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想当女帝/尚公主(喜福)

试菜完毕，试菜的宫人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赵瑾与皇帝拿起了筷子。
皇帝只吃了一口，便停下来问：“你府上的厨子，哪里请的？”
赵瑾：“？”
“让他进宫，朕给你找新厨子。”
“……”
进宫一趟，损失一个厨子，血亏。
作者有话说：

厨子事小, 赵瑾比较关心她这位兄长为何现在还有心思去想厨子的事。
他给了晋王那么多次机会，这是让赵瑾比较惊讶且想不通的，按照君王铁血的手段, 皇帝早在私铸铜钱这件事出来之后, 他就能顺藤摸瓜将晋王牵扯进来。
可他偏偏将这件事交给了大理寺和刑部，案情一拖再拖，牵扯其中的人越发按捺不住，有人死得不冤，而有的人确实是权势争端的洪流之下的冤魂。
赵瑾在这一刻, 忽然又意识到, 她这个大哥心思的深沉。
“怎么不吃了？”皇帝忽然开口问。
赵瑾回过神来, 她发现自己盯着筷子出神。
“不就是要你一个厨子, 这就食不下咽了？”皇帝嗤了一声, 而后停顿一下, 才又开口问, “女子怀孕后气量会变小吗？”
赵瑾：“……”
她原本以为便宜大哥是嘲讽，结果发现他是认真问的。
后宫自从皇帝登基以来就没有后妃可以成功诞下子嗣, 像两位公主都是皇帝还是东宫太子时生下的，那时候作为太子, 德妃和贤妃都还是侧妃, 那时候的皇帝想必也没想过自己这辈子竟然会没有儿子命。
赵瑾为了扭转便宜大哥错误的观念，当即决定将府上的厨子送进宫来当御厨, 横竖就现在而言，能做到御厨的地步，也算是一个厨子一生的高光时刻了, 赵瑾没什么好犹豫的。
赵瑾此番入宫, 确实是想看看便宜大哥近来的身体如何, 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总是需要人去操持的，他要是倒下就全乱套了，而且朝中近日传闻皇帝身体不太好，她还是有些放心不过。
于是饭后，赵瑾非常体贴道：“皇兄，我给您把把脉吧。”
皇帝看了她一眼，片刻后还是缓缓将手伸了出来，赵瑾一把上脉就发现，还是老毛病，不至于现在就发作，但就是要好好养着。
赵瑾的脑子是在这一刻突然想通的。
她突然伸回了自己的手，有一次看向皇帝的脸，这世间真正敢这样打量皇帝神色的人几乎没有，但赵瑾只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摆在她面前的是一盘棋，她不知什么时候便踏了进来，成为了盘中的一枚棋子，不仅仅是她，还有眼前的君王，他将自己也变成了那一枚棋子。
“朕的身体怎么了？”皇帝忽然开口问道。
赵瑾眸色闪烁了一下，垂眸道：“皇兄龙体安康。”
此时在场的不仅仅是他们两兄妹，更有伺候的宫人在，赵瑾的话听着并没有什么，只是不同的人各有不同的解读。
赵瑾很快就启程回去了，回去之前，皇帝开口道：“瑾儿，近来就不要进宫了，你身体不方便就不要到处乱跑了，自己受累便算，朕的外甥还小。”
赵瑾：“……”
她听不出这句话是真的在关心他那个还没出生的外甥还是有别的隐喻，赵瑾应了一声之后，便有宫人护送着她出去。
这一日之后赵瑾便没有再入宫去，反而是唐韫修肉眼可见忙了许多，还是每日抱着赵瑾和孩子说话，但早上一醒来，旁边的被窝已经凉了。
赵瑾经常是晚上才能见到孩子他爹。
唐韫修在忙什么，赵瑾并不知道，只是这人是很难见上了，有时候赵瑾已经睡下了，他才踏着夜幕回来。
近来从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有真有假，皇帝的身体不好这一点可以确认是真的，因此，朝臣要求立储君的意愿更加强烈，彼时赵瑾怀胎不到七月，未知男女，而且就算是个儿子，她的便宜大哥难不成还真可以将大好的江山交到一个刚出生的外甥身上吗？
就算他敢，那些大臣或者虎视眈眈的宗室会将这么一个公主之子放在眼里吗？
一个皇室就算还有一个男的，也不会让这个位置给到公主之子。
何况，皇室真正来说并不算衰微，只不过是赵臻——皇帝自己无子罢了。
赵瑾拍拍自己的肚子，叹气：“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啊崽？”
崽在肚子里跳动了一下，算是应和了。
赵瑾：“……”
还挺有脾气。
太后那边算是依旧着急，很关心自己这个外孙能不能让她得偿所愿。
