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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我爹是皇帝(时三十)


贺兰舟:“……”
贺兰舟如遭雷击!
便是那日沈云归说善善的亲爹还活着,也万万没有今天的打击大!
善善不好意思极了,绞着手指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贺先生,你是个好人,一定会有其他人想要你做后爹爹的。”
贺兰舟:“……”
见人走远,文嘉和才走过来。
她纳闷地看着贺兰舟的背影,只觉比先前看到时多了几分萧索之意。
“贺先生与你说了什么?”
善善忧愁地叹出一口长气,还有一些庆幸:“贺先生以后应当不会再给我布置功课了。”
“这是好事吗?”文嘉和不解:“贺先生是状元出身,是太子哥哥的老师,他若是愿意教你,不是一件好事吗?”
善善可不觉得呀!
柳夫子已经布置许多功课,她是一点也不想再多做一点了。
善善转悠了一大圈,到午膳时分,肚子又饿的咕咕叫,她才回去找娘亲。
宴席上早已摆好午膳,她牵着娘亲的手,和文嘉和挨着坐。
今日宴席的菜色也是百花盛开,宴席的主厨是京中食味楼请来的大厨,善善更是喜欢。她亲昵地挨着娘亲,吃的头也不抬。
便是用午膳,也脱离不了诗风雅兴。
用膳的大厅地面中央下沉,引入活水,因而用膳时还能听水声潺潺,还有下人提前将写着题目的字条折成小船放下,主题各有不同,小船在水面上飘飘荡荡,众人围坐两旁,若轮到谁,便随手捞起一艘小船,即兴作诗。
善善坐在一旁听着,仍旧是什么都听不明白,便沉浸在面前的美味佳肴里。
众人时不时捞起小船,诗文朗朗上口,各有千秋,不乏也有佳句,每每一出口便引得数人争叹。
今日设宴的杨夫人见此盛况,听在耳中,面上笑意不止,连连点头。
她向来好风雅,更好有才之人,若自己设的宴席上能出佳作,更是欢喜。一人方吟完诗坐下,她目光一错,落到了长公主座位边,温宜青的身上。
杨夫人自然也知道温宜青是谁。
她听说过京城不少风评,初见这个温娘子,见她温婉可人,进退有度,便在心里有不少好印象。就算是看在长公主的面上,她也愿意卖温宜青一个好,此时便开口道:“温娘子,不若你也来做一首。”
温宜青颔首,善善听到此处,也连忙把脑袋从饭碗里抬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过去。
她娘亲要写诗了!
善善忙打起精神,打算将等会儿娘亲写的诗记下来,回去背给石头听。
温宜青拾起一只小船,正要展开,忽然,席上有人轻笑了一声。
此时众人只等她作诗,这声轻笑便显得尤为清晰,众人纷纷抬头朝发生处看去。
善善也看过去,便见宣平侯夫人掩着唇,朝着这边看来,面上笑意不减,反而有愈来愈盛之势。
“祁夫人?”杨夫人纳闷。
祁文月道:“杨夫人,也非是我要扫了在座诸位的雅兴,只是叫温娘子来作诗,却是万万不行的。”
“哦?”
祁文月:“温娘子是商户出身,从小学的金银账目,算账是了得,文墨却是略通。今日叫温娘子作诗,却是为难温娘子了。”
众人恍然,这才想起这事。
原是温宜青面相似大家闺秀,也没有商人常见的市侩之气,半日相处下来,她与所有人都能侃侃而谈,相处甚欢,也叫人忘了她的出身。
宣平侯夫人说的不错,商户出身,学的都是是金银铜臭,岂会懂风雅?就是叫她作诗,强行作出一首,想来也难登大雅之堂。
众人左右互相看了一眼,再见那小船已经在温宜青手中,她正慢慢展开,一时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连杨夫人也在懊恼。
她怎么忘了温娘子的出身!
这下倒好,不是给长公主卖好,倒是把人给得罪了!
善善准备了好半天,不解地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众人:“娘?你不念诗了?”
祁文月吃吃笑道:“善姐儿,你娘一个商户出身,怎么会作诗呢?”
