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被抢金项链那位,更是后悔得了不得,连连抱怨:
“早知道这些匪徒,只不过是些糟老头,当天我就跟这大帅哥一样,逮他们下来打一顿了!”
“自己胆小,没得后悔啦!”
周围议论如潮。
对峙中的两个人,却好似根本没听见一样。
“你是谁?”谢云隐的声音更轻。
一双眼中云生雾绕,谁都看不出,他的眼睛到底隐藏了多少情绪。
老头嘴唇颤抖,懦懦想要说什么。
眼睛忽然看向谢云隐身后,大喊一声:“小心呀。”
成个人蓦地扑了过去。
谢云隐人虽然在发怔,反应却快得很。
这老头是一直在故意乱他心神,企图攻击吗?
他的大长腿,正要一脚踢飞扑过来的老头。
老头已经穿过他,向他身后扑过去。
谢云隐怔了一怔,立即转头。
正好瞥到:
那个年轻力壮的匪徒,正拿着根不知道哪里捡的钢管,狠狠朝着自己后脑勺打过来。
老头扑过去,好似是想要为自己,用肉身挡下这一猛烈的打击。
谢云隐的心,都在颤抖。
他不知应该怎么反应。
他的手脚,却已经下意识行动起来。
谢云隐双手齐出,牢牢抱住老头。
他完全不管,身上的一身高定西服会不会皱,会不会脏。
两个人团成一团,在马路上,连连打了两三个滚。
堪堪躲过钢管的接连打击。
年轻匪徒火冒三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钢管,猛然一下下追击:
“死老莫,吃里扒外,我就两个一起打。回去,大哥都得夸我为公司除害。”
在地上翻滚的谢云隐,猛然一把推开老头。
他自己也不再躲,反而两条腿齐出。
一记旋风腿,将年轻匪徒,拦腰踢出去。
匪徒腰上连中两腿,痛得哭爹喊娘。
手中的钢管,当然也握不住了。
掉落在地。
老头将那钢管握在手中。
谢云隐瞥他一眼。
他立即可怜兮兮地讨好一笑:“囝囝,我帮你保管,绝对不让埃贡打你。”
谢云隐的目光冰冷,淡淡道:“就算你耍花招,两个一起上,我都可以,打得你们连妈都不认识。”
说干就干。
他三两步冲过去,将那年轻匪徒拳打脚踢。
那匪徒开始时还哭爹喊娘,渐渐连声音都发不出。
“囝囝,你不要打死埃贡呀。我们大哥好凶悍,要死了兄弟,一定同你不死不休。”老头低声为同伙求情。
谢云隐烦躁地瞪他一眼,闷声道:“别叫我囝囝,我都不认识你。”
老头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终于又将嘴闭上。
看见他的样子,谢云隐连打人的心情都没了。
狠狠一脚,将年轻匪徒腿骨踢断。
折回身,提起自己的小皮箱,转身径直走了。
他走得极快,腿长脚长。
好快就冲出路口。
结果,第六感告诉他。
有人跟着他。
谢云隐转头。
果然看见,不远处老头推着摩托,跛着脚,跟在身后。
谢云隐心烦意乱。
走到街边,一伸手,叫了一辆计程车。
“去哪里呀?客人?”计程车司机用马来语问他。
他本来想直接回酒店的。
又怕老头还是跟着。
随意说了个街名,吩咐:“开快点,司机。”
“好咧!”一声应承,计程车立即发动引擎启动。
谢云隐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眼计程车的后视镜。
心中立即又是一阵烦乱。
那老头,居然还跟着。
不知什么时候,他将头盔戴了回去,摩托尾随在他们这辆计程车后。
“shit!”谢云隐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司机随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后视镜。
立即发现了摩托车,随意地问:“先生,是不是要甩开后面的摩托?”
谢云隐点了点头道:“劳驾,开快点,司机。甩脱了我有小费给你。”
“好勒!”听到有小费,计程车司机双眼发光。
立即狠狠一脚油门。
汽车在马来西亚老旧的路面狂飙。
五分钟后。
司机笑道:“客人,完成任务!前面就是你要到的地方。”
他笑得很快乐。
谢云隐也跟着朝后视镜看一眼。
果然,后面追命鬼一样跟着的摩托车,不见了。
他的心中,不知是开心,还是怅惘。
好半天,才道:“好多谢你呀,司机。等下下车,小费同路费一齐给你。”
他话没说完,眼帘中忽然又扑入那辆好熟悉的摩托车。
谢云隐还没说话,司机也发现了。
好尴尬地说:“可能是他抄近路,又追过来了。客人,要不要我兜个圈子,将他甩掉。”
“好。”谢云隐本来也不是一定要去那条街。
他也实在不想,看见那个老头。
看到那个人,心中好似狂潮一样的情绪,压都快压不住了。
如果计程车司机,可以帮他在车里,就甩脱对方,真是再好不过。
谁知道,司机兜了两个圈。
那辆摩托车,还是如影随形。
就算短暂在他们视线消失。
一会儿,又从别的地方跑出来。
继续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们。
谢云隐越来越烦躁。
计程车司机越来越尴尬。
不由向他解释:“先生,不是我的车技不好。实在是那辆摩托车,对大马的道路,比我都熟。我刚刚甩开他,他又抄近路跟了过来……”
谢云隐挥挥手:“算了,已经好多谢你了,司机先生。你在这里停下吧。”
说着,他从皮包中拿出两张100的令吉,递过去。
司机怔了怔,将车靠边,道:“一共21令吉,不用两张。我找你钱。”
“不用啦,我说过要给你的小费啦。”谢云隐直接打开车门,径自走出。
司机感动地看着谢云隐背影,做了个祈祷的手势:“真主保佑你,好人都会有好报。”
有没有好报,谢云隐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老头,还在不远处跟着他。
他往马路上走,老头也在马路上慢慢骑。
谢云隐忍不住翻个白眼。
转身,径直往后走。
摩托车手将头盔取在手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云隐走过来,大声吼:“你跟着我干什么呀?我都不认识你!”
