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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敬如宾第六年(芋孚)


“可是好久。”霁徇指指方向,指的方向是屋里,“阿娘好久不在。”
“嗯, 真的。”
“阿娘好久不在是因为大半时间都在路上,下回不会了。”
霁徇哪还敢想下回啊, 摆摆手,“下回不走,不走。”
“好。”嬿央边往里走边暂时先哄着他。
祁长晏则拍拍小儿子,倒是怪黏人。
此时黏人,要睡时更黏人,祁长晏都等他挨着嬿央睡着了才终于能觉得消停些。
祁长晏瞥瞥小儿子,放他睡回他本来睡得地方。
回来后,在榻上从嬿央背后拥了嬿央,嬿央回眸看看他,祁长晏吻了下她侧脸。
放在她肚子上的手则又搂了搂。
只是搂了搂,没有说话,嬿央也没说话。比起说话,此时倒是安静反而更能让他和她都清楚彼此的心思。
两人都已不再介意当初,但忽然提起的隔阂,终归也要过上一会儿才能完全消融。
即使那些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已经完全不是问题。
安静了好一会儿,嬿央摸摸仍在她肚子上搂着的手,轻声说:“母亲说在这边待不了太久,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嗯,我也听到了。”
“那这几天我给母亲备些东西。”
“好。”祁长晏隔着衣服摩挲摩挲她的肚子。
隔了一会儿,翻身过来忍不住再次亲了亲她。
九月十五,嬿央收到母亲给她的信说她已经平安到国公府了,十二那日到的。
从邯辅回京里这回没再慢腾腾走个五天六天,镇国公自从知道马厩坍塌的事后,就另外派了人赶过来,重阳节前就已经到邯辅这边了,这回由他们快马护送平宁公主回京。
到了九月中旬,叶子基本全黄了,甚至该落得也都落得差不多。
树枝上光秃秃,霁徇在枝头上发现了鸟窝。
霁安和韶书学完东西时,他赶紧跑来拽两人,脚步快的都有些不稳当,“哥哥,姐姐,鸟。”
“哪里有鸟?”
“树枝上。”
到了院里,小手指向一个方向,脖子也跟着一直仰着。
“哥哥,里面有蛋。”
“你看到了?”
“没。”霁徇摇头,但他的思路还怪清晰,“有鸟肯定有蛋,哥哥。”
霁安:“……”拍拍他小脑瓜,轻笑。
霁徇:“哥哥你爬树。”
他想看看鸟窝。
韶书听到爬树也看霁安。
霁安:“不爬,它好端端在那,动它干嘛?”
霁徇:“我看看,哥哥。”
霁安:“站在这也能看。”
霁徇喊不动他,看韶书。
韶书:“我不爬。”
这颗树挺高,鸟窝搭在最顶上的树枝尖尖上,她可不爬上去。
都不爬,霁徇后来求助祁长晏,“爹爹,拿下来我看看。”
这样的高度祁长晏是拿得下来的,甚至用不着他许冀也能拿下来。
但拿下来干什么?睨了眼小儿子,“太高,拿不下来。”
霁徇张了小嘴,爹爹也拿不下来啊?
祁长晏牵着已经在这边固执了不知多久的小霁徇往里走。
霁徇也终于肯挪了。
到了正堂,还被祁长晏牵着呢,已经看向嬿央稚气说话,“阿娘,爹爹拿不了。”
“……嗯。”所以终于肯进来了?
在外面看了都快有半个时辰了,怎么叫都叫不进来。
祁长晏牵他牵到半路松开了手。
他松了,霁徇却还没松,小小肉肉的手一直牵着祁长晏。
祁长晏看看孩子,一时也由他牵着。
又一会儿,看他走得慢吞吞,祁长晏往上拉拉手掌。
把霁徇拉得不得不踮脚才能握住他的手,霁徇跟着踮起脚尖。
但祁长晏动作未停,目光中看着小儿子费力在牵他手的动作,他却又扯了两下手掌,让霁徇变得完全抓握不住。
霁徇伸手来够,又喊:“爹爹!”
