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扑上前来。
赛纷儿看到她的样子，一脸慌张，满头大汗。
“二少爷……”珊瑚的眼眶发红。
季怀安松开了赛纷儿的手腕，皱了皱眉头，“怎么？”
“奴婢陪二小姐出来逛街，小姐她突然晕倒在大街上……这会儿在医馆里……”珊瑚哽咽道：“大夫说小姐高热不退十分危险，小姐她又一直念着二少爷，所以奴婢就跑去国公府找二少爷，下人说您不在府上……”
“您去看看我家小姐吧！”
“哪个医馆？”季怀安紧皱着眉头问道。
“洪氏医馆……”
季怀安拔腿。
有什么拽住他的袖子。
他转头看去。
迎上了赛纷儿的眼睛。
赛纷儿攥住他袖子的手愈发收紧。
她想说一句，不要去。
可这三个字像是卡在嗓子眼里，怎么都发不出来。
“你到前面的茶楼等我。”
季怀安说完，抽出自己的袖子，大步离去。
珊瑚跟在季怀安的身侧，转头看了赛纷儿一眼。
季怀安走了。
身影消失在赛纷儿的视线里。
她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看向前面的茶楼。
她一步、一步，走到茶楼前。
“客官几位？”
“两位……”
她垂下眼眸，嗓音很低很低。
赛纷儿坐在大堂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她等到了正午时分。
等到下午，日落西下。
云霞染红了大半个苍穹。
她面前的热茶早已凉透。
赛纷儿起身，放下银子，离去。
一回到紫苑，就看到翘首以盼的红珠。
“二少奶奶，您回来啦！”
“嗯。”
“二少爷呢？”
赛纷儿进了屋，拿掉了发髻上的首饰，低声道：“有事去了。”
红珠：“……”
赛纷儿把耳珰和手链都取了下来，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方锦盒，递给红珠，“拿去扔了吧。”
“二少奶奶……”
“都已经断掉了，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红珠还想说什么，赛纷儿道：“去吧，另外你把蛋糕分一下，送去各房。”
“是……”
红珠送了份蛋糕过来，赛纷儿安安静静地吃完了。
她又看了会儿账本，才洗漱歇息。
夜色宛如一张黑布，将整个苍穹罩住，暗无星辰。
季怀安回到紫苑。
他转头看去。
左边的厢房漆黑一片。
“二少爷……”阿左从耳房出来了。
季怀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答非所问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左顿了下，回道：“二少奶奶是申时末回紫苑的……”
不等季怀安说话，阿左忍不住问了句，“二少爷，您知道今日是二少奶奶的生辰吗？”
季怀安转头看阿左。
“今日？”
阿左点点头，“四房那边，送了叫……蛋糕的点心来……”
季怀安沉默了。
片刻，他才说道：“明日你去金玉楼挑几样首饰送去她那边。”
“是……”阿左应下。
赛纷儿理好一些账目，就去把前几天晒好的药材拿去分类装好。
她坐在院子的石桌上，上面放着一个大簸箕，里头都是晾晒好的药材。
挑拣到一半，红珠兴奋的声音传来，“二少奶奶……”
“什么事情这般高兴？”赛纷儿头也没抬说道。
“二少奶奶，这是二少爷让奴才送来的首饰，都是金玉楼这个月新出的款式。”阿左的声音。
赛纷儿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抬头，轻瞥了阿左一眼，继续挑拣，“红珠，收下吧。”
“是……”红珠想从自家主子脸上找出一丝欣喜，但是……
赛纷儿一脸平静，专注忙着自己手上的事儿。
阿左和红珠对视一眼。
总觉得，二少奶奶有点不一样了。
还是说，在生二少爷的气？
九月十七，下午。
花昭和国公夫妇去考场接季锦言。
第一场考试结束了。
陆陆续续有考生出来，还有讨论声响起。
