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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敬如宾第六年(芋孚)


跟去,亦或不去?她给了建议,那将来无论对方夫妻两出什么事她都讨不了好。
便注视着她,又说:“这事你莫掺合。”
嬿央听到这,回眸看他一眼,他是以为她要掺合?她又不傻。
轻哂一声,继续往书案走,“本也没打算掺合。”
话中是有些不满他的语气的,他倒是完全不了解她,她只是想和邹岚说这事还待她自己想罢了,她相信邹岚来信也不是真要她给她拿主意,只是心里烦想找人说说话。
他倒是以为她回信是要直接和邹岚说跟或是不跟了。
嬿央伏案专心写信。
写着写着也好像写得过于专注了,以至于都没注意到祁长晏何时走了过来,所以停笔收颌一抬眸却正好就看见他不知何时来了这边时,吓了一下,这一吓手上的狼毫一抖,差点撇了一痕在信纸上,好在她眼疾手快,迅速一步移了笔。
小小一个动作,做得她竟有点手忙脚乱的意味,于是在移了笔后确认她写的那几行字没被污了,立马松了口气。但松过气后,便忍不住不太满意的看一眼祁长晏了。
祁长晏被她这般眼神一瞧,不禁跟着扬了扬眼神。但这时他并未有什么动作,仍是站着,是在之后她把信收了都走过来时,才把从身畔路过的她握了手心,“刚刚怎么像瞪我一样?”
说起这个,嬿央便想推了他手掌,也真拿一只手推了他小臂,手心又在他掌心里扯了下,“害的我差点白写了。”
但要推了他小臂的手掌没能落在实处,方沾到祁长晏手腕她就又被他包了手,他轻而易举一握,她两只手都受了他掣肘,嬿央于是拿肩撞他,但这一撞倒是恰好在祁长晏忽而又松了手的动作里,进了他的臂弯中。
嬿央像是凹进了男人臂弯里一样,肩膀陷进他宽阔的臂膀中,一时歪了身形。祁长晏这时轻轻笑了笑,嬿央哼声,他还笑。一抬眸,是想怪他的,可抬眸话还未能说出时,见到的是他眸中不止是笑了的神色,还有一股似乎冒进一般的露骨,这一刹那有点晃神,晃神之时,恍惚到她何时被他松了另一只手也不知,只忽而觉得唇畔微暖再次定睛瞧他时,见男人眸光深深,是才抬起下颌的姿势。
他刚刚蜻蜓点水一吻。
她却到此时才察觉,也是这时,再抬眸看他,他眼神中仍然似乎残存刚刚让她觉得晃神的东西。
与他夫妻这么多年,好像从不曾看过他的眼神如现在一般,或许也有过,但她已经忘了,更忘了那时面对他这般眼神的感觉了。不过……现在倒是好像有点清楚,心里烫是有点烫,脸上也有点热,但过于羞怯,到这个时候却已经是没有了,毕竟与他连孩子都生了,曾经什么没有做过。
悄悄呼一口气,压压胸口里似乎又烫又快的心跳,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个笑,这时再扯被他抓了的手心时,已经不如之前那般不乐意了。
轻笑,“还要一直这样压着我?快松了。”
祁长晏没松,只忽而再次埋头,薄唇吻了她。
嬿央又笑了,轻轻乐一声,也笑闹般,不禁在他亲时躲一下。男人堵住她的嘴,这时也终于把她那只手松了,因为他想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怀中抱紧些。
随着他抱紧,嬿央却觉得脸上和腰上好像都烫得太厉害了,轻轻一推他,嘴角弯着,忍不住想离开他身边一会儿。
但忽而,男人手臂再次收紧,他沉沉压着她的额,神情有点深了。接着,嬿央不仅没能从他怀中离去,且好像眼前视线一转,便被他带到了榻上。
嬿央被他压着,完全被男人搂于臂弯中。
嬿央:“……”
哼嗤一下,笑着便推他。
祁长晏被推了,未动,只深深凝她两眼,眯了眯眼睛。
再之后……
谁也不知道谁最先情不自已。
天亮,祁长晏去上值后,嬿央这才让李嬷嬷进来。
李嬷嬷进来后,嬿央不免就回想起昨晚的场景,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一声乐。
乐了后心想幸好昨晚再三强调!他也到底顺着了她,不然,她可不想继续又怀了。
这时李嬷嬷也领人把屋里收拾一新,过来说:“夫人,今日太阳好,把安哥书姐屋里的被褥都拿出去晒晒?”