“嗯。”
祁长晏应了,随后,单手背在了身后,走向嬿央旁边那个座位。
霁徇小脸鼓了鼓,噔噔的追过来。
嬿央看着父子间的小玩闹,笑了一下。
十月初,天冷,霁徇的衣服又添了一件,小小的他显得圆墩墩。
嬿央傍晚时分带他晒晒快要落山的太阳,他在前面玩,她在后面走。
走着走着,来到盛满了水的大缸边,这个缸是用来养莲花的,最近因为天冷水面只剩枯枝败叶了。
霁徇人还没缸高,他拍拍缸身,拍了,想看,又踮脚。
“阿娘,我看看。”
嬿央抱他起来看一眼。
等他看过了又放他下地。
“阿娘里面有鱼吗?”
“有。”
“那我再看看。”
嬿央这回让李嬷嬷抱他起来看看。
霁徇看了还想用手摸摸缸里的水,李嬷嬷马上把他抱远一点,“最近天冷,凉手。”
又哄他:“前面就是大公子习武的地方了,小公子去看看大公子现在在干什么?”
“好!”
霁徇扑腾一下小脚下地,随即马上朝霁安练武的那处地方跑去。
跑的还挺快,过了会儿就没了他圆墩墩的小身影,嬿央没急着跟上去,反正李嬷嬷已经跟过去,环枝也跟过去了,就在府里不用她眼睛不离的看着。
所以等她走到那边时,霁徇都已经在霁安这待了一会儿了。
他手上还拿了副小弓,好奇的在这摸一下那摸一下。
嬿央没见过这副小弓,望向早已经跟来的李嬷嬷。
李嬷嬷:“夫人,是大公子给的。”
嬿央又看霁安,“自己做的?”
“是,阿娘。”
霁安:“我还给韶书做了一把。”
“那你自己有没有?”
“有!”霁安点头。
他自己也有就行。
才这般想着,嬿央摇摇头哂笑,只见霁徇已经摸够了,这会儿往霁安身上一趴,说着让哥哥快教他之类的话。
得了一个新玩意,还是霁安给的,这会儿可不就是可劲黏着霁安了。
嬿央在霁安还未说教不教霁徇之前,先问了霁安,“今日的骑射练完了?”
“还有一点。”
“那你先练,霁徇阿娘教他。”
虽然她的箭术不是百发百中,但教教小儿子还是没问题的。
霁安道好。
顺道,他自己也分神看看阿娘教弟弟。
见阿娘蹲着教弟弟张弓拉箭,弟弟跟玩闹似的偶尔扯一扯,又偶尔卯足了劲全力拉开,拉的太用力,一次受影响才拉满了他自己先往后一个倒仰,霁安看得大乐。
又看阿娘敲了敲弟弟的脑袋让他乖乖的学,他忽而心血来潮,眼睛亮晶晶也跑来,“阿娘,我们比比好不好?”
“我最近和先生学,已经精进许多了。”
嬿央:“……”这……
但看霁安兴致勃勃,笑笑还是应了。
霁安眼睛更亮,还说:“阿娘你不要让我,我输了不像霁徇哭鼻子!”
嬿央乐了,“好,阿娘不让,我们公平的来。”
公平的来的结果是嬿央稍胜一筹。
胜在最后几轮抛空的靶子上,嬿央的射艺算不上极好,只是中规中矩而已,先前固定箭靶时,她还是和去年在冬狩猎场一样,中个五五开吧。霁安则好像生来就在这事上有天分,明明小时候他学的那些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也是今年才从府里带了武先生来重新正儿八经学起来,可那些靶子他几乎是十射九中,比嬿央这边的结果看着要好。
霁安望望阿娘。
嬿央:“阿娘小时候可没习过箭,这还是后来跟着你爹爹学的。”
“爹爹教的?”
“嗯。”
好,霁安觉得不是阿娘故意让他了。
阿娘没有专门学过箭,这方面自然会逊色一些。
但接下来他的想法改变了,在见阿娘射那些抛空的移动靶时,七次中几乎只失手了一次,眼睛亮了。
“阿娘厉害!”
又道:“阿娘教我!”
嬿央还真没法教,她更擅长射移动的东西纯粹是那几次冬狩逼出来的,总不能一次次都空手而归吧?场面太难看。
“回头跟着你爹爹多去狩猎,自然而然就会了。”
“那什么时候去?”霁安立马期待。
他学骑射也学了有好几个月了,却还未亲自上手打猎过。
“晚些你找爹爹问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好!”
傍晚祁长晏才回来霁安便上前问去了。
“爹爹。”
“嗯?”祁长晏颔首,示意霁安说。
“阿娘说射箭多练练眼力就准了,我们去打猎好不好?”
