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三个西瓜是够大伙吃的啊，但也不能一天给吃完了，解解馋就行了，西瓜多贵啊！”
江氏不等花昭说话，端着簸箕就去了工人那边。
“昭昭……”
朱氏来了，她朝着花昭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花昭上前，朱氏压低声音道：“昭昭，这几日你没来，街头新开了一家早食店，开业这三天的生意非常好。”
“他们也卖各种饼子，我托人买了几个……他们的饼子里抹了辣酱，据说是他们自个琢磨出来的，味道也不比咱们的酱香饼差。”
“看咱们用了辣椒，他们也开始研究辣椒了。”花昭道。
花昭对外找的借口是说从一个海外商人手上买到的辣椒种子，想到以后还会开酒楼，只有她一家有辣椒酱，生意肯定不会差，但这么做，必然会引起怀疑，所以她上次挖笋的时候，在山上悄悄种了辣椒。
也是在想，让大宴国的吃食花样能更多。
朱氏把心底的担忧问了出来，“昭昭，你说咱家的生意会不会变差？”
花昭去拉朱氏的手，她扬起嘴角，“秋花舅母，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早食店的生意多少都会有点影响的，但是，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咱们就好好琢磨厨艺，做出味道更好的吃食来，打造好口碑，其他的就交给时间吧。”
花昭的声音就好似有一股安抚的力量。
朱氏听了后，心里平静许多。
“我也是怕啊，好不容易能赚钱了……怎么说呢，我苦点没关系，就是怕苦了孩子，秀儿明年就要及笄了，距离说人家也没多久时间了，我想趁着她出嫁前，给她攒些嫁妆，而且咱们家好过了，她嫁过去也有底气……还有啊……”
朱氏在叨叨絮絮地说着。
花昭就安静听她说。
能深深感受到母亲对孩子浓浓的爱。
没穿书前，她时常去孤儿院照顾那些孩子，也知道有些孩子是怎么被抛弃的。
那时她便知道，世上是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怎么说呢……
哪怕听到经历时再唏嘘，其实也没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后来，她来到这里。
就懂了。
“昭昭，你怎么了？”朱氏打断花昭的思绪。
花昭扬唇浅笑，“就是在想……做秋花舅母的孩子真幸福。”
朱氏愣了下，“你这孩子……”
花昭看到朱氏眼底的疼惜，她转移了话题，“江翠娥是什么时候来干活的？”
“前日啊！”提到江翠娥，朱氏的眉头皱了下。
花昭看得清清楚楚，“不老实？”
“人精的很，做事勤快过头了。”
花昭嗯了声，“我知道了。”
“几个兔崽子，不要命了啊！”是老太太的声音。
花昭看去。
就见老太太一手抓着一个娃。
宇哥儿和慧姐儿。
身后还跟着三个。
苏真真和苏耀，以及朱氏的小儿子苏瑜。
“这是咋地了？”朱氏上前问道，“这身上怎么湿透了？”
“这几个兔崽子跑去河边玩水，还是对面的老徐告诉我的，我赶过去时，瑜哥儿往河深的位置走，你水都过胸口了，耀哥儿几个也玩疯了！”
朱氏吓得脸色大变，一把拽过瑜哥儿，“回去看我不揍死你！”
江氏听到老太太说得话，也赶紧跑过来，“宇哥儿没事吧？你怎么能去河边呢？”说罢，又揪住苏真真的耳朵，“死妮子，我让你照看弟弟，你是怎么看的？让你弟弟去河边？你是皮痒了不成？”
“娘，我知道错了。”
江氏还想说什么，老太太不耐烦道：“行了，真姐儿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孩子。”
花昭瞥了江氏一眼，“外祖母，把孩子们送去学堂吧。”
这话一出，江氏的耳尖都竖起来了，眼睛更亮了些。
苏良哲和苏为都看着老太太。
“这几日我和阿军也在商量着要把孩子送去学堂。”朱氏想了想说道。
老太太没说话。
