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子弟若贩卖祭田、作奸犯科者逐出家族。在祭田家庙处设立牌坊，顾家子弟若中举或捐献祭田者，留名在牌坊上头。”
这是宋朝范仲淹的做法。
这种制度保证了范家千年，即使朝廷更迭，战乱连绵，也没有让范氏灭亡。
青萝越听越慌乱，这怎么有些像遗嘱？
“娘娘……”
玉容勉强笑道：“好了，你出宫去吧。记得孝敬父母，尊敬夫君。”
青萝一步三回头出了玉粹宫，回头看玉容，却见她背对着自己并不回头。
可是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呀？
皇上昨夜还留宿玉粹宫，想必娘娘是高处不胜寒而已，青萝安慰自己。
既然娘娘不放心，那么我便将祭田操持起来。
我过去是娘娘的心腹，如今也是。
青萝握紧银票，下定决心，脚步越走越坚定。
玉容的眼眶湿润，她抿了抿眼角，吩咐若扬：“请曾老夫人入宫说话。”
曾老夫人精神矍铄，龙头拐杖顿地有声。
“见过贵妃娘娘。”
玉容笑道：“许久不见老夫人，今日皇上不在，本宫特特请老夫人进宫说话。”
“贵妃娘娘日理万机，老身听到娘娘的强国之策，惊为天人。想到曾经和娘娘并肩战斗，老身觉得荣幸啊。”
想到从前的惊险，曾老夫人感慨不已。
“老夫人泰山崩于前而不慌，本宫敬佩。”玉容笑道，“就连老夫人的小孙儿，大战在前都能酣然入睡，真是将门虎子。”
曾老夫人笑道：“几个儿子都不成器，倒是孙儿还争气些。”
“有个争气的孩儿，家族才能连绵。”玉容感慨道，“本宫嫂嫂已经有孕，也不知这孩子是否能挑起我顾家百年基业。”
“娘娘运筹帷幄，顾家绝无后患之忧。”
玉容直言不讳：“若有朝一日本宫不在了，顾府还要拜托老夫人多照料。”
曾老夫人忙道：“娘娘圣眷正浓，年岁尚轻，何出此言？让老身这老婆子何以自处？”
“天有不测风云，本宫有感而发罢了。”玉容笑道，“本宫与哥哥交代过了，若是曾府有难，顾府绝不袖手旁观。”
曾老夫人跪下道：“臣妾厚着脸皮求贵妃一个恩典。”
玉容忙道：“夫人起来，咱们不必如此见外。”
“顾府和曾府唇亡齿寒，臣妾请求和顾府结成儿女亲家，共同进退，荣辱与共。”
曾老夫人一字一句说道。
玉容笑道：“嫂嫂的孩儿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如今说这个太早了些。老夫人，咱们关起门说话，和皇亲国戚联姻，实在是天底下最大风险的事。”
荣还罢了。
败起来就是灭门。
曾老夫人道：“娘娘说的是，和皇亲国戚联姻，风险大，可是老身不看皇亲国戚，只认娘娘和青萝的人品。
从主母便能看出一个家族的兴旺，娘娘和青萝实乃兴家旺族的主母。
青萝若生了女儿，则许配给老身的嫡孙，若一直生儿子，臣妾那三个儿子也有刚出生的女孩儿可许配。贵妃意下如何？”
玉容不愿意让曾府陷入危险，笑道：“咱们先口头定下亲事，等孩子们长大些，再给他们正式下定，如何？”
曾老夫人极为高兴：“那么便这么说定了。”
两人留下彼此的信物，算是下定。
有了曾府助力，算是意外之喜，玉容叹了口气，吩咐若柳若扬为自己梳妆打扮。
若扬觉得玉容今日神色有异，小心翼翼问道：“娘娘有心事？”
玉容笑道：“本宫记得，你和若柳跟本宫的时候，为的是兄弟姐妹的聘礼嫁妆，还有自己的嫁妆？”
若扬脸一红：“娘娘取笑奴婢呢？”
当时自己还向玉容要银叶子，想来也是好笑。
“本宫在宫外为你们准备了两处宅子。本宫若不在了，淑妃娘娘会让你们出宫嫁人。妆奁里还有一封银子，是给李成的，你们有空送过去给他。”
若柳若扬跪下哭得泪人一般。
“好好的，娘娘为何说这种话，奴婢听了心里很慌张。”
“好了好了，你们起来。”玉容笑道，“见你们年纪不小，随口说说罢了。”
若柳若扬不放心，思来想去，实在没有什么发生呀，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玉容装束完毕道：“本宫去明德宫见见太子和淑妃。”