“感觉如何？”
“太难了……”
“……”
花昭在人群里搜索少年的身影。
“阿花，祖母~~”
人群最前面，跳起来挥手正是季锦言。
“是言哥儿。”国公夫人眉开眼笑。
“让让，让让！”
后方响起声音。
“好多官兵啊……”
第234章 那也得二少爷舍得啊！
花昭转头看去。
几百个官兵往街道另一头跑去。
老国公脸上本来堆着笑容，这会儿逐渐收敛。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犯人跑了啊？”季锦言走到花昭身旁问道。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国公夫人说道。
似是感受到那股凝重，季锦言没吱声。
考场外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也小了许多。
没多久，人也少了一半。
花昭等人也回去国公府。
“街上到处都是官兵，挨家挨户的搜。”夏桃从外面进来，拂去身上的雨滴。
“外面下雨了？”花昭从内屋出来。
夏桃点点头。
花昭上前推开窗户，大风夹杂着雨水往屋里灌。
她关上窗户问道：“可知道抓的是谁？”
“奴婢在回来时，也被官兵给拦住了，他们拦住奴婢问有没有见到画像上的人，那画像上是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道士？”花昭拧了拧眉。
门外有动静。
花昭立马打开门，正好看到季承儒进去书房。
“紫喻。”
花昭朝着书房跑去，“我以为你要好晚回来。”
“回来拿些东西。”季承儒走到花昭跟前，拿起落到她头顶上的一片枯叶，“晚饭吃了吗？”
花昭点头，“你呢？”
“嗯。”季承儒坐到桌子旁，顺手也把花昭拉坐到他的腿上。
他的大掌落到她的腰间上，隔着布料，轻轻摩挲着。
“有话要说？”
他看懂她的表情。
“嗯，大街上满是官兵，他们在抓谁？”
“清文道长。”
“给皇上炼丹的道士？”花昭诧异道。
季承儒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番。
意思是，清文道长一直都在给皇上炼丹，但每次出炉的丹药，陛下都会先让清文道长服用，就有种试毒的意思。
这十几年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而清文道长只是老了些，所以皇上从没有怀疑过丹药，身子再虚弱都要服用丹药。
却不想清文道长一直都在服用清毒丸。
而且服用的清毒丸还不是普通的清毒丸，是出自安神医之手。
每年安神医都会做一些药丸拿出去卖。
他做的清毒丸可比其他药房里卖的清毒丸效果好很多。
当然了，也是极难买到。
清文道长身边的药徒爆出道长自给陛下炼丹就开始吃清毒丸。
也就是说，清文道长其实知道丹药会损伤自己的身体，却因为贪恋钱权而一直隐瞒着。
圣上震怒，清文道长却逃跑了。
现在满城搜查。
“这个节骨眼上才爆出来……是不是有点太巧了？”花昭琢磨着说了一句。
季承儒嘴角微翘，他把脸凑了过来，在花昭的脸颊上蹭了蹭。
花昭愣了愣。
季承儒将她抱站起来，大掌摸摸她的脑袋，“我还要回兵部一趟，你好好休息。”
花昭点点脑袋瓜子。
接下来几天，花昭都没出门。
早上，她在厨房包饺子。
门口传来赛纷儿的声音。
“昭昭？”
“二嫂怎么来啦？”花昭眉眼含笑。
“方才去库房对了下账目，回来遇到阿绿，她说你在包饺子，我也来帮忙？”
“好啊。”
赛纷儿去一旁洗净双手，顺便问道：“包的什么馅呀？”
“猪肉白菜馅、还有牛肉馅。”
“四弟能娶到昭昭，真是他的福气。”
花昭咧嘴笑，两个小梨涡甜甜。
两人聊着天，赛纷儿道：“都五天了，城门还没开，我还想去陪祖母一起去寺庙上香……”
说着，赛纷儿看了眼窗外。
“人还没有抓到？”
“抓到啦！”
回答花昭的是阿绿，她拎着木桶，木桶里装得都是采摘的新鲜蔬菜。
“奴婢方才听杨管事说的，半个时辰前抓到道士了！”
“那就好。”赛纷儿道。
花昭想到那天晚上紫喻和她说的话。
