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看得出,阿隐的内心,其实波涛汹涌。
对他虽然痛恨、怨怼,却也有割舍不下的感情。
这也是为什么,他骗他捐血的计策,可以成功。
而今,那些情绪全都消失了。
连恨和轻蔑都没有。
正因为如此,老头才更加颤栗。
阿隐,已经不把他当爸爸了……
甚至根本没当他,是一个人。
他看得出。
谢云隐目光如冰,只是淡淡道:“血包呢,还给我。”
听他提血包。
老头忙道:“阿隐,你放心,我将那血包弄破,血浆全都倒进了海里。谁都害不到你。”
“但是,你千万要小心呀,小心珊娜,更加要小心松月。”
谢云隐静静地看着他。
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讥诮之极。
“时至今日,你还想要骗我什么?”
这一次,他连谢离亭三个字都没有喊。
出现在山洞口的谢云隐, 同之前都不一样。
一身十分帅气的绿色飞行夹克,内衬黑色毛衣,下搭同色牛仔裤。
背上还背着一个很大的户外登山包。
这一身, 显得他更加身高腿长。
平日里那种迷人的精英范, 改换成了十分利落不羁的风格。
只是,人却有些苍白憔悴。
他的薄唇中, 吐出的话, 更如同刀锋。
老头的脸, 也一下变得惨白。
谢离亭的嘴轻轻哆嗦, 好半天才道:“阿隐,是我自私。我没有告诉你,这些年, 我一直都被珊娜当作培植皿。”
“她的每一样降头, 都曾经在我身上,试过落降和解降。”
老头回忆起,这十五年来生不如死的种种生活,就忍不住哆嗦个不停。
“对不住,阿隐, 我……我只是想要解降头……”老头的目光,露出哀求之色。
“我特意找的松月, 不是珊娜。就是因为松月人比珊娜善良, 又比珊娜有能力。”
“我就想着,只不过是给你找个漂亮老婆。你是男人,娶了松月也不亏。”
“阿隐,我真没有想要害你。我返来想找你, 就是想跟你讲……”
他一大串的话,还没说完。
谢云隐不知什么时候, 已经从背包中,翻出一捆登山绳,大力扔在老头面前。
老头有些懵,住了嘴。
茫然看着谢云隐,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云隐声调冰冷:“你是要自己捆?还是要我捆你?”
老头不知所措,问:“阿隐,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云隐冷笑:“绑了你,将你交给大马警察局。”
老头的脸上神情更加惊慌。
“你在大马为非作歹,早都该给关起来。”谢云隐一条条数
“做摩托飞车党抢人;伙同老千做拆白党,骗了多少华人富商的钱?”
他顿了一顿,才又道:“做局骗我的血,勾结黑巫师做邪法……走,跟我去马来西亚警局。”
他不可以狠狠揍这老骗子一顿,那就交给大马的警察揍。
老头两腿发颤,哀求道:“阿隐,我不可以去警察局呀!”
谢云隐没说话,只是冷眼静静看着他。
眼前这个老头,他心中的痛恨,已经达到极点。
老头哭丧着脸,哭诉:“阿隐,珊娜和松月现在都在到处找我。据我所知,就是大马警察局,都有信奉拉贾的人。”
“我……我不想不明不白,死在大牢里呀。”
谢云隐静默。
被追击,他倒是知道,老头没有撒谎。
他可以找到这个山洞。
自然是靠的私家侦探和拿督手下,两条线。
他收到风,珊娜悬赏抓谢离亭。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样残酷的命令,显然是连老头的尸体,都不想放过。
松月至今神神秘秘,他没查到动静。
但是,老头如今像丧家犬一样奔逃。
同松月,显然也没有谈妥。
看谢云隐不说话,老头又赶紧说:“阿隐,你可以不当我是爸爸,我也不配做你爸爸。”
“但是,有些话,无论如何,你都听我说完。就算我求你。”
“我逃出来,支撑着我一路跑的,就是要再见到你。如果不说,我死都不会瞑目。”
谢云隐目光森冷,看着他。
他确实有好多事想要知道。
但是,他已经彻底不信,眼前的老头。
谁又知道,谢离亭所说的,会不会又是下一个陷阱。
他静了一瞬,忽然问:“究竟什么是爱情降?”