祁长晏听了这句,看着儿子的眼风转移到了嬿央那去。
嬿央:“霁安学了这么久,也该让他真上手练练。”
祁长晏想了想,“那行。”
“初十吧,初十那日去。”
初十狩猎回来,嬿央当日手上受了伤,衣裳也这一块那一块灰扑扑的。
在祁长晏和霁安去狩猎时,她带着韶书也骑马遛了几圈,母女俩倒不执着猎物,纯粹是出来吹吹风看看景,还有就是找找周围有没有什么能入药的东西。
所以那面祁长晏在训练霁安骑马追逐狩猎时,这面母女俩骑了两圈已经下马。
韶书瞅了一样东西觉得像一种药草,想仔细看看。
但看过是她认错了,和药草书上长得不大一样。
并不失望,马上说:“阿娘,我们去找别的!”
“好。”
走了好一段路,还真找着了,只是长得位置好像有点刁钻。
嬿央肯定不会让韶书过去采的,怕韶书一个不留神摔了,不让韶书采她便帮她采了。
她没想过她最后会跌一跤,这个位置说刁钻也只是针对小孩子来说,她一个大人采起来到是不算难的,而且旁边还有树干能扶着,怎么也摔不了吧?
可当时她没料到就是她以为能够稳稳供她扶着的东西是个外强中干的。采着时才因脚下滑了一下下意识抓紧它,结果一紧,直接被她连根拔起了,害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摔滑了一跤。
嬿央:“……”
有片刻的惊心动魄,下意识看了看手上连根拔起的东西……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结实。
韶书赶紧过来:“阿娘你疼了吗?”
“还好,不疼。”
抓紧药草起来。
现在还没意识到手上给擦伤了,还是之后在小溪边沐了沐手,才发现左手上有几道小伤。
之前一直没觉得疼,碰了水是马上就觉得疼。
不过只是小伤而已,嬿央仔细清洗一下,谁也没说。
她没说,但她身上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是摔了的,祁长晏带着霁安骑马回来时,才扫一眼,就已经问了:“摔着了?”
嬿央点点头。
眼睛则是看着两人的猎物,又近前一步仔细的看了看,“猎着了兔子?”
“嗯,都是霁安猎的。”
说过,待她才问了些他和儿子一起打猎的细节,祁长晏也下了马,他下马时嬿央的手正好被韶书抓了抓,她为这便先去看韶书。
但身侧他的存在感更强,无意间还是又看他。他才走来,嬿央就看他偏了偏目光先看她身后。
此时,韶书忽然出了声,紧随而来的还有嬿央被猛然激动晃了下的手,“阿娘,爹爹,有只野鸡飞进草丛里了!”
韶书晃了一下还没停,她晃了好几下,新奇的要嬿央也跟着看,嬿央最终顺着女儿看了过去。
视线才望过去,看到一只箭也射了过去。
霁安射的,他也早注意到那只野鸡。
一切骤然发生的这片刻间,其他所有人都跟着看向了草丛那边,唯独祁长晏现在是个例外,他还是在看嬿央的衣裳。
她衣裳上的脏污没拍干净。
也不是没拍,是这会儿还沾在衣裳上的基本已经拍不干净了,祁长晏以此想了想她当时到底摔的重不重。
还好,衣裳未破,身上虽然灰了点但也未到灰头土脸的地步。
放心了,偏眸打算也看看霁安有没有射中,但眼神将要偏过去时,知没知道结果他尚且不清楚,倒是嬿央手上的擦伤他看到了。
几乎是才看到的那一息,他也已经伸出手去抓她的手。
嬿央因他的动作侧了脸又看向他。
祁长晏还是看她的手。
稍后是看清楚了她手上的情况,才抬眸眼睛望她,“还擦伤了?”