嬿央点头,“嗯,晒晒罢。”
八月十二,嬿央再次收到了邹岚的信。
信上说她几番纠结,最终还是决定带着儿女跟丈夫去任上。
而且……嬿央看一眼信末邹岚特意写下的宅邸住址,想来这封信就是她直接从她丈夫任上的府邸寄过来的,邹岚写下这封信时,已经和对方到地方了。
嬿央继续看邹岚写得其他的。
接着,邹岚言语中也的确说她已经到地方了,还说初来这地倒是有些不习惯,觉得这里的菜和京里口味不大相同,有些菜她觉得有点甜了。
又说这里风景也和北边不大一样,不过都是好看的,她看着也觉得还算喜欢。
嬿央看到这笑了。
随后又往下看,往下邹岚便没说她的事了,而是问了问她这些日子如何,又问她最小的那个孩子可会翻身,又可能自己坐着了?
小奶娃娃早已经会翻身了,也能独立坐得很好了。不过他连周岁都还未满,就算他能独自坐住了,嬿央也不敢总是让他坐着,怕对他骨头不好。
嬿央提笔把这些写下,然后命人把信寄出去。
一眨眼,中秋至。
这是嬿央在九稽过得第一个中秋,也是韶书和霁安头一回在九稽过中秋,两人可比她觉得新奇。
庭院之中,一张长长的木案上,嬿央指挥着丫鬟往案上放东西。
先是瓜果,然后是月饼螃蟹,还有就是五谷,这些摆好了再在最中间放上香炉,又在两边燃上红烛。
一切摆好,嬿央看向仰头站在一边,早已蠢蠢欲动想过来的霁安和韶书。
笑了,“过来吧,点上香烛我们拜今晚的圆月。”
“好——”
霁安韶书前后跑过来。
随后李嬷嬷上前,小心给安哥书姐分香,分着时小心翼翼极了,还碎碎念叮嘱,“拿香注意把香往前倾着些,小心香灰落在手上烫着了。”
“好,嬷嬷——”
霁安和韶书点头应。
之后听了她的话,小手也都拿的很小心。
当然,也是往年有教训,去年除夕过年点香时韶书就被香灰烫过一次。
当时烫的她手一抖,事后好几天都念着这事呢。
所以这会儿就拿的格外谨慎,大眼睛也望了又望,时刻注意着。
在再三确认过,终于笃定香灰无论怎么掉都不会落到手背上,便开始正正经经把小脸板了,对着月亮像模像样拜下去。
拜了三回,马上仰头看阿爹阿娘。
嬿央和祁长晏这时已经拜过,也把香已经在香炉里插好,看韶书仰头望来,嬿央一笑,知她是人矮够不着香炉,便接了她手上的香帮她插到香炉里。
至于霁安那边,他是不用帮忙的,他已经长个子了,也比韶书大好几岁,当然能自己插香。
香全部插好,这些瓜果供奉便一直放在这,到明早再收。
嬿央:“好了,去吃月饼罢。”
“好!”韶书弯眼高兴。
迈着小短腿就往屋里跑。
跑到一半时,发现身边没霁安,又特地回眸来看,“哥哥你快些。”
喊着时,停了小脚等他。
霁安其实是不大想吃月饼,刚刚吃多了他吃不下。可见妹妹固执在那等他,没办法,叹一口气还是跟上去。
但跟上妹妹了,之后阿娘分月饼时他马上站的远远的,还一本正经,“阿娘我饱了,我吃不下了。”
“不要?”嬿央问他。
霁安重重点头,“嗯!”
“我要我要!”韶书爱吃,而且刚刚晚膳她没有吃太多,还吃得下。
但嬿央还是给霁安分了一点,不过只分了两口的量。正好,他和韶书共吃一个饼,他吃两口韶书就能少吃两口,免得她夜里积食。
“嗯,饱了那你只吃两口就好了。”嬿央把月饼递过去。
她给了霁安一小半,韶书则一多半。
至于她和祁长晏,其实她也不怎么想吃月饼,便在分下一个月饼时,给自己分了很小的一部分,较多的那一部分则给祁长晏。
但,小小一丁点分量的月饼才吃两口还没吃呢,忽然听到哼唧一声,有人哭了。
哭声奶声奶气,又抽抽嗒嗒的,正是小奶娃娃的声音。
嬿央:“……”
不明所以看向最小的儿子,怎么了,又没人惹他闹他,他哭什么?