当时她回了句，说太巧了。
紫喻只是笑了笑。
想来，今年秋天就是个多事之秋。
“喵——”
尖锐的猫叫声骤然响起。
花昭回神来。
赛纷儿已经放下手里的饺子皮，朝着厨房外走去。
赛纷儿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不远处，身体弓起来的猫娘团圆，以及猫头上那惹眼的血渍。
她的瞳孔一缩，“团圆！”
“喵喵喵！团圆听到赛纷儿的声音，叫声都变得委屈起来。
团圆跑到赛纷儿身边，用脑袋蹭蹭她的腿。
赛纷儿也看清楚团圆的伤口。
左眼被伤了，闭着眼睛，上头血肉模糊，看的赛纷儿又气又心疼。
“这是怎么弄的？”赛纷儿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心疼的不行。
“怎么了？”
后方，花昭洗净双手出来了。
“小畜生，跑得真快啊。”
伴随着喘气声，两人出现冒了出来。
花昭和赛纷儿看去。
珊瑚，以及一名老妈妈。
花昭认识她，是朱夫人身边的孙妈妈。
珊瑚一看到花昭，下意识躲到孙妈妈身后。
“这不是二少奶奶和四少奶奶吗？”孙妈妈堆着笑脸，像是才看到团圆，一击掌，满脸诧异道：“哎哟，这猫有人养啊，老奴还以为是从外面跑进来的野东西，方才在大小姐屋外晃悠，二位主子也知道，大小姐她一碰到猫毛这身子就发痒不止，这不，我家夫人心急的不行，就命令老奴将这猫抓起来……”
孙妈妈说着，一脸歉意。
赛纷儿抱起团圆，一脸冷漠。
“二位主子，这猫应该是在假山那边乱窜撞到尖锐的石头，才会伤成这般，老奴只追它，并未做什么。”
“不过也怪老奴，没搞清楚，老奴给猫主子陪个不是了。”
花昭眯眼。
这朱家的下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这表面功夫，还真是让人挑不出来刺啊！
“老奴听闻西昌街的八通巷里有位专门给禽畜治病的大夫，老奴这就把人请来。”孙妈妈说完，朝着珊瑚看了眼，转身就走。
珊瑚也紧跟在孙妈妈的身后。。
“回头我给你弄些砒霜，你放到菜里，给那只小畜生吃。”孙妈妈压低声音说了句。
“直接毒死吗？”珊瑚小声道。
“不然呢？那畜生跑的那么快，你抓得住么？”
“……”
看着两人背影，阿绿愤懑道：“小姐，那个孙妈妈是装的，她们绝对是故意的。”
“我又不傻，就刚才那老婆子，你就是抽她几巴掌，她也能笑着夸你打的好。”花昭摇摇头，“这不是个事儿啊，得想个法子把朱婉月赶出去。”
阿绿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也得二少爷舍得啊！”
说完，阿绿就后悔了，她小心翼翼看向赛纷儿。
第235章 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赛纷儿神色如常。
“昭昭，你帮我抱下团圆，我去紫苑拿药膏。”
花昭接过团圆，忍不住多看赛纷儿两眼，总觉得眼前的二嫂太过于平静，同以前也有些不一样。
赛纷儿走了。
阿绿焦急道：“小姐，奴婢惹二少奶奶生气了……”
“行了，你去打些水来。”
花昭抱团圆进屋，趁着阿绿不在，她给团圆喂了一滴灵液，又给它的伤口消毒，团圆似乎知道是为它好，乖巧的也不吱一声。
“喝了灵液，你的眼睛不会有问题的。”
花昭摸摸团圆的小脑袋。
“喵~”团圆用脑袋蹭蹭花昭的手。
“真乖。”
赛纷儿回去紫苑。
她找到药膏，正要出门，听到外面传来阿左的声音，“七皇子殿下被抓起来了？”
“你可以再大点声。”
应该是去书房了，外面没声音了。
“红珠，你把药膏送去兰苑给团圆上药。”
红珠诧异道：“团圆怎么了？”
“你去就知道了。”
红珠照做。
赛纷儿整理了自己的衣襟和衣摆，朝着书房走去。
敲门声响起。
“进来。”
里面传来男人低沉而悦耳的声音。
赛纷儿推门而入。
书桌前的男人正好看来。
“有什么事情吗？”
赛纷儿双手交握放于腹前，她挺直了背脊，凝视着男人的眉眼，却没有马上出声。
季怀安的眉头拧了下。
