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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欢(简小酌)


“皇上,安郡王好像养了外室。”秦自明语不惊死人不休,突然冒出了一句。
陆崇挑了下眉,但神色说不上意外。
“前日安郡王和王妃一同前往的云觉寺,但据臣所知,他没回王府,也没回衙门。”
接下来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安郡王妃浑身狼狈的来叩门借宿,安郡王本人不见了身影。而陆崇近来并没派给他紧急的差使,以至于他连夜奔走。
“他近来虽在京郊一带查案,却并不常在衙门里,还有人说曾见他跟一位浑身遮掩严实的女子牵手进了一座宅子。”秦自明见天子没制止他继续说,压低了声音继续道:“私下里大家也传,说安郡王妃跋扈善妒,不许王爷纳妾,他才偷吃……”
听他越说越离谱,梁正芳轻咳一声提醒他,别太离谱。
“安郡王是朕的堂弟,豫亲王对朕可是有拥立之功。”陆崇面上倒不见愠色,只是那张俊美的脸上颇有几分高深莫测之意。“朕自然不能听信闲话。”
秦自明苦恼的皱了下眉,正欲分辩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天子不偏听偏信谣言,那么事实呢?
看皇上的意思,他是不介意帮安郡王妃的。
秦自明斗志昂扬的走了,陆崇叫来了梁正芳,问道:“他怎么对顾氏的事如此上心?”
梁正芳忙回道:“上回安郡王妃安排身边人送谢礼,那人除了金银外,还看出了几位兄弟曾在西南受过的旧伤,特送了偏方和对应的药材,竟真的治好了。”
陆崇微微颔首。
她身边的人倒是机灵妥帖,又心细如发,那么她呢?
关于陆川行的事,她并非毫无察觉罢?
不止是养外室这么简单,顾氏未能诞育子嗣,陆川行纳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若非看中了她的郡王妃之位,哪怕是侧妃,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关于这点,顾氏也猜到了么?
“皇上,外头天气正好,您也忙了半日,歇一歇罢。”梁正芳知情识趣的道:“王妃来求见时您还正忙着,不如一并见了。”
见天子意味深长瞥了自己一眼,梁正芳和气的脸上堆着笑,坚决装傻。
待陆崇出去时,恰有一阵疾风吹来,风筝摇摇欲坠,小丫鬟们不由惊叫一声,只怕风筝栽下去。顾璎却沉着扶住她们的手,控制好风筝线。不多时,不仅稳住了风筝,还将风筝送得更高了些。
“姑娘您真厉害!”
“姑娘您的手太稳了!”
顾璎笑笑,将线板交给了她们。她看了一眼天色,正欲去枕涛院再问问消息,侧过脸时猝不及防看到一张俊美的脸。
她才要行礼,却见陆崇指了指风筝的方向,对她摇了摇头。
顾璎会意,悄悄走了过去,心道他果然是个善解人意的主子,知道丫鬟们见了他定然不自在,这才避开了人。
“姑娘找在下有何事?”陆崇见她来,温声问道。
顾璎恭声道:“已经叨扰许久,如今路已经能走了,我来向公子道别。”
陆崇并没留她,只是道:“可要在下派人送姑娘一程?”
顾璎忙婉拒道:“多谢您好意,我家里派人来接了。”
很快怀香赶了过来,将手中的荷包交给了被梁正芳催着过来的秦自明手中。
顾璎忐忑的看着陆崇,她怕陆崇不收,又是一笔扯不清的人情账。
水润清亮的桃花眸微微上挑,勾起她不自知的妩媚。
陆崇突然想起方才看她放风筝时,那双盛满笑意的灵动眸子,任何光彩夺目的宝石都比不上,让人移不开眼。
他微微颔首,示意秦自明收下。
顾璎终于松了口气。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陆崇突然开口道:“安排人暗中护送她出发。”
秦自明暗自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心想果然拿人手短,痛快的应下。
翌日一早。
顾璎出发上路,发现那只大蝴蝶风筝已经放到了马车上。
她心中一暖,短短的两日,却是进京以来她最放松的日子。
来接她的人是墨松,她展开手中的信纸,看到上面的内容,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先不回王府,我们去附近镇上。”
张嬷嬷私藏的药已经查清,是给产后妇人调理身子服用的,有止恶露的功效。
云英未嫁的侯府姑娘,用得上这种药么?
