也是,苏家就在前面,我坐你的马车一起去。”
赵夕颜:“……”
果然还是那个没有城府直来直去爱憎分明的高平平。
或许是因为她从不爱慕容慎,也或许是因为,她清楚自己的出现抢走了属于高平平的风光尊荣。
所以,前世对着失宠的高皇后,她其实有几分心虚和愧疚。
此时的高平平,只有十六岁,正是一个少女最美的时候。便是如此,高平平也不算美。
她个头高,身形矫健,一双眼不大,肤色略黑,勉强可以夸一句“英姿飒爽”吧!
高平平没等赵夕颜回应,就转头吩咐鸢尾去开车门,身形一跃,就上了马车。
赵鹊羽看得瞠目结舌,伸手扯了扯赵夕颜的衣襟。
哪有这么跳上人家马车的。她有点害怕怎么办。
赵夕颜不动声色,握住小堂妹的手,冲她安抚地笑了一笑。赵鹊羽心里踏实了些,往堂姐身边又挪了一挪。
高平平已经在对面坐下了,这时候才留意到马车里还有一个人:“你又是谁?”
不能输人输阵!
赵鹊羽挺直腰杆,大声应了回去:“我叫赵鹊羽,我爹就是工部侍郎。”
“哦,你就是赵元仁的女儿。”高平平半点没觉得自己直呼一个文官的名字有什么不对。
她爹忠勇侯在家里说起一众文官的时候,都还加一个“那个老东西”哪!她这么说已经很客气了。
赵鹊羽被气得不轻,努力将一双杏眼睁得老大,瞪了过去。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高平平也有些不快:“我说错了不成?”
赵夕颜用力一握赵鹊羽的手,赵鹊羽愤愤将头转到一旁。就听堂姐温雅的声音说道:“高姑娘快人快语,可见性情爽利。”
高平平撇撇嘴:“行啦,你不必拐弯抹角。我知道,你们饱读诗书最重礼数,瞧不惯我这个武夫的女儿。”
忠勇侯高鹏有五个儿子,只有高平平一个女儿。高平平在府中被娇惯着长大。说好听点,是胸无城府快人快语。说得直白点,就是心眼缺了那么一点。
不管如何,眼前这个年少的高大小姐,并不难相处。说话直接也有直接的好处。
赵夕颜抿唇一笑:“高姑娘误会了,我是真心喜欢高姑娘的性情脾气。”
高平平又看赵夕颜一眼,忽地叹道:“你生得真美,我原本打算讨厌你,今日见了你,却又讨厌不起来了。”

高平平确实应该讨厌赵夕颜。
慕容家原本有结亲之意。慕容慎是闻名京城的年少俊彦,身手极高,相貌英俊,忠勇侯高鹏对这门亲事满意得很。只等着慕容家登门提亲。
没曾想,慕容慎忽然反悔,不肯认口头婚约,转而求娶赵六姑娘。还亲自去了北海郡。
慕容家和高家的婚约,只得作罢。
这件事,虽未传开,知道的人也着实不少。
被无故悔婚,是个人都忍不了。忠勇侯没少在女儿面前臭骂慕容慎。高平平心中愤愤难平。
后来,慕容慎无功而返,灰头土脸地回了京城。
原来,赵六姑娘根本就不稀罕嫁进慕容家,人家早有心上人,很快就和北海王世子定了亲。
消息传到耳中,不知为何,高平平竟十分解气。
慕容慎啊慕容慎,你真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天底下的姑娘任你挑挑拣拣吗?赵六姑娘就不乐意搭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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