祁长晏也看过去。
小奶娃娃见爹娘都看过来了,小嘴巴更扁。扁了一会儿,抽噎一下,探着脑袋往这边来。
这时,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则巴巴的盯着韶书手上已经吃了好几口的月饼看。
嬿央:“……”
祁长晏:“……”
李嬷嬷则掂着怀里的小主子哄一哄,说:“夫人,二爷,小主子估计是想吃月饼呢。”
刚刚夫人分月饼时,她就发现小主子的眼睛聚精会神的,一直跟着月饼转了。
后来小主子之所以会扁嘴开始哭,是在发现夫人把月饼分完开始吃的时候。
她还见小主子眼巴巴盯了夫人好几眼,盯完看夫人快吃完了,又马上扭头去看书姐,后来似乎是觉得书姐也要吃完了,这才扯嗓子哭了。
嬿央听了,好笑,就他嘴巴里才刚冒出一点点的一颗小牙,他还想啃月饼?
不过瞧他现在委屈的似乎能一个劲哭下去的模样,又看看韶书手上的月饼,便问:“韶书分弟弟一点好不好,就一点点,给他分个米粒大小的月饼酥皮就行。”
韶书乐意给弟弟分。
但只分这么点……小脸抬了,犹豫,“阿娘,那么少不够弟弟吃。”
嬿央:“他也吃不了,牙都没冒出来太多,就给他尝尝味就行。”
好吧,韶书很小很小的抠了一点月饼碎,然后踮脚要喂奶娃娃。
奶娃娃赶紧张大了嘴,迫不及待想吃。李嬷嬷见他恨不得飞下去的架势,笑着弯腰让韶书能够着他。
终于,奶娃娃吃着了。
他不闹腾了,小嘴一鼓一鼓专心吃东西。
韶书好奇,问他,“你觉得好不好吃?”
小奶娃娃答不了,因为不会说话。
但圆嘟嘟的小身体已经做出马上又弯下来的姿势,似乎还想韶书再喂他一点。
韶书把月饼放到身后藏起来,摇头,“不行,阿娘说你不能再吃了。”
他都没牙。
奶娃娃锲而不舍,小手朝韶书够一够,让姐姐再分他一点。
嬿央发话了,“嬷嬷,带他出去转一圈吧。”
“哎!”
小奶娃娃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什么也够不着,他瞪圆了眼,堂中众人也在嬷嬷才抱着他走出门时,听到不出所料冒出的哭声。
但嬿央没管,过了会儿他自然就把这事给忘了。
后来走了一圈奶娃娃也的确忘记了,但他不念叨月饼,却开始念叨嬿央了。
之后睡前那段时间,他也哼哼唧唧的一直赖在嬿央怀里,不要嬷嬷抱,也不要环枝抱,只要嬿央。一直到终于睡着了,嬷嬷才得以把他接手过来,放到摇篮床里去。
嬿央长呼一口气,可算是清净了。
与此同时,书房另一边,祁长晏收到一封信。是京里面父亲的来信,父亲在信里点了句,说他明年二月就要任满了。
且在这一句后,父亲又隐晦的告诉他,是陛下先无意中和父亲提起的这句。
祁长晏沉吟,所以从这几句来看,任满之后他不会继续在九稽任职。

祁长晏估计皇帝舅舅已经有了安排, 不然不会特意在父亲跟前提这么一句。
且提前这么久皇帝舅舅便通过父亲向他透露,他估计他下一个去的地方也不会太差。
忖了忖,便开始着手他手头上事情的善后事宜。足足六个多月的时间, 非常够了。
而任满将要调离的事,祁长晏是到腊月下旬和嬿央说的,因为他已经从皇帝舅舅那得到了密信,此番他即将调任回京,在京畿三重地之一的邯辅郡担任郡守一职。
得到消息时, 他有种意外又不意外的感觉, 因为母亲一直想让他回京去, 为此肯定和皇帝舅舅提过几嘴, 皇帝舅舅或许也听进去了, 又见九稽这边已经稳定的差不多,所以在他即将再次任满时,最终把他调往离京城较近的邯辅任职。
从邯辅郡回京里,坐马车最多也就是两天一夜的事。
而嬿央,她听了他说明年二月之后不会继续在九稽任职的事,倒也不是太诧异,毕竟他马上就要任满了, 且还是第二次任满, 继续留在九稽的可能极小。
只是心中可惜,明年二月他便要离开九稽, 那她自然也要走,此后,回家便不如在九稽这边方便了。
二月初三, 朝廷关于祁长晏的调令正式下发到九稽,同时, 新一任的九稽郡守也于这日起程,前往九稽来赴任,预计在二月十六日到任。
郡城治所里的所有主要官员也在这日都知道了祁长晏即将回京升任邯辅郡郡守的事。
几人心中咋舌,这是高升啊。
京畿之地邯辅郡的郡守,那可不是九稽郡的郡守能比的!