连私家侦探阿海,都查不到的真相。
唯一可以问的,就是参与其中的老头。
至于他会不会说真话,谢云隐会小心判断。
老头嘴唇微微颤动,好半晌,才说:“阿隐,怀璧其罪。拉贾不知看上你什么了,出动爱情降,是为了让侄女吸走你的能力。”
“这个爱情降一旦落成,如果你同松月欢爱,生下小孩。你……你就会死。就会被吸成干尸而死……”
谢云隐太阳穴青筋跳动,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大声斥责:
“这样你都肯献祭我,给黑巫师?为了你自己活命,不惜让我变成干尸?”
愤怒好似火焰,熊熊燃烧在他的胸膛。
烧灼得谢云隐本来被嘉峰安抚下来的情绪,又再度暴烈疼痛。
他闭了闭眼。
简直没法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老畜生!
虎毒还不食子。
老头为了自己,竟然不惜要他去死!
儿子的怒气,好似蓬勃的山火。
不但让谢云隐煎熬,也让老头心如刀割。
他脸色变得毫无血色,连连退了两步,拼命摆手:“不是的,不是,阿隐。我知道我错的好离谱,根本没资格求你原谅。”
“但是,我之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以为只是,让你被迫爱上松月,娶了松月。我……我……”
他的表情又恐惧,又迷惘。
连身体深处,都疼痛起来。
老头却不管不顾,只希望可以说清楚:“我昨天才刚刚知晓。还是在海边木屋,我……我偷听到,一个姓木的香江人讲的。”
谢云隐蓦然抬眼,看向他的眼睛,好似要看清楚,他是不是说谎。
“姓木的香江人?是哪一位?”他的心,跳得好厉害。
他停留在大马。
本身就是为了替阿树同嘉峰,查清楚木青莲同南洋的渊源。
如果一定要对上这些阴谋、暗算、出卖、恐惧和生命危险。
他宁愿,那一个是自己。
谢云隐再想不到,他追查老头这条线。
竟然真的听到了,姓木的香江人的消息。
这样特别的姓,又同拉贾家有牵扯……
他一瞬不瞬,盯着老头。
老头诉说:“原来,松月小姐姓木。那个香江人就是她亲生阿爸,是个好厉害的大师。”
“松月的降头术,那样厉害,他都可以只靠药粉,死死压制住她。而且……”
是木青莲!
绝对是他!
谢云隐忍不住有些兴奋。
立即追问:“而且……怎样?”
老头下意识,避开儿子的目光。
他有些不敢说。
谢云隐的视线,渐渐变冷。
冰冻的目光中,多出好多的戒备和怀疑。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这种目光,已经让老头打了个寒颤。
再顾不得许多,咬了咬牙,全部都说了:“阿隐,木青莲知道,你在香江有好多钱,他大赞特赞你的吸金能力。”
“他出现不是阻止松月设计,想要嫁给你。而是这个‘爱情降’会反噬。只要饲主对你有一丝的动心,就可能会,反而被你吸走所有能力。”
“木青莲自己,曾经中过松月阿妈的‘爱情降’。那个痴情的女人,为他牺牲了自己。”
“他最了解,芳心不可控的道理。而且,他深知,拉贾家对松月也没安好心,不愿意女儿冒险,所以特意前来阻止松月。”
谢云隐吃了一惊。
这样的邪法,他即使两世为人,都闻所未闻。
他的能力,是他最大的秘密。
这拉贾竟然知道?
竟然在他刚一踏上大马,就派了松月对他出手?