温宜青抬起眼,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祁文月对上她的视线,忽然愣住,后头的话也咽了回去。没由来的,她看着那双与祁家人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杏眸,心虚不已。
善善却是不解。
她娘怎么不会了?
她娘懂得可多了,平常不算账的时候,便是在书房里看书,连沈叔叔也经常说,她娘亲从小读书就厉害,说不定还能考中秀才呢!
善善握紧小拳头,刚想要为娘亲反驳,却听见“咚”的一声,是高老夫人放下了茶盏。
“江夫人这话说的倒是古怪。”高老夫人淡淡道:“今日宴席,不看出身,只看才学。江夫人倒好,张口闭口都是商户,好像便是商户出身,便是习不得书,认不得字,作不得诗了。”
祁文月面色一僵。
她略有些惊慌地朝着高老夫人看去,怎么也想不到高老夫人忽然为温宜青出头。
两人不是还有旧怨吗?!
不只是祁文月,在场不少人都吃了一惊。打量的目光不停地往两人身上看。
高老夫人面不改色,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往温宜青那边看一眼,仿佛是一个单纯看不过眼的路人。“倒是老身方才听江夫人作诗,平平无奇,对仗既不工整,还有生拉硬套之处。江夫人虽是大家闺秀出身,可才学倒是难登大雅之堂。”
这话便是极为不给面子了!
祁文月的笑意僵在脸上,几乎要维持不住。她仿佛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看过来的视线,就好像是自己的脸面被人揭下,放在地上,被所有人都狠狠踩过。
她又什么时候得罪高老夫人了!
高老夫人便是看在侯府的面上,也万万不该这样下她的脸才是!
不少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也有不少人开始猜测她与高老夫人的关系。
“高老夫人,这话实在是言重了一些。”祁夫人开口打圆场:“今日作诗是为即兴,实在仓促,也难免生出错处,若是做得十全十美,恐怕便得是小贺大人那样的状元之才了。”
高老夫人端着茶盏,颔首应是。
但她也没有就这样算了,仍是道:“即是即兴而作,便不分好坏,称兴就是。诚如江夫人这样自幼习文之人也多有错处,便更要多多包涵。怎么到了江夫人口中,有的人却是连作诗的资格都不配了?”
祁文月脸色僵硬:“高老夫人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祁夫人也道:“她并未是看低了谁,只是有心想为温娘子解围,心直口快,说错了话。”
祁夫人看向温宜青,面上带着笑意:“既是轮到温娘子作诗,若是温娘子想好了,便请作吧。”
高老夫人又说:“再说,若说起出身,温娘子倒没有比谁差到哪儿去。”
祁夫人眼皮一跳,顿了顿,“高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高老夫人早就打听清楚了。
高家虽被皇帝罚过,可在京中盘亘多年,自然也有自己的势力。
祁家做事没多少遮掩,连下人也知道的清楚,她派人顺着猜疑的方向一查,都不用去云城,便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
她先前还在羡慕祁家的好运气,如今却是险些笑出声来。
祁家是什么样的糊涂蛋,天大的好事落到他们的头上,竟然还会往外推!
推走了不说,甚至还接二连三的欺侮人,尤其是那宣平侯夫人,更是找了好几回麻烦。
旁人不知温娘子的身份,她可是知道的!