御医还有几日便要再来一趟公主府的时候，出了这样一件事，安华公主入宫为一位朝臣求情，只是不仅没有求情成功，甚至还再次被皇帝训斥了，安华公主似乎想不开，与皇帝顶了嘴，最后的结果便是再次被她的父皇禁足。
皇帝子嗣不丰，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举止，他甚至都不舍得对两个女儿说重话，安华此番，大抵是将人给气着了。
赵瑾在府上听说了那位即将被处斩的犯人姓贺，触不及防想起了之前在宫中撞见的画面，那位贺大人既然要被处死，那必然有皇帝容不下他的理由。
至此倒还好，知道赵瑾听闻，那位贺大人行刑当日竟然有人公然劫囚，犯人被劫走，皇帝第一时间想到谁不言而喻，那一日，皇帝便病倒了。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正是炎热与雷雨的时候，赵瑾看着屋檐下一直落的雨水，还有时不时轰隆一声，天边紫电闪过，赵瑾心中隐有不安。
唐韫修离家已经三日。
虽然工部那边之前顾忌着唐韫修身份特殊，很多事情不会让他来操办，只是近来雷雨天气，那边工部的人终于逮着这位新上任还没认真干过实事工部侍郎出去外勤了，去的是京城外边的护城河勘察水位。
一走就是三日了，赵瑾在府上倒是一切安好，甚至还请了人来府上唱戏。
悦娱楼自从开起来之后，赵瑾便没有怎么管了，她将自己的存在感逐渐削弱，悦娱楼也逐渐按照她预想中的发展方向发展下去了，那几位男男女女的名角受人吹捧，文人墨客甚至闺中女子也愿意为他们写诗编曲。
因为有赵瑾作为靠山，在戏子这一行，悦娱楼的戏子，比别处的底气更硬些。
京城中出现些关于皇帝龙体健康的风言风语之后，那些娱乐活动肉眼可见沉寂了下来，赵瑾困乏了些，看着雨帘发呆，紫韵走过来轻声道：“殿下，要不先回房歇息？”
赵瑾闻言点了点头：“回去吧。”
隔离在朝堂之外，很多消息她这里并不灵通，也并不知道她自己如今是什么处境，大概是到了食欲不振的那段时间，赵瑾睡得昏昏沉沉，在半梦半醒间忽然想起皇帝大半个月前说的那句近来不要进宫的话，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就通了，赵瑾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忽略过的一些细节。
皇帝病重。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信号，如果她是某些人，她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动手呢？
赵瑾陡然被雷声惊醒，她坐起来，长发披散在身后，身上白衣与黑发泾渭分明，她唤了一声紫韵，外面半晌没有回音，赵瑾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过来。
她自己摸黑下地，披了一件衣服，随后又安静地看着夜色发呆，如今挺着肚子实在是不够方便，外面虽然雷雨交加，但闪电同时也带来了些亮光，她扶着墙往外面走了几步，开门。
外面还是一样雷鸣电闪。
赵瑾一开门，便有人在雨幕中迎了上来，赵瑾定睛一看，是紫韵。
紫韵撑着一把伞，只是那把伞在雨幕中也没有太大的用处，雨水依旧是将她裙摆溅湿了。
赵瑾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紫韵便急匆匆道：“殿下，快随我走，晋王反了，如今已经派重兵围剿了皇宫！”
晋王反了。
赵瑾听见这句话时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还是有些地方没能想明白，晋王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就连之前私铸铜钱这件事说到底，皇帝未必全然不知情，只是，他的兵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重兵围剿，京城里什么时候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这么军队了？
赵瑾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猫腻，紫韵便催促道：“殿下，谢统领已经在等着了，陛下派他来护送您离开。”
赵瑾当然明白，她已经如今是一个怎样的累赘。
