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包裹的陆开霁和芒果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也无法感知另外两人。
可是他们都能说话,说出的话还能被另外两人听见。
陆开霁说:“太阳教皇察觉到有人窥视,并数次看向金字塔的方向。他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们了?”
“不会的,金字塔有结界,隔绝内外。”
林慧也留意到太阳教皇的异常,肯定道:“他大概率认为窥视自己的是至高的化身。”
至高化身是一个难以理解的存在。
比外神更复杂。
同理,只要金字塔内部找不出属于金小窃的痕迹,太阳就不会发现有人早祂一步闯进金字塔中,混沌的力量,让祂无法感应到金小窃死亡时遗留的少许与祂一致的太阳特质。
一家三口说话间,金字塔剧烈的颤动起来。
只听得“咔嚓”一声响,结界破碎了。
金字塔内部狭小,而且结构不容破坏。巨大的金色火球在冲进金字塔的瞬间,压缩成皮球大小,瞬间便穿过上升的狭窄通道,来到至高化身的面前。
火球高速颤动,表面浮现出一层莹白色的薄膜。金字塔外的祭坛与金字塔结合成一个整体,四面八方不断有莹白光芒朝着祭坛汇聚而来。
天空变成莹白色,甚至遮住了外神永恒带着强大污染之力的金光。
这就是人类灵魂的力量。
世界各地,不管是城市还是荒野,都有太阳教会多年以来布置好的隐秘祭坛。于半年前启用,哪怕神灵也难以令它停止运转。
这就是林女士看到的数次地球毁灭的场景出现的原因,哪怕她是【光阴之线】,也难以更改太阳两千年以来积攒的点点滴滴,直接对上太阳更是犯蠢的行为,只会让世界毁灭的结局提前到来。
总之,人类的灵魂是唯一可以帮助太阳窃取至高化身的存在。
“咚咚咚——”
一阵有节奏的鼓点声响起。
高悬在至高化身上方的黄金巨鼓落下,砸向太阳。
太阳并不避开,反而略微向前。
林慧的耳朵没有捕捉到声音,却有一道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你阻止不了我。”
她无法辨别声音的男女,甚至无法描述它。
黄金巨鼓裂开,从中走出一只黑色的山羊。
这就是鼓、真理之神,看到祂的瞬间,无数知识涌进林慧的脑海之中,让她瞬间精通外神入侵之前的各国语言,根本不存在的科技树被点亮,知晓一切热武器的原理,制造出AI生命轻而易举。
黑山羊、真理、鼓,喜欢知识渊博有艺术细胞的人类。
祂的每一根毛发都是知识从体内生长出来的证明。
可惜,祂并不善于战斗。
这是林慧第一次见到祂,祂却似乎对林慧非常的熟悉,没有回应太阳的话语,而是看向林慧藏匿的方向,两只前蹄提起,踩向地面。
“咚咚咚——”
太阳何其敏锐,虽然真理向林慧投来的目光只有一瞬,但祂已经发现了。
“咚咚咚”的敲击声中,至高的化身动了。
林慧发出一声尖啸,混沌的力量充斥整座金字塔的内部。
太阳一时无法感知自我,能感觉到混沌的核心朝着自己袭来——以卵击石,自不量力。人类总是如此可笑,是祂见过的最喜欢做无用功的种族。
混沌的力量对祂来说是威胁,但有人类的灵魂力量保护,窃取至高化身不在话下,又岂会怕一个人类获得的遗产——已经陨落的古神的特质。
