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薛氏拿出两套缝制的成衣，打算和花昭一起上街，送到京城那些布庄里，给他们看看货。
刚出门，慧姐儿迈着小短腿跑来，拉住花昭的手，“表姐，我也想上街玩~”
“娘和你表姐去街上是有重要的事儿，你去找你哥。”薛氏哄声道。
慧姐儿耷拉着小脑袋，“哥哥在背书，会吵到哥哥……”
薛氏张张唇，“那你……”
花昭一把抱起孩子，“慧姐儿很乖，带她去也不碍事。”
“那成吧！”
两人带着孩子去了西昌街，在路上薛氏说起价格的事儿，“昭昭，老太太的意思，普通棉布的价格在三钱一匹，咱们扎染过的棉布卖五钱，丝绸的话，一般是一钱五到三两一匹，咱们卖二两五。”
花昭闻言，点点头，“价格的事情，我不太懂，你们来决定。”
薛氏应道：“那成。”
似是想起什么，薛氏又问道：“”昭昭，蓝印花布虽不如丝绸的利润高，可也能卖上五六钱的价格，你为何不让拿出来？”
花昭牵着慧姐儿，笑了下，“大舅娘，咱们先多研究些扎制方式，蓝印花布……先不急。”
“也是，那扎染操作看似简单，可想染出更好看的图案，还得费工夫琢磨。”薛氏说着，伸手指向不远处店铺，“前面就是陈氏布庄了。”
陈氏布庄以前都是彩云坊拿货的，是彩云坊的老主顾。
“小哥，钱掌柜在吗？”薛氏进店问道。
“在啊……”店伙计转身来，话语一顿，“怎么又是你啊！”
薛氏十分客气道：“这次我来是有重要的事儿，能不能麻烦小哥你，去通报一声。”
店伙计虽一脸不乐意，但还是往后堂走去。
花昭环顾四周。
店里的货架上堆满各种质地的布匹，还有缝制好的成衣，她上前打量一番，这些成衣的款式都大同小异，只有料子的区别。
突然，哇地一声。
小女孩洪亮的哭声响起。
花昭第一反应是慧姐儿。
她连忙顺着哭声，走到店铺最里头。
“你干什么啊？！”随之响起女人愠怒的呵斥声。
第58章 赶紧滚
没等花昭看清楚，薛氏一个箭步上前，“慧姐儿，你在做什么？”
话音未落下，花昭看到薛氏拍掉慧姐儿的手。
大抵是被吓到了，慧姐儿愣了片刻，随即哇地一声哭出来。
两个孩子的哭声交织，引起店内其他客人的注意。
花昭才看清楚。
最开始大哭的孩子不是慧姐儿。
而是店里客人带来的孩子，同慧姐儿差不多大。
孩子喜欢和孩子玩，大人们也没在意，只是慧姐儿不知怎么，抓住小女孩胸前的金锁。
金锁大概有婴儿拳头大小，中间镶嵌一颗红宝石，做工精细。
“你们看看，这脖子都勒红了！”穿着锦衣华服的妇人检查着小女孩的脖子，一脸怒气说道。
“抱歉，真的很抱歉……”薛氏一脸的歉意，她欲上前看看孩子的脖子，妇人连忙抱着孩子后退。
妇人虽没说什么，可打量薛氏的眼神毫不遮掩嫌弃之意。
花昭走到慧姐儿身边。
小姑娘从最初的大哭，变成低声啜泣，泪豆子扑簌簌地往下掉。
花昭蹲下来，拿出手帕给慧姐儿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哎哟，这不是唐夫人吗？怎么了？”一个身材肥胖的男子快步走来。
唐姓妇人轻哼一声，“你们布庄的伙计也不看着点，什么人都让进，那么小的孩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抢我家闺女的金锁，若不是看她小，我定要去报官。”
“上梁不正下梁歪。”唐姓妇人说完，不愿多呆，抱着孩子往门口走去。
“唐夫人，你别走啊！”钱掌柜忙追上去。
薛氏看钱掌柜的表情便知道那唐夫人是个大主顾，她拧着眉头，朝着慧姐儿说道：“娘是怎么教你的？不属于的你东西，需得经过对方的允许才可动，更何况是那么贵重的物品？”
慧姐儿没吱声，眼泪豆子掉得更厉害。
“这件事，慧姐儿是有错，但不能怪她。”花昭说道。
“昭昭，如何不怪她？你方才是没瞧见，慧姐儿拽着那小姑娘的金锁不放。”
花昭没说话，她伸手摸摸孩子的脸蛋。
眉眼尽是心疼。