重兵围剿皇宫，皇帝此时必然还在宫内，不仅是他，还有皇后、太后以及其他嫔妃都在宫内，晋王不可能不做万全之策。
赵瑾这个嫡长公主的身份还是有点用处的，她明知这一点。
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不会有人不懂。
只是赵瑾也明白，一个将近怀胎七月的孕妇，在这种雷雨天气，如何能逃出去？
约莫是赵瑾迟迟未出现，谢统领便在雨幕中出现，他出现时近乎是悄无声息，走近了赵瑾才看见一身黑的谢统领，她目光落在其身上，即便被大雨冲刷过，赵瑾也可以闻到，谢统领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他这一路来，是杀了人的。
“殿下，陛下吩咐属下护送您离京。”
“离京？去哪里？”赵瑾问。
谢统领：“暂避风头，为了殿下与腹中胎儿的安全，还请殿下随属下来。”
赵瑾没有动，她在雨幕中问了谢统领一个问题：“皇兄只派了你来吗？”
谢统领一顿：“陛下……自顾不暇。”
赵瑾不知道谢统领口中的“自顾不暇”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又问：“谢统领能保证在如此境况下将本宫带出京城吗？”
那当然是……难！
既然是造反，晋王自然在城门安排好了人，别说赵瑾这么明显的目标，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谢统领迟疑之际，赵瑾已经做好决定：“我要进宫。”

第83章 宫变进行时
赵瑾说出要在这时候入宫的决定, 谢统领是第一时间反对了：“殿下，如今陛下被围困宫中，您不能在这种时候入宫。”
“本宫心中有数。”赵瑾当然知道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入宫。
只是现下, 即便夹杂着雨□□声, 赵瑾也可以听出马蹄声与刀刃声，就算是有谢统领护着，赵瑾这么明显的目标显然很难躲过反叛军的耳目，就算是不顾一切冲出去，怀中的孩子也得冒极大的危险。
赵瑾不能拿自己的身体还有孩子冒险。
于是即便的谢统领不解, 她还是坚持着要回宫。
谢统领无奈, 只能顺着赵瑾的意思。
“随我来。”赵瑾道。
这下子不仅仅是谢统领, 还有紫韵也不明白, 自己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赵瑾匆忙间身上的衣物来不及整理, 倾盆大雨之间衣物整理得再有条理, 也无济于事。
这京城就这么猝不及防要变天了。
许多人都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晋王有不臣之心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只是没有人想到他会这么突然便抓住这么个机会, 一举抓住机会发动兵变。
彼时没有人做好准备，皇帝被御林军保护着, 与反叛军在宫门抗衡着, 彼此僵持。
众人皆知赵瑾是皇帝最疼爱的妹妹，更是武朝的嫡长公主, 她的身份摆在这里，迟早会有用处。
更何况，一个怀着孕的公主, 比什么都好控制, 就好比如此时此刻, 当公主府的大门被人冲破时，无人想到赵瑾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公主竟然已经逃离了公主府。
这是赵瑾第一次意识到动乱的可怕。
公主府有密道。
这是修建时秘密所修，知道的人并不多，从这里出去可以直接通达城北——靠近皇宫的地方。
赵瑾明白什么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在回到皇宫前，她也设想过最坏的场景，只是她毕竟养尊处优长大，有作为一名公主，基本没有经历过这样惊险的时候，就算是从前，最惊险莫过于在临岳城时看着瘟疫夺走一条又接着一条的生命，如今是刀剑无眼。
“殿下，”谢统领还是将赵瑾拦下，“如今回宫，凶险万分，殿下切勿冒险。”
赵瑾回过头来，目光沉着冷静：“谢统领，你向来是皇兄的人，你告诉本宫，今夜这一出，皇兄究竟有没有后手？”
赵瑾的目光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显得实在锐利几分，谢统领甚至忍不住在她的目光中低下头来，心里想着的却是公主不愧与陛下是兄妹。