见玉容深夜前来，淑妃很惊讶，带着太子亲自迎接玉容进去奉茶。
玉容笑道：“突然想起一段故事，特来给太子授课，姐姐不会怪我唐突吧。”
淑妃忙笑道：“太子日日说妹妹的博学，能聆听妹妹的教诲，是太子的荣幸。”
太子道：“请母妃教诲。”
玉容正襟危坐：“今日本宫要给太子讲的，是一位上古贤君的故事，这位上古贤君的朝代是唐，他的名号是唐太宗。”
太子道：“儿臣第一次听说这个人。”
玉容道：“这个上古贤君呀，他为了争夺皇位，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太子好奇道：“杀了自己亲弟弟，还能是千古贤君？”
玉容缓缓说起唐太宗的故事，攻打隋朝暴君，与亲兄弟决战玄武门，然后开启了盛世。
太子听得入神：“唐太宗真是千古一帝。”
“若是唐太宗在玄武门退缩，历史就会改写。”
玉容正色道，“太子记住了，若是今后有人威胁你的地位，即使是亲兄弟也不要手下留情，杀伐果断不会影响你成为千古一帝。”
太子道：“儿臣记住了。”
淑妃不无担心道：“妹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淑妃姐姐，若是有一日本宫不在了，请你和太子照看顾家一二。”
玉容不断为顾家找退路。
“妹妹说的哪里话，青萝是我的妹妹，也是太子的姨娘，咱们本就是一家人。”
淑妃惊疑不定，但态度坚决。
太子道：“顾母妃，儿臣向您保证，顾氏与儿臣、与大梁同在。”
玉容摸了摸太子的头道：“好孩子，谢谢你。”
淑妃再三问道：“妹妹，真的没事？”
“天下太平。”玉容笑笑，“淑妃姐姐经历过大风大浪，一些小波澜成不了气候的。”
见玉容不想说，淑妃道：“妹妹多保重，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明德宫。”
安排好一切，玉容甜美地睡了一夜。
十二月最后一日，大梁风雪交加，一如玉容穿越之初。
玉容吩咐按上朝的妆品，穿上杏黄宫装，带上贵妃凤冠，让宫廷画师为自己作画。
画师笔下，玉容端庄妩媚，如菩萨入凡，如君临天下。
玉粹宫里，金丝炭烧得温暖如春，水仙腊梅味道清香隽永，雍容华贵的气息里头带着庄严。
“玉容啊……”安嫔的声音响起，“本宫见你正在作画，不敢打搅你的雅兴，直接进来了。”
铜镜里头，安嫔也是宫装而来。
玉容并不回头：“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哪里去不得。”
安嫔挥手，让素馨、娥眉带宫女们下去。
玉容也让若柳带着画师下去。
玉容回首看着安嫔，如今的孟皇后，杏黄宫装，头上的凤冠比玉容多了三股，但通身气度却略显阴柔，脸上的伤痕如同蜈蚣隐约可见。
安嫔坐在画师的位置上。
“贵妃……你躲着本宫？”
这称呼，是从不曾有的，
玉容淡然一笑：“我躲着你做什么？难道怕你杀了我吗？”
安嫔似乎不在乎玉容的你啊我的，也自称你我。
“我哪里能杀得了你，朝廷上下都是你的人，我只怕还没有动手，就被你的党羽们围攻了。”
玉容笑道：“所以，你要在皇上去拜祭祖宗，宗翔和李成跟着他的时候，对我下手，我说得对不对？皇后娘娘？”
安嫔直视玉容：“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玉容嘴角勾起一个弧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两人心照不宣，彼此明白对方说的意思。
玉容言简意赅：“女子最在乎容貌，尤其是宫中嫔妃，无不视容貌为性命。你被荣妃划破脸后，居然情绪没有半点波动，这是破绽一。”
安嫔摸了摸脸：“原来这么早，你就发现我的不妥当了。”
