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须有的罪名，遍及任意时空。
朱成熙道：“太后……”
太后决然道：“撤了徐氏的五品诰命，徐氏和陈氏今后不得诰封，不得入宫。此事由安昭容和顾美人而起，降安昭容为嫔，顾美人为宫女。”
玉容:一夜回到解放前。
众人都跪拜谢恩。
荣妃跪地不起道：“求太后恩准臣妾，带发修行。”
皇后惊道：“好好的，德妃这是做什么？”
荣妃垂首道：“臣妾深感皇恩，只想下半辈子好好抚养公主，为大梁、为太后、为皇上祈福。”
“准了。”太后闭眼道，“都散了吧。”
荣妃大喜过望：“多谢太后。”
这时，安嫔悠悠醒来：“嫔妾冤枉啊……”
玉容：……
荣妃自请带发出家，安昭容被贬为嫔，玉容直接成了宫人。
明泰宫主殿，麦冬正在将艳色装饰换成青花瓷，见玉容来了，她忙进去通报。
荣妃道：“玉容，进来吧。”
玉容进内殿，见荣妃躺在床上，盘着一个发髻，上头只用一根桃木簪着，身上是青绿色道袍。
“多谢娘娘今日挺身而出，不然嫔妾全家都要殒命。”
荣妃虚弱的脸庞多了几分平和：“我要谢你才是，若是没有你，我和孩子多半是一尸两命。”
玉容道：“娘娘感激我，所以为我说情？”
荣妃产后虚弱，抿了一口红枣茶。
“我很感激你，这点没错。但是当太后说要灭族嫡母全家，扶正我姨娘的时候，我是很动心的。”
玉容好奇：“那么最后娘娘为何没有动心？”
襁褓中的婴儿瘦小虚弱，但眉目十分清秀，喝饱了乳汁静静躺在荣妃身边。
荣妃摸了摸孩儿，脸上露出怜爱：“一切都是因为淑贞。”
小允子赐公主名为淑贞。
“这孩子自打在本宫怀里，就不曾安生过，前前后后受到的暗算就有十几次。安嫔对我出手了几次，最后被我反手划了脸，设计送入冷宫后，后宫总算消停了一阵子……”
玉容分辩道：“安嫔没这个能耐。”
荣妃哼道：“我这个嫡姐，面上好吃懒做，其实心里精明得很。你这丫头平时看着聪明，怎会被她玩弄于股掌？”
玉容道：“真的是误会。”
荣妃不想辩驳，继续道：“安嫔消停了不多久，皇后对我出手，上回那红豆薏米汤你还记得？”
玉容道：“记得，当时皇上说是他不当心赐的。”
“皇上对你真好。”荣妃笑笑，“皇上赐的红豆薏米汤没有红花，我后来细细回想，是请安的时候皇后赐的枫叶茶，那里头放了红花。”
玉容道：“你既然知道，为何当时不说？”
“皇后何等狡诈，岂能留下证据，说了还不如不说。”荣妃道，“这回……”
“这回你早产，也是别人动的手脚？”
“我防备安嫔，什么都没有吃。”荣妃凄凉笑道，“唯独太后临行前赐茶，我抿了几口，没想到药效如此厉害。”
临行前，太后每人赐了红茶。
安嫔不爱喝红茶，只打湿了唇，故而无事。
玉容：“原来是太后……”
这么说，太后不仅想要对付荣妃肚子里的孩子，还要顺带将安嫔和自己收拾了。
这是想给二皇子登基扫清道路。
荣妃道：“好在淑贞是女孩，我又遁入空门远离是非，想来太后会让孩儿平安长大。”
玉容道：“你帮了我，太后心里只怕会不舒服。”
顺从太后栽赃自己，既能让太后顺心，又能让周姨娘扶正，岂不更好？
为孩子积德，这个理由并没有说服玉容。
“这是我的私心。”荣妃缓缓道，“我想用这个人情，换取你的一个承诺。”
“我的承诺？”
“是的，请你看在今日的份上，让小公主日后能多几分皇上的宠爱，平安长大，选一个青年俊杰为夫。”
母亲的愿望总是很朴实。
玉容笑道：“娘娘是德妃，我是普通宫人，娘娘让我护佑公主岂不是笑话。”
“我虽然贵为德妃，但在皇上心里远远不如你。
上一回，我用玛瑙串冤枉你，皇上让李成出面救你。
后来我胎动见红，你宫里搜出了红花，皇上用红豆薏米汤替你脱罪。
还有上回，顺昭容给我下麝香，皇上直接让李成吩咐，让我自认不小心。”