高老夫人抿了一口茶,唇角翘起,依旧没看温宜青,状似若无其事地道:“老身倒是没什么意思,却是想起从前听说的一个传闻。说是天下有一种杜鹃鸟,生蛋的时候,会找到其他鸟儿的巢穴,将其他鸟蛋推下,再将自己的蛋生在里面,让其他的鸟替自己孵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高老夫人为何忽然说起鸟雀来。
唯独祁文月忽然脸色煞白,霍然转头朝祁夫人看去。祁夫人亦是脸色难看。
该不会……该不会……
有人虽是不解,但也附和道:“这杜鹃鸟实在可恶。”
“不错。”高老夫人说:“那些鸟儿若是发现自己的鸟蛋被掉包,定是要将杜鹃鸟蛋狠狠啄破。可不久之前,老身倒听说了一桩奇事。竟是有人将这杜鹃鸟当宝,便是没半点血缘,也当做女儿认了下来,反倒是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赶出家门。”
在场诸位都不是傻子,听见高老夫人这么明显的意有所指,很快便反应过来。
有反应更加灵敏的,便从高老夫人的针对里看出不对,怀疑的目光朝着祁文月看了过去……
祁文月脸上血色尽失。
她唯恐被人看出一点不对,强装着镇定,却也不敢与任何人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在场的都是人精,一看就知道,此事大概八九不离十了。
众人心中骇然,目光不停地祁文月与祁夫人身上游移。早就听说伯府待这女儿如珠似宝,甚至还为此攀上了江家这门高亲,但如今看来……如今看来……这宣平侯夫人,怎么与祁夫人无半点相似之处?
若宣平侯夫人不是祁家亲生,那亲生的又是谁?
祁夫人也用力绞着帕子。
忽地,有人惊呼出声,很快又收敛,压着声音与旁边人道:“这温娘子,怎么与祁夫人……”
后头的话越来越低,便听不见了。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众人又齐刷刷转头,看向了温宜青。
原来没人提起时倒还好,如今一提,却是所有人都越看越是觉得不对。
温娘子的眼睛,怎么与祁家人生得一模一样?温娘子这鼻子,怎么也与祁夫人一模一样?温娘子这……这分明是亲生的母女啊!
惊天骇浪自众人心中翻起,但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面上什么也没有说。
内心里已经开始在想,等今日这宴席结束后,该去谁那分享这惊天动地的大事……
鸠占鹊巢的假女儿非但锦衣玉食的长大,还嫁到了侯爵府,真女儿却沦落为一个商妇,亲生的女儿,甚至连认都不认,面对这面还当做是不相识!
高老夫人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
她心道:温娘子非是商户出身,乃是正儿八经的高门贵女,今日揭发出来,若日后温娘子进宫,也无人能拿身份说事。
祁家人放着珍珠不要,要鱼目,还仗着身份权势欺人,叫温娘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她替温娘子说开了这冤屈,等温娘子日后进了宫,母凭女贵当了皇后,日后也定会记着她这份恩情。
想到此处,高老夫人才终于朝温宜青看去,却见温宜青的脸色比方才还要更加冷淡。
远远的,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温宜青朝她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往下一撇,很快移开了眼。
高老夫人端着杯盏的手一颤,笑意也凝在唇边。

之后温宜青还是作了诗。
她读过不少书, 写的诗也算中上,若换作往常,定会赢来不少称赞之声。
但忠勇伯府的真假千金一事一出, 已经无人顾及她的诗文写的如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她与祁家母女的身上。
众人内心猜测翻涌,一顿饭食的功夫,便已经将忠勇伯府的事情猜出了十八种可能。高老夫人自知失言,心中惶恐, 最后还是长公主与杨夫人打的圆场, 将话题重新扯回到了诗文上。
可在那之后, 所有人作诗做的心不在焉, 听也听得心不在焉。
都不等宴席结束, 真假千金的事情便已经如自己长了腿一般,传到了园子里的所有人耳朵里。
这场宴席自然也无法再待下去。
善善与其他小朋友匆匆挥手告别,便跟着娘亲上了马车。她走的时候,还在门口瞧见了江家与祁家的马车。
祁文月与祁夫人各带着自己的儿女与孙女,脸色都十分难看,善善看过去的时候,还被她们瞪了一眼。她缩了缩脑袋, 便不敢再看了。
善善熟练地滚到了娘亲的怀里。
她伸出小手去摸娘亲的脸, 摸了两下就被抓住了。
温宜青低头亲了亲她的手指头,把善善痒得咯咯笑才松开。
“娘。”善善趴在她怀里问:“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没有。”温宜青轻声应。
她对祁家已经无半点亲缘, 对于不在意之人,再提起那些旧事,除了厌烦就已经不再有其他想法。
只是身世忽然被揭穿, 带来的除了麻烦便只有麻烦。她无意与祁家再牵扯到一块儿,可日后所有人提到祁家, 也总要再提一句她。外人会如何想,她心中大约也清楚,只一想到之后会有的麻烦事,心中便只剩下烦躁。
倒不如没这身份,简简单单做一个商户出身的温家女。
善善想了想,又说:“我们去找皇上叔叔吧?”