“你们两个也不看着点！”钱掌柜进来了，拨高嗓子朝着门口两个店伙计吼道，“你们知道唐夫人每月要在咱们布庄花多少银子吗？”
薛氏一脸愧疚上前，“钱掌柜，这事儿怪我……”
不等薛氏说完，钱掌柜一脸不耐烦，“走走走！”
“钱掌柜……”
“你是听不懂人话？”钱掌柜又道：“我就明着和你说，我们布庄是不可能去你们彩云坊拿货的，你要识趣，就赶紧滚！别给脸不要脸！”
薛氏还是想要争取争取，“钱掌柜，你先看看我们彩云坊新染的料子成吗？”
不等钱掌柜说话，薛氏把肩膀上包袱打开。
刚要送到钱掌柜面前，就被钱掌柜大手一挥。
包袱里两件衣服落在地上。
“钱——”
“大舅母，我们走吧！”花昭已经抱起慧姐儿，眸光有些冷。
薛氏嗫嚅着唇。
钱掌柜冷哼，忽地抬脚，就从衣服上踩了过去。
“还当自己苏家大少奶奶呢！”钱掌柜转身就走。
薛氏连忙捡起地上的衣服，拍着上面的污垢。
花昭抱着慧姐儿和薛氏从陈氏布庄里出来。
薛氏长叹一声。
“大舅母，好东西不怕没人识货。”花昭道。
薛氏点点头，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牵强。
“娘亲，是我错了……”
慧姐儿似是感受到薛氏低落的情绪，垂着小脑袋，泪豆子砸落在花昭的手背上。
她的手背好似被灼了下。
她抱紧怀里的慧姐儿，朝着薛氏说道：“大舅娘没认出来吗？”
“什么？”薛氏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是苏家拿去当掉的金锁吧！”
薛氏愣住了。
慧姐儿软绵绵地声音里带着哽咽，“是祖父送给慧慧的金锁，慧慧只是想摸一下，没有想过要抢，娘亲不要生气……”
慧姐儿说着，伸出小手要去摸薛氏。
薛氏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花昭说道：“那块如意金锁，是大舅母生下慧姐儿那天，外祖父花了重金去请金玉阁的老师傅打造出来的，上面那颗红宝石也是外祖父亲自去了趟西域，买回来的……慧姐儿自白天起便一直佩戴着，那曾是她的东西，对于她来说，也是意义非凡……”
薛氏别过脸去。
“是我没注意……”说着，薛氏抹掉了眼角的湿意，转过来摸摸孩子的脸，“待以后，咱们家赚大钱了，娘亲再给慧姐儿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金锁好不好？”
慧姐儿重重点头。
薛氏仿佛有了干劲般，瞬间打起精神来，“昭昭，我们去前面的刘记布庄！”
“好！”花昭展颜。
两人带着孩子走了两条街，去了三四家布庄，有的布庄连看都没看，便来赶人。
许是衣服上有污垢，有的瞅了几眼，便摇头拒绝。
两人从店铺里出来，前头响起一道声音。
“耀儿他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春来客栈里，跑出来一名男子，是朱氏的丈夫苏军。
“家里新染了一批料子，拿去给那些布庄看看。”
苏军瞅了眼花昭，又朝着薛氏道：“给我瞅瞅。”
彩云坊没落魄时，苏军因着嘴巴能说，便在彩云坊当掌柜，两家长辈虽是堂兄弟，但关系比亲兄弟还好，苏家一大家子也每年在彩云坊得分红。
薛氏把衣服递给苏军。
苏军第一反应便道：“这……有的地方没染上色啊！上面的脚印又是咋回事？”
“不是没染上色，这叫扎染。”花昭说道。
方才那几家布庄，没第一时间赶人的，看着料子都是和苏军一样的反应。
都以为没染上色。
加上衣服上的污垢，更看不出扎染的独特之处。
一旁的薛氏忍不住暗叹一声。
“定然是上头的脚印影响这料子，回去洗洗就行了。”苏军也看出薛氏的失落，连忙说了句。
“也只有这样了。”薛氏道。
花昭忽然说道：“大舅母，你先等我一下。”
不等薛氏问，花昭跑了。
第59章 身在低谷也不要气馁
没多久，花昭回来了。
