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笑笑是他选好的目标,一切都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
只需要再过几日,等他离开南部市,污染就会爆发。
而另一个目标,则脱离他的预期,正在发生一些让他感到为难的变化——不知道是天降馅饼,还是一个大麻烦。
按照组织的要求,他只需要在既定的地点引发污染,若真的孕育出邪神子嗣……他忍不住打寒战。总之,先将庄真真的情况确定好再说吧!回到南部市,发现庄真真如同没事的人一样,肚子也没有大起来。
他第一反应是庄真真被替换掉了。
当时他选择庄真真是凑巧,对方的家正好在组织既定范围之内。
以庄真真家中的情况,大概率不会放弃她……
陆小霁有一点后悔选择庄真真。
算了,最重要的是确定情况……他按下玻璃隔门的开关按钮,走到“小护士”面前,脸上浮现近乎完美的微笑,对“小护士”道:“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你什么都没有听到……唔……”
陆小霁低下头,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刺进他的胸膛。
这一刀很快。
陆小霁没能感觉到手术刀划开他的肌肉,避过他的肋骨,那跳跃的心脏已经被刺中,剧烈的疼痛传来,他咬紧牙关。目光一寸寸落在“小护士”的脸上,迟疑道:“庄真真?”
回答他的是刺向面庞的第二刀。
这不科学,他已经使用“蛊惑”技能,哪怕是二转阶段的职业者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听到他的话语,都要恍惚一瞬。
此人却根本不受影响。
陆小霁避开了。
退走两步,却发现自己身陷一阵白雾之中。四周有数道墙壁阻隔,抬头不见天日。行走时常踏陷阱,总是遇到死胡同,不得不另寻他路。
刚才明明还是在病房之中。
这里却好似变化莫测的迷宫……
最扯的是他已经陷入生死危机,却不确定设下陷阱的到底是谁。
俗话说相由心生,庄真真的壳子里装进林慧的灵魂,气质本有极大的变化。她穿越以来历练生死,又学得白玫瑰的伪装之术。头戴护士帽,口罩遮着脸,露出来的只有一双眼睛,陆小霁认不出她是正常的。
“奇门遁甲”阵法之外,林慧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在内部通讯频道里通知常一坤和橙橙。
[疗养院中疑似发现“污秽之子”的母体。]
然后,冷静地关注着陆小霁的一举一动。
她将乞丐的告诫牢牢记在心中,应对【欺诈师】的时候,耳朵里塞着两团棉花。刚刚欺诈师有开口,但她一个字都没听到。
等陆小霁破除阵法,她会直接杀死对方。
……赶在部门的支援到来之前。
涉及污秽之子、邪神、邪恶组织的阴谋,维修工人橙橙不敢使用“现场重建”技能,和林慧的“占星术”一样,这种技能涉及邪神层面搞不好会死掉。
那么一个邪恶组织的职业者被官方职业者撞破阴谋,两人战斗中,邪恶职业者落败死亡,就会成为一件不值得探究的、十分寻常的小事。
最多不过是她喜提“邪恶克星”的名头罢了。
第97章 飞蛾
奇门遁甲阵只有5×5米的范围, 可五感被蒙蔽之后,陆小霁愣是无法脱离几步就能跨出去的区域。他不得不先用收容物治好身上的伤,不然无法坚持下去, 很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再也醒不过来。
1秒、2秒、3秒……60秒……120秒……350秒……
林慧经过研究知道“奇门遁甲”有两种破局方法:一、避开无数死门,找到唯一的生门;二、以绝对的力量破除屏障。
前一种方法,如果换她进阵法就能做到。
她可以用占星术找到生门, 花费的时间也不多。
第二种办法堪称直接掀桌, 也就是周达人之前的破局之法。
林慧看出陆小霁不管是性格还是能力都和周达人有极大差距,该沉稳的时候, 他根本沉不住气。战斗经验明显不够丰富, 0阶【囚犯】像是随随便便混过去的——三脚猫的功夫打不过经过训练的【医生】。