江氏道：“娘，男孩子调皮的很，一不注意就溜没影了，而且耀哥儿也该念书了，我们宇哥儿也到了要启蒙的年纪……就送他们两个去学堂，两个姑娘就留在家里帮忙干活。”
若是以前的苏家，肯定也要送姑娘去念书。
但姑娘们念书要比男娃要贵。
京城有女子学堂，是有钱商贾开的，请的女夫子琴棋书画各有所长，，在京城里也有名气，京城一些有钱人就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去培养，往日苏家没出事时，朱氏的女儿苏秀也去过女子学堂，一年的束脩，加各种杂七杂八的钱，加起来最少百两银子起步。
见老太太迟迟不说话，江氏不免有点紧张。
其实男娃去的私塾一年算下来也要不少钱，一般的学堂束脩不多，但好点的文房四宝要钱吧，去书肆买书要钱吧……这些都是要从兜里掏出去的银子啊！
而且还是两个一起念书……
他们苏家现在的生意还可以，但还是和往日的苏家没得比。
她倒是想马上送宇哥儿去学堂，可赚的钱也都在老太太手上，她身上也没几个钱啊！
第174章 还钱
见老太太不吱声，江氏心里更急了，加上天气炎热，她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
她就怕老太太来一句，先送耀哥儿去念书，宇哥儿晚两年再去，之类的话。
那她真要吐血。
“外祖母是在考虑银子的事吗？”
花昭这话一出，江氏身上的毛发都要竖起来了，紧紧盯着她。
这丫头老记着那五万两银子的事，保不准这会儿要给她使绊子，不让她儿子去念书。
“嗯。”老太太点点头，“是在考虑银子的事儿，老二家的就晚些时候上学堂，先送耀哥儿去念书……”
老人家的话还没说完，江氏的心沉了下去，她双手往大腿上一拍，怨声道：“娘，不带你这样偏心的，同样是孙子，我家宇哥儿也到了启蒙的年纪啊……”
老太太冷冷扫了江氏一眼，“你们两房都帮着家里干活，孩子念书的钱，自然由我来掏，只是你们二房欠昭昭五万两银子，这钱，我就帮你们攒着，到时候还给昭昭。”
江氏一听，顿时傻眼了。
“你要是有私产，自己送孩子去念书也没问题。”老太太道。
江氏脸色白了不少，“娘啊，我有什么私产啊！”
薛氏跟着昭昭买铺子，昭昭还把皮蛋生意给大伯哥跑，大房有私产，她们没啊！
她夫君为了让婆婆消气，这段时日累死累活，薛氏去干针线活了，家里的粗活都落到她头上，她累到腰都伸不直啊。
江氏越想越烦躁，“娘，往日咱们苏家也没少贴花家和昭昭，也不见他们还钱啊！”
老太太冷着脸，“昭昭现在也没少帮苏家，你们做的蠢事，还让昭昭背了骂名，就准备这么算了？这钱你们不还也成，我来替你们还，那五万两银子就当做是你们分家的费用，你们两口子带着孩子走。”
江氏身子都在打颤。
苏老二生怕他媳妇儿和老娘吵起来，连忙上前，“娘，我们不分家，不分家，不念书就不念书，宇儿还小，晚两年再送去也成。”
听到自家相公说的话，江氏的心堵得厉害。
他们夫妻俩这些日子累死累活的，不就是想让婆婆把儿子送去学堂吗？
“哥哥，哥哥要去学堂念书了吗？”慧姐儿跑到苏耀跟前，拍着小手，“太好啦，哥哥要去念书啦，慧慧也想念书，哥哥下学回家教慧慧。”
苏耀看了眼江氏，把慧姐儿拉到自己身边，示意她别说话。
江氏的心拔凉拔凉的。
江翠娥探着脑袋朝这边张望着。
她想过出来为姐姐说两句话。
可转念一想，要是闹得不好看，不让自己留下来干活咋办？
想想还是算了。
“让孩子上学吧。”花昭开口道。
江氏猛地看向花昭。
花昭朝着老太太说道：“外祖母，钱可以慢慢还，先让孩子们念书。”
江氏的脑袋点得和捣蒜般。
“娘，你看昭昭都开口了……”
老太太抿了抿唇。
“那五万两银子，他们必须还你！老二夫妻俩帮着家里干活，到年底我都会一家分些钱，分给老二的钱，我帮攒着还你。”末了，老太太重重说了句，“他们该。”
花昭点点头。
其实她知道，外祖母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可二舅舅毕竟是她儿子，外祖父已经去了，她总不能让这个家就这么散了吧。
她现在的做法也是给二舅舅夫妻俩一个教训。