原来，小允子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玉容心里暖洋洋的。
荣妃露出羡慕的神情：“今日，皇上让李成册封德妃，顺带告诉我，让我承认自己不当心吃了艾草团子，以便让你脱罪。”
玉容恍然，怪不得今日小允子不停看着殿外。
原来是等荣妃过来作证。
荣妃叹气：“我这才发现，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若有你的承诺，孩儿今生无忧。”
玉容道：“淑贞是皇上的公主，自当富贵一生。”
“我当你应了。”荣妃舒心笑了，“你和皇上是不是已成其好事？皇上是为了你不近女色吧？”
玉容矢口否认：“娘娘既然带发修行，红尘俗世不提也罢。”
荣妃微微笑了。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这样，我遁不遁入空门都一样。”
皇上不宠幸自己，自己遁入空门与否又有什么区别。
荣妃是个聪明人。
荣妃提醒：“太后连肚子里头的孩子都不放过，你可要小心。”
玉容道：“我会的。”
“还有安嫔，绝不是什么良善人，你也要小心。”
玉容笑道：“娘娘实在是过虑了，我一直陪着安嫔，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
“我和她从小长大，难道还不清楚她？”荣妃叹气：“你总要吃一次大亏，才会看清楚她。”
玉容不以为意。
回到安嫔处，玉容收拾包袱。
又要当宫女了，还是花房的宫女，明泰宫也不能住了。
安嫔边吃糕点边叹气道：“咱们怎么就这么惨。”
玉容笑道：“咱们留下了性命，也不算惨。”
“也是。”安嫔笑道，“本宫入宫六年，一直没超过嫔位。自从当了这个昭容，总觉得不安稳，还是贬成嫔位心安。”
玉容：……
安嫔突然沮丧：“昭容的分例没吃两日，又要回到嫔的分例了。”
玉容：……
这种吃货，能谋划害人？
玉容离开前，安嫔道：“好好保重，花房里袁桂香也在呢，你要小心被她算计。”
袁桂香？
玉容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是顺昭容。
她是正三品的时候，自己尚且没有怕过她，都是宫女了，有啥好担心的。
不过，不弄些任务在身上，岂不是耽误了这大好时光。
玉容主动提出：“主子有什么想要的吗？”
譬如对付顺昭容。
安嫔蹙眉：“你在花房，能给我什么？……不然，你弄一个新品种的花儿出来？”
进度条闪烁。
玉容：……
我想摸鱼，你让我摸鲨鱼。
夜里，李成叫玉容去紫宸殿，借口是交接御书房的钥匙和书目单子。
小允子早坐立不安等着，见玉容来到，站起身抱紧她道：“今日真是万幸。”
玉容笑道：“你让荣妃帮我说话，我哪里还会有危险。”
“太后每次决心杀人，都会下意识摸耳坠。”小允子后怕道，“她今日足足摸了三次。”
玉容笑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从小见多了。”小允子道，“她杀几个皇兄的时候，都是这种动作。玉容答应我，进了花房后，这几个月千万不要惹她注目，否则有性命之忧。”
玉容笑道：“我在花房，岂能惹她？”
“这就好。”小允子蹙着眉头，“近些日子，我不能去看你，甚至连提都不会提起你。奴才们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说不定你要受些苦。”
“不打紧。”
两人依依惜别。
第二日，玉容带着青萝来到花房，花房大块琉璃片作顶，放在冬日通透暖和，但在盛夏就有些发闷。
花房内，顺昭容在摘花，另有许多宫女挑水挑土，培植花卉。
顺昭容荆钗布裙，倒有几分出尘的模样。
见玉容到来，顺昭容奚落道：“这不是宠冠六宫的顾美人吗？怎么也来花房了？”