可能陆家的一对父母愿意养大他,却不太愿意好好的教导他。毕竟和养子相比, 亲生儿女重要太多, 多一层血缘关系的纽带,遗产最终还是要给亲生子女继承的。
养子本来就聪明, 精心教养必然威胁到亲生儿女。
毕竟养子也是有财产继承权的。
还有可能是他成为职业者之后,过分关注超凡能力之外的一切,比如金钱、权利、仇恨……没有好好的升级,淬炼技能。
林慧深知“没有垃圾的职业, 只有垃圾的玩家”,对手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她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太阳教会傻得冒泡?怎么把“生殖降临”的阴谋寄托在陆小霁的身上,也太随便了吧。
陆小霁终于破开“奇门遁甲”,狼狈脱身。此时他的气血值只剩下107点, 还未松口气就被林慧一拳打在面门上,又被一脚踢飞。躺在地上, 一口还没喘匀,只觉脖子一凉,一股暖流顺着咽部往外淌。
腥甜的味道涌进嗓子眼里,陆小霁只觉得呼吸困难,想要咳嗽,却根本咳不出来。
他意识到自己的气管被堵住了。
怎么回事?
哦,他的脖子被割断了。
陆小霁眼前发黑,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割开自己喉咙的人的脸,故而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杀死自己的到底是谁。
庄真真吗?
会不会是她呢?
已经不重要了。
陆小霁脑中空洞洞的,过往的人生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前往白塔市挑选新纯净母体、医院偶遇庄真真决定挑选她作为“圣子”的寄生对象、将一位“圣子”放进聂笑笑腹中、让聂家破产、报复所有童年时期欺辱他的家伙、成为陆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令父养父母视自己为亲生,真正的亲生子女、升阶成为欺诈师、因缘际会加入太阳教会为教会提供钱财并成为职业者、十几年无望的人生、充满温情的福利院……画面定格在一切的初始,婴儿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一切:鹅毛大雪纷飞,身披黑色斗篷,背上有一对薄膜一样的翅,覆盖着绚丽的鳞片和鳞毛,斑纹美丽得让人目眩神迷。
一对复眼倒映着婴儿的模样。
展翅飞翔,落下。
将怀中的婴儿放在福利院门口,又飞走了。
这就是他的来历吗?
为什么长着飞蛾对翅的男子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他不是人类吗?
陆小霁骤然瞪大眼睛……然后,彻底死去了。
林慧不知道陆小霁在死前的走马灯中看到自己出生的秘密,她讶异地低下头。见陆小霁的尸体迅速冷却,结冰,眉心处缓缓凝结出一只玉石般透亮的飞蛾。眼珠大小,极为精致,细碎的绒毛根根分明,触之温润,真实到足可以让害怕昆虫的人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
林慧将其放进物品栏格子里,站起来。一道身影从窗外跳进来,正是单启明的小黑。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林慧身边,露出保护者的姿态。
小黑的速度是很快的。
林慧取下塞住耳朵的棉花,重新听到声音。
一分钟后,小白跳窗进来,接着是单启明。他看到地上死透的尸体,讶异道:“你已经搞定了?厉害啊。”
林慧点头,“嗯,我等阶提升了。”
“啊?”
正准备查看尸体的单启明茫然地抬起头,“可是你才成为职业者不到两个月,只经过一个地心裂缝……经验值够了?”
“本以为不够,但能升阶证明够了。”
“你咋知道转职任务的内容?”