老头的嘴都瘪了。
好半天,才颤抖着说:“囝囝,你真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爸爸呀。”
同他阿妈的结合,在当时,是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
还没倒大霉之前, 就怀揣好多小黄鱼, 领着自己。
坐上了那只,经常划进谢云隐梦中的机动小舢板。
他记忆深处的爸爸, 几乎同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唯独没有, 阿妈遗传给他水汪汪的桃花眼。
从前, 面如冠玉的谢离亭。
同眼前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哪里像是一个人?
而且, 他记得,他爸爸今年也才48岁吧。
这老头子的模样,说他60多岁了, 也有人信。
不, 他甚至比木青莲,看上去还老。
“囝囝……”老头子低声唤。
谢云隐立即不耐烦地打断:“都说过啦,我不是什么囝囝。”
“弟弟呀……阿隐。”老头在谢云隐含恨的目光下,接连变换了好几个称呼。
谢云隐的心,却也越听越凉。
老头的相貌, 又真是同谢离亭全然不同。
可是,这些称呼……
确实都是小时候, 那个男人同他亲热时, 最喜欢喊的昵称……
他闭了闭眼,好半天才道:“我没有爸爸。我的爸爸,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在一只小舢板上了。”
他好艰难, 才能控制住胸中汹涌的情绪。
老头听得呆了一呆。
浑浊的老眼,都是泪光闪动。
想要说什么, 又不敢启齿。
谢云隐根本不愿意,再看下去。
“你别跟着我,我不认识你。”丢下冰冷的一句话,他转头就走。
老头怔怔站在当场。
站了好一会,眼看谢云隐要走不见了。
他咬了咬牙,又跟了上去。
谢云隐头也不回,越走越快。
老头推着摩托,刚刚又自己砸伤了脚趾,跛着腿,眼看都跟不上了。
他赶紧又重新骑上车,戴上头盔。
摩托轰鸣,狂飙。
人的脚步再快,又哪里比得过摩托车。
好快,老头又不远不近地,跟在了谢云隐身后。
他的头都快炸裂了。
这他妈是什么世道呀!
他一个七岁,就被亲爹出卖给蛇头的苦主。
没有去找出卖他的人算账!
出卖了他的亲爹,反而好似跗骨之蛆,跟在他身后,甩都甩不脱!
等等,亲爹……
你是承认,眼前这老头,就是谢离亭?
谢云隐苦笑。
他倒是想不承认。
不过,一直以来对人那样疏离。
又最注重风度的自己。
能够被人搞得烦躁,甚至痛苦成这样子。
可以激发出自己这么强烈情绪的。
潜意识都告诉他,眼前这一个真的是他爸爸了。
即使面目全非,但是相连的血脉,骗不了人。
他到这时才记起。
当时,蛇头要挟,谢离亭拿他做抵押。
要卖他去的地方,就是东南亚。
这马来西亚,不就正是东南亚诸国之一。
他简直头痛欲裂。
在前世的记忆里,这一位根本就没有再出现过呀。
大马,他在前世,也不知往返过多少次。
从来没有一次,遇见过今次的遭遇。
以前,他既没有被人送过落了降的包包。
也不知道什么巫医馆拉贾。
更加没有遭遇过,摩托党抢劫。
最没想到的是,骑手居然是失散二十年的亲爹……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理都不理后面的老头。
只将大长腿,迈动得更快。
一边走,一边琢磨。
他这一次,是因为临时想要躲避,自己对阿树的心思,才跑来大马。
昨天晚上,同阿树通电话。
他又决心为她同嘉峰,查清楚木青莲同那五枚叶子标志的渊源。
看来阿树身上,确实具有让人走出原有世界线的神秘力量。
谢云隐有些不知所措。
他真的不知,要怎么应对,这个如影随形的老头。
他根本连看,都不愿意看见他。
有些伤害,刻骨铭心。
他永远都没办法忘记。
摩托车的声音,始终都在他身侧不远。
阴魂不散。
谢云隐按按太阳穴,转身,瞪住老头: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再跟着我,就扯你去大马警局!控告你做‘摩托党’抢劫、跟踪、意图不轨!”