玉容接着道：“破绽二，你在冷宫很多次都在装睡。我外祖父是大夫，装睡还是真睡，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安嫔有些奇怪：“你祖父是贩马的，哪里是什么大夫？”
玉容笑笑：“破绽三，若真以你表现出的食量，你早就是个大胖子了。”
人设罢了。
想必是装出贪吃的模样，让人不加防备，其实私下却自律得很。
“没想到本宫居然破绽这么多。”安嫔笑了，“难为贵妃陪我做戏。”
玉容道：“皇后娘娘，又是怎么发现我的破绽的？”
两人客套中带着虚假，如同决战，只等互相行礼后便兵戎相向。
“真正的顾玉容，胆小懦弱，只认得几个大字，刚进冷宫，你向汪有德要奶油馒头，我便觉得你性格大异。当时以为你是受了刺激，也没往心里去。”
玉容道：“后来呢？”
安嫔慢慢回忆道：“后来，我戏言让你找对食，你居然一口答应下来，再后来，你又帮我将听雪毓秀赶出宫。做冻疮膏，诗词胜过贤妃 ……
真正的顾玉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了解她甚至多过了解我自己，她的能力，不及你的百之一二。一个人可以性格大变，但是能力不会。
经过一次又一次试验，我确定你不是她，虽然你们模样一样，但是眼神一点也不一样。”
玉容笑了笑：“原来这么早，你就发现了我的不一样，但是你却没有说半句。”
城府之深，让人心颤。
“你事事都听我的，比真正的顾玉容顺手多了，我为何不顺水推舟。”安嫔笑道，“你瞧，我如今什么都没做，靠着你我就当上了皇后。”
“你什么都没做？”玉容冷笑道：“能在太后、皇后眼皮子底下生两个儿子的，能是等闲之辈吗？”
这是安嫔得意的地方，她笑得畅快。
“人人都以为本宫是废物，生了皇子还只是个嫔。岂不知，本宫故意装疯卖傻，就是为了不让人注意本宫。
若是生了皇子，当上高位份的妃子。太后、皇后和朱贵妃能绕过本宫？
其实，嫔和妃子有什么区别，都是皇上的妾罢了。等本宫的儿子当上了皇帝，那时候才是真得意。”
谁会注意一个不得宠，爱吃喝的低等嫔妃呢。
玉容道：“甚至连破相，都是你特意安排的，对不对？”
安嫔摸了摸脸颊，露出笑意。
“皇上并不宠幸本宫，破相既能让本宫躲避太后、贵妃的风头，又能陷害荣妃，本宫何乐不为？”
连自己都不珍惜，安嫔的底线让玉容心惊。
玉容道：“二皇子被换的事，你也知道？”
“我生的儿子，我岂能不知道。”安嫔冷笑道，“从二皇子被换的第一日，我就知道了。”
玉容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担心孩子的安全吗？”
“孩子在皇宫就安全吗？”安嫔冷笑反问，“孩子在朱府，跟着朱府二姑奶奶去外地就任，反倒是最安全的。当然，本宫不会便宜假的二皇子。”
安嫔眼中闪烁快意。
“假的二皇子在朱贵妃身边，你能如何？”
“我隔一段时间便给假皇子一些点心糖果。糖果里头加了些药粉，让他隔三岔五生病。
对了，有一次还是你亲手将二皇子骗出来的。
还有一次，你亲手给二皇子的糖果。”
安嫔脸上带着猫捉老鼠的快感。
玉容冷笑道：“即使被发现有人给二皇子下药，也没人会怀疑到你这个生母头上，你真是好算计。”
怪不得二皇子整日生病。
安嫔道：“若假皇子身子康健，太后早将假皇子册立为新君了，本宫也算是救了皇上。”
玉容冷冷道：“你是为了皇上吗？你是为了你自己！”
安嫔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玉容继续问道：“从前顺嫔的胎儿，也是你害的吧？
安嫔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顺嫔和本宫一起进宫，凭什么位份在本宫之上？
我们同时有孕，她凭什么比我早一个月？我不服气。
我在宴席上，乘着朱贵妃赐酒，神不知鬼不觉将她的胎儿弄没了。”
玉容道：“也不算神不知鬼不觉，顺嫔一直都怀疑你。”