然而,混沌的核心在靠近祂的瞬间,扭转前进的方向,竟然避开祂,一头扎进至高怀中。
太阳错愕。
这是祂来到地球以来,第二次出现“错愕”的情绪。
上一次是在古神联合起来致永恒陨落之时。
以至于祂思绪凝滞半晌,才缓慢恢复平静。
“原来是想以至高的力量对付我……”
“很有想法。”
“可惜,想出这个法子的人没有考虑到,至高是一切的起源,宇宙间最恐怖的力量,仅仅是靠近都会被祂同化,更别提主动进入祂……”
一个失去自我的混沌……
等于白白将力量送给祂。
行径出乎预料,又如此可笑。
第193章 最终之战(二)
林慧睁开眼睛, 看到无边无际的宇宙。一时之间,神灵的思绪被巨大的空间衬托得无比渺小。
如果说人类对于外神来说是蝼蚁。
那么外神对于无边无际的宇宙来说,亦与蝼蚁无异。
这就是至高遗留的化身的内部啊!若是真正的至高化身, 不知道该有多么的恐怖……林慧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明知继续下去会一点点湮灭,却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整个人懒洋洋的,仿佛已经来到身与心的归所。
“咚咚咚——”
密集的鼓点声唤醒她的神智, 让她想起自己来到此处的目的。
借用至高的力量, 消灭入侵地球的外神太阳。
鼓点声来源于至高的伴生之神,黑羊山真理——那是地球的盟友, 一直在努力阻止太阳窃取至高留存在金字塔里的部分化身。
为了让太阳、鼓和至高化身同时处于金字塔中, 并找到一个借助至高化身力量的机会,林女士以生命为代价, 帮助她假死脱身。她一年以来几乎住在裂缝之中, 回归之后瞒着爱人和孩子,将两人置于危险之地……
她付出的太多了。
一旦失败, 她重视的一切将化为飞灰。
如果她的死亡可以消弭一切灾难,那她死掉一点都不亏……前提是灾难要消弭!
除死去的林女士、鼓和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计划,并非朋友和家人都不可信, 而是太阳底下没有真正的秘密。外神强大到人心对祂来说都是透明的,必须得瞒过自己人,才有可能瞒过祂。
不容失败……
不可以!
林慧控制着自己即将飘到宇宙尽头的身体,调动体内的混沌力量。身处的宇宙几乎和她融为一体,在她的念头闪过间, 静寂又疯狂的力量转化为混沌之力,令她前所未有的强大起来。
她抬起头, 看到一轮金色的太阳裹挟着莹白色的众多人类灵魂,正在一寸寸蚕食无边无际的宇宙。
那是太阳在窃取至高化身的力量。
林慧挥手,宇宙风暴狂乱袭向太阳。一寸寸切割祂的身躯,灵魂之力汇聚起来的莹白光芒正在消弭。
太阳难以分辨男女,更难以分辨老幼的声音响起,“你竟然能保持清醒。”
祂觉得该先杀死鼓。
事实上,除非已经获得至高的化身,并将其融合变为自己的力量,否则祂无法真的对至高的伴生神灵做什么。
可哪怕有鼓的帮助,她也需要极强的意志才能保持清醒。
这意志还在一点点被至高的力量消磨。
人类真是奇怪的物种。
林慧没有回答祂,她做不到“说话”。
太阳说:“你的攻击没有用处,无法削弱我。我的力量溢散出去,一会还会重新回到身体里。我的特质,不会消失,没有别的存在可以融合。”
林慧心想:是吗?
前者是真的,这也是太阳强大的原因。
后者嘛!