苏军不在，花昭朝着薛氏说道：“舅母，我们回家吧！”
薛氏没反应，只是看着手里的衣服。
“舅母？”
薛氏慢一拍才回神来，“……好。”
明显的心不在焉。
花昭欲开口，慧姐儿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说道：“表姐……蓉蓉饿了。”
旁边就是卖糕点的铺子，里头有甜腻的香味飘散出来，慧姐儿看的目不转睛，肚腹里传来咕咕声。
花昭抱起小团子，“表姐给你买。”
来到店铺前，花昭问小团子想吃什么，小团子指着最角落的糖糕说道：“表姐，慧慧想吃糖糕，我一块，哥哥一块，只要两块就行了，娘亲和爹爹，祖母想吃，慧慧可以分他们。”
小团子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脸上尽是认真。
“一文钱两块糖糕。”店伙计说道。
那糖糕一看就是最简单的做法，用糖和糯米粉做的，但一块挺大，也是店里最便宜的糕点。
“ 这边几样糕点，都来半斤。”花昭说道。
怀里的小团子摆摆小手，“不行的，表姐莫要乱花钱，祖母说过，表姐的嫁妆要是花完了，丫鬟都会欺负表姐的……”
花昭愣了下。
怪不得前几日，她去苏家，小团子没再缠着她要吃奶糖。
花昭摸摸小团子的头发，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三个月前，苏家还是京城的大商贾，小家伙自出生起，便是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在下人伺候中，无忧无虑的成长着，可短短时日，却懂事到令人心疼。
薛氏亦是如此，十指不沾阳春水，干得最多的便是女红，而如今为了生活，不得不低着头去承受那些白眼和闲话。
“你买那么多糕点作甚，多浪费啊，又吃不完……”薛氏上前说道。
花昭拿出碎银子递给店伙计，笑道：“怎么会浪费呢，分些给隔壁的叔姥姥和方婶子啊！”
“你啊，这大手大脚的毛病得改改。”
花昭但笑不语。
快到苏家，慧姐儿看着路边的野花上，有好几只彩色蝴蝶，便走不动了，花昭将糕点递给薛氏，陪着慧姐儿看会儿蝴蝶。
前面便是彩云坊，薛氏也没说什么，拎着糕点回家。
苏良哲正好从店里走出来，一眼就瞧见薛氏手里拎着的糕点，看样子，买了不少啊！
苏良哲眉眼染上笑，“你啊，才赚些钱，就买那么多糕点，等会娘亲又要说你。”
薛氏还没来得及解释，苏良哲语气难掩激动，“今天收到很多订单吧？大概多少匹棉布，多少匹丝绸？要是订的货多，咱们几个可忙不过来。”
薛氏张唇……
苏良哲搓搓手，“要不我去把卫叔他们请回来？昨个我去卫叔家里说了声，虽然工钱没以前多，可卫叔也答应了……”
苏良哲还在憧憬着，“等咱们彩云坊的生意稳定了，便可以把以前的工人都请回来，也不是全部，就是在咱们彩云坊干得久的工人……”
薛氏还是打断苏良哲的话。
“这些糕点不是我买的，是昭昭……”薛氏话语一顿，“今个一单都没接到。”
苏良哲愣了愣，“啥？一单都没接到？不对啊，扎染出的料子这般好看，怎么可能……不行，我得亲自跑一趟。”
正好花昭抱着慧姐儿回来了，她听到苏良哲的话，说道：“大舅舅，不用去了。”
“为什么啊！”苏良哲瞪大眼睛。
花昭欲开口，薛氏把包袱往苏良哲的怀里一塞，“衣服脏了。”
说完，薛氏进屋了。
苏良哲没马上打开包袱，而是跟上去。
“娘子……”
薛氏的脚步一顿。
老太太就在外屋。
想必是听到两人的对话。
“娘……”薛氏张张唇。
“还愣着做什么，做饭去，耀哥儿还饿着。”老太太道，却没再说其他的话。
“好……”
薛氏低着头往后院走去。
“这裙子怎么脏成这样……”苏良哲诧异。
老太太一把夺过苏良哲手里的衣服，“洗洗不就行了。”
“不是……娘，今个一单……”
苏良哲的话没说完，老太太吼了回去，“你急什么！”
苏良哲立马怂了，“…………”
老太太瞪了自己的大儿子一眼，去后院洗衣服。