谢云隐总算有些知道,木青莲为什么可以那样厉害。
他一身,集华国古法和马来黑巫女巫术。
普通香江玄学大师,又真是斗他不过。
如果秦霜树,真的被这样的邪术师盯上了……
一种深深的恐惧,自脑后升腾。
阿树应付不应付得来?
他的脸色更白,眼神反而更深邃。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替阿树将他挡在香江城外。
“阿隐,你千万要当心呀。不要让头发、血液,还有口水,再落到其他人手中……”
谢云隐冷笑道:“如果不是……”
话没说完,他又紧紧闭上了嘴。
不过,老头和他一样心下雪亮,都知道:
他要说的是,如果不是谢离亭是他爸爸,又怎么可能,有人骗得到他的血?
老头一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得像万箭穿心。
他的心好痛。
身体也好痛……
但是,这些,都是他该承受的,不是吗?
他确实出卖了自己儿子,两次。
两次,谢云隐都是九死一生。
连命都差点没了
老头的双唇颤抖,好半天才说:“我发誓。阿隐,我真是将那只血包毁了。”
“而今,她们谁都不可以,给你落降,不可以将你吸成干尸。”
谢云隐摇了摇头。
想挥去脑海中,想要相信的声音。
同样的坑,他谢云隐如果踩第二次……
就是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但是,他来之前,曾经买了好多药材。
按照小嘉峰给的方法,给自己一一试验过。
确实没有中了降头的迹象……
谢云隐想到这里,没有释怀,反而出声嘲讽:“处心积虑设局骗我,买通大货车司机,需要多少钱?买通马来医院的医生,又需要多少钱?”
“你现在告诉我,你良心发现?突然放弃?”
谢云隐连眼泪,都差点笑出来。
老头老泪纵横,皱巴巴的脸上都是悔恨。
整个人摇摇欲坠,痛苦,显然快将他击倒了。
谢云隐却只感受到,一种残酷的快意。
这么多年,这样深的痛楚、悲哀、伤痕、还有绝望,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承受。
不是吗?
好多的泪珠,自老头脸上夺眶而出:“我是想活,但我也绝对不想,自己唯一的儿子惨死。还是被我亲手害死。”
他的声音嘶哑,用尽全力。
谢云隐却只是嘲讽地,淡淡看着他。
老头浑身都在发颤。
他努力想要站稳。
好似在接受,来自儿子的末日审判。
好痛啊!
他近乎迟钝地意识到,尖锐的痛感。
痛的不仅仅是他的心。
还有身体。
“噗……”一口血箭,蓦然,自他口中喷溅而出。
谢云隐吃了一惊。
他下意识地,想要跨前一步,却又立即停在了当场。
用一种疏离,冰冻的视线,冷冷看着谢离亭。
潜台词好清楚:我就静静看着你表演。
老头再也站不稳。
他的肚子,痛得厉害。
不是,是全身都痛得厉害。
整个人跌倒在山洞的地下。
捂住肚子,好多的汗珠,自额角一颗颗冒出。
还是好痛!