林慧再挥手,拨开宇宙中的星云,定位到一颗小小的太阳。这颗太阳不同于散发着暴虐气息的、充满着侵/略意味的强大太阳,满是对自己的孺慕之情。
她拾起太阳的特质,将其一点点放进小小的太阳体内。
可以容纳太阳特质的并非只有太阳。
还有太阳之子。
太阳没有想到,自己创造出来的、分化人类势力的傀儡,经祂默许的能够容纳自己力量的造物,居然还有背刺自己的一天。
“他又能容纳多少神灵的特质呢?即使撑爆,也没有多少。”
林慧还是没有说话,她说不了话。
由她身上分离出的混沌力量伴随着太阳的特质一起进入芒果的体内,剥离掉太阳特质中的暴虐、贪婪和疯狂,留下温暖、生机和光明,变得无比柔和。
来自父亲和母亲的血统在体内完美融合,并无排异的情况出现。
林慧估摸着,容纳一半太阳的特质是可以的。
再多的话,就吃不消了。
这时,一颗星星亮起。林慧知道,那是陆开霁利用金字塔内溢散的力量,提取出裂缝里的古神遗留下的特质,成就神灵之躯了。
林慧重新看向太阳。
太阳说:“等我找到这片宇宙的核心,吞噬掉至高化身,一样能拿回自己的力量。你所做的,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林慧还是没有说话,她化身为一条散发这神秘光芒的深灰色锁链。
锁链游走,死死套住太阳。
灼热的光线让林慧难以忍耐的发出痛呼声,她办完所有的事情,终于可以说话了。
这时候说话,不再耽误事。
她对太阳说:“你动一下试试。”
太阳:“……”
祂已经被裹成人类世界中常常食用的食物——粽子,自然是无法动弹的。本来祂不惧怕林慧的封锁,但祂不是刚失去一半的力量吗?
等等,一切都是对方计划好的?
这时候祂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一步步落入【混沌】的陷阱之中。
太阳说:“你做的一切没有意义,真的。我有人类灵魂的保护,暂时不会被至高的力量同化。等你被同化,就会忘记一切,忘记自己的存在。到时候,结果是一样的。”
林慧淡淡道:“灵魂的力量不是无限的,总有被消弭光的那一刻!我会坚持到那一刻,没有人类灵魂的保护,你在至高的体内,也会消弭。”
太阳说:“你坚持不了那么久。”
林慧:“哦。”
太阳:“……”
至高化身的内部时间是错乱的。
许久许久之后,太阳说:“不管我的结局如何,你的结果都是注定的。你将无法离开此处,终将被至高同化。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林慧:“好处太多了。煎熬地球两千多年的污染源会消失。”
“这对你没好处,你消失了,不存在了。”
“哦。”
“我窃取至高化身,只是为了活下来。你不该恨我!只有获得至高的化身,至高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才不会随着宇宙泯灭。”
“哦。”
也许太阳说的是真的吧。
但关她屁事。
客观来说,自己原本的父母亲人都是被外神害死的。
她本来就该报仇。
立场不同,就不要谈什么互相理解了。
太阳说:“如果你不想死,就把灵魂交给我。我拿到至高的化身后,将创造灵魂归所,你重要的人可以全部进入其中……地球上剩下的人类或别的物种也可以进入其中,一切和现在没差别。重要的是你不用死去。活着是生物的本能……”
“人类之所以是高等动物,就是因为抛弃了很多的生物本能。”
太阳说:“你拒绝?”
林慧好奇发问:“太阳教皇,你的第一个孩子跳进祭坛里,为你窃取至高化身的计划舍弃身躯。我却没见到你捞出他的灵魂!只见到你忙着冲进金字塔的英姿。”
你可信吗?
太阳:“……”
太阳无法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人类如果和蚂蚁签订合同,蚂蚁将没有任何可以约束人类的东西。
合同无效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太阳说:“我骗了他,但不会欺骗你。”
林慧淡淡道:“少说几句话,接受大家一起去死的未来吧。”
太阳:“……”
第194章 最终之战(完)
至高的一部分化身内部, 无边无际的宇宙之中,灰色的锁链牢牢套住火球,令金色的太阳无法移动半寸, 只能漂浮在原地。
太阳是没有嘴巴的,祂和人类的构成不一样。
祂也并不需要使用嘴巴才能说话。
着急的祂,已经难以掩饰自己的急迫。
因为对手太悠闲了,仿佛已经接受命运——她自己安排的命运, 所以太阳开始不安。
这命运指导两位神灵同归于尽。
太阳说:“你真的愿意去死吗?”