且也不仅仅只是明面上升了半级的事,暗地里,谁不知京畿所属三郡,凡事都直上天子席案,别人完全插手不了京畿事宜。
当然,这样重要的位置虎视眈眈的自然也
不少,且这等地方的权贵也不少,时不时也颇让人头疼。
若是郡守是个弱势的,没准还得被那些人牵制了。不过……瞄一眼眼前这个比他们不知年轻了多少的郡守大人,几人心中几乎同时翻起一个念头,由这位坐镇邯辅,背靠平宁公主和国公府,那些人又岂敢仗势掀风浪。
不由得都笑了,也由衷热情祝贺,“我等贺大人高升。”
祁长晏笑笑摆手,让他们莫要说这等事。
又道:“关于堤堰的事,你等以后还要勤加上心,尤其洪旱之季,要多派人巡视。”
众人点头,纷纷道明白。
祁长晏又嘱咐了几句他们其他事。
当然,这些事他们可听可不听,也可遵循又可不遵循,毕竟他二月中便要离开九稽,以后九稽的事都不归他管。
但几人多多少少都听进了耳里,毕竟这位说得也不是什么套话虚话,都是他们几个手上特别要注意的事,若他们真的大意了不管,回头出了事问题大了,受责的是他们自己。
而于祁长晏而言,这几句也只是他的一句忠告而已,他们听不听的,于他无大碍。
因为真出了错,新的九稽郡守自然会收拾他们。新的九稽郡守他也认识,是彭盘,对方比他要大上十岁,曾经也管一方大事,且从前因为治下有人瞒灾不报,他当时是直接先把那县令斩了以震宵小,随后才把斩了县令的事往京里报的。
换作其他地方这可是大事,县令生死,怎么也要先上达天听,毕竟这些人说起来都是经天子之手任命的,也都好歹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
当然,那次最后天子并未降罪彭盘,毕竟那瞒报的县令确实该死。不过,斥还是该斥,京里是降了旨过去斥责对方的,一事一码,正和嘉奖他的圣旨一起。
祁长晏又望向跟前几人,“其他便没什么事了,你等各自忙去罢。”
几人道是,一一退下。
不过,当天下值之时,有两人又到祁长晏这来,言辞中说得是送行宴的事,毕竟经此一别,再见就不知是何时了。
祁长晏谢过二人心意,但拒绝了。
因为他知道送行宴是怎么回事,他不想众人聚在一起朝他寒暄,也不想有人大肆宣扬他要走的事让百姓前来相送,他只等彭盘来了便走。
二人被拒了,也就没再提,只心里略有遗憾,毕竟这估计是他们最后一次有机会能和这位接触上了……往后对方回了京,再攀也攀不上了。
祁长晏谢辞了二人后就回家去了。
回家后第一件事是和嬿央说离开九稽的时间。
“十八早上走?”
祁长晏点头。
“好,那我这些天再回家一趟。”
祁长晏默了,“……”
抬眸瞧她,又回家?
不过情有可原,往后回了京,再见岳父岳母就只能等岳父丁忧结束。
所以他未置一词,只点头,“好。”
但能理解归理解,沉默一会儿,却是又添了句,“莫待太久了。”
嬿央:“……嗯。”
轻轻一乐的一声。
祁长晏听到这声,不知怎的扯了扯喉结,哑声也笑了。还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静静摩挲。
夫妻间难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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