他再也忍耐不住,痛得在地上打滚。
谢云隐嘴角都挂着讥诮的笑意,欣赏他的表演。
老头翻滚了两圈,忽然——
“哇!”一声,呕出好多鲜红色的浓稠液体。
最可怕的是,那些赤红色血液中。
还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蠕动。
那是毒虫。
是降头。
老头惨然一笑,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定……一定是降头……被珊娜催动了……”
她找不到他,失去了耐心。
终于催逼他体内的降头,发作。
老头目光里的绝望更深。
其实,他将那杆长杆,将那半袋血包,扫入大海时。
就已经料到,一定会有现在的报应。
儿子不相信他。
松月也不会给他解降头。
珊娜为了逼出他,直接发动他体内的降头。
只是,他没有料到。
原来,可以这样痛。
老头的整个身体,好似一只虾米,弯成一团。
他紧紧捧着肚子,在地上疯狂打滚。
又老又粗的皮肤,摩擦地面的痛。
好似可以让他肚中的如绞腹痛,好受一些。
直磨得自己,整块后背。都已鲜血淋漓。
血迹,自老头的背后,浸湿了单薄而褴褛的衣衫。
谢云隐冷冷观察了他许久。
终于,大长腿跨前一步。
将他半扶起,控制在臂弯。
另一只手,则翻找自己的大背包。
摸出一瓶马来西亚产的糯米酒。
一包雄黄粉,一包艾草粉。
还有一些蒜头。
他飞快将蒜头扒开,手掌往地上一拍。
那些蒜头,全都碎成末。
谢云隐飞速将雄黄、艾草还有蒜头的碎末,全都投入糯米酒中。
晃荡了晃荡,将酒瓶子,凑到老头嘴边。
这是嘉仔,在电话中教给他,可以初步解最粗浅降头的一种方式。
有没有用,他也不知道。
“汩汩汩。”痛得昏昏沉沉的老头,在谢云隐的臂弯,不住地抱着那味道好奇怪的糯米酒,喝个不住。
吞咽不下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好多。
连衣领都已经湿透。
但另一半糯米雄黄酒,他到底是吞了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
“哇哇!”老头猛烈地呕吐起来。
他吐出的,是血液。
还有好多虫。
那些图文,远看好似一只只形态各异, 大小不同, 上下翩飞的蝴蝶。
仔细一看,却会发现那些都是变形的文字。
拉丁化的马来符文。
白与黑的对比,触目惊心。
任谁看见,都会觉得, 这一位不同寻常。
更何况,她的头上, 还戴着女巫特有的尖顶帽
“有了!”女郎说的马来语,也比别人婉转好听。
只见,水晶球原本透明无暇。
忽然,凭空多出一股血液。
血液喷溅,如同鲜花绽开在水晶球上。
仔细一看。
其实,并不是凭空。
而是一种透明飞虫,忽然自空中坠亡。
死之前,喷出好些血液。
如果此时,有人可以用分屏,同时观察两边。
就会发现,山洞中,老头吐出的鲜血,落地形成的图案。
同这绽放在水晶球上的图案。
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都听我令,跟我走!去将糟老头抓回来!”女郎声音轻快,带着一种愉悦感。
好似,在说的,只不过是去抓一只蝴蝶。
“抓回来!”
“抓回来!”
“抓回来!”
无数声音响应。
墙壁一边站着的那排马来西亚烂仔,跟着激动地挥舞拳头。
女郎举了举,那只画满符咒的手。
那些人立即噤声。
好看的柳叶眉轻皱,问:“阿伦他们怎么两天了,还没有回来?”
穿黑色巴汝服的男子,为首一个站出来,汇报:
“珊娜小姐,阿伦带队去了松月小姐的海边木屋找人。我听到有人说,他们好似受了伤,如今,都躺在拉贾先生的巫医馆中。”
长长的指甲掐入雪白的掌心。
一丝血丝浸出。
“松月,你怎么敢!”悦耳的女声,充满恨毒。
她静了一瞬,又问:“拉贾先生什么反应?”
前头回答她的烂仔,摇了摇头:“先生就让阿伦他们,躺在巫医馆的地板上,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也没出手相救……
这句话,他不敢说出来。
美艳的女郎更加生气,却也不肯将心里的话发泄出来。
她只是将手里的水晶球,狠狠砸出。
一条金色蜈蚣,正巧爬过。
被砸成汁水。
谁都一个字不敢说。
女郎正是拉贾的女儿,珊娜。
她美貌、强悍、心狠、术法高强。
如果没有松月的话。
她可能真是本城第一巫女。
如果可以没有松月……
她一伸手。
手下赶紧上前,将水晶球捡了回来。
另一个下属立即端来一缸海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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