林慧不说话。
太阳说:“我不会欺骗你的, 一定会为你创造一个灵魂归所。毕竟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我也不想因为欺骗你, 再惹出什么麻烦。创造一个灵魂归所对我来说, 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事实上,它很简单。”
真的很简单。
灵魂归所只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那其实就是一个安放灵魂的绮梦, 一只五彩缤纷的泡泡。对生活在里面的人来说, 一切都是真实的,对外面的人来说, 一个泡泡只是一个泡泡。
太阳要把泡泡戳散也很容易。
林慧没有说话。
太阳说:“你得赌一个活下来的可能性……”
林慧还是没有说话,无声表示拒绝。
太阳一直在说话,但林慧一个字都没有回应。
不知过去多久,太阳说:“你难道不害怕吗?”
这一次, 捆住火球的锁链颤动起来,林慧反问道:“你害怕啦?”
太阳承认了,祂说:“我害怕无谓的死亡。毕竟我们的生命非常宝贵……”
“停下你的喋喋不休,”林慧打断祂,用肯定的语气说:“直接说实话吧!你要坚持不下去了。”
太阳:“……”
太阳沉默半晌说:“我的位格比你高。先坚持不下去的只会是你, 我只是不想继续浪费时间而已。”
“不要说一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林慧笑起来:“至高同化你我的时间长短不看位格, 而是看个人的意志。”
太阳的意志并不顽强。
意志力本就是人类才拥有的东西,属于专有名词。
林慧靠着自己的意志和真理的帮助,抵抗着并不让人难受的同化。这种同化让人昏昏欲睡,让人放松警惕,让人困倦,但的确不难受,反而是真理的鼓声,让人觉得烦躁,因为想睡而不能睡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安静的陷入甜美的梦乡吧……
似乎有一道声音一直在耳边呢喃,林慧连“不要睡”的念头都不算连续,她只能在脑子里不断回忆自己的一生,开心的时刻、难过的瞬间,以及不得不成功的理由,以此来抵挡同化。
林慧对太阳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实力强大,并不代表意志坚定。剖开你神灵的外壳,只有柔软的内陷。”
异位而处,两名外神面临和地球人类一样的灾难,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可是人类顽强地生存下来,种族一直在延续。
谁强谁弱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到的答案。
非常突兀又理所当然的,太阳被同化了。
上一秒,祂还被林慧说出的“事实”气得跳脚,下一秒,祂已和这片宇宙中的一切没有差别。完美的融入进现下的环境中,成为至高的一部分。
一轮在宇宙中散发着光芒的太阳。
林慧没有立刻松开锁链,遥遥看向宇宙的深处……下一个,轮到她了……
不需要制约太阳,她即使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松懈,心情还是忍不住变得轻松。
现在她死掉的话,也回本了。
拖了一个垫背的。
一个对她的亲人、朋友和世界有威胁的恐/怖/分/子被永远的留在这里,不能再对地球造成伤害。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勇者不是那么好当的,她好累啊。
自从“穿越”以来,没有休息过一时片刻。
既然死亡是所有人的归宿,她又何必挣扎。不如回归最初,回归创造一切和毁灭一切的神灵身边,回到至高的怀抱。
林慧逐渐难以抗拒生物的本能——朝着至高靠近的本能!至高终将会同化体内的异物,就像人类会消化胃袋里的食物。
对人世的眷恋让她努力的抗拒着——毕竟她做的并非无意义的抵抗。
林女士让她将芒果带到金字塔之中,为的是掠夺太阳的一半特质。
这样林慧才有可能限制祂。
当然,成功率是很低很低的,但林慧真的成功了。
可能连与太阳最亲近的、接触最久的、获得太阳最多特质的太阳教皇都办不到容纳外神的特质,可芒果成功了。
这并非两位妈妈的成功,而是芒果巨大潜力造就的奇迹,容纳太阳特质的过程必然是痛苦的,但芒果答应妈妈要帮忙,便忍受了对一个儿童来说,过分痛苦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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