“耀哥儿和宇哥儿送去清鹿学院吧？”花昭又看向朱氏：“瑜哥儿也一起。”
几人都愣了下，老太太道：“这清鹿学院可不好进啊！”
朱氏附和道：“而且一年的束脩就要几十两银子……”
花昭笑了笑，“秋花舅母，你们这些做长辈的那么辛苦，不就是为了孩子么……”
不等花昭说完，江氏用力的点头。
花昭又朝着老太太说道：“这件事我让紫喻去想办法。”
“四郎么？这是不是不太好？”
话是这么说，但老太太还是很心动。
清鹿学院啊，京城第一学院，不是有钱就能进的。
里头都是些朝廷官员家的子嗣，寻常人家想进去，那就得参加清鹿学院的题考。
但题考的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据清鹿学院的记录，这几年参加题考进入学院的学子，十个里有九个都成做了举人。
剩下的一个，则是临时出了状况，没赴考场等等原因。
近十年的状元都是从清鹿学院出来的。
里头的夫子先生，一个个名声享誉天下。
“没什么不好。”花昭笑。
“四郎也是在清鹿学院念的书！他还是状元呢！”苏老二嘿嘿笑：“说不准咱家也能出个状元。”
江氏点头，再点头。
“宇哥儿很聪明的，我得空就教他背三字经，都背下大半了。”江氏重重说道。
“我回去就和紫喻说。”花昭说着，又看向苏慧和苏真真两个女孩。
慧姐儿见表姐看来，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眨巴眨巴，上前抱住了花昭的大腿。
“表姐真好。”
花昭看着这么乖巧可爱的小表妹，眉眼笑的愈发温柔。
“慧姐儿也去念书好不好？”花昭伸出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
小姑娘听到自家表姐说的话后，眼睛是亮了一下的。
只是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小脑袋，“娘说去女子学堂念书要花很多很多钱，比哥哥念书花的银子还要多……慧慧不去，哥哥回家教慧慧……”
明明就想去……
小姑娘懂事的让人心疼。
“以咱们家目前的情况来看，让几个孩子一起念书有点难。”苏良哲想了想说道。
“是啊，去女子学堂念书，一年最少百两银子起步啊！爹还在的时候，送真姐儿去女子学堂念了一年半，娘还记了账来着，统共花了三百多两银子，一个女娃，就一年的时间啊……”江氏表情夸张地伸出三根手指。
末了，还朝着老太太问道，“是不，娘。”
老太太没搭理她。
二儿媳那点小心思，她看得清清楚楚。
年底她会分钱给两兄弟，而孩子念书的钱，也算在其中，她自是舍不得送真真去女子学堂。
第175章 你不懂啊
“我送慧慧去女子学堂吧。”花昭道：“这笔钱，从我账上走。”
江氏：“…………”
老太太正欲拒绝，花昭打断道：“闺女自出生到出嫁，也就十几年时间，在娘家的日子，有能力便尽量待她好些。”
说罢，花昭眼神幽幽看了眼江氏。
这一眼看得江氏莫名心虚……
花昭又道：“慧姐儿现在启蒙的时候，那些礼仪规矩也要人教，虽说女子学堂花得银子多，但从里头出来的姑娘各方面也不比那些世家贵女们差。”
老太太想起了老头子。
老头子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明天我就和女子学堂那边的人联系……”花昭说道。
老太太没说话，但是点了头。
苏良哲忍不住露出喜色。
嫉妒使江氏质壁分离……
她忽然后悔自己嘴巴欠……
不然，昭昭也不会只送慧姐儿去女子学堂……
念书总比不念的好，日后也能找更好的婆家啊！
“真姐儿也去念书……”花昭朝着苏真真看来。
真姐儿的眼睛本来就大，这几个月痩了些，所以眼睛显得更大了，此时听到花昭的话，眼底闪烁着无措的光。
江氏一听，背脊都挺直了不少，精神都振奋了不少。
“我闺女也去？”
“嗯。”
大人的错，没必要牵连小孩子。
花昭也不是那种人。
江氏从后面推了真姐儿一把，赶忙说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你表姐磕头说谢谢啊，快啊！”