花房于公公过来道：“主子，顾玉容被贬斥为普通宫女，发配来花房干活。”
于公公是个歪嘴，曾经在延春宫当差，至今仍叫顺昭容主子。
“原来不可一世的顾美人，也有今天。”顺昭容吩咐于歪嘴，“花房东边的有一片芍药园，不如交给顾美人打理。”
于歪嘴笑道：“咱家也是这个意思。”
顺昭容摘下一朵玫红月季别在头上，笑道：“芍药园刚采摘过，凌乱不堪，需要重新培土施肥，顾美人好好干活吧。”
采花献给太后、皇上、嫔妃，是花房最上等的活。
休整刚过花期的土地，是最下等的活，又脏又累。
玉容笑笑：“干什么都一样。”
“对了，忘记告诉你。”
顺昭容笑靥如花，和从前一般亲和，“前月，于公公出宫采买，见到了毓秀。本宫送了毓秀一些西域花儿，想必你已经看到了。”
青萝惊呼：“居然是你。”
毓秀陷害玉容全家，根源居然是顺昭容。
也是，顺昭容在花房，对花很熟悉，毓秀又报仇心切，顺昭容利用这一点算计了玉容。
差一点，让玉容全家族灭。
玉容轻笑道：“为了对付我，顺昭容花了不少心思，今后自当奉还。”
顺昭容掐了一朵黄色月季：“顾玉容，你如今是普通宫女，拿什么奉还本宫？”
于歪嘴吆喝：“顾玉容，还不赶紧干活去。”
顺昭容笑着起身：“本宫跟去瞧瞧。”
来到东边花房，一个棚里头全是芍药，芍药已经没了花朵，因没人打理，枝桠满地都是，有些甚至枯萎了。
两边则是四处歪斜的花盆，脏乱不堪。
于歪嘴冷冷道：“你们两个负责将这片地收拾干净，将枯死的苗拔出来，种上新花苗。”
顺昭容笑道：“记得日日浇水，这里离水井最远，每日需要来回挑几十次。
还有，这里的土硬了，你们弄些牛粪施肥松土。
再有这些花盆，需要收拾干净，等着来年给太后皇上送盆景用呢。”
都是些脏活累活。
看着一大片芍药园，青萝高声道：“这些我们一个月都做不完。”
顺昭容冷笑道：“一个月做不完就两个月，宫女生涯漫长，有的是时间。”
第一百七十八章 挖沟渠
回到宫女房，青萝颓然道：“主子，难道咱们今后都要受顺昭容辖制吗？”
玉容笑道：“我像是被人辖制的吗？”
青萝道：“不像。”
这就对了。
玉容从腰带上取出一排银针，从领口袖口取出药粉，从鞋底抽出刀片，又从包袱里头翻出一本宫女太监内廷守则，里头夹着好多金银叶子。
青萝看得一愣。
又是上回去冷宫的行头？
玉容笑道：“这回查得不严，早知道咱们再多带些。”
青萝问道：“别的还罢了，这个宫女太监内廷守则，带了有何用处？”
玉容笑道：“东西又不沉，带着有百利无一害。”
第二日卯时，于歪嘴就催促玉容干活。
“每人一个干饼，一碗稀粥，喝完之后速速干活，咱们这里不养懒人。”
顺昭容拿着精致点心，吃着蛋羹笑道：“顾美人何曾吃过这些，真是委屈了。”
玉容笑道：“上回在冷宫，没吃没喝也过来了。”
顺昭容将半碗蛋羹泼在地上：“饱了，喂虫儿蚂蚁吧。”
青萝气道：“糟蹋粮食，也不怕被雷劈。”
顺昭容冷笑，对于歪嘴低声说了几句。
于歪嘴转头道：“进宫就没有什么主子奴婢之分了，顾玉容和青萝分开干活，一个挑水，一个挑牛粪。”
青萝道：“挑水沉，牛粪臭，主子等我挑完水再来弄牛粪吧。”
于歪嘴道：“所有活儿必须在晚膳前做完，不然不准吃饭。”
挑完水再来弄牛粪，时间来不及。
玉容笑道：“我去挑水，你来弄粪。”
青萝含着泪道：“主子受苦了。”
玉容：别哭……一哭我就想不起来，省力是要用杠杆还是滑轮了。
一根扁担，一对桶子扔在玉容脚下。
顺昭容笑道：“浇这园子起码要来回二十次，顾美人请吧。”
玉容挑起桶子来到水井边，算算，从芍药房到水井一共要走两百米，来回就是四百米。
二十来回就是八千米。
想想上学时，八百米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八千米简直是要命。
玉容决定想想办法。
水井边，十几个宫女在排队。