顾璎缓缓勾起唇角。
真是有意思的发现。
作者有话说:
忽然意识到狗子从女鹅手里赚了不少小钱钱→_→
PS:抱歉宝子们,这两天你们酌感冒了,好在测了抗原没阳,更新有点不稳定,等之后会有加更做补偿哒!

顾璎一行抵达镇上时,还未到午时。
住客栈多有不便,她事先让墨松赁好了一间宅子,直接搬了进去。
“姑娘,周伯家暂住的地方离咱们这儿不远。”墨松支开了王府护卫,对她低声道:“您随时都可以过去。”
原本墨松是准备自己先去的,听说王爷一行因大雨未能及时回王府,他担心顾璎的安危,知道她们女眷在外多有不便,就先来接她们。
顾璎点点头,这是她来镇上的缘由。以前是想让周伯帮她经营产业,如今却是准备要出手了。
她已经决定跟陆川行分开,自然也会离开京城,这些产业他全都知情,倒不好继续留下,不如直接转让换成银子。
“回王府送信,说我病了,要在这里休养几日。”顾璎叮嘱墨松道:“让王爷的护卫回去,不必用咱们的人。”
从前她想要做个贤惠的王妃,处处以府中的事为先。如今陆川行不仅想要她的郡王妃之位,甚至枉顾她的性命,她不想再委曲求全。
墨松答应着去安排,溪月和怀香忙着布置屋子,顾璎拿着那个大蝴蝶风筝,正端详着摆在何处妥当。
看着自家姑娘难得孩子气的举动,怀香忍笑道:“等用过午饭,让溪月陪您放风筝。”
她本是调侃的话,顾璎却认真回答:“用过午饭我想先去找周伯,咱们用去医馆的名义出门,免得王府的护卫起疑……”
她话音未落,突然听到门外有重重的拍门声,随后响起墨松去应门的声音。
顾璎站在窗边,凝眸望向门口。
很快影壁后出现一个人影,来人是陆川行。
怀香快步迎了出去,只见他面沉如水的点点头,大步流星越过她走了进来。
顾璎所有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你还有心情玩乐?”陆川行进来,先看到她手中没放下的风筝,不悦的道:“还是说,眼前的结果让你很满意?”
他这话没头没脑的,顾璎皱了下眉,语气也算不上好:“王爷这话是因何而起?我不过随手买了只风筝,触犯了本朝哪条律令?”
她还是头一次用这种语气和神色跟自己说话,陆川行愣了下,才继续道:“你既是无碍,为何不回王府,反而在此住下?”
“我病了。”顾璎神色坦然,她不想再粉饰太平。“王爷知道我有心病,那日的大雨中虽找到了借宿的地方,却仍是发了高烧,至今我还头晕难受。”
陆川行本来心里有十分的火气,闻言也往下压了压。
“阿璎,那日我却有公务在身,耽误不得。”他勉强解释道:“天子交代的差事,哪怕是走路也要过去的。”
顾璎笑了下,明显不信。
“王爷不是来兴师问罪这件事的罢?”她不愿多纠缠,心里也疑惑陆川行为何找来,毕竟她派去送信的人也不过离开一个时辰而已。
总不能是陆川行良心发现,特意来接她?