温宜青忍不住笑了一下,“找他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善善绞着手指头,皱着小脸说:“可是皇上叔叔很厉害,什么都做得到,你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我们去找他帮忙,他肯定能解决的。”
“他又不是孙悟空。”
善善就把脑袋埋进她的怀里,像小狗一样哼哼。
皇上叔叔在她心中无所无能,也和孙悟空不相上下了!
马车回到家的时候,善善又摸了摸娘亲的脸。
见娘亲真的没有难过,她才松了一口气。以前在祁家的时候,外祖母让娘亲哭过好几回,她真怕今天娘亲又伤心。
从马车上爬下来后,她便将宴席上的事情抛到了脑后。问了一下门前的下仆,听说石头已经回家了,她便高高兴兴地跑了进去。
温宜青进门时,也对守门的家丁道:“今日不管谁来找我,只道我不在家便是。”
“是。”
他们前脚刚到,消息后脚便已经传了回来。
温宅大门紧闭,等善善睡过一个午觉,已经有不少人来拜访过。陈奶娘得知今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又拍着大腿骂了一通忠勇伯府,也没忘记捎带上高家一份,而后便亲自坐在门前,拉着一张脸,无论来了谁,都只管拉着一张脸拒绝。
下午,高老夫人也跟着回到京城,半点也不敢耽搁,忙备上礼前来道歉。也被陈奶娘挡了回去。
善善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还被娘亲揪着小耳朵叮嘱:“明日不管谁给你什么东西,你都不准接,知不知道?”
“知道了。”
“无论谁请你去家中做客,也不准应,知不知道?”
“知道了。”
“若是有人问起娘,问起祁家,你也只管说不知道,知不知道?”
“知道了……”
善善听得满头雾水。
她强撑着眼皮,听娘亲叮嘱完,最后亲了亲她的小脸蛋,才总算脑袋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昨晚的叮嘱她已经忘得七七八八,温宜青又拉着她叮嘱了一番。她稀里糊涂应下,直到了学堂里,才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一进学堂的大门,只听有人大喊一声“温善来了”,眨眼间便被人包围住了。
善善不是头一回有这样的待遇,却还是头一回被吓到。
“怎么了?!”
“温善,你娘真的是祁家的亲生女儿吗?”
“温善,你娘真的被赶出家门了吗?”
“温善,你和江惠柔……”
不知又是谁喊了一声:“江惠柔来了!”
所有人齐刷刷转过头,包括善善一起,目光炯炯地朝着刚踏进大门的江惠柔看了过去。
江惠柔板着一张脸,重重推开涌上前来想要问她话的人,坐到了自己的桌案前:“走开!”
非但是温家,宣平侯府昨日也有许多人拜访。他们一个也没有见,连家中也闹翻了天。江老夫人昨日身子不适,所以没有与祁文月一道应邀出席,直到有人登门来打听忠勇伯府真假千金一事,才知晓宴中发生了什么。
本来只要无人再提,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一事,偏偏这回又是祁文月主动挑衅,被高老夫人拆穿。江老夫人把客人送走后,便立刻将躲在屋中的祁文月叫了出来。等宣平侯知道事情后匆匆归家,一进门,便先狠狠甩了祁文月一巴掌!
江惠柔回头瞪了善善一眼,又把所有看向她的好奇视线都瞪了回去。
善善被娘亲叮嘱过,也捂着嘴巴,无论谁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众人七嘴八舌地将她包围,好在很快文嘉和也到了学堂,挡在她的面前,将所有人都赶走了。
午膳时,高演又提着食盒过来。但善善得过叮嘱,这回摇着脑袋,一块点心也没有收。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她忙不迭收拾好书袋,与石头一起逃也似地飞快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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