“没有证据，她怀疑我有什么用？”安嫔笑道，“皇后和贵妃水火不容，皇后一直将顺嫔的落胎归咎于朱贵妃赐酒。
这样一来，不仅没有人怀疑我，而且朱贵妃也投鼠忌器，不敢再对我下手。毕竟若是一下子两个皇嗣都没了，她的名声也不好。
我呀，一箭双雕，不仅替皇儿铲除了竞争对手，而且顺利生下孩子。”
玉容冷冷拍手道：“好算计，那么你为何不谋害荣妃的孩儿呢？”
荣妃的位份更高，还是安嫔的庶妹，论起来安嫔更忌惮她才是。
玉容接着道：“我替你回答吧，荣妃有孕的时候，你也有了三皇子，但是你没有声张，让荣妃承担了绝大部分后宫的暗算。”
第二百三十四章 疯狂的安嫔
安嫔笑道:“你说得没错，荣妃的胎儿留下对本宫只有好处，荣妃即使生下了皇子，前头有二皇子，这孩子能成什么气候？不如留着替本宫当盾牌。”
“你一直克制自己，为何如今当了皇后却耐不住性子？”
今日兵戎相见，便是耐不住性子。
安嫔拨弄着手指的鎏金护甲。
“本宫当了皇后，本想走贤明的路子，不与你争抢。安安静静等皇上死后，本宫就是太后。
可是顾玉容，你的风头太盛了，朝野上下对你感恩戴德，后宫嫔妃对你心悦诚服。宫里只知有皇贵妃不知有我这个皇后。
这些都还罢了，本宫也能忍受，可你甚至连太子之位，都给了大皇子，本宫忍无可忍。
今后大皇子登基，册封淑妃这个生母，再册封你这个母妃，即使本宫当了母后皇太后，这尊荣还有多少？”
玉容笑了。
“你说的并非实情。你如今是皇后，手里有两个皇子，和我的关系表面上也不错。
以你的忍耐，事情远远没有到和我撕破脸皮的地步。
可是你却毫不犹豫走出了这一步，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果然是顾玉容，看出其中的玄机。”安嫔笑容中带了嗜血，“你说的不错，本宫底牌很多，没有到和你翻脸的地步。
大皇子当了太子又如何？本宫是皇后，将来总能想法子弄死他，让本宫的儿子登基。
你名动朝野又如何？当年太后亲征，比你的名气也不小，不还是死在你的算计下吗？
时间能抚平一切，本宫根本不担心。
即使皇上从不正眼看本宫，这也不要紧。
皇帝没喜欢过本宫，本宫习惯了。大不了等他死了，本宫多找几个面首。”
玉容啐了一口。
安嫔继续道：“皇后告诉我，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照做不误。这个我早就发现了。你对我的听话程度，超出了我的认知，而且……”
安嫔的表情变得迷惑起来，玉容知道，她快说到关键了。
“而且，在冷宫的时候，本宫脑子里头多了一个长条，本宫发现，每当你完成本宫的话，这长条就会填上部分绿色。”
玉容大惊：安嫔也有进度条。
这个狗屁系统，居然双向收费。
安嫔道：“我觉得很奇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你听我的话，有什么好处呢？”
玉容略略平息了呼吸。
这么看起来，安嫔不知道系统内容，不知道完成任务后，自己能回到从前的世界。
“我试图找出其中的关联。终于让我找到了。”安嫔眼中带着疯狂，“顾玉容，怪不得你这么听话。”
玉容问道：“你说的关联是什么？”
“你一步步晋级，从宫女到大宫女到女官，又从贵人、嫔、妃一直到贵妃、皇贵妃。”
安嫔缓了一口气，“只有听本宫的话，完成本宫的任务，你才能晋级，对不对？晋级的代价就是服从。”
玉容彻底放心了，姐，你聪明过头了。
狗系统没这么智能。
安嫔还在说着：“这长条形自从你当了贵妃后，就一直不动了。本宫想，全绿岂不是意味着你要当皇后？”
看安嫔误会，玉容笑道：“所以你着急了？”
“最近这两个月，绿色变成了红色，不停闪烁着，而且越闪越快，似乎就要爆炸。本宫想，必定是它催着你快些找本宫，完成本宫的任务，尽快当皇后。”
原来安嫔的也变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