顾璎在心中冷笑。
“自然不是。”陆川行憋着火,按捺下恼羞成怒的情绪,冷声道:“顾元景不知何时竟进了京,四处打着安郡王府亲家的名号在京中招摇,我竟才知道。”
提到此事,他心里就窜起一股无名火。
昨日回衙门时,他见同僚们的眼神就不对。还是永宁侯府的郑越告诉他,昨晚在望月楼有一出手大方的富商,喝醉后跟人吹嘘,自己的妹夫是安郡王,在京中就没有自己不能做的生意云云。
不止如此,他还说了当年顾家对尚在微时的陆川行是如何施恩,一眼相中嫁了姑娘。
陆川行当时就怀疑是顾璎给他添堵,她口中说着想要分开,其实是怕丢了郡王妃之位,特意为自己造势。
听了他复述的那些话,顾璎心中咯噔一下,抬眼看向他。
看他的神色是动了真怒,应该所说都是真的。
顾元景是她二堂哥,被大伯母宠坏了,他能力平平却心比天高,是以送她进京,祖父都只让办事更妥帖的顾元青来。
眼下顾元青去了沧州办事,他在此时突然出现,又突然酒醉口出狂言,简直过于巧合。
“顾元景是什么样的人,王爷应当很清楚才是。”顾璎沉着的道:“我不会袒护他,但纵然他再眼高手低,也不会蠢到当众发疯。”
“您向来觉得顾家人精明算计,可他这般嚷嚷出来,又得到了什么?只会让您更厌恶罢了。”
“若是我指使,那便是自毁名声,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陆川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分明是个圈套,离间您和我罢了。”顾璎虽然准备离开王府,但绝不是这般灰溜溜的还要背着骂名的狼狈姿态。
“而这计谋的高明之处,您哪怕相信不是我做的,您依然会膈应。”
陆川行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我劝您倒不如查一查,跟顾元景吃饭的都是谁,又有哪些人在场,将细节核实。”顾璎不闪不避的回望过去,淡声道:“传到您耳中的话不一定全是他说出来的,最后全算在他头上。”
“有些事顾元景不知情,但有谁是知情的,您心里明镜一样。”她最后掷地有声的道:“如此查下来,也就知道是谁有心败坏王爷名声。”
她不提自己的委屈,只说事关陆川行的颜面。
果然他面色稍霁,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我自会查清楚。”
出了这样的事,顾璎自然要跟着回去过问,约束顾元景。顾家的人虽她只在乎姐姐,可姐姐仍在松江,需要家里的照拂。
她不能让顾家名声扫地。
顾璎揉了揉眉心,虽有疲惫之色,眸光却是亮的。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注定要折兵损将了。
永寿宫。
陆崇回宫后,特意更衣后就来向庄太后“交差”。
“皇帝辛苦了,遇上了那样的大雨,没有着凉罢?”庄太后一叠声让人端来补汤,温声关怀道:“别仗着年轻就不知好好保养,以后要遭罪的。”
陆崇一一应答,庄太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皇帝,可想好要召谁侍寝?”庄太后关怀完儿子,忽然压低声音道:“本是上香当晚同床最为灵验,只是因为大雨错过,今夜该补上了。”
太后话音未落,陆崇面不改色回答:“母后,今夜就算了罢,朕积了不少折子,只怕要通宵。”
听了他的话,庄太后不免有些失望,旋即又自我安慰“明日也是一样的”,左右已经迟了。
想到这儿她又叫来了梁正芳,让他时时劝着些天子,不要过于劳累云云,待到他恭声应下,这才放了天子回福宁殿。
待陆崇上了銮舆后,无人看到的地方,他的眸子变得幽深。
当晚同“床”的人还真有,正是顾璎。
可若果真灵验,难道顾璎会替他生下儿女?
陆崇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旋即摇了摇头,实在是过于荒谬。
等到了福宁殿,秦自明已经在候着他了。
陆崇收回了心思,听他禀报道:“安郡王回来接走了郡王妃,不过好像是因为京中昨日传来的流言。”
“郡王妃的堂兄在酒楼吃饭时言语失当,说了好些安郡王的旧事。”秦自明没敢把所有下流话都说出来免得污了天子圣听,只挑了两句能听的说了。
陆川行动了改立王妃的心思,就有人递上了把柄,虽然被提起不光彩的过往并不是陆川行想要的,目的却一致。
陆崇沉吟片刻,开口道:“明日传陆川行进宫。”
作者有话说:
狗子已经快进到生儿育女了(不是)
呜呜呜抱歉宝子们我知道最近更新很拉,会改的会改的!

◎她这话跟天子说得一样,两人倒是心有灵犀。◎
陆川行追查是谁往外散布他的旧事已是不可开交,不过为了不让人看笑话,他仍是照常去衙门。
这日他才到,宫里就来人传话,说是天子要见他。
来请他的人是在福宁殿见过的小内侍,陆川行塞了银子过去,这才试探着问天子心情如何、所为何事。
“谢安郡王的赏。”小内侍生得机灵,他笑眯眯的道:“皇上昨日才从近卫营回来,应当是想找您谈事罢?”