花昭让慧姐儿自己去玩。
她去库房看了看。
这些日子，老太太负责研究各种扎结法，苏良哲夫妻俩则是染布。
库房里已经囤了七八十匹扎染过的布料，其中有二十匹丝绸。
丝绸的利润自然要比棉布的利润高，可需要的本钱也多。
花昭思索着从库房里走出来。
她抬眼，看到院子里，老太太正在洗衣服。
老太太洗得格外认真，那般模样落到花昭的眼里，好似衣服上的污渍没洗净，便会影响彩云坊的生意。
这个老太太啊……
陈氏布庄外。
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迈入店铺里。
钱掌柜一瞧见来人，眼神儿立马便亮了，“哎哟，这不是黄小姐身边的洪妈妈吗？今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妇人抬眼巡视一眼，“你们店里可有那种料子？”
“哪种料子？”钱掌柜问道。
“就是那种啊！”
钱掌柜也有点急了，“洪妈妈，您说的是哪种啊？”
“就是丝绸，上面晕着很漂亮的花纹……”
钱掌柜立马会意，拿出料子，“洪妈妈说的可是这种？这上头绣得花纹，精致而高雅，做成衣服……”
不等钱掌柜说完，洪妈妈打断道：“我说的不是这种，就就……就今个兰香茶楼里，国公府三少奶奶穿的裙子，我们家小姐要买那种料子！”
“国公府三少奶奶……”钱掌柜自言自语，又赶忙说道：“那您看这边几种，可是黄小姐要的绸缎？”
洪妈妈摇头。
“都不是，算了，我到别家看看。”
“诶……洪妈妈您别走啊！”
妇人已经出去了。
钱掌柜在门口瞅了好一会儿，拧着眉头嘀咕：“国公府三少奶奶……”
说着，他连忙招来伙计，“你去兰香茶楼看看，国公府的三少奶奶穿得是什么料子的衣服……算了，我自个去！”
第60章 抢货
钱掌柜急忙往兰香茶楼走去。
“钱掌柜？”
“张掌柜？”
“那不是葛掌柜吗？”
钱掌柜懵了。
怎么西昌街的几家布庄的掌柜都来了？
很快，几人都加快步伐，直奔兰香茶楼！
等几人赶到兰香茶楼门口，只见门口还站着五六个熟面孔，可不都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吗？
今天的兰香茶楼被京城有才女之称的尹家小姐给包场了，举办了一场诗会。
没有收到邀请的人，不得进入兰香茶楼。
便是如此，兰香茶楼外站了一圈人。
兰香茶楼内，柳慧伸出手抚着自己的发鬓。
面上，她是一副淡然，从容，而优雅的模样，可实际上，心里正在狂笑。
哈哈哈！
以为她没发现么？
黄小姐偷瞄了她有上百次！
王家小姐偷瞄了她有五十八次。
还有张家，叶家小姐……
今个她真是兰香茶楼里，最美的人！
柳慧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三少奶奶可是累了？”红枝问道。
柳慧哎哟一声，她的声音有点大，便是吸引四周人的注意。
“可不是嘛，昨个夜里没睡好，到这会儿，脑袋都发胀的很，眼睛也不舒服。”
柳慧说完，涂着红丹蔻的手指轻轻落到眼睛下方，揉了下。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她的眼睛。
睫毛为何如此之翘？
那眼皮子抹得是胭脂吗？为何是浅蓝色的？
那下眼睑竟是微肿的……可出了奇的好看！（卧蚕）
上头亮亮的东西又是什么？
柳慧自然是听不到这些人内心所想。
她又站起身来，“哎呀，坐久了，腰真酸呢！”
她一起身，漂亮的裙子落入众人的眼里。
有姑娘坐不住了，去了角落和丫鬟吩咐道：“去问，柳慧身上的丝绸是在哪家布行买的！问到了，给我多买几匹回来！”
柳慧在大堂走动着。
外面那些抻着脖子去看掌柜们，也瞧见了。
钱掌柜自然也看到了，他先是一愣。
随即觉得有点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裙子……