花昭无语。
“磕什么头，我和真姐儿是平辈。”
江氏连忙应道：“你说的对！“昭昭渴了吧，我去切西瓜！”
江氏去拿石桌上簸箕，朝着厨房走去，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一旁的江翠娥连忙跟上。
花昭喊住她，“翠娥婶，以后你就在彩云坊帮忙，不用去早食店。”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翠娥脱口而出。
江氏愣了愣。
花昭拂去袖子上的棉絮，淡淡道：“字面上的意思。”
“不是，我姐说早食店忙，让我去早食店干活啊！”
花昭轻挑了下眉，“早食店不是二舅母开的，她做不了主。”
江翠娥一脸不情愿，说道：“那你又能做主？”
“你还别说，早食店就是昭昭做主。”朱氏道。
江翠娥闻言，满脸的不高兴，嘴里嘀咕着什么，也听不清楚。
“翠娥婶不乐意干，可以另谋高就。”
江翠娥还没说话，江氏连忙说道：“乐意的，她乐意！”
花昭没看两人，牵着慧姐儿去换衣服。
厨房里，江翠娥一脸不爽，“姐，我乐意什么啊乐意，在早食店帮忙，我还能偷学他们的秘方，染布能学到什么，真烦，你方才也不帮我说话。”
江翠娥又抱起一个西瓜，洗干净外皮，边切边道：“你还想去偷学秘方，想啥呢！”
“这不是你说的吗？”江翠娥恼火道，横眉竖眼。
江氏呃了声，“我说过吗？那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方才你没瞧见吗，昭昭说话分量重，我婆婆都听她的，我说啥都没用。”
江氏又苦口婆心道：“翠娥啊，你就在彩云坊干活，上次昭昭改了福利什么的，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来彩云坊干活呢，干六天还能休息一天呢，休息还算工钱，你要好好干啊！”
江翠娥气得翻白眼，讽刺道：“出息，她一点好处把你收买了？前头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翠娥啊，你不懂啊！”江氏摇摇头。
就因为她这张嘴欠，吃了多少亏啊！
“来吃西瓜，消消火。”江氏拿起一块西瓜递给江翠娥。
“那么小，吃几口就没了，这块给我！”江翠娥撇撇嘴，没好气道。
说完，自己伸手去拿。
江氏拍掉了江翠娥的手，说道：“这块大的是给昭昭的，我再给你切一块。”
江氏再切了一块，就比刚才那块大一点点。
江翠娥黑着脸，“姐，你能有点出息吗？”
“出息能当饭吃吗？再说了，昭昭要给真姐儿出束脩，一年两百多银子呢……这西瓜还不拿大的吃？”
江翠娥撇撇嘴，讽刺道：“女娃上什么学堂，一个赔钱货而已。”
江氏把切好的西瓜放在簸箕里，“你少说两句！”
看江氏出去了，江翠娥一脚把板凳给踢翻了。
给人干活能攒几个钱？
要赚钱就开店！
大概是下午三点多，花昭带着阿绿回去国公府。
在马车上，阿绿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地问道：“小姐，既然两位小小姐的束脩你都出了，为什么不干脆把两位小公子的束脩也出了啊！”
估计是要下雨了，天气有点闷热。
花昭扯了扯领口，一手摇着团扇，回道：“阿绿，人心是贪婪的，把胃口喂大了，就永远喂不饱了……所以待人好，也是有个度的，不然就容易变成理所当然。”
阿绿点点头，“奴婢懂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
阿绿掀开帘子，朝着马夫问道。
只是刚问出声，阿绿一愣。
第176章 衣冠楚楚
见阿绿出去了，花昭闭目养神。
片刻后，车帘似被掀开了。
花昭也没睁开眼睛，“前面路堵了么？”
“无。”身边有人坐下。
花昭蓦地睁眼，迎上对方漆黑而深邃的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