这一声后回应他的不是嬿央及时点头或者摇头的反应,而是骤然间旁边其他人的雀跃。
嬿央因这一声又回头去看,看看是怎么了。
她回头时祁长晏抚了抚她的手背,等着她再次转头回来。

第77章
当然, 后来眼神也偏了一分去看那引得手下人雀跃的原因,是霁安那一箭射中了,这会儿小厮终于从草丛里成功找到射落后不知道具体掉在哪的野鸡, 把野鸡带了回来。
祁长晏扫了一眼那只野鸡,看情况是一击毙命的。
眼神继续看嬿央的手,之后在嬿央被韶书拉了想跑到近前去仔细看野鸡时,掌心收紧了,把嬿央往他身边拉。
同时和韶书说:“韶书自己去看, 看看哥哥是射中了哪。”
“好!”韶书看看爹爹抓着阿娘的手, 想了想, 答应自己一人去看, 不拉阿娘一起了。
小跑起来, 直朝把野鸡带回来的小厮那边跑去。
趁着女儿走开了,祁长晏把嬿央的掌心摊一摊,摊开了看,“擦伤了?”
再次听到这句,嬿央知道他先前就是问了一遍的,只是她刚刚没有及时答他。
这会儿他把女儿支走了,旁边霁安也跟着走了……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看着看着, 不知怎的哑笑了一声。
“嗯,擦伤了一点点。”
“也是摔倒时弄得?”
嬿央点点头。
“清洗过了?”
“清洗过了。”
祁长晏便只是在边缘处抚一抚她这些擦伤。
抚过, 回到府里后第一件事是让她敷点药。
不是嬿央自己敷的,也不是祁长晏替她敷的,是韶书。
祁长晏进门后只是把门掩了掩, 也是不巧,掩了门不久才拿出膏药韶书就跑过来了, 跑过来撞见原本要给嬿央涂手的祁长晏,小脑袋一点,说爹爹她来。
祁长晏想了想,把药给她了。
给前说了一句,“别太用力,知不知道?”
“知道,爹爹!我轻轻的。”
说完又对着嬿央保证,“阿娘我一定给你轻轻的涂!”
嬿央笑了,“好。”
祁长晏也未再说什么,站在一边看。
看着看着,觉得韶书是玩上了。
开始确实是在轻轻的替嬿央涂膏药,涂时还知道吹一吹,甚至才涂完还仔仔细细用小手捧着嬿央的手翻来覆去的看,找别的地方有没有没被发现的擦伤。但扫过两遍明明足以确定后,韶书的小手却仍然捧着嬿央的手,捧了不够,一会儿又拿着自己的小手放在一起比一比,还握握小拳头,又把嬿央的手也手动给虚虚握成拳头,放在一起继续比。
比完说:“阿娘的手比我大,我的小。”
可不就是玩上了。
“嗯,你的小。”嬿央是随女儿玩闹的。
祁长晏看看女儿,又看看嬿央,上前一步。
上前一步本是想让韶书别玩了,别等会儿嬿央手上的膏药被她摸来摸去最后变成白涂。但当这时韶书忽然仰头乐着道了一句话时,祁长晏未再让韶书出去找霁安霁徇玩。
韶书的小手又和嬿央的比在了一起,“爹爹,爹爹你瞧,我的小,但我再长长就跟阿娘一样!”
祁长晏微顿,微顿之后,看向了嬿央。看了嬿央又看韶书,韶书确实很像她,比之当年第一回 收到母亲给他寄的韶书画像看着还要像。
颔了一下下巴,嘴角弯了弯,“嗯,一样。”
韶书笑眯了眼睛。
嬿央忍不住刮了刮她笑得都微微嘟起来的小脸。
过了两个时辰。
嬿央的手已经完全不痛了,再碰水也完全没有问题了。但她正净手时忽而觉得旁边一暗,视线一暗时,见她这只手已经被祁长晏握住手腕止住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被他握着手腕都带离了两步,远离了铜盆,又听到他说了句话才有种哑口无言恍然过来的感觉。
“碰了水不是疼?这就忘了?”
嬿央:“……”
“嗯,有点忘了。”
祁长晏一看也知道是她忘了。
他垂眸又看了看她的掌心。
可她的手掌是虚虚半握成拳的形状,掌心未在他视线里展露完全。
分了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指尖把她的手掌摊开。
嬿央下意识动了动指尖。
才动,被他用掌心半包住了她的动作,随后见他瞥了两眼,说:“看着已经好些了。”
好些了……听到这几个字嬿央不自觉好笑,就那么一点伤口,当然好的快啊。
望了他,心里这句话几乎要笑着脱口而出,但抬眸真的看了他时好像却只顾着弯了弯眼睛,同时在嘴角的弯弧也不受控制时,她扬了扬神情,最后选择又默不作声。她不出声,祁长晏看看她笑意盈盈的模样,下颌低低一探,倒是亲了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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