“你先出去。”他朝着一旁的阿左道。
“是……”
阿左出去后，季怀安站起身来，再次开口，“怎么不说话？”
“二郎是想纳妾吗？”赛纷儿一脸平静开口。
季怀安拢紧俊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纳妾？”
“若不是纳妾，那就是要休妻？”
“赛纷儿。”他喊了她的全名，“我现在没空陪你说这些。”
赛纷儿像是没听到般，径直说道：“不然，为何要把朱婉月留在身边？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她对你有什么目的。”
季怀安沉默了。
“你想娶她吗？”赛纷儿再次问道，“想娶便娶，若不想，那就请你开口，让她们回去朱府，以后不要再来国公府了……”
季怀安正视赛纷儿。
“你是认真的吗？”
赛纷儿迎着季怀安的视线，反问：“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季怀安像是听到很好笑的话，“赛纷儿，你还真是得寸进尺，谁给你的胆子来逼我做事？”
赛纷儿的表情没多大的变化。
“和离吧。”
季怀安明显愣了下。
“我们和离，你可以娶你想娶的人。”
季怀安那漆黑的瞳仁盯着赛纷儿的脸看。
似乎想看出来点什么。
只是，她却露出轻松的表情。
说出和离后，她忽然就轻松了。
季怀安心里涌出一股怒意，“赛纷儿，你真的成长了不少，现在知道威胁我了？”
赛纷儿扬唇，“我是成长了不少……”
她长吐一口浊气，“我知道你现在有点忙，不过，写一份和离书也不会要你太久的时间。”
“我去整理衣服，等会来取和离书。”
说完，赛纷儿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今日的她，在发髻上插了根流苏簪。
转身，那根流苏摇荡开来。
而姑娘的转身，也变得决绝。
她走出了书房。
季怀安还站在原地。
他的表情冰冷。
“二少奶奶，您这是在做什么？”
红珠回来就看到自家主子正在收拾行李。
赛纷儿答非所问，“团圆怎么样？肯上药吗？”
红珠点点头，“团圆也很喜欢四少奶奶呢，在四少奶奶怀里睡着了。”
赛纷儿展颜一笑，“红珠，你是留在国公府，还是随我一起回赛家？”
“二少奶奶！”
红珠是她嫁进国公府后，去寺庙上香的路上从劫匪手上救下来的，她的父母都死在劫匪的手上，只身一人，被她带回了国公府。
红珠明白了赛纷儿的意思，她猛地跪在地上，眼眶通红，“二少奶奶，红珠的命是您救的，您在哪儿，红珠就在哪儿。”
“好，那你随我回赛家。”赛纷儿道：“什么都别问，帮我把行李准备好，我去趟书房，看看季怀安的和离书写好了没。”
红珠抹着眼泪起身收拾行李。
赛纷儿朝着书房走去。
门没关，她敲了敲门，迈步而入。
书桌前的季怀安抬眼看来。
“和离书写好了吗？”她轻声问道。
季怀安眼神很淡，只是一眼，便收回视线，也没有回答她的话。
赛纷儿在原地等了会儿。
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
书房里，安安静静的。
季怀安也不搭理她。
他没写和离书。
不过赛纷儿不认为，季怀安是舍不得她，不想和她合离。
只是因为他反感而已。
他这个人，看着温和，却有逆骨。
“昔日你被逼着娶我，如今又被我逼着写和离书，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季怀安，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说完，赛纷儿后退几步。
她转过身。
离开了书房。
却不是往厢房走去，而是离开了紫苑。
花昭来了。
她总觉得今天的赛纷儿有些奇怪，还是忍不住抱着团圆来紫苑。
还没到紫苑，就看到赛纷儿的身影。
“二嫂。”
花昭喊了声。
赛纷儿没有听到，她往雪苑方向走去了。
花昭也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