排在玉容前头的是牡丹房的宫女，她抱怨道：“分明太后喜欢牡丹，于公公却不单独在牡丹房打井，这不是折磨咱们吗？”
“谁让咱们没银钱孝敬，得了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养牡丹的宫女没赏赐，献牡丹的宫女才能得到赏赐。
牡丹房离芍药房不远。
玉容见那两个宫女五大三粗，粗眉大眼，笑问道：“两位姑娘贵姓？”
“我叫若柳，那是我妹妹若杨。”
玉容：……名如其人。
“我叫顾玉容，在芍药房干活，咱们今后是邻居，多多照应才是。”
若杨惊喜道：“我认识你，上回青萝雇人写字绣花，原本我笨手笨脚没机会，顾姐姐说只要写就统统收，我前后得了十两银子。”
上回荣妃为难安嫔，限时让她绣衣裳袜子，又要抄写经书，玉容出银子雇宫女帮着过关。
这事玉容早忘了，没想到她们倒是记得。
若柳感激道：“我们姐妹共得了二十两，这银子帮着家里哥哥娶了嫂嫂。”
民间娶嫁，二十两足够聘礼。
玉容低声问道：“你家几个兄弟？”
“三个。”若柳不明白意思，老老实实回答道，“上回成亲的是大哥。”
玉容低声道：“另外两个兄弟的聘礼，你们挣不挣？”
“想是想，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若柳笑道，“我们是低等宫女，你这么大方的主子，宫中不多见。”
宫女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花房干活的宫女，除了每月月例，基本没有油水。
玉容笑眯眯：“我这里有笔生意……”
感觉自己像拉皮条的。
“你们帮我挑水弄粪三日，我给你们一两银子，如何？”玉容笑道，“一个月就是十两银子，划算得很。”
若柳眼睛亮亮的。
姐妹两人一个月就能挣二十两，两个月就能攒下另外两个兄弟的聘礼。
玉容笑道：“除了你们兄弟，你们自己也能攒些嫁妆。”
姐妹对视一眼，若柳点头道：“就这么说定了。”
玉容笑道：“成交。”
宫女守则里头，玉容夹了好多片金银叶子。
足够一年的工钱。
当顺昭容给各宫送花回来，见到芍药已经浇了水，牛粪也小山般堆着。
玉容和青萝坐在花丛中闲聊。
顺昭容气不打一处来。
正巧若杨担着牛粪过来，顺昭容道：“你凭什么给她干活？”
若柳姐妹早得了嘱咐，丝毫不提银子。
“我们从前受过顾美人恩典，今日来报恩。”
第二日，于歪嘴宣布：“各自干各自的活，不许多管闲事。”
若柳低声道：“玉容，这可怎么是好？”
玉容道：“你先忙完你的，中午过来我这里，咱们这生意还能做。”
若柳欢喜地去了。
青萝垂头丧气，拿起扁担去挑水，被玉容拦下来了。
“先歇着，中午再说。”
青萝道：“若是不浇水，于公公见了必定责罚我们。”
玉容笑道：“下午也来得及。”
青萝道：“二十担水，哪里来得及的。”
“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玉容笑道，“你放心歇着，有我呢。”
青萝犹豫歇下。
顺昭容冷笑：“你们的活干不完，可没有晚膳用。”
玉容笑意盈盈：“多谢关心。”
顺昭容扭身回房歇着。
中午时分，若柳若杨来找玉容，玉容拿出一张图纸：“咱们按照图纸上头的位置，挖出一条沟槽……”
“有些像我们农庄的水渠，只是窄些。”若柳眼睛亮亮的，“真是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
玉容笑道：“若挖了引水的沟槽，咱们便不用每日挑水。”
腰圆膀大的若杨道：“花房的土壤松软，挖土不难。”
玉容笑道：“挖好后，你们姐妹今后不必帮我担水，但挑粪挑土一样算银子，还是三日一两银子。”
不能断了人家的财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