“皇兄向来不是鲁莽的人，他就算不知道晋王今夜叛乱，也应当有所防范，”赵瑾缓缓道来，“如今宫中可算是安好？”
“殿下放心，晋王就算是叛乱，陛下也有应对之法。”谢统领这么解释道。
只是赵瑾听了他的解释后愈发蹙眉，他们三人如今就在偏僻的角落里，不远处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还有刀刃刺入肉身的声音以及不时响起的惨叫声，血腥味通过雨幕传到每个人的鼻翼之间，赵瑾在这时候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要吐的冲动。
紫韵劝道：“殿下，不如我们先躲躲吧？”
赵瑾：“往哪儿躲？”
反叛军向来是来去匆匆的东西，要么今夜，最迟明日，晋王拿下这座城，登上那个宝座，要么就是等其他大臣反应过来，或者是城外的军队被调回来，夺位失败。
赵瑾很少见她那位选择在这种时候发动反叛的七哥，但是在感情方面，她将无条件偏向皇帝。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显然对赵瑾来说，只有当今的皇帝一直在位，她的日子才能相对安生。
赵瑾说：“我有办法在这时候混入后宫。”
如今正式乱作一团的地方。
皇后与太后的安全如何尚不得知。
“殿下，您如今的身体，入宫实在危险。”
“我知道，”赵瑾眯着眼睛道，“谢统领，你去帮我进去看看皇嫂和母后如何？”
赵瑾身边如今虽然只有谢统领一人，但事实上，雨幕成了极好的掩护色，如果晋王还顾及列祖列宗，那他必然不会选择对赵瑾这个嫡长公主下手，反而，他还需要挟持她这位没什么大用的公主，以备之后有用得上的地方。
但赵瑾没有乖乖在公主府上，反而是逃了出来，这就意味着，这个计划中有了漏网之鱼。
谢统领的目标只是保护赵瑾，然而这位公主实在是不怕死一般，好不容易从公主府逃离，偏偏又要来皇宫送死。
就在这时候，赵瑾陡然看见皇宫的另一个方向出现一道与雨幕厮杀中对比起来格格不入的身影，“那是何人？”
就在来皇宫的方向，出现了一道踉跄的人影，是女子。
紫韵忽然惊呼：“殿下，那是高家小姐。”
高家小姐，其实认真说起来，应该也算是赵瑾的妯娌，那位如今还被关在狱中的永平侯嫡次子之妻，高珍珍。
自从宋韫泽锒铛入狱后，这位永平侯府的三少夫人便被接回了娘家，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不多时，高珍珍身后又陡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不止一个人，还有几个人正在追杀她与其身后的男人。
“殿下，是高大人。”
高祺越。
他护着自己的妹妹一路来到了皇宫，身后追杀他们的人，俨然是晋王麾下的兵，而高祺越看着受了伤，就要撑不下去。
赵瑾眯眼，高祺越曾是晋王府世子的陪读，如今竟也在逃亡？
赵瑾在这一瞬间，迅速捋顺了高家与晋王府背后的关系。
“谢统领，这两人救得下来吗？”赵瑾问。
谢统领只是看了眼雨幕道：“殿下躲好，属下去去就来。”
谢统领作为御前红人，哪怕赵瑾也明知道，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人在保护皇帝的安全，也代表着谢统领实力非凡。
赵瑾与紫韵躲在暗处，不多时，谢统领像是拎着两个小鸡崽一样将那两兄妹拎到了赵瑾面前，在雨幕中，狼狈的兄妹俩对上了赵瑾的目光，微弱的光线下，依稀可见高祺越脸色的苍白，他目光落在赵瑾隆起的小腹，下意识道：“殿下怎么在这里？”
这才是赵瑾想要问高祺越的问题。
作为伴读，就像是从前皇子伴读，其背后的家族与皇子都会有所牵扯，高祺越就算不是晋王那边的人，也不应该会沦落到被追杀的地步。
赵瑾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高祺越便沉默了，反而是高珍珍哭着开口：“殿下要为我高家做主，我父亲一生清正，如今晋王逼他造反，父亲不从，被其当场斩杀，我高家上下几十余口人，只有我与兄长逃了出来。”
赵瑾敏锐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晋王何时找上你们的？”
说起这个，高珍珍便低下了脑袋，高祺越更是沉默。
雨慢慢变小，赵瑾却意识到一个事实，这场权势斗争中，他们这些边缘的参与者，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