陆川行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可旋即他想到自己的差事还没紧要到天子过问,不由又忐忑起来。
御书房。
“臣陆川行见过皇上。”哪怕面圣的次数已经不短,每次面对天子时,陆川行仍不敢掉以轻心。
陆崇有心晾了他片刻才召他进来,果然见他神色间有未来得及掩饰的忐忑。
“安郡王来了。”陆崇微微笑道:“平身罢。”
天子生得俊美矜贵又气度不凡,京中贵女们心中倾慕向往;可在朝臣们看来,天子尊贵不轻易动怒,可他若抬眸淡淡一扫,被盯着的人在心里将这辈子做错的事都能过上一遍。
陆崇先问过了他手上的差事,好在他已有腹稿,倒也应对得当。
看着侃侃而谈的陆川行,若放在平时,陆崇可能也就轻轻放过了。可他脑海中突然浮现顾氏大雨中叩门的情形,不由问道:“朕记得你曾在工部历练过一段时日,近来也常去京郊走访,对今夏京城周边低洼地带的防洪有何见解?”
陆川行闻言一怔,没想到天子会突然提问。
他自认为六部里工部是最没前途的,也没打算管这一摊事,故此并不用心。若只说书本上看到的,只怕不能让天子满意。
此时尚未入夏,可陆川行额上已经渗出薄薄的汗珠。
他勉强答了几句,见天子表情愈发严肃,他知道自己答得不好,愈发直冒冷汗。
“臣学艺不精,请皇上降罪。”陆川行跪在地上,满脸羞愧的道。
陆崇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日后多将心思用在正途上,方不辜负豫亲王对你的用心。”
陆川行连声应是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天子意思是在替豫亲王教导他?两人虽是君臣却也是平辈,总感觉有些怪。
虽天子没问他关于传言的事,陆川行自己心虚,主动禀告了,又解释道:“臣妻顾氏出身商户,自小被家中宠着长大,性子娇蛮,自是不比京中贵女。臣会让她好好学规矩,约束家人。”
他这话虽有自谦之意,可陆崇听后却有些不快。
顾璎的谈吐举止自己是亲眼见过的,好好一个坚韧温柔的美人儿,被他贬得一无是处。
这件事他不该先想一想是谁有心构陷么?
想把自己摘出去,竟也找不对路子。
陆崇对陆川行愈发有些看不上,不说之前顾璎嫁他是低嫁,哪怕如今他有了郡王身份,却也配不上顾璎。
自己亲手救过的人,这点照拂还是要给的。
陆崇点了他两句,又怕他实在蠢笨听不懂,待他走后又叫来了秦自明。
陆崇让秦自明安排人暗中跟进此事,若有异常,直接来向他禀告。
若陆川行果真有二心,她也不必委屈,自己替她撑腰也无妨。
只是——
陆崇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她心里所想,自己却是不得而知。
顾璎从寿春堂中商议寿宴的事回来,暮色四合之时。
天边连绵重叠的云层被晚霞染透,果真如同鎏金一般。她记得自己满心期待的在驿馆中等着陆川行来接自己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如今她已经不会对陆川行再有任何期待。
陈太妃倒有意让她参与到王府事务里,她推脱了,太妃以为她尚有戒心,并没有勉强,只说忙过了这阵子再议。
她恨不得立刻就离开郡王府,形势比人强,她要等个合适的时机。
“王妃,二爷已经被王爷放了出来,这是二爷今早给您送来的信。”怀香见顾璎回来,忙递了上去。
顾璎打开看后,发现跟她所料相差不大。顾元景通篇都在喊冤,说他确是多喝了酒,说了些胡话,让她劝着些王爷,别让王爷生气云云。
他认错倒是快,也幡然醒悟自己犯了忌讳。
在信中他特意强调了顾家兄弟姐妹同枝连气,还说他也是为了顾家更近一步,在京中也能站稳脚跟,将来做她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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