“运气不错,《知识链条》原刊里有【医生】的转职知识,转职任务又很简单。我随便尝试了一下,就成功了。”
“……”
那的确是有够随便的。
本以为自己升阶已经够快的单启明受到极大的打击,恍恍惚惚道:“我单单知道从原刊中得到有用的知识需要运气,却没想到‘运气’对欧皇来说等于‘百分百’获得有用的知识……我也得去买几本原刊……”
官方组织的工作人员是受过训练的,再震惊都不能耽搁工作。
单启明检查完尸体,确定陆小霁真的死了,便打开玻璃隔门,查看聂笑笑的情况。
“她肯定有问题。”
看到聂笑笑的职业者,绝不会忽视她身上的违和感。
疗养院的医护人员没有发觉不对,是因为他们没有接触过神秘世界,所以无知而无畏。
橙橙紧急查阅关于“污秽之子”的资料,在内部频道里念书一般说道:“‘污秽之子’成长过程中一直在吸收母体的营养,而邪神的子嗣普通人类是难以孕育的,职业者或许有孕育成功的机会,还必须是极为厉害的职业者。哪怕是一直进食,聂笑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现在有两个处理办法:一、将她运输到荒野;二、将她带进裂缝。前者会给土地带来永久的污染,还可能有我们目前无法得知的隐患,后者一劳永逸,在裂缝中污染爆发对现实世界没有影响……”
林慧打断她,问道:“两个处理方法聂笑笑都会死,没办法救她吗?”
“救不了,”橙橙道:“真真,你处理过扭曲陶像事件。聂笑笑和那些被陶像寄生的人一样,已经被污染了。她和污秽之子是一体的,无法剥离,也剥离不了。署长,做决定吧?”
单启明连忙喊道:“不是还没确定情况吗?”
聂笑笑肚子里是不是污秽之子还不一定呢!
“我们要有最坏情况的预案。”
常一坤的声音是在两人附近响起的。
林慧转过头,看到推门而入的常一坤。
第98章 时光会
常一坤顾不得和两名下属说话, 手握青铜长剑,穿过玻璃隔门。仅仅围着大口进食的聂笑笑转上一圈,心中已有七八分的确定——她腹中寄生着污秽之子。
这事容不得似是而非, 需要确认一下。
他站定,口呼“神秘”,青铜长剑散发光芒,落在聂笑笑的肚子上。她的肚皮浮现出金光, 一闪而逝。
常一坤立刻收回青铜剑, 额头上冒出大滴的汗水,并剧烈地喘息起来。
“她肚子里的确孕育着污秽之子。”
众人其实都有预料, 现在得到证实却是人人惊骇。
沉默让内部频道里的气氛变得紧绷。
好半晌, 橙橙率先说话:“署长,怎么处理?”
“将‘母体’留在疗养院是不行的, 先将她转移出去。”
橙橙说:“转移到哪里?”
“荒野, 寻找一个无人区。”
橙橙心里就知道,常一坤偏向于第一种处理办法。她应下, 立刻筹备起来。
常一坤则是当着林慧、单启明两人的面拨通电话,汇报“南部市出现污秽之子,污染即将爆发”的情况。他称呼电话那一头的人为“部长”,言语恭敬。
单启明见林慧目露好奇之色, 解释道:“那一位是暮色月亮天府地区的郑部长——署长的顶头上司,天府州七个市都归他管辖。咱们联邦总共六个州,北河、乌游、中部、天府、春明、海川,部长已经是组织的高层。等阶一般为三转,神秘莫测, 强大到可以维护一方安定……再往上就是常年镇守联邦首都的总部长,组织的首领, 传闻中的四转职业者。天府州郑部长我没见过……按理来说,‘污秽之子’的寄生出现,郑部长是要来南部市一趟的,可我听署长说过,近日有‘梦想国度’的消息,他肯定是要去一探真伪的。本人可能不在天府州,根本来不及赶过来。”
“梦想国度?一个邪恶组织吗?”