谢云隐的声音,越说越凶。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凶过。
可是,看到眼前这个形貌老迈,丧尽天良的老头,他就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
老头的眼眶泛红,一双浑浊的老眼,散发着久违的光彩。
他哀声道:“阿隐,求你让我跟住你啦。我就想……我就想多看看你……”
他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连声音都在颤抖:“我的阿隐长这样大了,还这样靓仔,爸爸好开心呀……”
谢云隐定定地看住他,好半天,才轻轻裂开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托你的福,大海茫茫都没淹死我。今日,你才有机会,看到这样靓仔的谢云隐呀。哈哈哈。”
他笑得那样大声,止都止不住。
可是,眼角却有水珠,不停滚落。
这本来就是,他提都不能提的心头禁忌。
而今,始作俑者,却就在眼前。
他好恨他。
可是,对着这样一幅衰朽的容颜。
又因为华人最重的传统。
他根本都没有办法,狠狠揍他一顿。
老头还这样死皮赖脸跟着他,还好意思说要多看看他。
谢云隐仰头,不想为这种人掉一滴眼泪。
老头偷偷抹泪,定定看着儿子,好半天才说:“阿隐,有些事,你根本都不知道。”
谢云隐笑得更加灿烂,他轻轻靠近老头,在他耳边说:
“是不是你要说,你把我卖了是不得已?你把我卖了?是因为东南亚有大把的黄金。”
“对了,马来西亚,这个名字,不就是黄金之国吗?”
他疯狂大笑:“谢离亭,你敢不敢话给我知,你在这黄金之国,又坑蒙拐骗到多少黄金?”
下一刻,他的笑声骤停。
因为,他忽然听到一个好奇怪的声音。
“咕噜,咕噜,咕噜。”连串的响声,发自老头的肚子。
也许是方便骑车。
已经冬天,老头穿得仍然单薄。
谢云隐骤然拉开同老头的距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好似在看一个怪物。
这个不惜出卖亲生儿子的老头。
不惜将儿子卖猪仔到南洋的老头。
带了一皮箱小黄鱼,奔赴海外的老头。
在这“黄金之国”,流落到做摩托党抢劫。
流落到肚子都饿得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是不是天生眼?
是不是报应?
哈哈哈。
谢云隐眼泪都笑出来了。
一只苍老的手,递过来一块素色手帕。
谢云隐猛然打落面前的手。
“你何必同我假惺惺。”
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老头站在原地半天。
又重新上了摩托,跟在他身后。
可能是知道,根本摆脱不了他。
谢云隐走得反而没有之前快。
走着、走着。
他忽然拐进了路边的一家店。
老头在外边,观望了两眼。
就将摩托车锁在店门口。
隔着十几步,也跟着进那家店。
那是一家大马华人开的餐厅。
餐厅招牌,都是用马来文和华文双语写的。
谢云隐并不理会他。
径直进了餐厅。
老头也跟着进入。
“先生,我们这里不接待衣冠不整……”侍应生客客气气拦人。
老头叹口气,准备退出去,在店外面等他。
谢云隐转过头,望一眼侍应生。
侍应生立即接受到眼波,连忙摆了摆手,道:“原来两位先生是一起的,请进,请进。”
谢云隐那身高定西装,虽然皱巴巴又带泥。
但是,衣服材料的档次、剪裁、做工,这些做服务业的侍应生,很难认不出那是贵价货。
何况,他容貌俊秀,气质矜贵,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在金钱面前,什么规矩都可以让道啦。
谢云隐根本没有出声。
他径直在侍应生的领位下,走至一个大落地窗前的座位坐下。
接过餐单,开始点餐。
老头畏畏缩缩地坐到他对面。
他也跟没看见一样。
侍应生将点的单,拿去厨房。
谢云隐也不再理会老头。
两个人气氛非常怪异。
都不交一语。
老头可怜巴巴地,一直看着他。
好似生怕错过他的每个神态。
谢离亭近乎贪婪地,在看着儿子的容貌。
谢云隐却只侧头,看向玻璃窗外。
连目光都不肯给他一个。
好半天。
好多的菜肴,川流不息地传了上来。
金色汤底,热气腾腾,看得见大块的肉排骨的,是马来西亚版的肉骨茶。
浓郁的药材香气,在空气中蒸腾。
老头偷偷吸了吸鼻子。
却没敢伸手。
金黄油皮的鸡肉上,铺了几支翠绿的香露兜叶子。
鸡是用白卤水浸的。
饭是鸡油炒香生米,再与高汤同焖而成。
闻起来就喷香。
三色蘸料,更加引得老头垂涎。
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得更欢了。
还有暗红色的五香卤肉。
金黄色的咖喱鱼头。
红色与绿色相配的炸蘑菇。
谢云隐自己埋头吃饭,夹了一筷子卤肉,又夹一筷子蘑菇。
他的吃相斯斯文文。
本身对于大马的食物,就没有多钟意。
又被秦霜树养刁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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