林慧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我忘记你刚进入神秘世界不久了。梦想国度不是邪恶组织,算是一个传说中的组织吧——非要给它定位的话,一个民间组织?一位科学家解读《真理预言》时,曾得知‘梦想国度’的存在。据说,那里的土壤不会孕育邪恶,污染被彻底隔绝,民众生活在幸福和快乐之中,不是虚假的‘永恒天国’,而是真正的‘梦想天国’。”
林慧不想一直打断单启明的述说,但他一句话里有太多新鲜的名词,不问清楚的话,她无法完全搞懂其中的真意。
“《真理预言》是什么?”
“啊!那是一本从‘鼓之神庙’拓印下来的预言之书。”
这一次林慧不需要问“鼓之神庙”是什么……职业奇遇礼券带她进的第一条裂缝里就有一座悬挂着巨鼓的神庙。她和茹笛兄妹俩在神庙中相遇,两人将她错认为【科学家】。
“鼓”约定于“真理”,二者指向同一位神灵。
“很多职业者都认为,只要找到‘梦想国度’就能获得隔绝污染的办法,郑部长是其中之一。他曾多次说过,‘梦想国度’是人类唯一的救赎。”
太阳污染、秩序混乱、邪恶组织成员疯狂制造死亡事件,继续下去,城市里的人口终有一天会消耗一空,和荒野无异。
林慧看到暮色月亮维持城市安稳的决心,却也看出邪恶有压倒正义的趋势。
找寻人类未来的希望不是无意义的举动,反而很有必要性。
既然有神灵、职业者、地心裂缝的存在,存在梦幻天国这件事似乎也并不奇怪。
常一坤的通话时间并不长,两人听到他说:“好的,我知道了”接着,挂断电话。
“橙橙,立刻在荒野上寻找释放污染的地点……”
林慧并不奇怪他的选择,进裂缝一劳永逸的处理污秽之子带来的污染是很好。可尝试过一次的她清楚的知道,最好的办法往往是最难以达成的。
进裂缝意味着危险,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职业者,都不敢说一定能离开裂缝。再加上裂缝的出现并没有规律,你想要进裂缝就有裂缝出现吗?就算刚好遇上裂缝出现,谁去执行将母体带进裂缝之中的任务呢?
理论上讲,污染在裂缝中爆发不会波及现实世界。
可是裂缝能够承受住污染吗?林慧在“皮影博物馆”中释放过一次污染,导致裂缝的“核心”直接坍塌。
更换裂缝中其他的地方进行污染释放?结果不见得更好,也许更坏呢。
重重危险叠加,送聂笑笑进裂缝的职业者九死无生。
最重要的是聂笑笑随时可能死亡,等不了太久。
橙橙回答道:“我需要一点时间,安全的转移母体也需要准备时间。”
“你需要多久。”
橙橙飞快计算完毕,“18小时。”
“时间太长了。”
“至少10小时。”
“不行。”
橙橙心中恼火,只觉得头疼不已。她深吸一口气,说道:“7个小时,不能再减少了。事情结束之后,我要休假一周。”
常一坤干脆的答应下来,“可以。”
第一次转移林慧没有跟随,但第二次转移,她打算离城一观。此时,她的家人还在疗养院里,匆匆让后勤部的同事准备好五份盒饭,她下楼来到小姨和小姨父所在的病房。一手轻松提着重量不轻的盒饭,一手推开门。
屋内静寂无声,外公、外婆、元浩言和小姨夫妻歪倒在地。她悚然一惊,确认五人昏睡,并没有死亡,连受伤也不曾,这才稍觉安心,却也不敢放松警惕。
屋内没有第七个人的存在,她拿出手术刀,心里开始猜测:陆小霁的同伴找上门了?
“滋啦、滋啦……”
屋内的电视自动打开,频道不停变换。一部分声音被截取——
“我是……”
“时光……”
“会……”
电视明显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在频道的切换中组成话语。
“的……”
“赵先生……”
“时光、指引我、来到、你的、面前,转达、警示。”
“一定……滋滋、不要、接近、孕育、失败、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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